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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谈——歌女幽魂 第一章 一副油画 韦小冉认识石老先生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周末。那一天她出去逛街，逛着逛着就来到的苏州河边。 如果说在以前，这条苏州河可是上海人打死不愿逛的地方。污染严重的河水散发出的臭气，足可熏死一头熊。不过现在么，水清凭鱼跃，天蓝任鸟飞。不但沿河两边的旧石窟门建筑里一家家地开出各种品味高雅的酒吧、餐馆……每天还聚集着许多画家、音乐家在一起高山流水。这种景象简直和巴黎的塞纳河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许多附庸风雅的人没事就喜欢往那边跑，以显示自己的高雅。 韦小冉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有那么一点点的艺术细胞，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啊，芭蕾啊、绘画啊……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她也只有在歌唱方面有那么稍稍一点收获，现在成了某个合唱团的一员。 小冉就这么和这位吹萨克斯地说说贝多芬，和那位画素描地谈谈达芬奇。 “蒙纳丽莎简直就是一副魔画，那个笑容真是太神秘莫测了。真不知达芬奇当年是怎么画出来的？” “说的也是。”小冉附和说，“不过有人说这个蒙纳丽莎就是达芬奇。” “还有人说她是当地的一位名妓呢？” “名妓？”韦小冉含糊不清地咕哝道，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看到她表情的素描者，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妓女这个词很刺耳吗？你可知道这个职业可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了。” “胡说八道。” “你不信啊。”小伙子笑得更欢，“我这可是有历史根据的，据说早在奴隶社会，就有这一职业了。而且这些人物在历史上起的作用还不是一般的大。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我们始皇帝的娘。就是吕不韦买来的舞娘，作为宠姬，后来再相赠给了秦国王子。再者，西施、貂禅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歌舞女子，用作政治上的工具。” “这些也算是妓女？” “当然了。歌妓、舞妓……不都是妓。”年轻的画家继续说，“古代的烟花女子多才多艺，有许多著名的文人都将其作为红颜知己。至于歌咏她们的诗词诵赋更是举不胜举，还记得那句著名的千呼万唤始出来，尤抱琵琶半遮面？还记得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的柳三变？至于李师师、陈圆圆更是关系国家兴衰成败的名妓。——冲冠一怒为红颜！！” 小冉被对方这一通议论震住了，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博学。正呆呆地站在原地暗暗地佩服眼前的帅哥，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憧憬。“小姐，你好。” 韦小冉并不乐意地转过头去。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画的非常形象漂亮的素描画，素描画中的女主角就是小冉她自己。 “不好意思，我刚才看见你站在这和小吕聊天，就画了下来，送给你吧，”老人家显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用手撮了一下鼻子。 “哟，师傅啊。你还画的真像呢？”刚才滔滔不绝的小伙子走上来，帮小冉介绍说，“这位石老先生可是我师父的说，画的油画可好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韦小冉歪着脑袋，问他。 “哈哈哈……”一旁的石老笑了起来，“别听他胡说，他可是中央美院的高才生，我这个随便画画的老头子怎么能跟他想比，更不要说做他的师父了。” “师傅啊，你可别谦虚啊，这一次我的毕业作品能够完成，多亏了你家的那幅油画啊。你画的那个女人太神奇了，就像活着的一样，我一看她就来了灵感。对了……”小吕将他拿过炭笔的手托起下巴，思忖着说，“我忽然发现……小姐，你叫什么来着，你跟画上的那个女人长得好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这种事？”韦小冉不信，“我叫韦小冉。” “是啊。韦小姐。”石老先生说，“刚才一看到你站在那，我就发呆了。真的和丁小姐她太像了，所以我才不知不觉地把你画了下来。” 原来如此，韦小冉想，这个丁小姐不会是你老人家的初恋情人吧。 “师傅啊，那个丁小姐是谁啊。我看那幅画的年代很久了啊。” “她是……”老者的语速慢下来，似乎是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是三四十年代上海滩最著名的女歌星，叫丁凝。只可惜红颜薄命啊，昙花一现的结束了她的生命，以至于后来的人都忘了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说起当年她担当主角出演的《歌剧幽灵》，可是连美国百老汇的明星们也有来捧场的。” “师傅以前和丁小姐很熟吗？”小伙子来了兴致，将画了一半的素描往那一搁，就跑来缠上石老先生了，“上一次我就问你那个画上的女子是谁，可是你不说。今天你一定得给我说说了。上海滩上红歌星，又是红颜薄命的大美女，她怎么死的。生病还是……” “医生说是病逝。”老先生的话里面透着弦外之音，“不过……” “不过什么？”小冉也来了兴致，就刚才一会儿她检索起学习音乐时的种种记忆，确实有那么一个丁凝的名字触动了她的神经。“石老先生，我能不能也看看丁小姐的肖像画啊？” “这个……”老先生又撮了一下鼻子，然后说，“时间也不早了，好吧，既然这样你就和小吕一起来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面不到五十米，我们一起吃午饭，我来说说这个丁小姐的事。” “好啊。这真是太棒了，师傅真好。”小吕叫了起来。“我正愁今天中午没地方吃饭呢，哈哈哈……” 小冉听完，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石老先生的住所是一栋老式的别墅，高高的石窟门、红红的砖瓦顶，整个房子给人以一种怀旧而浪漫的气氛。韦小冉踏进去，就像跨进了一扇通往过去的门。小吕说这个房子是典型的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很有特色。 再进去，则更枉如来到了过去。起居室的屋子很宽敞，里面摆设着很有气氛的欧式家具。石老先生让他们坐在一把欧式的木质长沙发后，给他们端来了红茶。一霎那，屋子里迷漫起淡淡的茶香，再和阳光下面飘舞着的烟尘相混合。这时的小冉更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如果——她想，这个时候响起肖邦的舞曲，和身边的英俊小伙一起共舞，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韦小姐。”英俊小伙非常不知趣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你看，那边挂着的，就是——丁凝小姐的肖像画。真的，真的和你长得像啊。” “哦，是吗？”小冉应声站起，走到那幅画下。两眼一触，她镇住了。不是因为画上的女子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而震惊，而是因为那对眼睛。那对眼睛彷佛有了灵性一般看着韦小冉，她直觉眼前一道白光，然后恍恍忽忽了起来。 “你是谁？”画上的女子似乎在对她说话，“你可长得很我真像啊。” “……”小冉并不适应这种交谈，稍稍有些局促了起来，“我叫韦小冉。”她的脑中回答着对方，“您是丁凝小姐？” “对？我叫丁凝。”那个女人说。 “真好。您是一代歌后吧。” “曾经是。怎么你知道我，真没想到啊。在现今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知道我丁凝。” “嗯……其实我是刚刚听是老先生说的，虽然以前书上也看到过一些，那是那些记载太简单了。” “是吗？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真只有小石头他一个人还记着我啊。”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小韦就没法在对她说话了。 “韦小姐，韦小姐。”更大声音插进来，小冉一凛神，转过头来，只见小吕正脸色发白地摇着她。 “怎么了？”小冉问。 “怎么了？”小吕似乎很生气，我和石老吓死了，你一个人直盯盯地看着这画，一动不动地就像魂不附体一样。最里面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啊。”小冉用手捂了一下嘴，“我刚才真的有和丁凝小姐说话啊。” “别开玩笑。”小吕说，“我承认这副画十分神奇，但在怎么可能你也不可能和画说话啊。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就像是鬼上了身一样。” “呵呵呵……”坐着的老石笑起来，“韦小姐，别听他胡说？他第一次看到这副画时丢魂落魄的样子不比你差。主要是丁小姐实在太漂亮了，你们看到的这副画不及她真人的十分之一。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被完全俘虏住了。呵呵呵……” “哦。”小吕不信回头又看看韦小冉，“师傅，你这是变着法子在夸韦小姐漂亮呢。” “啊？”石老先生一愣，缓过神来，哈哈大笑，“明明是你自己吗？” 这下子，韦小冉倒真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她羞赧地坐到木沙发上，轻轻地喝了口茶。 “实话实说，想当年上海滩上拜倒在丁小姐石榴裙下的男人可不止我一个啊。大到军阀将军小到像我这样在百老汇画画海报的穷学生都是丁小姐的仰慕者呢。如果真要排个队的话，估计可以横穿黄浦江一个来回。” “那么后来呢？”韦小冉道，“丁凝小姐她后来又为什么就销声匿迹了呢？” “唉……”乐陶陶的石老先生皱起眉来，低沉地说，“自古红颜多薄命。” “怎么？”韦小冉紧张地问，“丁小姐……” “对，她死了。仅仅在上海滩上红了一年○两个月，就在她出演《歌剧院幽灵》女主角的当天晚上，她就撒手人寰了？” “啊？那丁小姐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么，我想是暴病吧。”小吕插话说，“所谓天忌英才，就是这种情况。我说的对吧，师傅。” “如果真是暴病那就好了。” “啊？”这对年轻人照实的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不是暴病，那是？” “不知道。”石老先生摇摇头，转而一笑，“呵呵……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谈它，不谈它。快十二点了，我们去吃饭。” “好嘞。”小吕一闪身站了起来，快活地对小冉说，“师傅家的红烧狮子头，可好吃嘞，简直就说上海滩一绝嘛。” “少拍马屁了，你这浑小子。你这么说，到底打什么鬼注意啊。” “没打什么鬼注意啊。”装出无辜的样子，小吕将身子缩一缩，往小冉那边靠，“我只是想骗顿饭吃吃嘛。” “呵呵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哦。”石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韦小冉一眼，“你上一次问过我那幅画的构图比例有些问题对吧？” “对啊，师傅。我总觉得这副画的中心点好像太靠下了一点。”小吕立马正经了起来，一副深刻探讨的样子。 “你说的不错。”老人家说，“这副画原是丁凝小姐的全身画像，因为文革中被烧，所以我最后只能把它改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原来如此。”小吕说，“那真可惜了，如果是全身像的话。那这副画可就是极品了。” “是啊，我也一直有个宿愿，有生之年能够再把丁小姐的全身画像画出来。唯但是仅仅凭着脑中的记忆已经无法完成了。” “那找个模特儿来画不行吗？” “模特？哪有和丁凝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模特儿……”说到这，两个画家的眼光集中到了小冉的身上。 一个月前当他们两人第一次提出这个主意时，她有些吃惊，同时也委婉地拒绝了。但一个月后的今天，她却又同意了。之所以改变初衷，那是因为那幅画在她的脑海中已经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象。那个美丽的穿着华贵晚礼服的女子如同已经吞噬了她心灵一般地使她着魔。 她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生，她的死，她的恋，她的恨。有时候，当小冉照镜子的时，她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丁凝，是那个女人的转世投胎。她和她长得一样，年龄也相当。据书上查到的资料，丁凝是一九一九年十月末所生，一九四二年的三月英年早逝。而小冉是一九七九年十月三十一生的女孩，到今年也是二十二周岁。此外，她们还都是唱歌的……也就是在看了那幅画后，小冉已经疯狂地迷上《歌剧幽灵》的歌剧，她试唱的那几首克莉丝汀的歌曲，因为偶然地被合唱团团长的听到，而大受赞扬。像是发现了被埋没的珍宝似的，要亲自给她指导。 小冉越来越觉得自己和丁凝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所以她决定完成石老先生的宿愿，做一回模特儿。 当三月份的时候，小吕因为学业的关系已经离开上海，返校了。所以当小冉成为模特儿开始画这副画时，她是独自一人来到的这里。穿着露肩的西式晚礼服，戴上假发，再配上耳环、项链，画上浓浓的舞台妆……小冉就和那画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地坐到了一个沙发上。石老先生让她摆了一个姿态，然后拿出画笔开始工作。 这个时候，丁凝的魂魄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小冉的面前。小冉看到她，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好，丁小姐。” “你好。谢谢你。” “不客气，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哦，应该做的吗？”那个鬼魂笑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让石老先生给我画像啊，其实他是在给你画像，因为我长得像你，所以就让我做模特儿了。” “呵呵呵呵……你可想得真天真。”鬼魂的笑声使得小冉不舒服了。 “难道有什么错吗？” “当然错了，小石头不是要给你画画，而是想要你的身子。” “要我的身子。”小冉毛骨悚然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那个鬼混越发笑得令人害怕，“知道借尸还魂吗？小石头要把你的魂魄拘起来，然后我这就可以借你的身体重生了。” “什么！！你说你要占据我的身体，你要复活？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这可不是胡说八道，不信的话，可以试着动动你的身体，你一定是动不了了，这个时候，小石头已经拘了你一魂一魄。” 将信将疑地试着抬自己的手，小冉发现竟然真的抬不动了。她急了，一下子就想要站起来，但是却真的动也动不了。整个身体已经像不是自己的似了，没有一丝感觉。 “不！！”她叫出声来，“为什么你们要这样？” 对面的石老先生，皱了一下眉，原本温和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暗影，“知道了吗？是丁凝小姐告诉你的吧。”嘴里说着，但手上的画笔并不停。 小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困难起来了，她呼哧呼哧地张开嘴喘着气，然后骂道，“老混蛋，为什么你要害我。” “我可不想害你啊，我只是想让丁小姐复活人世。她在那个世界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孤魂野鬼，连脱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你不认为你该帮帮她吗？” “那么就该我做野鬼吗？”小冉虽然动不了，但是仍然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嘴巴的功能，“我确实挺可怜丁凝小姐的，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让我做鬼她复活啊。这样吧，丁小姐，我同意你占据我的肉身，我们共用这个身体好不好？” “我不要。”丁凝冷冷道，“和人共用一个身体，那么什么时候你用，什么时候我用啊。这个身体是你的，你的控制力远比我强，如果你一直控制了身体，不给我用那我不是还是和没有身体一样吗？” “你！！疯婆娘……”她还想继续骂，却已经发不出声了。她的怒气化作两道利剑狠狠地射向在自己面前画画的老头，但却丝毫不被他所动。悠悠地继续转动着手上的画笔，小冉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女鬼的声音向着自己靠近。那声音越来越近。小冉明白，自己马上就要和那个女鬼互换了。再过一会儿，那么就是自己成为女鬼，而对方是韦小冉了，不对，应该是占据了韦小冉身体的丁凝。 “我——”她现在连声音也已经听不见，凭着最后的一点知觉，在心中发誓道，“我做了女鬼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三月的天气本来应该是晴朗的，但此时此刻，却阴沉了起来。一阵厚厚的乌云笼罩在上海市的上空，苏州河上突然炸响了一个闷雷。 第二章 黄泉名探 小冉醒来才发现自己最后的赌咒不能实现了。虽然自己确实变成了鬼，但是这个鬼一点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充满报复的怨恨，可以用意念就将复仇的对象折磨地生不如死。比起午夜凶灵，小冉这个鬼可是连拘了她魂魄的油画上也下不来。 “可恶啊。”小鬼烦恼地叫道，“为什么我没有法力，为什么我没有法力！！” “谁。”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冉一惊，心想：有人听到我说话了吗？再一想，不对啊，我现在是鬼，难道还有人能听到我鬼话不成？ 可是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哪只小鬼在那说话，还不快现出原型？” “啊？” “原来是附在画上的孤魂野鬼，看我把你拘来。”说着，对面的墙外走进来了一只男鬼。只见他随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把小冉拉出了油画。 “能动了？”小冉踉踉跄跄地跌向前面，正好被前方的男鬼给抱了个正着。“哇！！”她大叫，随手就翻起巴掌，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嗯？”这下轮到被打的一方大叫了，“好你只孤魂野鬼，竟敢拒捕。” “拒捕？”小冉问道，“你是什么鬼，为什么要抓我？” “我？”对方冷笑道，“你这没见识的小鬼，难道不知道我黄泉第一神捕黑无偿是也？” “黑无偿？？”小冉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珠子就射到了面前的男鬼身上：大概人间一米八五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身材，再加上那张英俊脸蛋上浓黑犀利的眼睛。简直就像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詹姆斯·邦德。小冉怎么也无法和电视上那个戴着高帽，拖着长舌，游荡游荡的黑无偿形象联系到一起。“你真的是黑无偿，骗人？” “骗人？”黑无偿皱眉道，“你不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啊？”女鬼噘着嘴，说，“你是黑无偿，我还是聂小倩呢？” “哦，小生宁采臣这厢有理了。”那个男鬼笑嘻嘻地看着韦小冉，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黄泉国司鬼厅一级探长黑无偿。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说吧，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为什么躲在油画上面？” “躲？我为什么要躲啊。别以为出示张证件就能让我相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伪造的证件。你要知道在人间，这东西我可看多了。连人家美国哈佛的毕业证书都能伪造呢。”小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相信了对方，却还是向他抬杠。 黑无偿没辙了，就他这个司鬼的大侦探来说，眼前这样可爱又蛮不讲理的女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呢。要在以前，别的鬼只要听了他的名字，就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可她，不但跟他抬杠，刚才竟然还扇了自己一把掌。当然了，黑无偿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抱得紧了一点。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望激怒了他，他一定要在嘴巴上赢过她。 “那你说啊，我凭什么要骗你？我又为什么要诳你呢？”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你什么鬼贩子呢？看我长得漂亮……”小冉心里想，我可真够胡搅蛮缠的啊。我这么夸自己不知他会怎么想。 对方的想法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过黑无偿再看她，却发现也不吹嘘，确实长得还不错。至少不比这么多年跟自己搭档的白无偿长得差。 “小白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刚刚出嫁的白无偿，黑无偿的心里酸了起来。 “喂，怎么不说话了啊。你说你是司鬼的，那这里面的孤魂野鬼你以前干嘛不抓，害的我被她害。你这根本就是渎职，我要去阎罗殿告状、申诉！！我冤枉啊。” “哦。”黑无偿缓过神，问，“你说你被别的鬼害，这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你愿意听我说吗？”小冉反诘道，“你不是说要把我抓回去吗？” “唉……”黑无偿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不是在工作，我休假偶尔路过这里而已。” “黑无偿也有休假？？” “当然有了，一直不停工作的话，还不累死。”黑无偿说，“再说了，我现在搭档也没有，所以什么也不能干。” “搭档？你的搭档是白无偿吗？他长什么样？”小冉感兴趣地问。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喂喂喂，你这是在背古诗，这个不是曹植的《洛神赋》吗？难不成……”小冉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支吾道，“难道白无偿是女鬼不成？” “是。”黑无偿点点头，眉眼之间露出无限温柔。小冉看呆了，然后又不知怎地就恼怒了起来。“你很酸诶。”其实小冉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更酸，“你是不是很喜欢你搭档啊。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愁无妻。对了，再问一下，你搭档她嫁给谁了啊。” “阎罗，我们的王子殿下。” “哈哈哈哈哈……”小冉暴笑起来，“原来你的情敌是王子啊，不过……他不是老头子吗？” “才不呢？我们鬼是一种意态的存在，可以随自己的意念维护自己存在的外形。一般来说黄泉国的鬼们大多是年轻的俊男美女。只有那些要吓人的孤魂野鬼才故意变成青面獠牙的样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你也可以变形啦。” “当然了。” “那变个小狗我看看啊。我老家以前养的小狗叫小黑。”韦小冉鬼笑起来，气得黑无偿不得了。 “你竟敢把我和你家的狗相比！！”他生气道，“我可是黄泉国第一名探啊。” “华生先生还把福尔摩斯比喻成一条狗呢？你自比福尔摩斯如何？” “和他吗？彼此彼此吧。我记得有一次在冥界联盟侦探大会上见过他一次。很古板的一个人，不过调查案件确实有一手。比起他，还是那个请我吃饭了波罗老头更可爱一点。” “福尔摩斯？波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人物都是虚构出来的，哪来的灵魂啊？” “呵呵……不懂了吧。跟你说了灵魂是一种意志的存在，所以即使虚构的人物只要有人相信他的存在，就可以变成一种意志从而成为实实在在的灵魂。也就是说不但这些侦探存在，其他的虚构性人物也都存在着。比如说……” “那有韦小宝这么个鬼魂吗？” “韦先生？你是说韦小宝先生？” “怎么，真的有吗？” “当然了，韦爵爷，我们黄泉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他啊，嘿嘿嘿……”黑无偿的脸上露出羡慕贪婪的笑容，“你怎么会想到他的啊。” “和我同姓嘛。”韦小冉促狭地说，“你脸上的淫笑好恶心啊，流氓鬼。” 黑无偿瞠目结舌，这个女鬼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说他是流氓鬼，是的，自己确实有些色色的，但是这也正是自己的魅力所在嘛。像那个外国的007不是就有很多美女吗？不但每一集换一个没人说，还美其名曰地称她们为邦德女郎。而自己呢？不过就是笑了笑，就被叫做了“流氓鬼”。 “我是流氓又怎么样？”斗嘴赢不料对方的黑无偿竟然露出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模样，嗤嗤地笑道，“我就是笑了，你又拿我怎么样？” “我能拿你怎么样啊？你是老鬼，我是新鬼，我又没你那么强的法力，还不明摆着被你欺负啊。”小冉瞄了虎眼的黑无偿一眼，“不过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能从那幅画上下来呢。” “这个么，你到底是怎么会到那幅画上去的啊。难道不是你自己附上去的？”黑无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经地问道。 “不是跟你说了被那只叫丁凝女鬼害的。他们用什么巫术把我的魂魄拘到了画上，而她就借了我的肉身复活了。” “是拘魂大法啊。”黑无偿点点头说，“不过一个鬼自己是不能用拘魂法的。他必须有人的帮助才行。” “不错，那个老石头巫师是帮凶。”小冉瞪起眼睛，说。“我一定要夺回我的身体。” 听她这么一说，黑无偿不禁失笑了起来，“呦，呦，还真有勇气呢。但是你准备怎么夺回你的身体呢？” “我不知道。”小冉说，“但是只要你帮我，我想一定可以的。” “啊，要我帮你，为什么啊？” “因为你刚才对我耍流氓了，所以你得向我赔罪。” 如此振振有辞的解释差点使黑无偿栽倒在地。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个智商高达二百五的黄泉第一聪明鬼，为什么老是被这新认识的小鬼牵着鼻子走。 “再者。”小冉又冲他微笑起来，像是讨好又像是诱惑地说，“再说了，你也说了你自己是黄泉名探了。这种替像我这样的冤鬼伸张正义的事情，你不会不管的吧。” “这个，这个……”黑无偿口吃说，“鬼是不能干涉人间的事情的，这是我们的禁忌和纪律，像我这样的执法者当然更不能知法犯法啦。” “那就是说不帮啦。”小冉的脸说变就变，立刻虎起了脸。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意念变身的精髓，那张脸上竟然还拂起了一层青黑色的鬼气。黑无偿还注意到，她的一对虎牙也突了出来，又尖又利地反射着窗外涉入的苍白月光。黑无偿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只女鬼如果真的化成怨灵的话，自己也未必对付得了。 “其实也不是我不帮你。”他这么说，“只是我想问你一下，你被拘魂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星期天的下午。”小冉听他这么一说，脸又在千分之一妙里恢复了原型。 “现在是星期二的午夜，正确的说是星期三的凌晨。从现在到下星期天的中午还有四天半的时间，好吧，我就帮你在这四天半的时间里恢复肉身。如果过了这四天，即使我想帮你，也不行了。”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借尸还魂的肉身需要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完全契合。所以一旦一个星期过后，你的肉身就完全被那个叫丁凝的控制，你就没有机会再夺回它。第二，我一个星期的休假正好在这星期结束，到时候我必须旅行我的指责，把你带回去。” “呵呵……好吧。”小冉说，“反正你只要把那个丁凝的魂抓出来，我就能回去了，不是吗？这个不需要花你一小时的时间。” “不不不，你想的太简单了。”黑无偿说，“我说过鬼是不能干涉人间的事情的。所以我不能那么做。” “你不那么做，那该怎么做呢？” “去解开她为什么要借尸还魂。鬼魂是一种意念的存在，所谓的孤魂野鬼是因为她的意志中有解不开的谜团，使得它不能安然的前往这个世界。所以你想要夺回你的身体，首先就是要让她离开你的身体，而要让她离开你的身体，你就必须帮她解开那个迷题。” “那我怎么知道她是因为什么问题才那么做的啊？” “你可以去问她啊。”黑无偿笑嘻嘻道，“虽然鬼不能干涉人间的事，但沟通交流还是可以的嘛。在你们人间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嘛——托梦。你就托个梦，问问她好了。” 长夜漫漫无绝期，丁凝在她借尸还魂的第三天晚上做上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梦。 第三章 长夜幽梦 上海滩上最盛名的四大舞厅莫属仙乐斯、百乐门、新仙林和大都会四家，而上海滩上唯一能够在这四个舞厅都留下曼妙身影的女子莫过丁凝。今天和张将军在仙乐斯的舞池里偏偏而起，明天又和杜月笙的干儿子出现在百乐门的门口。穿着从绿屋夫人买来的高级洋装，披着裘皮披肩，凡事丁凝小姐出现的地方，必是当夜上海滩的焦点所在。 三月二号的晚上，百老汇的《歌剧幽灵》在如狂的掌声中落下帷幕。结束后，百老汇的老板在汇中饭店（今和平饭店南楼）举办庆功宴。宴会的皇后在热烈欢呼中频频举杯。 “丁小姐。”一脸媚笑的张科顺，露着黄牙说，“今天你可是全上海的骄傲啊。” “将军。”丁凝对他一个敷衍的假笑，说，“没有将军您的照顾，我怎么有今天。” “怎么，就记得你的张将军了？”又一个穿着青马褂的男人说。“是不是把我这个干哥哥给忘了啊。” “瞧你说的，你哥哥和干爹爹可是我丁凝在上海最亲的亲人了。” “嗯。”那个干哥哥点点头，“干爹对你不薄，你发达了也不能忘了孝敬干爹。” “这当然了。”丁凝说，“我即使在发达也是干爹的干女儿啊。我当然应该孝敬他了。” 丁凝嘴上的干爹就是上海滩的流氓头子杜月笙。最初的时候，丁凝并不是杜月笙的干女儿，后来李建人一个舞场的老板，依着自己是杜月笙干儿子的身份想要占丁凝的便宜。于是，丁凝就借着机会赶紧也认了杜月笙做干爹。这样一来这个李建人也就变成了丁凝的干哥哥，没办法随便占她的便宜了。丁凝的心计，由此也可见一斑。 “知道就好。”李建人贪婪地看了一眼这个干妹妹，心里面吞了口唾沫。“听说最近有个叫陈霜乐的记者经常捧你场，是吗？” “哦，那个男人啊。”丁凝在心里想，“你还什么都知道呢。不过，你这样的大老粗怎么可以和霜乐比呢？” “对了，今天的首演，他也有出现啊。看来明天的报纸上，又铺天盖地全是我们丁大小姐的报道了。我说丁凝姐啊。”一个穿着红色晚裙的女人半是调侃，半是讥讽地说，“我看那个陈霜乐也是早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吧。” “咯咯咯……蔡臻妹妹就喜欢胡说八道。”丁凝敷衍说，“我们蔡妹妹才是嬖人一个呢。” “嬖人？”蔡臻的眼神露出一种羡慕，转而又变成了嫉恨。一对黑眼珠突然变成了红色，嘴巴里不知怎的就掉出了一条拖到胸口的舌头。她的身子整个变了形。轻飘飘地立在那，狠狠地说，“把身体还给我。” 丁凝一下子呆了，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处于灯红酒绿的饭店里，而是站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这里很暗。暗的只能看见面前面目狰狞的女鬼。不对，在那女鬼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像是一个男人的。 “霜乐。是你吗？”丁凝并不在乎面前的鬼怪，问它身后的影子。 那个影子听了这话，抖动了一下，就出现在了那只鬼的身边。不是陈霜乐，但确实是一个非常英武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微笑，拍拍身边的女鬼，说：“好了，恢复原样吧。人家一点也不怕你。” 那鬼斜眼瞪了一下身边的小伙，又瞪了一眼丁凝，恢复原貌。就是和丁凝长得一模一样的韦小冉。“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她对着丁凝，再次那么说。 “果然是你。”丁凝一点也不吃惊地回答她，“我就知道是你。不过你是怎么从画上下来的？没有小石头撤咒，你是下不来的。” “哼。”韦小冉轻蔑地瞪了她一眼，“那个老巫师。你以为他能封的住我？凭我的法力……” “别吹牛。”丁凝用教育爱说谎的孩子一样的语气打断韦小冉，“小石头他家原本是御前的法师。法力和道行绝不是一般的小鬼能抗衡的。你能从画上出来，除非是有法力极高的人帮了你。”她又转向小伙，“那个人是你吗？” “是我。”小伙笑着点点头，“不过需要纠正的是我也是只鬼。我叫黑无偿。” “黄泉捉鬼二司之一的黑无偿，难怪法力这么强。”丁凝表现出理解的神情，转而又疑惑道，“竟然是捉鬼的，你应该把她带到冥府才对。却又把她带到我的梦中如何？” 真是厉害的女人。黑无偿听了丁凝一番话，不由得这么心想。 “是的，如果今夜我是在执行公务的话，我自然应该把小冉带回阎罗殿。但可惜的是我这几天在休假。” “休假？休假就可以带着一只女鬼乱闯别人的梦境，干涉人间的事务？”丁凝振振有辞地责问，做了将近六十年的鬼，对于鬼界的规矩她可是清楚的很。 “非也非也。”黑无偿本想和她说理，不想身边的韦小冉突然就抢了一句。 “什么鬼不能干涉人间的事务。你这野鬼抢占我身子，难道就不是在干涉人间的事？” “对啊……”黑无偿心想，说的有理。 丁凝的抖动了几下，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想把我的灵魂抓出来，再让小冉回魂复生？” “正是这样。”小冉这么说着就飘了过去，然后和丁凝缠斗在了一起。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一边互扯着对方的头发，一边嘴里互相唧咕着。站在一旁的黑无偿看傻了，才几个转身他就不能分辨谁是丁凝，谁是韦小冉了。他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才能解开这两只女鬼的混斗。如果自己这么闯入其中，免不了脸上会多出好几条抓痕。这种有损形象的事，黑无偿想，我才不做呢。 十几个回合过后，其中一只女鬼开始渐渐占了上风。黑无偿心想时机来了，一挥手，将那正落下风的女鬼抓到了手中。 “停手，小冉。” “哼。”小冉嚷道，“你竟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帮我。”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来强行夺回你的身体的。而且你也答应过我，可是你竟然那么做？” “我那么做又怎么了？”小冉生气道，“只要我夺回身体，我就是人了。你奈我何？而且，你还不放手吗？你这流氓鬼。” “我流氓？”黑无偿暗地骂了句笨蛋，却还是没有松开紧抓小冉的手，她对着丁凝身后高喊道，“是谁在那里，出来现个身啊。” “呵呵呵呵……”传来的高亢笑声使韦小冉一惊。转脸去看正是那个看似忠厚，实则奸诈的老头。 “老巫师？” “呵呵呵……我的本名叫石雄寿。”老头回答说，“韦小姐，你还是那么鲁莽。要不是这位黑无偿救了你，我想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魂飞魄散？” “就是你凝聚你灵魂的意念散开，使得你的魂魄彻底散形，没有办法再转世轮回。”石雄寿说：“这是趋散恶灵，最最彻底的方法。” “恶灵？”小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你是说我吗？” “当然是了。不能正是自己为鬼，还想到人间作乱的，自然是恶灵。”老头子凶狠地说，“本来我是想把你困在油画上，等到丁小姐彻底占住了你的身体再送你回黄泉，好让你转世轮回，但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不妨我来将你彻底了断。” 石雄寿双手合十，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向小冉袭去。那股力量使劲扯着小冉的四肢和脑袋向外拉，就像古代的五马分尸一般的酷刑。小冉痛苦极了，在那瞬间她竟然深深地寄希望身边的黑无偿能救她。 救她。那是当然的了。黑无偿的眉宇之间一皱，一转手，将原本抓着的韦小冉彻底抱在胸前，然后另一只手猛然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丁凝拍去。那股同样强大得可以撕碎灵魂的力量打在丁凝的身上，一下子使她失去了娇媚的神态。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呜呜呜地连话也说不出来。石雄寿投鼠忌器了，他瞪着黑无偿，说，“停手。” “可以，你数一二三，我们一块停。” “好。”老头子点点头，数起一二三。 两股力量同时撤去，两只经受摧残的女鬼各自跌倒在地。石雄寿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不愧是黑无偿，不但力量强，而且脑子也好使啊。” “过奖。”黑无偿说，“你竟然想要试探我的力量，直接对我就可以了，何必对付小冉。” “呵呵……这小丫头不知好歹，我当然要教训教训她了。” “哼哼哼。”黑无偿冷笑几声，对小冉说，“你还不谢谢石老先生。” “我谢她。”小冉叫道，“没有搞错吧，他刚才差点把我的魂魄给打散了。” “他真要消灭你，早就在你和丁凝打架的时候动手了，还等到你在我身边后动手？”黑无偿反问道，“石老先生只是警告你，不要再打强行夺回身体的念头。” “不错。”石老头说，“如果你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什么？”小冉才不管对方是谁呢，刷的飘到老头面前，说，“是你把我的魂魄从我的身体分开，我想回去，还是我的错不成？” “不，是我们的错。”那老头说，“确实我们这么做是伤害了你。但是你还年轻，还可以从新转世成人。但是丁小姐她就不能了，她已经做了六十多年的鬼，而困扰她的事情还没有解开。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等那个时代的人都死去，转世了。那么困扰丁小姐的事情将永远成为谜团，丁小姐也将永远成为孤魂野鬼。所以我必须在我还没有死之前，帮助丁小姐解开这个谜团。” “那么。”黑无偿说，“就是说丁凝小姐只要解开困惑她的谜团，她就可以安心的转世投胎？” “对。” “那么不妨这样，有我和小冉来解开丁凝小姐心中的谜团，等我们查清真相之后，丁凝小姐就跟我回冥府，我让阎王安排她的转世之事，而小冉就回她的原身。” “很好。这也是我所希望的。”石雄寿说，“丁小姐生活的年代是在六十年前的上海滩，让她在二十一世纪的上海生活，她根本不习惯。” “既然如此。”两位男士见协议达成，不由各自松了口气，“到底困扰丁凝小姐的是什么事情呢？” “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丁凝说，“我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我，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韦小冉不相信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呢？” “确实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黑无偿说，“如果是面对面的谋杀的话，受害者当然是知道自己被谁杀的。但是如果秘密的杀人，比如说下毒。那么即使是死者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么就是说丁凝你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啦。” 丁凝看着小冉，回答她说，“我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吧。”黑无偿又问。 “不知道。” “又不知道？”黑无偿又皱眉了。“那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之后，我醒来就已经死了。” “那晚？”黑无偿心想看来要从丁凝的嘴巴里得到写消息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又想。石雄寿你总该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说实话，那么些年了。我也不太清楚，再说当时我在北京。” “你在北京？” “对。因为我喜欢美术，所以收到丁凝小姐的资助去北京学习画画。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丁凝小姐的死讯。我呆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地赶回上海，然后我在给丁凝小姐的油画上找到了她的魂魄。原来丁凝小姐死后，就一直附在我给她画的油画上。她知道我的身世，就要我帮她找出这件事的真相。但是还没等到我去调查，当时的政治就发生了大变故。先是日本人的撤退，战败，然后又是内战，最后解放军进了上海。整个世界当时一篇混乱，等我们好容易再次安定下来。原来那些和丁凝小姐死有关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消息了，死了。” “原来如此。”黑无偿点点头，“那么你们怀疑谁会是杀死打你小姐的人呢？” “有四个人。”石雄寿说，“一个是当时的一个军阀将军，叫张科顺，这个男人按年纪推算，应该已经死了。不过当时他在国民党战败后逃到了台湾，所以如果他在那死了。丁凝小姐也不太可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害过他。另一个叫李建人，也就是当时上海滩上的一个流氓。他是解放军进城后被枪毙的，所以我们能肯定他没有害小姐，不然小姐不会不知道。” “对。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的话，死后判官可以把这些都翻出来的。这个人可以排除了。那么还有呢？” “还有一个女的，当时是百老汇的第二号红人，叫蔡臻。她一直嫉妒丁小姐。现在这个女的还活着，有七十八岁了吧。似乎还是上海音乐学院一个满有名气的教授。” “对的。”小冉说，“我曾经在一起音乐比赛上，看到她给我的一个同事颁奖了。” “还有最后一个……” “小石头。”丁凝突然插话，“我想这个人不会的。” “小姐。”石雄寿好无感情地说，“你喜欢他，你爱他，所以你认为不会是他害你。但是你真的了解他吗？你当时知道他是以记者身份为掩护的地下党员吗？” “这个……”丁凝回答不上了。 “好了，我想现在我明白我要调查的内容了。”黑无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天快亮了，你们的梦也该醒了。” 晨曦出现在天边的时候，黑无偿和小冉的鬼魂开始了他们的正是调查。 第四章 网络调查 “我说小黑。”躲在黑暗中的韦小冉问黑无偿说，“都大白天了，我们要怎么开始调查呢？” “调查？”黑无偿反问道，“要调查什么？” “调查丁凝的死啊。”韦小冉虎脸道，“你什么意思啊？调侃我？” “调侃？”黑无偿摇头说，“我可不是调侃你。只是我真的觉得在我们展开盲目的调查之前，先要制定一个调查的方向和计划。要知道，我们只有四天多一点的时间而已。” “那么，你说怎么调查？”小冉心想，这个人正经起来还是满有味道的嘛。只是……她望了一眼站在身旁黑无偿，却见那鬼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也在瞅着自己。 “我觉得先查出丁凝确切死亡日期比较最为重要。” “那么又如何去查这个死亡日期呢？是不是去冥府查看生死簿啊？”小冉问。 “不。当然不死。如果生死簿上有记载的话，她早在六十年前就被当时冥司给抓走了。不可能留到今天。所以我们要查的是人类社会的记录，比如当年的报纸。石雄寿不是也说过吗，他是在北京看到了丁凝的死讯回的上海。” “这样啊。那么就是说我们要去图书馆查啦……”小冉苦恼道，“我们能进图书馆，查他们的资料吗？” “不用那么麻烦。”黑无偿笑道，“现在是网络时代了，现代的图书馆为了保存古迹珍本，都把那些资料录入数据库吗？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绕开图书馆那些臭烘烘的旧报纸，直接进入数据库查找。” “查找数据库？你会用电脑？？你会上网？？？”小冉张大了嘴，拖出了她长长的舌头。 “简单。”黑无偿甜甜嘴唇，解释说，“我们鬼类是一种意志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就是一种信号的存在。这和无线电波、数字信号其实是极其类似的东西，所以我们鬼类可以在电线、网络中传播。作一个最简单的比较，我们鬼和电脑程序就像是人和猿人一样。现在的程序还没有智能化，也就是说还没有进化成为鬼。一旦有一天人们制造出可以自我思考、运算的完全人工只能的程序，这也就造出了鬼。如果这个程序还是恶意的病毒程序，那么就是造出了一个恶鬼。” 如此令“鬼”如坠五里云雾的说明，听得小冉这种“意志的存在”晕乎乎的。不过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是高级的电脑程序，可以在网络中自由移动，查找自己想要的资料。 于是这两只鬼，开始了他们的行动，借助老石头家的电话机，他们上到了一家最近网吧的局域网服务器终端。之所以选择它，那是因为不想打扰上海电信的服务器。作为鬼类，登上网络上，总会被杀毒软件和防火墙认为是非法的电脑病毒而进行攻击。黑无偿是法力高强的鬼神，自然不怕这些像木偶一样的攻击性程序。但是破坏了他们，之后使得被真正的病毒侵入服务器，却也是不好的事情。 “真是太神奇了。”小冉惊讶地站在这有0和1组成的世界中，虽然做人的时候，自己也曾畅游网络，感受其中的美妙。但真正处在这网络中，这种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虚幻化作了真实。 她的头顶是蓝蓝的天幕，一轮阳光晒在身上，虽然没有暖意，但仍然使她觉得温馨。绒绒的青草、五彩的鲜花，还有一阵随风飘落的金叶子。虽然这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但是确实美得惊人。 “待会儿再感叹吧。”一旁的黑无偿笑着说，“有怪物来了。” “怪物？”小冉随他指的看去，就见一只高达五六米的不知名巨怪正一边吐着白沫一边瞪着他们。“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们现在处在某个电脑游戏中吧。不过不管什么游戏，玩游戏的人好运了。”黑无偿继续笑着，跳起身子，到了那怪物的面前。 那真是一只可爱的怪物啊，巨大的身躯，红色金色的长毛，张开的大嘴流出它贪婪的唾沫，显得一副饥肠辘辘的可怜相。但是黑无偿可是一点也不是那种可以被它吃东西，只见左手一挥。然后那怪物顿时就缩了一圈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啊——”后面的韦小冉捂着嘴巴惊讶道，“这个这个……这是魔力中的五十级的大怪啊。” “崇拜我吧。”黑无偿嬉皮笑脸地说，“就算是这里最强的怪物我也一只手就能撂倒它。” “你这个暴力狂！！”小冉叫道，“你看它多可爱啊，你竟然这么狠心就打它了。” 黑无偿无语。 “好了，不要再在这游戏中耽搁了。我们还是快去调查吧。除非……”黑无偿奸猾地说，“你愿意就寄生在这游戏中，做终极大魔女。” “你才流氓鬼呢。敢说我是魔女。”小冉又生气了，不也知是什么理由地冲着黑无偿大声吼道，还一拳头将他打倒在了地上。可怜我们这冥界第一神探，刚才还一招打败了大怪物，现在竟然自己被打扒下了。 “这个女魔头……”黑无偿喃喃地说，带着小冉来到了上海市图书馆的数据库。 《申报》1942年3月1日电文：本报特约记者陈霜乐报道，令整个大上海人们盼望以久的百老汇经典歌舞剧《歌剧魅影》将于明晚五点半在百老汇歌剧院首演。担任女主角克莉丝汀的是我们上海滩的歌舞女皇丁凝小姐。昨天下午在于丁小姐的采访中，丁凝小姐透露，她希望给整个上海以及整个中国带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克莉丝汀。届时，出席首场公演的将会有数百名社会名流和政府高官。 《申报》1942年3月2日电文：本报特约记者陈霜乐报道，今晚整个大上海翘首以盼的百老汇经典歌剧《歌剧魅影》就要上演。百老汇的雷老板说：他和他的演员们有信心可以给各位奉上一处最完美的演出。整个剧院的票价已经再一个月前售出，据透露，今天来观看公演的政府高官中将会有市长、将军。不过，唯一遗憾的是丁凝小姐的干爹杜月笙先生因为有生意而于今天早上离开了上海，不能亲临他干女儿的首场演出。杜先生再离开上海前给丁凝小姐送上了八个花篮，以祝愿她演出成功。 《申报》1942年3月3日电文：本报特约记者陈霜乐报道，有丁凝小姐担任女主角的百老汇经典歌舞剧《歌剧魅影》昨晚首场演出，获得空前的成功。 《申报》1942年3月4日电文：本报记者李安阳报道，上海滩歌舞皇后丁凝小姐昨晚突然暴病身亡，有关进一步消息，本报将做进一步跟踪报道。 《申报》1942年3月5日电文：本报记者李安阳报道，有消息称，丁凝小姐的死，并非一般的暴病死亡。市警察局的王渎讪探长目前已负责接手此案的调查，有关进一步的消息，本报仍将做跟踪报道。 《申报》1942年3月5日号外：本报记者沈旺报道，三月三号晚黄浦江边凉风习习，五点半丁凝小姐赴宴参加她的干爹杜月笙先生为她举办的庆祝晚宴。在晚宴上，丁凝小姐穿着一席紫黑色的晚装，婀娜多姿，妖媚动人。晚宴后，丁凝小姐又和张科顺将军、李建人老板一群前往百乐门舞厅。晚上十点，丁凝小姐在百乐门门口乘黄包车回家。结果到家时，贴身丫鬟小蝶发现丁凝小姐已经仙逝。 另据黄包车夫关二小说，那晚十天他和平常一样在百乐门口等活，这时一个贵妇人的丫鬟喊了她，要他将贵妇人送到嵩山路的广灵公寓。当时关二小并不知道坐他车的贵妇人就是丁凝小姐。到达目的地后，随身丫鬟付了他车钱，然后去车上搀扶贵妇，然后她就突然大叫了起来。这时关二小才知道坐自己车的是上海滩的歌舞皇后，他正在不知所措间，两位当街的巡警赶了过来。 贴身丫鬟小蝶在回忆说：前天晚上丁凝小姐演出结束后参加了庆功宴，宴会之后因为十分疲劳，回家就沉睡了。昨天上午醒来时，说是头痛，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后来，中午丁凝小姐一个人出去，说是要找个人。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参加杜先生举办的晚宴。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从昨天上午起，我总觉得小姐怪怪的，好像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申报》1942年3月6日电文：本报记者李安阳报道，探长王渎讪今天透露，由于法医没有从丁凝小姐的尸体中检查出毒性，所以警方已经初步排除了故意谋杀的可能。 “到了三月七日，申报上有关丁凝死亡的报道就没有了。怎么回事？” “我想是和陈霜乐这个人有关吧。”黑无偿说，“陈霜乐一直是申报的特约记者，一直报道有关丁凝的新闻。可是到了丁凝死后，也就是三月四日，报道的记者改成了李安阳。这说明了什么？而后，申报在三月六日以后就停止了对这件事的报告，我想是案子有牵涉到陈霜乐，所以申报就此中止了对这件事的报道。” “有道理。”韦小冉点头说，“想不到你还真有些小机灵。” “呵呵……”黑无偿苦笑一声，又不知从哪找到了一份往日的旧报纸。 《中美日报》1942年3月9日电文：本报记者曲仙逸报道，上海滩歌舞皇后——丁凝之死案，王渎讪探长有重大进展。据警方可靠消息称，一个名叫陈霜乐的男人有重大嫌疑，此人是申报的特约记者，专门负责采访丁凝小姐，但在丁小姐死后就失踪了。据丁凝小姐的贴身丫鬟小蝶声称，此人与丁小姐交往过秘，很像是一位秘密情人，曾经为张将军向丁小姐求婚一事而与丁小姐吵架。而且，案发当天丁凝小姐也曾秘密地会见了这个陈霜乐。 “哈哈……接下去呢？”韦小冉笑起来，“怎么接下去也没有报道了呢？” “看，两家报纸为此而打官司呢，申报认为中美日报制造假新闻，造谣中伤他们。”黑无偿又坑出一条关于两家报纸打官司的新闻。之后上海滩的各大报纸都纷纷报道起有关这起官司的案子，而丁凝之死的消息，似乎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大美晚报》1942年3月5日电文：本报记周子建报道，百老汇新编歌舞剧今晚再次公演，因为之前丁凝小姐的突然病故，今天的主演将有蔡臻小姐担当。蔡臻小姐是上海百老汇著名的歌舞剧演员…… “还真是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丁凝尸骨还未冷，这边已经新造出新的歌舞皇后了。“韦小冉打了个冷战，”丁凝还真是满可怜的呢。” “哦，是吗？”黑无偿说，“既然你可怜她，那就干脆让她就这么占着你的身体好了。” “这个……”韦小冉睁大眼睛，生气道，“这个可不行。” “为什……”黑无偿还没说完，下巴已经受到了小冉拳头的亲密接触。 “总之。”魔女的气焰升腾起来，“我不能因为她值得可怜而就迁就她，身体是我的，决不能给别人霸占。” 黑无偿不说话，带着他那惯有的不怀好意地微笑，在忙着什么。一会儿又不知从哪捣腾出几份旧报纸。韦小冉一看，上面两个大字：民报。 《民报》1942年3月5日电文：本报记者汤唯一报道，上海著名歌舞剧演员，素有上海滩歌舞皇后之称的丁凝小姐前天晚上突然暴病身亡。据丁凝小姐的好友李建人说：丁凝小姐一向身体康健，出事之前前没有任何征兆，所以大家都对她的病故非常震惊和诧异。 丁凝生平简介：（1919年10月31日～1942年3月3日）原名马凝，出生于江苏吴县，5岁时母亲叶氏改嫁上海富商丁东子，改名丁凝。8岁时，其继父破产，母亲病死。于是其继父将他半托半卖地给了故交，原百老汇老板梅仁兴。梅仁兴见她有表演的天赋就培养她歌舞才能，果然在其后的演出中获得成功，16岁第一次出任女主角，18岁成为百老汇歌剧院四大名角之一，20岁成为百老汇台柱，并认了上海滩的杜月笙先生为干爹。1942年3月2日出演百老汇新编歌舞剧《歌剧魅影》主演，获得空前成功。3月3日，突然暴病身亡。享年23岁。 《民报》1942年3月2日电文：本报记者汤唯一报道，上海滩歌舞皇后名花有主，张科顺将军向丁凝小姐求婚获允，将在几天后结婚。 《民报》1942年2月25日电文：本报记者汤唯一报道，素有上海滩歌舞皇后之称的丁凝小姐连日来受到多位青年男子的求婚。据贴身丫鬟小蝶称：连续几天丁凝小姐收到的玫瑰花已经可以铺满整条黄浦江。求婚者除了一般的名流绅士外，还有两位人物特别引人注目，一位是上海滩杜月笙先生的干儿子李建人先生，另一位是曾参加过北伐战争的著名将领张科顺将军。 《民报》1942年2月23日电文： “OK。”韦小冉打断还要继续向他念新闻的黑无偿说，“这些就是没有意义的花边新闻，有些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资料。” “有道理。”黑无偿说，“那么小冉小姐……” 韦小冉眨巴眨巴眼睛，崩出一句话打断他说，“叫我小冉就好了，说什么小姐的，很不习惯啊。” “哈哈……”黑无偿笑道，“那么小冉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嗯，我觉得这个叫陈霜乐的男人确实嫌疑重大。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就好了。” “这个么，确实。”黑无偿悠悠道，“不过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丁凝死的确切日期，我就还有更简单的调查方法。” “哦，是什么好办法？”小冉迫切地问。 “当然是……”小黑抬起脸，看着头顶上虚拟的蓝天说出了一个令韦小冉激动不已的主意。 第五章 十二小时 “你说我们可以回到一九四二年。”韦小冉吃惊道，“这是真的吗？” “我有骗过你吗？”黑无偿反问说，“不过因为冥界有一定的规矩，而且我法力也有限，所以不能去很长时间。一次只能十二个小时。” “十二小时，够用吗？” “所以我才必须弄清楚丁凝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只要那个时间我们在她身边，就可以搞清她的死亡之谜了。” “嗯。你还真聪明。”小冉说，“那我们回到什么时候呢？” “当然是一九四二年三月三号的上午。” 黑无偿紧闭双眼，抱住小冉，开始地念起咒语。四周的景象开始旋转起来，然后就像是电视里走样的画面一般变得模糊、模糊，然后四周的景物化成了五颜六色的光，这些光又最后汇成了一股。强烈的白光照耀着两只鬼的身子，小冉的就觉得像是触了电一样，但是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身子似乎是燃烧起来了，融化了。时空被跨越了，小冉和黑无偿的身子重新凝结起来，白光也开始分解——赤橙黄绿青蓝紫，终于一切回复如初。 小冉看看四周，才发现她和黑无偿正站在一间房间里。 “啪。”她急急忙忙地将黑无偿推开，嘟囔道，“你又占我便宜。” 黑无偿瞪了她一眼，然后指着床上躺着的一人说，“看，正是丁凝。好巧啊，竟然正好在她房间里。” “是啊，好巧。”韦小冉好奇地望着床上的睡美人，心想她还真是美。女鬼走到睡者的身边，一半怨恨一半怜惜地说，“正是的，你为什么要来抢占我的身体呢？”她的手伸下去，刚触到她的脸，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住了。 “小黑……”小冉急了，求救似的喊边上的护驾。但即使如此也晚了，在黑无偿感到之前，小冉的鬼魂就呼啦一下，从丁凝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啊。”睡美人睁开眼睛，然后朦朦胧胧地开着天花板。“怎么回事？” 她又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接着两三步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了镜子前面。望着里面那张妩媚的脸，那女人呆呆道，“我竟然还魂在了丁凝的身子上。小黑。”她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么……”黑无偿被刚才的突然事件弄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听她那么问，才明了怎么回事。他想告诉她原因，有发现，自己现在没法和变成人的“小冉”说上话。 “怎么办，该怎样和她说明呢？”黑无偿瞄到了房间里的收音机。 “吱嘎。”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走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金色的面盆，笑盈盈地对小冉说，“小姐，你醒了啊。一早上已经有好几个先生送过花来了。” 韦小冉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想到，这一个一定就是报上说的丁凝的贴身丫鬟小蝶。 “是吗？小蝶，都是谁送的？”她大着胆子，试着问道。 “大通洋行的林先生，三门舞厅的裘公子，还有……小姐，你的脸色很差啊，昨晚上没睡好吗？” 小冉皱皱眉头，说，“是啊，有些头痛来着。”她假装拍了拍额头。 “我给你去拿阿司匹林，你先洗把脸吧。” “哦，好。”小冉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几个念头。她一边擦着脸，一边试图去想明白这件事。 “喂喂。小冉你能听见吗？能听见就走过来。”身后的收音机忽然发出声音，吓了沉思的小冉一跳。她听清是黑无偿的声音，然后跑到收音机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附在丁凝的身上。” “这个，我想是丁凝在昨晚上死了，这个躯体是空的，所以你一靠近，就附了上去。”收音机里的黑无偿说。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出来，还能回去吗？” “这个你放心，你不属于这个时代。一旦时间到了，我们就会自动回去。现在你先什么都别管了，好好的做十二小时的上海滩歌舞皇后吧。”黑无偿的话语里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什么？你想让我假扮丁凝？” “怎么，你想告诉他们你叫韦小冉，是来自二○○二年的人？” “这……” “你反正连她的贴身丫鬟也骗过了，还怕骗不了别人。我不说了，那丫头回来了。”黑无偿的声音嘎然而止，接着里面传来了《夜上海》的歌声。 “小姐。”进门的丫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在听收音机的“丁凝”小姐。 “哦，谢谢，小蝶。去把我那件红色的衣服拿来吧。”她又大胆地指使了小蝶一回。 “是那件旗袍吗？”小蝶问。 小冉警觉地望了对方一眼，回答说，“快去拿。我吃了饭早饭要出去呢。咦，那张名片放哪去了？” “你说的是陈先生那张吗？你那天忘在电话机旁，我帮你夹到通讯录里了。” “自作聪明的丫头。”她对着小丫鬟笑了一眼，“那再帮我把通讯录拿来吧。”小冉故意拿起化妆桌上的指甲油，用来搽丁凝那双美丽的小脚。 一会儿，丫头把旗袍、电话本和早餐——糯米粥加甪直萝卜干，一起拿来了。小蝶帮小冉穿上旗袍后，她又开始给喝粥的“小姐”梳头。 自从做了鬼，小冉还是第一次吃到东西呢。这使她忘了自己此时所担任的角色，露出了毫不雅观的狼吞虎咽样，一边嚼着萝卜干，一边还心想：做鬼没有做人好的理由之一是没有东西吃。 “好了，小蝶。我现在打电话，待会儿就出去，午饭我就在外面吃了。” “哦，又去找那个姓陈的记者啊。”小蝶嘻嘻一笑，走出房门。 “小丫头。”戏谑地骂了她一句，小冉的心里定了定。“没有识破，好极了。”她盯着镜子看里面的女人：一头染成黄褐色的波浪型靓发，一张白皙漂亮的鹅蛋脸，猩红的嘴唇，浓浓的眼圈，还穿着一身服帖耀眼的红旗袍。这样的打扮，使小冉（丁凝）的身子滚烫了起来。她看着镜子里这个上海滩歌舞皇后，喃喃地对自己说，“小冉啊，小冉你现在是丁凝，一定要好好的演好这出戏哦。” 修长的手指翻开通讯录，她翻到了那张陈霜乐的名片。 电话是很迅速地就被接听了。“喂。”那个里面的男低音很悦耳。 “喂，请问陈霜乐在吗？”小冉心里打着鼓说。 “我就是，请问你是？”那里面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起来。 “你听不出来吗？”小冉有些发慌，但仍然用戏谑的话语回答他。 “是丁小姐？” “对啊——” “哦，凝凝，是你啊。”那个男低音又热情了起来，但多少有些急躁。 “凝凝？”小冉心想，“果然是关系亲密啊。” “霜乐——”她觉得脸发烧，糯糯地喊他的名字，“我想见你。” “想见我，今天吗？” “我想中午和你一起吃饭。”小冉已经完全融入了角色。 “一起吃午饭？不行啊？” “为什么？” “我……我中午有事。” “什么事啊？”小冉不依不饶地问。她明白自己只有十二个小时，所以一定要在这十二个小时内见他一面。 “凝凝。”对方的口气有些疑惑，“没办法啊，你知道，我是靠笔杆子吃饭的，只能听老板的吩咐啦。” “那我跟你老板去说，让他吩咐别人去采访。” “凝凝！不要胡闹。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比我还重要？”小冉讹道，“反正告诉你陈霜乐，今天如果我见不到你的话，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韦小冉心想：这句话可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对方迟疑了起来，小冉感觉得出那个男人确实是深爱着丁凝这个女人。她想：陈霜乐今天下午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去做。我这么做会不会改变历史呢？再一想，她对自己说：管他是否改变历史，要回我的身子才是第一位的事。 她又看看此时的自己，一身穿金戴银的样子，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似乎也不错。不过，再转念：这个身体是虚幻的，我只有十二个小时。 “那好吧，凝凝，一点钟，你在黄马甲等我。” 糟了，小冉心里想，这个黄马甲可是什么暗语啊。我不知道，那该怎么办？正在踌躇着是不是该问对方“黄马甲”是什么地方时，电话那头又说了。 “你可能没去过那座俄式餐馆，它就在拉都路上，本名叫Constantie Noble。好了，反正你一点之后到那里就可以了。” 对方于是急急忙忙地挂上了电话。 为什么要我一点以后过去呢？小冉心想，一定是一点以前在和别的什么人见面吧。那我现在做什么呢？她看看刚刚走到十一点的指针，有些懊恼。对了，去逛逛上海滩。她忙找了一下房间里丁凝的包，然后穿上一双夸张的高跟鞋，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公寓。临出门时，偶尔瞥见小蝶那丫头正在沙发上打盹呢。 “Oh My God，Shit。”才走了不过半条路，小冉就忍不住坐在一块街边的石头上，一边揉着自己疼痛的双脚，一边咒骂着这双跟高的离谱的皮鞋。接着她又想，自己现在的这副落魄相，如果被黑无偿看到，不知他要笑得如何呢？那混蛋，流氓鬼，我在这里受苦受难，你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终于这个时候，一辆黄包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小冉急忙拦住他，然后在那位车夫的搀扶下坐上了车。 “哪里？”车夫问道。 “拉都路的黄马甲餐馆。”小冉看看包里的女式手表，现在是十二点一刻。 “哦，”车夫含糊地应了一声，拉车走了。 这下子，脚脖子可放松了。小冉美滋滋地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在那得意地摇着，一边左顾右盼地看着两边的街景，就像是在观光。她将现在走过的路和自己脑海中新上海的路比较着，过了好一会儿，有些奇怪了。 “喂。”她喊住车夫，“这条路不是又绕回去了吗？你认不认路啊？” “太太。”前面的车夫摘下他的破毡帽，顺手抄起毛巾擦了擦脖子上滚滚的汗珠，说，“俺不是上海人，才拉车没多久，所以不怎么认路。太太，您能给我指路吗？” “这个……”小冉愕然，虽然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也不知道这该死的拉都路是现今上海的哪条路啊。一百年的城市变化，连鬼也搞不清啊。“那你找个人问问吧。我也不太清楚。” “是，小姐。”拉车人放下车子，说，“那边停了辆汽车，我去问问司机。” 小冉看着那拉车人走去，感觉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但很快的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停车的位置。一个灰色的水泥碉堡，两个穿着灰不啦叽制服的持枪者，还有两挺对着门口的机关枪。小冉的心一悸，忙着去看门牌号——技司非而76号。 “难道——”小冉想，“这个就是电视里常演的日本特务机关的总部？My God，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啊？” 那边忽然冒出了骂人的话，什么“瘪三”之类的，小冉想，那个拉车人可能被骂了吧。真可怜，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正想着，那个拉车人回来了，依旧摇晃着身子，笑嘻嘻地说，“小姐，我知道怎么走了。那门口的两条狗真可爱。” “狗？真的有狗吗？怎么不叫唤啊。如果不是狗……”她再看看那个拉车人，似乎明白了。 车子再次动了起来，大概有跑了三四十米的路，身后响起躁耳的喇叭声，拉车人急急地把车往边上一靠，刚才那辆汽车几乎贴着他们的擦了过去。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在相交的一瞬间。小冉和车里面坐着的女人对上了眼。那个穿着日式和服的女子，在看到小冉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极其惊异的表情。 十二点还差一刻钟，不认路的拉车人终于拉着俏丽的坐车人到了目的地。小冉随手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银元给了对方做车费。她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如何？而拉车人也没有表示什么，十分坦然地将他们一塞，然后拉着车走了。 小冉的嘴一瞥，走进饭店。 “陈霜乐长什么样啊？倒霉，竟然忘了看一眼照片再出来。对了问Waiter。”她喊住了一个穿着土耳其长衫，外罩黄马甲的人，然后那人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最角落的餐桌边。 坐在桌边的那个男青年长得非常的英俊，还有些似曾相识。再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和自己一个月前，或者说是五十九年十一个月后看到的那个青年人——小吕长得有八分相似。 小冉就这么盯着他。那个男人抬起了头，一看，咧嘴笑道：“来了啊，凝凝。”又看看手表，皱眉说，“你还是早到了一刻钟啊。” 这个人就是陈霜乐？可为什么和那个小吕长得相像呢？？这个疑惑使小冉很不安。不过她知道，只有自己回到原来的时代，她才能找到答案。现在必须做到的是好好演完这出戏。最好能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得到有用的资料。 “是啊。你似乎很不愿意我早到。”小冉故意学着丁凝地样子抬抬眉毛，“是不是还约了别的什么人，不能让我看到？” 陈霜乐一愣，然后忙招呼着她坐。 “还没吃饭吧？”他唤来待者，点菜。非常熟练的手法，连问也不问小冉一句想要吃什么。小冉在心里推理道：可见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为什么你今天不愿见我？”她问。 那个男子迟疑了一下，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有工作？” “工作就比我重要？”小冉自己都觉得这么问很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但是她却想不到其他的话来直接切入正题。 “你怎么这么说？”显然，对方不愉快了。 “我当然这么问了？我总觉得你接近我是又目的的。你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陈霜乐的面目表情僵硬了，见待者端着菜过来，赶忙拿起餐布摸摸脸，不说话。 “怎么，被我说中了？”小冉刁难地问。 “你今天很不正常。”陈霜乐这么回答她，“你找我吃饭只想谈这个吗？” “是。啊，不是。”这下子小冉不知如何是好了，情急中，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告诉你，今天早上我又收到求婚的花了。” “哦，是谁？”陈霜乐急忙问。 “还不是那几个讨厌的家伙。” “你那个干哥哥？还有那个张科顺大汉奸？” “汉奸？”小冉心想，“这怎么说来着？” “你说我该怎么办？”小冉问他说。 “那你到底怎么想呢？” “我？”真生气，小冉在桌下摇晃着腿想，我这不是想问你的话吗？竟然反问我。“难道我心里怎么想，你还不知道？” “咳咳……”陈霜乐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冉一激动，刚条件反射似得想要抽出，但马上想到自己现在是“丁凝”。 她喃喃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们……”陈霜乐激动了起来，热切地说道，“我们离开上海。” “离开上海？离开上海去哪里？” “可以去重庆，成都，还可以去广州。当然我们还可以去……”陈霜乐的话嘎然而止。小冉在心里猜想，他是不是要说陕北、皖南……这些个地方。 “到了那里，又能怎样呢？” “这个么……当然，我是说只要我们离开上海滩，离开这个圈子，你就不会再受那些个家伙的骚扰了。这些个汉奸、流氓……”正在侃侃而谈，似乎要发表什么激烈的演讲，店外的街上传来了一串警笛声。 “怎么回事？”店里面马上热闹了起来，几个靠窗的顾客将好奇的脑袋贴向靠街的玻璃，一边看，一边嘴里嚷道：“看哪，又戒严了啊，不知怎么回事？” “乒乓——”两声枪响，一阵混乱，那些个绅士淑女人当即吓得脸色发白。只见两排穿着黄土布的汉奸守在了门口，然后一个头上梳着中分，看上去就像是顶着个黑屁股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进来挥挥手，刚想要说什么，只听见又是乒的一声。不知是谁开的抢，只见那汉奸的额头开了洞，一边冒着热腾腾地红红血液，一边极其疏缓地向后栽倒。 “啊——”本来一个个还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淑女，现在拽露出了原型，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边又不知所措的愣在当场。外面的日本兵，马上也向里开了抢。然后整个饭店的局势一片混乱。 小冉也是不知所以时被陈霜乐从打碎的窗户里拉到了大街上，然后就撒开了地跑。两个拿枪的鬼子看见了，一边嘴里发出警示般叫骂，一边端起他们的枪。陈霜乐在瞬间把身边的女子推进了一条小胡同，然后将脚边的一个晒着的马桶踢向他们。 “啪。”一个小特务被咂了个正着，亲密地将脑袋套了进去。而另一个则是一边吹哨，一边开枪。小胡同里的“丁凝”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日本兵一边端着枪一边向陈霜乐的方向追去。她有些担心，赶忙追出胡同，想去看个究竟。正这时，队伍后面的两个鬼子斜眼看见了她。 那两对眼睛一瞬间闪出喜悦的光芒，然后停下脚步，一边将举起地抢重新背好，一边说着三个唯一学会的中文：花姑娘。前面的那个日本兵，脑袋长得就像是南瓜。慢慢地向小冉走来，两只手却蠢蠢欲动地举了起来。小冉自思不妙，正想着改怎么办，墙上突然跳出一个黑影。那黑影站在小冉的面前，像个守护神般地和那两个日本兵打了起来。一个半回合，那两个日本鬼子，就像堆烂泥似的瘫倒在地。其中那只南瓜，现在则变成了葫芦。 “我的女人，你们休想碰。”那个黑影这么说道，转过身来，却就是刚刚将小冉送到饭店的那个拉车人。 “是你！你是？”小冉突然间恍然了，“你这只流氓鬼，什么叫你的女人？”她劈头盖脸地向那个“拉车人”攻击过去。 “哎呦呦，我的姑奶奶，我可是救了你啊。” “救了我？你可是一直在戏弄我。为什么刚才不对我说你是黑无偿来着？” “呵呵……”黑无偿傻笑，“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黑无偿说着抱起她，跃上了墙顶，腾腾几个跳跃，消失在了“闹事”区。 “怎么样？”黑无偿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香烟，点上一根抽在嘴里，还递给了小冉一根。 “我不要。”韦小冉摇头说，“我不抽烟。” “我知道，但是丁凝抽。我刚才在她的房间里就看见了，不信你在好好看的皮包，里面一定也有香烟。” 小冉翻开一看，果然是有，还是那种非常知名的“白金龙”。 “不想晚上被识破的话，就赶快给我学会抽烟吧。嘿嘿……”黑无偿奸笑着，被韦小冉踩了一脚。她于是让黑无偿给她点上一支烟，小心翼翼地将它塞到嘴边。 “咳咳咳……”一连窜的咳嗽将她的花容月色完全地变了型。 “哈哈……”姿势不错，再抽几口就习惯了。“唉，作鬼最难过的就是不能吃喝抽。” “你大概还想赌嫖吧。”小冉顶他，又抽了一口烟。 “这个么……”黑无偿啧啧赞叹道，“如果能保持这样也不错啊。” “保持什么？” “保持这种状况啊，你就这么占着丁凝的身子，继续做上海滩的歌舞皇后，我么，去做个上海滩大侦探，呵呵……就像那个霍桑一样的。” “这个……”小冉被他的建议点动了心，她确实刚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刚才还是自己一个人，难免有些孤胆寂寞，但现在还有黑无偿……她的心快速地跳跃着，“这可能吗？” “很抱歉，不可能。只要时间一到，我们就会回到二○○二年，而且再次变成鬼。” “那么小黑，我们这次的调查有意义吗？”韦小冉回到正题，“我本来想找陈霜乐了解一些情况，但是话没说上几句。就发生了这事，现在连他的生死也不明。” “不用担心，他一定还活着。”黑无偿说。 “真的？” “一定。”黑无偿继续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历史是不会改变的，还记得今天我们早上几点到的这里吗？” “十点半左右吧。” “对。那份报纸上说丁凝在晚上十点半百乐门舞厅回家的车上不明所以地就死了。其实那张报纸上所说的不是丁凝，而是你韦小冉。” “什么。”小冉震惊道，“你是说我死了。” “不是你死了，而是你回到二○○二年。历史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我们根本不能改变，只是重复。还记得今早上一开始你对小蝶说头痛的事吗？” “她给我拿了阿司匹林，对了那份报纸上也有说到。”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在按照历史预定好的方向重复着做我们的事。所以陈霜乐一定不会死。从今天他发生的事情来看，一定是他地下党的秘密身份暴露了，所以逃离了上海。” “嗯。那么丁凝的死呢。如果她不是在今天晚上死的，就只能是昨天晚上死的。” “是啊，有人在昨晚的宴会上给她的食物里下了毒。那会是谁呢？李建人、张科顺、陈霜乐，还是……”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是最有可能的。” “谁？” “蔡臻。我想起了那天在丁凝梦中看到的她的脸。对了，那和刚才我在七十六号门口车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样。当时她，对了，当时她的脸上极度恐惧。” 第六章 意外进展 十二小时很快过去了。回到现在的两只鬼躲在老石家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讨论着案子的进展。此时此刻，据最后的七天期限只剩下了两天半的时间。 “哦，天哪，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穿紧身衣。这简直是要把我的勒骨一根根的勒断吗？十大酷刑里面缺少这么一条，还真是疏忽呢。” “呵呵……”黑无偿笑笑，“说说你对蔡臻的看法，她有可能是杀死丁凝的凶手吗？” “我不知道。”小冉困惑起来，眨着她那对明亮的眸子，“她很神秘，但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坏人。不过……反正我不能确定她是否是杀死丁凝的凶手。” “那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黑无偿说，“还是把你刚刚下午的事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吧。” “好。”小冉点点头，将身子飘到了房间的大梁上。“我和你分手回到丁凝的公寓是快四点的时候……” 四点过十分的时候，韦小冉（丁凝）回到了嵩山路的广灵公寓。才打开门，丫鬟小蝶就心急火燎地跑了上来。 “小姐啊，你可回来了。”她叫道，“李先生可是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找你了。” “哦。”小冉知道这个所谓的李先生应该就是那个李建人，“他找我干什么？” “天哪，小姐。您忘了吗？今天晚上的晚餐，可是杜先生亲自为你举办的庆功宴啊。” “我知道。”小冉嘴上敷衍着，心里想，“不知这个上海滩大流氓长什么样啊，正好去见识见识。” “李先生还说了什么？”小冉又问。 “李先生说他会在五点钟派车来这接你。还有，上个礼拜定做的那套晚礼服，也送来了，李先生说杜先生希望你能穿它出席晚宴。” “那你还不赶快把她拿来。”小冉故意装出兴奋的表情。 小蝶顺从地去拿了，不出小冉所料的，那身晚礼服正是紫黑色的。袒肩露背，紧收的腰围，宽大的裙摆……小冉看着那不比盘子粗多少的腰身，不由皱了下眉头。 “好细的腰身啊。这能穿吗？”她暗自嘀咕了一句，但是小蝶却听到了。 “小姐。”那个小丫头坏笑起来，“要穿紧身衣的啊。” “哦。”这么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了一场为时有二十多分钟的战争。痛得哭爹喊娘，连眼袋都肿了两圈的韦小冉，看着镜子里穿着漂亮晚礼服的女人，不由得又破涕为笑起来。 “小姐真漂亮哦。”小蝶说。 “嘿嘿……”小冉对着丫鬟笑了笑，拿起化妆台上的眉笔、粉饼…… 又过了半小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好像牛叫的喇叭声。丫鬟小蝶将脑袋从窗口探出去，说，“李先生来了。”她轻盈地转过身子，跑去开门。 小冉得承认，李建人的长相与自己心里想得不一样。他身材高大，样子俊俏，尤其是那只笔直高挺的鼻梁，更使他看上去有那么一丝性感。 “好漂亮啊，妹子。”他媚笑着，将一束玫瑰送到小冉的手边。“送给你的。” “谢谢。”小冉客气地接过它，然后递给小蝶。 “两位准备好了没有？”李建人问，“如果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吧。干爹这时候……”他看了一眼从胸口衣袋里拿出的怀表，“已经到饭店了。” 小冉点了点头，迈过门槛。后面的丫鬟跟出来，手里抱着一条披肩。两个女子被引入后车座里坐好，然后我们的李建人先生又担当起司机的任务，开起车来。大概一刻钟过后吧。小冉从车窗里再一次目击中午的街道和鬼子兵以后，到了法租界。这里是就是“她”的干爹——杜月笙的地盘了。 在一个很小但是很具格调的法式餐馆里，韦小冉见到了这个以前只在评书、小说、戏剧中听到、看到过的风云人物。一个非常沉稳老练的中年人。见到小冉走进去，脸上就微微地露了一下笑容，冲她轻轻地招了招手。 “嗯……”忽然间，小冉有些怯场了。对于这么个“大流氓”，她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开口应答。为她救场的是随后走进来的两个人——蔡臻、梅赢狄。 “杜先生好啊。”油头肥脑的梅赢狄三两步地赶上来和杜月笙握手。杜月笙稍带敷衍地和他客套地说：“祝贺你们昨晚的演出成功啊，梅经理。” “哪里，哪里，这离不开杜先生的支持和捧场啊，还有——”他回头看到了站立一边的“丁凝”，又拽露出他恶心地笑容，“当然还有我们丁小姐的倾情演出，真是太精彩了啊。明后天的演出，还要继续努力啊。” “当然，经理。”小冉匆忙地回了句话。 “怎么，丁小姐身体不舒服吗？”梅赢狄问道。 “是啊，你今天似乎不太对劲啊。”杜月笙同样问道。 小冉的心咯噔一下，明白——露出破绽了。要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安然渡过这最后的四个小时呢？她的心怦怦地直跳，转过头，又看见了蔡臻那张艳丽的脸。她在对自己笑，为什么这个笑容这么别有用心呢？ “唉……”小冉叹了口气，脑中迅速地闪过了一个念头。“今天下午吓死我了。” “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李建人说，“哦，对了，你出去了。难道……你遇到了下午的枪战。” “他也不是笨蛋啊。”小冉心想，继续接着他说道，“是的，我出门想去买点东西，逛逛街，结果……天哪，太可怕了。又是警察，又是日本兵的。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杜月笙点头道，“听说是重庆方面派人杀了七十六号的人。” “对，对。”李建人说，“是七十六号里的二号人物被暗杀了，而且好像一份有关日本人在关东的驻军材料也消失。” “呵呵……”杜月笙笑了笑，“不要说这些了。我们吃饭，不谈国事。” “对对对，我们做生意，不问政治。”李建人附和着，“干爹，人都来齐了。是不是可以吩咐他们上菜了。” “嗯。”杜月笙点点头，一对眼睛犀利而又敏锐地注视着丁凝，一动不动。 “OK。”黑无偿说，“然后你们就吃饭，跳舞。你在这其间有没有和蔡臻直接接触过。” “没有，她自是自重回避着我，但是却在一直讨好那个梅赢狄和我那干爹。” “你的干爹？” 韦小冉吐吐舌头，“角色玩得过火啦。不过，我总觉得那个杜月笙在怀疑我。真的，我一直是提心吊胆地吃完了这顿饭。” “唉，纯正的法国菜啊，真是羡慕。”黑无偿叹气道，“这么说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去了。不对，我想……”他沉思起来，时而摇摇头，时而又点点头。小冉虚浮着身体，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敢动。生怕就打扰了他的思路。 “也许……难道……对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他大叫一声，把已经变得麻木的韦小冉惊得个舒筋活络。 “哦，你明白了什么？”她问道。 “蔡臻的事。你说过蔡臻现在仍是文化方面的权威人物，还给你颁过奖。” “是的。怎么了？” “关东军的驻军材料失窃，今天中午你见过她出现在七十六号的门口，她看到你很惊惧，她吃完饭的时候始终回避你，她在解放后成了一个文化工作者，而没有被列为四五类。这些说明什么？” “蔡臻就是那个窃取了材料的人，她是地下党员？”小冉恍然大悟。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黑无偿说，“如果说是因为丁凝偶然发现了她的身份而被灭口的话，确实是构成谋杀的动机之一。但是，发现蔡臻出现在七十六号门口汽车上的人是你韦小冉，而不是丁凝。丁凝在这之前已经死了，所以蔡臻应该没有谋杀的动机，也就是说蔡臻不会是杀死丁凝的凶手。” “如果他也不是的话，那会是谁呢？如果是在前一天的晚饭上下的毒，又会是谁。难道真的是那个张科顺？” “不，不会是毒药，如果是毒药的话，即使过了一天，法医还是可能从尸体中检验出来。” “那么难不成是安眠药，据说巴比妥的成份在二十四小时以后就查不出来了。” “如果是大计量安眠药的话，能下药的人就只有一个。” “你是说小蝶。”韦小冉若有所思，“她有什么理由要杀丁凝呢？” “是的，如果说是小蝶下的药。那么今天上午，你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她面前的话，她会怎样反应？” “嗯。那如果连小蝶都不是话，又会是谁呢？难道还有一个神秘的X，出现在爱这个案子里。不行，我要今天晚上继续去梦里问问，她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好吧。”黑无偿点点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入夜，上海滩的繁华依旧，虽然太阳已经落下，但城市的霓光却把这个东方大都市变得更加华彩。两只鬼悄悄地从暗处出来，飘在街道上，感受新鲜空气。但是那两只鬼的脸上没有笑容。 “奇怪了，都七点了。怎么石雄寿那老头还没回家，而且丁凝也不知到哪去了？” “哼哼……”黑无偿哼哼着，“我也想知道。事实上我早就觉得这间屋子里有点奇怪了。” “怎么了？”小冉不解地问。 “你看看厨房，在看看床。这里好像一整天都没有人，不，我是说从昨天开始，这里就没有人在。” “这个。”韦小冉扭头看了看，忽然间就着急了起来，“他们不在了，难道是要躲开我。丁凝根本就不想把身子还给我。” “不不，别着急。现在这么推断还太武断。而且，我觉得像石雄寿这样人应该明白，我可以轻易找到他们去了哪里。” “你能找到他们？”小冉又开心地蹦了起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别吵。”黑无偿嚷道，“你在这么一惊一诈地我就不管你了。”说完，默默地念着什么，几分钟过后，厨房里面走出了老头。 “这是……”小冉悄悄地拉了拉黑无偿，问他，“他是谁？” “灶爷。”黑无偿以称呼回答了小冉的问题。 “呦。老黑啊，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灶王爷瞥见了他身后的黑无偿，说，“这回抓了个漂亮的女鬼啊。” “呵呵……不是任务。”黑无偿解释说，“她是我的朋友，被一个了六十年前冤死的女鬼抢占了身体。魂魄被拘在油画上动也动不了，幸好遇到我，我见她还有夺回身体的机会，所以帮她调查一下那个女鬼的死。”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灶王爷咋舌说，“我还不知道在这家里还有一个冤死的女鬼呢。” “嘿嘿……”黑无偿奸笑起来，“放心，冥王不会怪你监察不力的。这个老头有法力，不是一般的人。” “……”灶王爷沉默了一会儿，“那么老黑兄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我想知道这家人这几天到哪去了。” “哦，我马上给你查去。”灶王爷点着头，转着圈，一阵风地不见了。又过了好一阵，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一阵旋风过后，灶王爷又刮了回来。“查到了，查到了。他们两个昨天一早就去苏州了。” “去苏州？去苏州干什么？”韦小冉插嘴问。 “据说是去找一个叫陈霜乐的老头，那人住在苏州的桃花坞。” “这样啊……”黑无偿略一思索，身子猛然一惊。“不好！！” “怎么了？” “我们上当了。”黑无偿说，“快走，赶快跟我去苏州。不，可能已经完了，他们昨天就去了。” 黑无偿这个时候显得矛盾异常，似乎想要做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做才好。正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小鬼不知从哪里进来了。他向着一旁的灶王爷咬耳朵。 “老黑。”灶爷说，“我想他们两个没有在苏州找到陈霜乐，陈霜乐在那一天之前去了北京。” “哦，他去北京了。是吗？知道他去北京哪里了吗？” “他女儿家。他外孙，一个礼拜前，在学校洗澡时，突然脚抽筋掉在了池子里。” “有这种事。”黑无偿带着一丝恶意地微笑，“那孩子怎么样了？” “好像现在变成植物人了。” “什么，怎么有这种事。”小冉叫起来，“对了，那个男孩叫什么，在哪读书？是不是北京美术学院的小吕？” “对啊，他是北京美院的学生，而且确实姓吕。” “天哪！！”小冉叫的更响了，“小吕果然就是陈霜乐的外孙。” 第七章 真相大白 三月的北京，沙尘漫天。连正午十二点的太阳也无法在这黄蒙蒙的天空中射出一片璀璨的阳光，在这样沉重的阴霾下，韦小冉的心同样沉甸甸得难受。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个月前还在和自己聊天、打趣的帅小伙。此时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纹丝不动。若不是他身上插满的管子和身边的仪表还在显示他的心尚在跳动。小冉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竟然变成了植物人。”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个躺着的人，自问道。 “据你们医生的鉴定是因为溺水而造成窒息，影响了大脑的苏醒。不过……”黑无偿撮了一下下巴，“用我们鬼的说法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啊——那不就和我一样了？” “确实差不多啊。”黑无偿点点头。 “那如果我们能找到小吕的灵魂，不就可以让他苏醒过来。” “是的，理论上的确是这样没错。”黑无偿又皱起了眉头，“按照平常的情况，哪些因为偶然而离开身体了的灵魂，总会在他身体的周围徘徊。可是，这里却没有那个小吕的灵魂。” “怎么？”小冉说，“该不会是像我一样被人据走的吧。”说完，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恐怕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黑无偿恨恨地咬牙道，“我们被人耍了。” “被人耍了，谁啊？”小冉不解地问。 “谁，不就是……”刚要说出那个名字，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近耄耋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进来。他的身子在经历了六十多年的岁月后，已经耗尽了体能和精力，蜷缩起来，变得瘦小、干瘪。但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小冉却看到了年轻时的陈霜乐的烙印。 “是他。”小冉说。 “陈霜乐，是吧？”黑无偿说，“男一号终于登场了啊。”带着一丝嘲讽，黑无偿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小黑。”小冉问他，“你刚才说有人把我们耍了，到底是谁？” 黑无偿摇摇手指头，说，“最后一幕，就要展开，你就好好看吧。”说完，拉着他，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一起躲进了病房里的一张画上。“女主角登场。” 他这么一哼哼，病房的门再次推开了，走进来的年轻小姐。她全身一席黑，一顶黑色的大礼帽，一席黑色的连衣长裙。在那阔阔的帽檐下的是一张画着三四十年代艳妆的脸。这个使魏小冉又怜又恨的人物终于又出现了。 “哦，天哪，如果被人看见我这副打扮，还不被人笑死。”韦小冉气乎乎地将身边的黑无偿做沙袋。 黑无偿嬉皮笑脸地避开她的攻击。“这个问题得等你夺回身体后再考虑。 “霜乐，你还好吗？”在两人沉默了一阵过后，女的终于先开口了。六十年前的两个年轻人，也可以说是一对恋人，在六十年后，却是在外人看来像一对祖孙般地见了面。 “你回来了。”男的点点头，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你好吗？” 丁凝也不回答，直愣愣地盯着老头那对已经发灰变黄的眼睛看。又过了许久，说出了一句话，“我徘徊了六十年。” “是吗？”男的说，“你恨我，是不是？” 这一问，使丁凝愣住了。“你……” “我知道你恨我，不然你不会回来的。我想帮你回来的那个人是石雄寿吧。”老人的语调依旧平静，但是小冉和黑无偿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和他的语调一样的平静。“我早该想到了，逍翔回学校之前跟我说在上海看到了你的画，我就该想到你要回来了。你恨我，你要报复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着，我不怪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害逍翔呢。他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罢了。” “毫无关系的孩子？”丁凝的嘴巴翘了翘，问，“他是你的外孙？” 老头点了点头，带着悲哀而怨恨地眼神忘了丁凝一眼，“他的妈妈叫陈忆凝，是我唯一的外孙。” “忆……凝。”丁凝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两个字，身子颤了一下。 “所以……求求你，放过逍翔吧，你要报复你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 “你！！真的是你！！”丁凝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没有办法，那天我身上有一份重要的材料，我不得不逃走。凝凝，我知道，我逃走后，那些日本兵……”老头子一下子温情起来，就像回到了那个年代，他老泪纵横地说着自己的错。 躲在画里的黑无偿轻轻地说，“错了，搞错了。” “什么错了？” “一份重要的材料，从那些日本兵手里逃开。小冉，他说的是和你在一起发生的那件事，和丁凝无关。” “嗯。”韦小冉皱起眉头，“如果也不是他，那是……” 小冉的话没有说完，事情的发展就出乎了他们的预计。原本站着说话的陈霜乐，忽然脸色苍白起来，刹那间，额边滚出豆大的汗珠。他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微张的嘴巴想说话却说不出。左手紧抓着自己的心口，右手向前伸着，似乎是想扶前面的丁凝。 “霜乐，你怎么了。”丁凝探出身子，将他扶住。 “我……”很艰难地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字，看着扶住自己的女孩。眼睛里露出异样的光芒，那是内疚、爱恋、怨恨以及其他复杂感情的混合。他的手微微地抬起来，最后说出一句话，“放了逍翔吧。” “医生，医生！！”丁凝跳起身子，大声疾呼。 “几个穿着粉色大褂的小护士冲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医生。他先是以为病床上的病人出了问题，然后才发现倒在女孩身上的老头。几个护士将他翻过身，医生三两步地走上前去查看。 “心肌梗死，快马上送手术室抢救。”男医生沉着地命令着小护士们，又奇怪地看起一边愣神的女孩，“你是什么人？” “我……”丁凝一愣，然后说，“我叫韦小冉，是吕逍翔的朋友，我听说他出事了，是来探视的。” 躲在画里的小冉两眼睁得如同桂圆，“这个女人，真会演戏。” “嘿嘿……不过彼此彼此罢了。”黑无偿笑了一下，又迅疾地恢复成严肃的神色，“事情终于应该完结了，名侦探该登场了。” “嗯？”小冉不解地望着他。 “走，我们去和丁凝小姐打招呼。” 两只鬼飘出他们躲藏的地方，然后病房里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小冉扭头看了一眼小吕身上的监护设备，没有受到影响。她不由地对黑无偿的这一行为产生了异样温馨的感受。 “丁凝小姐。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吗？”黑无偿在她面前显出了身形。 “是你们？”她不是特别的吃惊，“你们也查清楚了吗？” “是啊，我现在终于了解真相了。丁凝小姐，我们都受骗了。” “都受骗了。”丁凝看着黑无偿，“我从来没有受骗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霜乐做的。我所以要你们帮助，是希望能打破这个结论，但事实是……”她有一些痛苦，“如果你们刚才也在这里，你们就应该听到，他承认了。是他害死了我。” “不，你错了。他根本没有承认杀死你。他只是误认为你的死与他有关，而事实上他所认为的事其实不是和你之间发生的，而是和小冉之间发生的。” “什么？”这段话，若不能好好解释一下，无论是谁都无法理解。于是黑无偿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将他与小冉回到过去调查的事复述了一遍。 “什么？”听完解释的丁凝脸色铁青，“如果不是霜乐的话，那他现在……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就是我们都曾受了骗。”黑无偿说，“如果你现在愿意放弃这个身子，我愿意带你的灵魂和陈霜乐相见，然后把所有的迷题解开。只是……你愿意吗？” “嘿嘿嘿……”丁凝冷笑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想霸占小冉的身子不还吗？我只是想再一次的和霜乐相见一面而已……”她的笑很凄惨，但在黑无偿和韦小冉的眼里，那却是真挚的感情。 “丁……”看着从自己的身体里飘出的灵魂，小冉不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小冉。我知道这么做不应该。”丁凝说，“现在你就可以复活了。我并不期待你的谅解。” “丁凝……姐姐。”小冉最终决定这么称呼，“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对我来说这可是异样的生活体验。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还魂，我想和你们一起，看看这件事的结局。调查了这么几天，我总不能到最后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虽然这么说是很有道理的，但不知黑无偿为什么撇了撇嘴，露出不满意的表情。但是他并没有强迫小冉立刻回到她的身子里去。三个魂魄在医院昏暗的走廊里穿过，虽然在这里，还伴游着一些其他的死鬼、怨灵，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和他们说个话，打个招呼的。在黑无偿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小鬼们害怕的魄力和压抑感，唯恐避之而不及。 “奇怪了，小黑。为什么这里真的没有小吕的鬼魂呢？” “我恐怕……”黑无偿说，“那个小吕的灵魂已经被封存或者……”被毁灭了是另一种可能，但他没有对两个女鬼说出来。 在手术室里，医院里最权威的心外科医生，已经开始准备手术。也许是因为陈霜乐身份和地位，所以这么快捷一流的抢救，小冉还是第一次看见。但即使如此优秀的医疗环境，也不太可能抢救回一个因非理性原因而发心脏病的人。无影灯的光线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陈霜乐的灵魂也是若隐若现，不稳定地在他的身子上挣扎着。那个灵魂终于摆脱了他的肉体，漂浮在头顶三四公分的空中。一个苍老的灵魂，三两分钟过后，却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帅小伙。二十多岁的陈霜乐，模样果然俊美得很。 “霜乐。”丁凝的身子飘过去，喊他。陈霜乐先是一惊，然后看见了丁凝，还有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令他奇怪的是，后面那个女鬼的模样竟然和丁凝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 “想知道吗？”黑无偿飘上去，“丁凝小姐六十年前奇怪的死后就一直化为厉鬼想要找到那个害死自己的人，结果在六十年后，通过石雄寿的帮助，抢占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韦小冉的身体来调查她自己的死。” “那么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女孩……” “小冉的身子，我的灵魂。对不起，霜乐，我错怪你了。” “错怪我了。”陈霜乐有些激动，“那逍翔呢？你已经让逍翔醒过来了，是吧？” “很抱歉，我想陈霜乐先生。”黑无偿说，“害吕逍翔的同样也不是丁凝小姐，而是另一个人，他也就是那个害死丁凝的人。” “什么？”三个鬼魂同时叫道，“他是谁？” “石雄寿。”黑无偿毫不犹豫的吐出三个字，但眼神中充满了警戒。 “是他？”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小石头。” “当然是他了。”黑无偿肯定自己的结论，分析道，“我是一个傻子，如果我一开始仔细研究丁凝的确切死亡日期，我就应该想到是他。但是我却被他耍了。当然，历史是注定的。既然在六十年前，我们已经在上海滩的舞台上登场，那么我们回到过去的这一趟是不能避免的。 “因为丁凝小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确切的死亡时间，所以一开始我认为只要查出丁凝的死亡日期，并且穿越时空，到那个时间段去守着，就能知道谁是杀死丁凝的凶手。于是我们通过电脑网络查到一些当年报纸的资料，那上面说丁凝是死在三月三号晚上十点，但是我们回到过去才知道，那一晚‘死去’的人其实是小冉。”于是黑无偿再次复述了他们的那段经历。 “所以现在，陈霜乐你知道了，那天中午和你见面的不是丁凝小姐，而是小冉，所以那一晚发生的事都与你无关。丁凝小姐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三月二号晚，也就是在你参加了庆功宴之后。那天在梦境中我们发现只有李建人、张科顺、蔡臻这几个人有动机和可能给你下毒杀死你。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认为你是被毒死的，但是在调查后，我却发现了这里面的错误。如果你是被毒死的。毒性总会留在体内，因此法医不可能检验不出。所以你也不是毒死的，当然也不是得病而已。如果你真的是暴病生亡，法医同样能够得到结论。综合所有的结论，我发现丁凝的死不像是正常的理性死亡，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想到杀死丁凝的人是石雄寿。直到我从灶王爷那里知道你去苏州找陈霜乐又转进北京，我才发现了这里面的秘密。” “哦？这里面有什么理由吗？” “有。你想想你是六天前被摄的魂，丁凝小姐是三天前去的苏州，在这之前她还以交换身子为条件，要我们调查她的死。当然她自己也在调查，但是这起码说明，丁凝的调查是在得到了你的身子之后开始的。” “嗯。”丁凝点点头，“是这样的，我让小石头帮我查找霜乐的资料，他告诉我霜乐退休后住在苏州，于是我就想到苏州去找他。” “呵呵……那也就是说石雄寿是在你的要求之后，才开始寻找陈霜乐的情况的。” “对，他为此花了两天时间。” “哈哈哈哈……”黑无偿冷笑道，“他在说谎，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陈霜乐在哪里。因为吕逍翔是在一个礼拜之前突然遇到事故的，也就是说在那之后，也就是小冉才刚被你们摄魂的那天陈霜乐就应该已经离开苏州来北京了。如果石雄寿真是之后去查的，他应该知道陈霜乐当时是在北京而不是苏州。可他却带你去了苏州，这证明他对你说谎了。” “但是即使他说谎。”陈霜乐说，“你也不能认为他就是害死凝凝的人啊。” “对啊，我的死如果真的是在三月二号，小石头也不可能啊，他当时在北平。” “没有错的，即使在北平，远隔千里，他还是有能力杀死你。他用的谋杀方法是超自然的力量。小冉，想想你的魂魄是怎样离开你的身体的。石雄寿运用摄魂大法在北平摄走了丁凝在上海的魂魄。” “原来如此。”小冉大悟，“所以丁凝姐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而灵魂醒来时已经在画上了。” “完全正确。”黑无偿点头说，“还记得我们查到的有关丁凝小姐的花边新闻吗？虽然当时我们认为那是与案件无关的小道消息，但事实那是引发动机的关键。三月二号的民报登了一条丁凝小姐答应张科顺求婚的假新闻。于是信以为真的石雄寿在当晚杀死了丁凝。” 目瞪口呆的丁凝和陈霜乐面面相觑地注视着对方有二三十秒左右，然后陈霜乐忽然想到了什么地说，“那么逍翔的意外事故也是那个石雄寿做的啦。” “应该是这样，否则我是不会找不到他的鬼魂的。” “为什么？”陈霜乐和丁凝异口同声地问，“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无非是要永远地占有丁凝罢了。”黑无偿地回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辈子他没有得到丁凝，所以把她的灵魂束缚在了画上。那么下辈子呢？如果让丁凝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么他这辈子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他必须在自己死之前，找一个人背黑锅，而这个人唯有陈霜乐你最为适合。” 再一次地沉默，陈霜乐咬着自己的嘴唇，显得思绪万千的样子。而丁凝也是无所作为地飘在虚空中，默默不语。 “小黑。”韦小冉开口说，“那么现在我们该作些什么呢？” 黑无偿没有说话，因为抢在他说话之前的是手术室外面彪射进来地强烈杀气。“哈哈哈哈……”一个猖狂地笑声响起来，“接下来当然是找到事实的正义英雄和邪恶的大魔王决一死战啦。” 又一个魂魄飞了进来，但不是以老头子的样子，而是以一个看上去显得相当瘦小的小伙子地模样。他的眼神中散发出伶俐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揶揄着前面的四只鬼说：“正义与邪恶的大作战开始了，不是吗？” “呵呵……”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们面对着面前毫无规律可言而工作着的医疗设备，一边大眼瞪小眼，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黑无偿看着那些“可怜”的医务人员，冷冷地对石雄寿说，“你的出场秀太夸张了，影响人界的平衡，这是不允许的。” “可惜，我不是什么冥界的侦探，我的所作所为不受任何拘束。”他随手一挥，无影灯劈劈啪啪地爆炸起来，无影灯下的医生护士们更加混乱。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电路问题吗？” “鬼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样，病人的情况如何？” “全乱了，我们不清楚。” “真沉的住气啊，竟然这样还不出手。”石雄寿讥笑对方道，“你难道不要保护我们陈霜乐先生吗？” “我已经死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活。”陈霜乐抢声回答，然后一拳头向前面石雄寿砸去。“唰。”那拳头打在了石雄寿的身上，接着下一个瞬间深深地插入了进去。失去重心的陈霜乐一下子穿过了石雄寿地魂魄。 “笨蛋，你难道不知道灵魂只是一个意志的存在吗，这样的机械性攻击有什么用。”手一挥，陈霜乐急速的窜起来，像绣球一样地被抛了起来。 “霜乐。”一旁看着地丁凝大叫一声，也跟着跑去揍面前坏蛋。 石雄寿见她飞出来，眼神中露出了得意的奸笑。当然这个笑容没有逃过黑无偿的目光，他以比丁凝更快地速度飞出去，一股冲击波向石雄寿的脸射去。石雄寿见事不妙，双手合抱，然后手术台猛地飞了起来，向盾牌一样接了黑无偿的冲击波。硝烟四起，面无人色的人们面对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怪事，采取了最有效的方法来处理这事——逃跑。两个做助手的外科医生一头一脚地将陈霜乐老迈的身体报上推出，然后一咕脑儿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有鬼啊！！” “呵呵……看，还是泄露了秘密吧。” 黑无偿没有理睬这个饶舌的家伙，而是以比前一次更强的冲击波打向他的对手。 “真的好强哦。”石雄寿啪的一推手，在黑无偿和石雄寿的中间，忽然多出了一个灵魂般的影子。 那个影子目愣愣地面对着眼前足可以将之撕得粉碎的冲击波，一动不动。 “小吕！！”一旁的韦小冉率先认出了那个影子。 “什么？”黑无偿一惊，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将无辜的灵魂消灭，这在冥界是最重的罪名，而冥界的侦探若是犯下这种罪，更是决不可饶恕。“完了。”黑无偿木然地看着面前即将发生的悲剧，思想一片混乱。 “咔咔咔。”不知从哪里崩射出来的一道气波，一下子将黑无偿的冲击波挡了下来。小吕地灵魂被另一个强烈的力量被拽到了一边，一个白衣飘飘魂魄飘到了小吕刚才所在的位子。 “小小小……小白。”黑无偿原本冷酷的脸一下子春意盎然起来，但嘴巴却是失灵了，“小白，你，回来了？不，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对，你相公还好吗？我是说……” “你说阎罗王吗？”白衣女美鬼小说，“他被我休了。” “啊？”黑无偿惊讶地张大嘴，舌头足可以拖到地上。 “这事回去再和你细说，又有任务要我们去做。不过……”她回头轻蔑地扫了一眼石雄寿，“不过要先把这样的傻瓜清除了才好办啊。” “傻瓜？”黑无偿和石雄寿难道地异口同声起来，然后那个饶舌的傻瓜说，“你就是传说中冥界黑白无偿之中的白无偿吗？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想冒贸然地将自己的对手说是傻瓜的人，应该是更大的傻瓜吧。” “傻瓜。虽然不想和你废话，不过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叫白小水，所以等你下了地狱以后，也请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吧。” “大言不惭，一个女鬼能做什么。”石雄寿叫到，向白小水发动起了攻击。但是，太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一个绿色的鬼魂，举起好似燃烧的左手，向他劈去。 “哇塞，怨灵护驾啊。”黑无偿俗不可耐地惊叹了一句，然后看着那个叫石雄寿的“傻瓜”被狠狠地修理。 尾声 四月五日，清明节。 穿着黑色长裙的韦小冉将一束白菊花，放到一座新砌的墓碑上。“丁凝姐姐，自从那件事以后已经一个月了，不知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和陈霜乐先生转世投胎了呢。或者正在冥界过着非常快活的恩爱生活，真是羡慕你们啊。” “怎么？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一个年轻人在她身后说，韦小冉转过头，笑了一下，“小吕，是你啊。你是来看你外公的？” “嗯。”吕逍翔点点头，“真没想到一个月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不过说起来真惭愧，竟然一点用都没用，还被人攥在了手心里。” 韦小冉点点头，“是啊，这种事如果不是自己经历的话，怎么会相信。” “对了……小冉，你后来怎么样了。你们歌唱团有没有问你失踪的事啊。” “当然有了。”小冉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歌唱团要公演《歌剧幽灵》的事吗？就是我瞎掰的结果，我说我是去调查《歌剧幽灵》的剧本了。嘿嘿……我还要担任女主角呢，公演的时候，记得要来捧场哦。” “哈哈……”吕逍翔也笑起来，“那当然了，克莉丝汀小姐。”他吞吞吐吐地，最后鼓足勇气说，“那么你和那个黑无偿怎么样呢？小冉，其实……” “我们吗？阴阳相隔啦。”韦小冉欢快地打断他的话，其实她知道吕逍翔想说什么，但他不想让他说出来，“反正六七十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对小黑说了，等到我一死，我就会变成厉鬼去缠着他的。至于没有死之前么，就一个人好好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啦。” 说完，韦小冉深情地演唱起了《歌剧幽灵》的主题曲。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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