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该死? ——献给我最深爱的cherry 乳白色的母球轻轻的擦过6分值的粉色球。母球沉于台面下方,挤身于黑球身后,粉球落中洞。无形之中,我给自己做了个斯诺克,台面仅剩的红球都被彩球包围了。任何角度都甭想击中它们。完了,全完了,这局看起来我又输了。一局20块的代价看似不高,可……我已连输了5局。站在我对面的那个矮瘦的黑小子咧着嘴大笑,笑我技术不佳,笑我想法愚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进公司,手中紧握的球杆早就劈头盖脸的抽上去了。 “盖瑞,电话!” 这是端木生的声音,他是在变相性的拯救我的腰包吗?不,真的有电话找我。 皮肤碳黑的小个子拦住我的去路,“嘿!马盖瑞,不认帐吗?” “拿去买棺材吧。” 一张百元钞票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别太激动,马盖瑞。今晚的饭局我请!” 我根本不去理他,“阿生,谁的打来的?” “我妹妹。” “雪儿?她找我干什么?”我摸出香烟叼在两唇之间。 “叙叙旧。你们很久没见了……我说,别为一百块而犯愁。来吧,放松些……”他踮着脚尖举高双手,抓着我的双肩连摁了数下。 白色的电话机旁坐着个看时尚杂志的妞儿,那是个喜欢向经理打报告的骚娘们。据阿生说,她看上我了。哼,去他的! “请让一下,林小姐!”我拿起话筒,“我是马盖瑞。” 电话那头的雪儿的声音很愉悦,“嘿!帅哥!” “的确是哥,但一点儿不帅。有事吗?” “听我哥说你最近没恋爱,我想……” “别想下去了,你害我不浅啊,姑娘。”我停止玩转着手中的钢笔,声音变的很粗暴,“上次你替我介绍的那个女人真够意思,脚踏十几只船!离我而去的时候他妈的一声招呼都没打!我苦等了一周却接到了阿生的电话,他说‘cherry要和你分手!’当时我的感受是什么?你能了解吗?!你现在又想,啊?” “盖瑞,别这样。”她的声音显得极度柔弱,“我想……算了吧。” 一直用分机接听这番对话的端木生突然插了一句,“别算!老妹,别算!说下去!你,马盖瑞,给我听好了……”我与阿生交往了二十多个年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看着我,“那是我妹妹,你别用这种态度对她!” 我深吸一口精品香烟,轻轻的吐在阿生的脸上。电话那头的端木雪儿也在等着我的声音再次出现,就连一直看杂志的姑娘都盯着我的嘴看,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好吧,说下去,雪儿。” “离开你的这两年,cherry一直惦记着你。她……她现在没有男朋友。” 我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我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这太唐突了。我被这话给懵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者说,我该不该答她。 “马盖瑞,你考虑一下。”她就这么挂断了。 端木生放下分机话筒,拍着我的肩膀,“她是个不错的MM,只是喜欢玩罢了。呃……时间可以让人日渐成熟,更何况……谁能无过呢?如果你对她还有那么一丝……我是说,考虑一下。” “考虑?”我看着墙上那刻着罗马数字的时钟,“考虑?” “我听说,你有个心结。是吗,马盖瑞?” 我看了一眼对面办公椅上的刘师傅,没有吱声,继续做手头的工作。 他仍我支烟。在他的社会字典里,敬烟就表示尊敬对方。咳嗽数声后,他说道:“我都听端木生说了。马盖瑞,我十分理解你现在的心境,那极度不寻常。” “你真能了解?”我叼着烟斜视望去。 “我已经年过半百了。知道……为什么我去年才结婚吗?” “因为你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我这么说的确有些不规矩,但,这盆水已泼出去了。 他看了我半天,突然大笑起来,“你很有一套。我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可是,在感情方面,你却比不上我这个老头子。”他站了起来,来回跺步的样子像是在提醒我,他的资格很老,别再说上一句话了。 他背着双手开始给我上课,“知道吗,马盖瑞?人这辈子,伴随我们度过一生的是什么?我们的父母?我们的朋友?都错,是老婆、是爱我们的人,同样,也是我们所爱的人。你可以保证这辈子都不结婚吗?” “十岁的时候,你的父母问你是否会结婚?你会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否定他们。二十岁的时候,父母问你是否会结婚?你会告诉他们,你在寻找目标,或者说,等待目标来找你。三十岁的时候,虽然是同样的问题,但父母却会换一种方式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这个年纪,沉默不语是最好的回答。四十岁开始,他们不会主动去问你何日结婚的问题。那个时候,当你看着儿时的朋友拖家带口去旅游,去逛街。你会怎么想?” 不知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还是他的催眠剂起了作用,我的睡神经一下变的发达起来。 姓刘的没完没了的和我扯着婚姻、爱情、女人的话题。每说四、五句他必须咳嗽一次,如果我的辈分够老,早就去别的办公室避风头了。 “马盖瑞,你可以失去那个女孩两年,但你可以失去她一辈子吗?”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一句,我一下起了精神。我看着他,他笑望着我。他非常清楚这话对我的作用有多么巨大,于是,他反复的在我耳边重复着这番话。我就这样被压抑了十多分钟,端木生推门而入也未被我发觉。 阿生悄悄的将一张字条放在我的眼皮底下,上面的那排数字很显然是她的电话号码。 一身西服穿上身,精神即刻大不同。公司的同事都知道我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那是我与cherry两年后的第一次约会。见面的地点时间都约好了,上班的钟声刚敲响,我就盼着下班了。 公司里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MM争先恐后的告诉我秘诀。什么女孩喜欢怎样被人搂;上哪儿消费最有情调;露骨的一些甚至告诉我接吻的技巧,舌头该怎样打转,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法式的kiss有多么巧妙。一张张餐厅、茶座的VIP打折卡塞进我的口袋,一声声祝福传入我的耳朵。如果经理不在,我敢打赌,他们肯定会为我燃放爆竹。 公司的少女都一样,几十双水灵的眼睛恨不得亲眼目睹我的这次约会。 潇洒的男性齐鼓励,他们摸拳擦掌的样子好像他们是今晚的主角一样。 这些平日都被我这个无赖谩骂过的同事,在今天却对我这样好。这让我的内心充满了羞愧之感。 然而,我的好心情却被一通电话给搅乱了。李经理脸色深沉的走进我的办公室,“马盖瑞,刘师傅下午去了趟医院。现在院方怀疑,他得了非典型肺炎。” “什么?!”我跳了起来。 李经理并未做出任何反应,看来,我的失态是他早已预料的。 “你的意思,我得去医院检查?!”我懊恼的抱着头,“天啦!天啦!” “是我们,我们所有人。以及……近期与我们接触过的亲人。”他表现的很难过,也很委屈。 “不,不!我不能去医院。你看我现在挺好,我不咳嗽,也不发热。我看咱们都没事,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马盖瑞!你对自己太不负责了!”李经理背过身,“你回去吧,公司不需要没责任心的人!”很显然,他炒了我。但我一点儿也不怪他,我恨这场该死的病毒战争。 阿生亲眼目睹了我和经理的谈话,李经理刚离开,他就追进办公室替我求情。我可不在乎这份工作。我只是担心自己的父母,但愿他们没事。还有,今晚我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赴约了。姓刘的老家伙如果真的有SARS,那么也就表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cherry了。 隔壁办公室的几个MM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听了经理的话之后,泪水像商量好似的涌框而出。刚做母亲的王经理挨个安慰她们,告诉她们这只是一起小小的风波罢了,她不停的开导姑娘们,告诉她们院方并未做出肯定,一切都还有希望。 老练的男性除了抽烟之外什么也不去做。帅小伙们挨个打电话,把这事向父母汇报,懂事的几个一直在安慰他们的双亲,他们表示:“两周很快就会过去的,没必要为他们担心。”几个胆小的boy陪着姑娘一起哭。顿时,整个公司放下了一切公事,电话线的温度持续升高,手机铃声也从未间断过。 端木生帮着几位同事取出存放在仓库的口罩。一些怕死的家伙迅速戴上,年迈的依旧在那儿抽着烟。当端木生把口罩发到我手上时,我和他四目对视。 我沉默良久,用视线暗示着他,自己不想去隔离,“给我个机会。” 乐天派的阿生笑道:“对不起,我是警察。” “谁知道?” “台词背的不错嘛。” “你也不赖啊。” “我去趟洗手间。” “嗯。” 对阿生,以及整个公司的人来说,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我。 为什么我要自寻短见?需要理由吗?是的,我的理由很充分。亲人养了我二十多个年头,我却不能报答他们,该不该死?端木生是我唯一的兄弟,是他给了我这份工作,我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弃了这常人求之不到的职业,该不该死?对公司的同事,我态度极于过份,但他们都将这一切淡化,该不该死? 我有过同学、有过朋友、有过亲人、有过像阿生这样的好兄弟,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cherry,我两次失去了你。我没把隔离这件事告诉你,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如果一定需要理由,那么,你就当是我记仇,在两年后甩了你。 我不会向你说对不起,我也不可能说对不起。既然,两年前你可以拥有十几个男友,那么两年后你应该也具备这种能力。我不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他们都是谁、干什么的?对现在的我而言,今天,能与你通过电话了解对方心声,我就已经知足了。 我可以失去你两年,但我不能失去你一辈子。 现在的我还有一辈子吗?不。 所以,我永远失去了你。 遗书写好后,被我塞进口袋。用我最心爱的那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碗。 现在,已是晚上十点钟。这条我从未来过的小路,显得极其幽静。为了掩人耳目,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体力越来越薄弱。最后,我在公园的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 在我昏昏欲睡之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广播声:最新报道,本市今天下午发现的一例非典疑似患者,已于十分钟前排除其非典病症。至此,本省无一例非典患者。 真得恭喜姓刘的了。只可惜……我太傻了。我努力想睁开双眼,可我办不到。而那段广播声,也离我越来越远。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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