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造访苏黎世 1 十二月初的阳光,为这一望无边的皑皑白雪缀上一点色彩,透着晶莹剔透的冰雪,闪出星星之光。屋顶用阿尔卑斯山的石片砌成的小木屋、终年不落叶的树木,全变成白色世界之一部分。从飞机的玻璃窗上,我亦看见我的朋友──几天前才刚破了「山杜云里岛」一案的侦探──肯尼斯.欧文。他实在是太累了,打上机起就侧在一旁大睡。说起来,我与他不知不觉已有两年交情。 记得我首次见到他,是在剑桥时一次偶然的机会。记得那时我正在校园一隅的河边写生,抬头但见一名中等身材的学生,正趴在地上,爬起时手里抓着一把泥土,两颗像着了魔的透碧色眼睛,闪烁得很厉害。我被这怪异的神情深深吸引,忙拿起笔作速写。 有条不紊的金发,双眉笔直的,末端稍向下垂,像永远怀有问题般。碧绿的双眼,以较浅的炭笔描绘出来,他的一小半脸沉浸在鼻子的阴影下,仍可见那显得孩子气的红晕,两片薄唇同样埋于鼻子的阴霾里,下巴微兜。好一副给人好印象的长相,我快速的画,慌着那人又趴回地上。怎不知他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手里举着一把泥,只是一双碧绿湖水般的眼睛在流窜着。 我好不容易停笔,不料那人竟朝我走来。 「画好了吗?」他问,然后走到愕然的我身后,看过我的画作后,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随后几天,我仍在那里写生,他也继续抓泥。 一天,我终于能与他互相认识。他的名字是肯尼斯.欧文,修读犯罪学的学生,副修音乐。他每天抓泥的动作,原来是为了熟习泥土的特质。 我自我介绍说是美术院的学生,名叫施明.格雷莫纳。 以后几天,我们放学便逛街,他带我到他那座大得可怕的居所。与他同住的只有一个女佣,提及他的家人时,他只轻描淡写的把话题转开,直至现在,对于肯尼斯.欧文的家庭,我感到还是一个谜。 我也带他到家里,认识了家父家母。 每逢周五晚,我们皆出外度周末;每到长假期,我们不会不携手游历各处。我为他与美景作记,他向我和好风光,以铜管箫演奏出一阕阕如诗如画的乐章。 快乐的时光里,我们毕业了。 毕业后,肯尼斯在伦敦开设了侦探社,我继续为我的兴趣到处写生,常在各广场中作地画,偶尔被人赞美,力量也倍添。 上个月,肯尼斯接手了一桩毒辣的谋杀案,要我与他同行,一起前赴希腊的山杜云里岛。我有机会出外画画,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肯尼斯自愿请客,我更不亦乐乎!以肯尼斯的财政状况,我根本不用担心,事实上,他还深恐我拒绝呢!我想,就只有我这个善解人意的人,才支持得住他那种公子哥儿的脾气吧,他好象没有多少个知心的好友。也好,我实在很想了解他,而跟他在一起,总觉得轻松自在,值得担心的事情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小岛上的谋杀案,是我和他的第一个案子,而我终于知道,肯尼斯.欧文有着惊人的头脑和魄力。 前几天,案子了结,肯尼斯提议到瑞士玩,就这样,我们登上了飞机。 一路上,他皆呼呼大睡至现在。 飞机降落在停机坪,我叫醒他。他揉揉眼睛,双眼又闪出了那独有的绿色光芒。 我与他拿了随身行李走出机舱,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刺骨的寒风,直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的睡意怕全被赶跑了吧?」我说。 肯尼斯向我微笑。 一名乘客说着「请让开」的字眼,擦过我俩之间,直奔向机场控制塔。 天色灰沉,很难估计时间,我看看表。啊!对了,手表显示的是雅典时间,肯尼斯在希腊时曾提醒过我要注意时差。此刻,他正调校着腕表。我看看控制塔的大钟,双针指着四时三十七分,我用腋下夹着皮包,学肯尼斯那样调起表来。 「衣服可以乱,但时间却丝毫不能乱呀。」肯尼斯笑说。 我笑着表示赞同。 拿回行李,办妥手续,我们走到机场第二层的计程车站。钻进车厢,只听肯尼斯用德语说了声:「百乐酒店。」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不消一会,车子减速了,已开始爬行起来。透过车龙,我看见一排排栗色的房屋,每所大约六层高,屋顶呈三角形,方便卸下积雪。地铺多为售卖纪念品,也有不少茶座。 就在这时候,一瓣瓣鹅毛片似的雪花飘降,下雪了。 视野开始模糊,车子纷纷亮灯,还不停地响号。 我们的车子过了桥,到达南岸,不久即停泊于一座外形跟其他房子没有分别的建筑物前。 踏出车外,但见远处旷逸绝伦、一望无尽的阿尔卑斯山脉。我也没心情去欣赏,前方挂着黑底黄字的巨型木招牌──「百乐酒店」,我们拖着疲慵的步伐走进去。看肯尼斯那副模样,简直和在希腊时判若两人。 2 大堂里只有少许来客,大多议论纷纭。 这里的布置充满原野格调,周围皆见一片油油的绿,中央一棵巨型圣诞树,挂满星光熠熠的装饰,预告着普世欢腾的佳节即将来临。 肯尼斯向接待小姐要了两个房间。 忽然,一把粗犷的声音钻进耳朵:「嘿!您不是报上那位风头人物,勇破小岛奇案的肯尼斯.欧文先生吗?」 「我可不想成为这号『人物』的啦!」肯尼斯故意夸张其词地说:「那些行动快得要命的记者们,却在我解开谜底后,立刻就冲了进来。」 那人哈哈大笑:「不管怎说,你是英雄了,可不是吗?」 「不,英雄是那些善于小题大做的记者们,以及我这位适合当经理人的画家好友。」肯尼斯回头瞟了我一眼。 我虽然有点不以为意,还是垂下了头,擅自知会记者的那件事,也许真是我不对,可是,我也只是出于一番好意嘛!想肯尼斯就此功成名就。 搭讪那人走过来,他比我和肯尼斯还要高,雄风凛凛踏着结实的步伐走过来,来到我们跟前,他伸出巨型的手,握手的一刻,那种粗糙而温暖的感觉,仿佛在告诉我,他是一位典型的硬汉。 他自我介绍:「我是苏格兰场(伦敦警察厅)的巡官,赫尔。」 赫尔的手闪电般插进大衣,一张直挺光鲜的过胶警员证瞬间展现在我们眼前。 「苏格兰警场高级巡官:彼得.赫尔」 赫尔亮出证件给我们看,然后又迅速地收回,拉拉衣角,拨拨衫袖。 身旁的肯尼斯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 「赫尔巡官,您可不要告诉我,您正在追捕在逃疑犯啊!」 「咦?为什么这样说?」 「跟我们打照面前,您好像一直在找寻某人嘛。」 「哦?原来我也给您留意到了么?」 「像您这般特别的人,任谁也看见了……对吧?」 「是呀。」口是这么说,可是之前我从来就没注意到赫尔。 「找人吗?赫尔巡官。」 「不是……嗯,失陪了。」巡官说罢便离开了,剩下我和肯尼斯在背后露出了疑惑之色。 「你成名人了!连苏格兰场的警官都认识你。」 然而我的朋友只皱着眉,双眼仍离不开巡官的背影,我的说话仿佛飘散了的空气。 「喂!」我恼了:「我说!你听到还没听到?那人有什么好看的?」 「嗄?」 「那巡官的背脊有啥好看?」 「才不是!你看大门口。」 我听他的,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正门入口,但见一行五人朝我们走过来。 我们退到流水鱼池旁,坐到沙发上。旁边坐了个戴熊猫眼镜的胖子,跷起的双腿不停抖动。 没想到胖子问我道:「你们是游客?」 我随便应了一声。 「要上雪山吗?」 「还不知道。」 「那就上去吧!现在十二月天,冰天雪地,很有气势的啊!而且,上山的旅费会有折扣,看,他们有的也是为了上雪山才来这儿。」那人指指眼前的宾客:「你也和你的朋友到那玩一趟好了!我们有这类服务。」 我真的没留心那人原来携着一个手提箱,他打开来,大堆的旅游指南、滑雪工具图片、地图、指南针、药物、刀等等,一股脑儿向我硬销过来……我遭受他一连串无休止的口沫攻击,差点没倒下! 我左推推右搪搪,摇头摆脑直耍手,终于,那人的喋喋不休停下来了。 见说服不了我解囊,他没趣地自动消失去,不过临走前,还是硬塞给我一张名片。 松一口气的我深呼吸一下,舒畅之余,随即瞥瞥身旁的肯尼斯。他只管盯着刚才那五人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禁也顺势望了过去。一位衣着贵气的妇人,松开了细长苍白的纤手,十指闪耀红红甲光。她刚执笔登记完。 不难想象,她的脸容当年曾迷倒一众男士,但现在,岁月催人,她的脸上只留下了浓揩厚抹的脂粉,惨白的好比蜡人像。她一双深黑色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采。从衣着打扮,不难想象她是要保留已随年华而逝的个人魅力,此刻,她正以傲人的态势,扫视着大堂内每一个人的脸。 我故作姿态地向肯尼斯道:「她还不错,不是吗?」 肯尼斯眨了眨眼:「是吗?」 「至少,她还有一双吸引人的眼睛,睫毛长长的。」 「那眼睫毛太不像真的了,怕是假的吧。」 「嗯……有可能喔。」 肯尼斯那双像碧绿湖水般的眼睛隐隐闪动着。 「你在看哪一个?」我问道。 「每个。」 「那位年轻的小姐怎样?」 「她吗?正在觅视四周。看她那深黑的大眼睛,和那自恃的态度,和她的母亲真是如出一辙。我说,她要比母亲年轻时漂亮。」 「你也不是只看着她不放哇?」 「不,是你要我看她的。」 「噢!这……那好,你觉得其他人如何?」 「不要老问我这人如何,那人怎样的。你不是画家吗?就用你自己的艺术眼光为他们在脑中做做素描吧!」 我没理由给肯尼斯看扁,不问他了。 一行五人,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年纪较长的一人,方方的脸,长长的眼尾常皱起深邃的鱼尾纹,唇上蓄胡子,发鬓花白,在柜台前面踱来踱去的,眉心常紧锁;较年轻的那人大约三十来岁,身形相貌与年老的那位相仿,但没那种稳重。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佣人模样的年轻女人。 登记完后,他们被引领着走向通道,转弯拐往另一面,刚从我眼前消失,讵料突然传来尖叫声。 我跟着肯尼斯跑了过去,只见两个真人大小的铁甲人像站在一边,刚才的贵妇抱头颤抖着,其他人安抚着她,恐怕贵妇是给两个人像吓到了。 待他们走远,肯尼斯对我说:「快!到接待处去。唔……就跟他们说,要换个房间,记住,一定要尽量拖延时间,我打你才好停,明白了吗?」 他不顾我张大了嘴巴,便挟持一般夹住我的手臂,硬走向接待处的柜台。我只好硬着头皮,跟那位接待小姐互送着笑脸,心里却一直在暗骂肯尼斯多事,他不知在柜台上弄着什么。 「啊!」我感到背上一阵酸痛,不由得叫喊出声。接待小姐仍微笑着问我有什么不妥,笑得这般不合时和不合理!我说没事,便斩钉截铁向她要了个房间。 结果是坐在上厕所最方便的低等客房内,房间旁边就是众人的公厕,这房间算是最便宜的那种。肯尼斯在我的床上抱着肚子,笑得翻云覆雨,他打从一进来就笑到现在,真是过分! 「好样的,以后上厕所可真方便了。」说完又再蜷伏在床上。 「有什么好笑的?都怪你!」 肯尼斯擦着泪水说:「幸好隔壁有人住,否则我那面对河畔的高级套房,也给你换了啦。」 「我要和你换房!你要负责。」 「今晚来和我同房好了,我那儿有两张床。──你就别恼了嘛!来,说点有趣的东西给你听。」 「哼!……什么呀?」 「罗伯特.拉维尔、拉维尔夫人、露茜.拉维尔、盖利.拉维尔、多琳.柏。」 「这是……那家人的名字?」 「就是。」 「你查他们的名字干嘛?」 「纯粹出于好奇,有没有用还不知道。」 与其说肯尼斯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倒不如说他想知道「她」的芳名,这家伙准是看上露茜.拉维尔了,说什么觅视四周,比她妈年轻时还漂亮! 这时候,肯尼斯说:「好了,现在差不多六点,我的肚子猛打鼓,去吃饭吧。」 我真不甘心老让他摆布,一口拒绝了。 「我不可以总给你拿主意,这次该轮到我了!」 他的嘴角漾起笑意:「那你有何提议?」 我随口说:「逛街去。」 然后发觉到,这是个多么荒谬的主意,都累成这个样子,还逛什么街的。这时候,我反而巴望他不要答应。却没想到,肯尼斯拨一下头发,一口答允了。 我们乘升降机到大堂,出了门来到街上,肯尼斯跟着我走。或许有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意气风发,那种满足感实在难以形容! 苏黎世的房屋很有规划,我们到处走也不怕迷路。行行重行行,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双腿快支持不住了,肯尼斯还惨,在落后我十多米的一棵雪树下依偎着喘气。我蹒跚地走到他跟前,扶他到不远处的露天茶座,以喝下午茶为名,实质是要歇息歇息。 「我说你呀,这副德性,也不知希腊时怎么搞的,你的劲儿都去哪了?」 「你知道的呀!」 「不会又是,对没兴趣的东西,就提不起劲那一套吧?」 「正是。」 我吹了声口哨。 「知道吗?办起案来,我能一个月以内不眠不休。」 「那你准是吃药了。」 「我可不会用这种途径。」 然后,我们闭了嘴,静静欣赏黄昏里白茫茫的街景,口里啜饮着香浓的咖啡。 我心血来潮起来:「不如我们到雪山上走一趟?」 「你没问题吧?现在什么天气?不怕遇到暴风雪?就算不让冰雪压死,在冰山上被困十天八天,受得了吗?」 「如果被困在山上,不是有免费酒店可住吗?」 「酒店可以住,但费用还是要算,说不定还会坐地起价呢!」 我没有坚持下去,话题一转:「那么,去游游罗春湖吧。」 「早结冰了,溜冰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到哪里去?」 「到处去。」 我实在非常讨厌他的废话! 然后,我们又再沉寂起来,渐渐地,思想又和眼前的景致融合起来。 肯尼斯呼唤侍应。 「回去了吗?」我问。 「嗯。记得我们那位朋友吗?」 「朋友?你是指赫尔巡官?」 「除了他还有谁?我想会会他。」 走进酒店的大门,忽而看到一名英俊的年轻小伙子。他一头棕色的长发,散乱中显现凌乱美,眼睛很蓝,像天空一样蔚蓝,给人悠然神往的感觉。一身纯白直挺的西装,胸前小口袋挂上红色袋巾,看上去像一位年轻绅士。刚才那位接待小姐似乎对他特别殷勤,我觉得,肯尼斯这回遇对手了。 年轻绅士的行理搁置在一旁,上面盖着外套,登记完后,他四下搜视起来。 「他好象在找人。」 「今天可真多找人的人。」说罢,肯尼斯右手拨拨金发,头一甩向着不远处的升降机踱去。 3 展现一双修长美腿的侍应小姐挺着胸走过来,我们点餐。肯尼斯要了一客牛排,我点了意大利粉,侍应小姐又一扭一扭的走开了,金黄色的高跟凉鞋在深红色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小鞋跟印。这儿除了有性感的侍女,也坐了不少打扮时髦的客人。近窗处一位军人模样的小胡子,正拿着从瓶子里取出的玫瑰,献给穿著露背装的少女,呶呶不止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样子也许正在表白爱意。另一边厢,两对男女穿成前赴盛宴般的隆重。最使我感兴趣的,是刚才在门口碰到的那位俊男,此刻正坐在露茜.拉维尔对面,两人互抚着手背喁喁细语。嗯,俊男配美女,不错不错,没有肯尼斯的份儿了。但肯尼斯好象一点不以为意,双眼只管盯着另一套桌椅,我也望向那儿。 只见一名独坐的男人不耐烦地看着门口,此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在他的饮料掺上胡椒粉,接着收了回去。男人不经意举杯就饮,「哗啦」的一声踉跄,他呛得连眼泪也滚了出来,痛骂一声后忿忿而去。恶作剧的男子拍着台哈哈大笑,他女友似乎看出了真相,像对小孩子一样,在一旁不停的劝他、哄他。 「嘘,赫尔。」 我回头,但见赫尔巡官笑容可掬地露面。 「幸会!大侦探。幸会!大经理人。」 「幸会,赫尔巡官。」 「您好,可我不是经理人,我是个画画的。」 「啊!是我记错了嘛!那就幸会了,我的大画家!」 赫尔一轮恭维后,就在我们身旁坐下。 「一个人吗,赫尔巡官?」肯尼斯问。 「噢!是的,本来是,现在认识您们了嘛!」赫尔红光满面。 「打算怎样安排行程?」肯尼斯又问。 「噢!这可未定,您们有什么好提议的?」赫尔说着笑了笑。 侍女走过来了,端来我和肯尼斯的餐。赫尔点了个五成熟的牛排,要了一支红酒。 饭至半酣,拉维尔夫人来了,她换上一件低胸的绚烂火红晚装,裙尾散开来,柔和的灯光下闪烁出奇异星光,她的脸仍然是那么的白。 这位火红的夫人以一双大眼睛傲视人群,引来一众好奇的目光。女仆侍候下,她坐进靠窗的位子上去。 一行人安坐下来,女仆恭候在拉维尔夫人身后。 「快点菜吧!」拉维尔夫人道。 「母亲,您不是被他们这样看就已经很足够了吗?」儿子盖利.拉维尔恭维道。 「这可不用说!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招来羡慕和妒忌的目光,真快烦死了,我的容颜永远不能使他们抗拒。唉!又多一个了。」 拉维尔夫人似乎并不是保守的人。 「露茜跑哪去了。」罗伯特皱眉道。 「看!小姐来了。」 露茜朝他们走来,陪伴着她的,是那位蓝眼睛的年轻绅士。 「你都上哪儿去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爸爸!我想,您应该认识这位比尔.贝恩先生吧?」 身旁的男士微微欠身:「幸会!尊敬的拉维尔先生。」 罗伯特的脸色很难看,目光对准露茜猛刺过去:「真不象话!自己到处跑,快给我坐下!」 「不行,爸爸。我答应了比尔,我们要去跳舞。」 「我不准妳去!快坐下!……」 女儿还未等他说完,就挽着比尔的手走向大门,忽而却步下来,回头道:「爸爸,我相信我的决定是对的!」 露茜瞬间回过头去,乌黑的长发带着几分自恃飘进空中。 老爷的手颤抖得很厉害,身体不受控勉力站起来,撑着岌岌可危的步履离去,女佣和夫人搀扶着他一同走出门口。却剩下盖利.拉维尔,十数分钟后,他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鲜嫩的蜗牛。 赫尔忽然道:「那夫人佩戴的首饰,全是价值连城的啊!」 「哦?」 「他丈夫就是爱尔兰的名珠宝商,罗伯特.拉维尔先生。」 「噢!」 「罗伯特先生最近用一千万镑购得一颗稀世钻石,据说到目前为止,仍未有人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餐后,赫尔便和我们分手了,他表示很高兴认识我们。 「这家伙很会说话。」我在他后面说。 肯尼斯没有回话,他只眼望门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迷惘的眼神也许是他的另一标记,久不久就会让人看见。 他忽然说:「去跳舞吧!」 我们约好在他门口见,我便回房更衣。 肯尼斯穿上一袭纯黑的晚礼服,配上净白的领带和袋巾,一头金发喷上定形沫,起伏的波纹分明有致,样子是挺潇洒,可惜,却不怎适合时下的跳舞场合。我换了一件宽身的夏威夷恤,穿一条很舒服的褐色长裤,踏着一双高统篮球鞋,自命焕散着青春的气息,这才像年轻人嘛! 我们乘升降机上舞厅,甫踏出即听到强劲的节奏。走进去,一阵阵口哨声、掌声、叫嚣声,伴随着高亢的旋律不断袭来。 漆黑中,天旋地转的射灯一眨一眨地放射出妖艳的厉光,撇过舞池的每一角。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向侍应要了两杯咖啡,喝不到两口,便忍不住走出舞池加入兴奋热情的行列。 男男女女扭腰蠕动,前面来了对十分亢奋的情侣,他们是露茜和比尔。露茜换上了一束轻飘飘的裙子,比尔仍穿著那套白西装。他对露茜大声地说:「喂!妳真的要和家人一起去山上度假?」 「是呀!」露茜也很大声地回答。 「哪个山头?」 「瑞吉峰!」 「噢!那是个好地方,我可以与你作伴吗?」 「随你的便!我可管不着!」 说完,他们又再投入兴奋的扭腰舞步之中。 音乐仍是那般强劲,人们依然兴高采烈。身后来了个穿Bra-top的女孩,我跟她互瞧一眼咧嘴一笑,便很开心地疯狂互碰着臀部。 扭呀扭,我的腰开始发酸,等音乐停下来,我退回位子上休息一下,实行修身再战! 所有灯忽然全亮着,照出了奇装异服的少男少女,他们站在舞池中央,等候另一首音乐响起。 徐徐而来的,是优美的《花之华尔滋》圆舞曲,众人嘘声四起,纷纷退回到座位上。人潮散去,露茜开始觅视四周,回头看到了双眼闪动的肯尼斯。肯尼斯深深一鞠躬,轻轻伸出右手,露茜修长的颈项微伸,深黑的眼眸凝视眼前人,良久,嫣红的双唇咧出一条皓白的新月曲线,眼波浅现,纤巧的指轻置于肯尼斯的手心上,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与他轻盈地踏步,他进她退,他退她进,一进一退,爽朗明快,一泻千里;他微挺腰杆抬手,她贴着他的手,作出豪情奔放的旋转;长裙翩然飘起,飘离了一双柔美的洁白长腿,飘出了烂漫的霞彩;他单膝着地,举上右手,她玉手轻碰,萦绕他身旁徘旋,接着,他站起来,二人伴着一抑一扬的舞曲舞动。渐渐的,露茜轻飘进肯尼斯的怀里了,看肯尼斯拥着露茜,嘴角泛起了独特的迷人笑意。 随后,又有几双夫妇加入。 随着音乐缓缓停下来,四周响起一片掌声、喝采声和口哨声。然后,露茜.拉维尔回到了比尔身边。 肯尼斯走回来。 「走吧。」他喝了一口咖啡说。 「好开心啦?」 「少许。」 一路上,我回味着刚才看到那一幕,若果,俊男配美女这话不假,那么,露茜应该配比尔呢?还是肯尼斯? 回到肯尼斯的房间,他躺上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大概是重温着刚才的精彩感受吧?我为了避免打扰他,悄悄走到窗前静观街景。 柔柔河畔,人烟寥寥,淡黄的街灯点亮夜蓝的雪。 4 今天也够累的了,搭飞机其实绝不好受,座椅软绵绵的,待久了就摆脱不了一身的腰酸背痛,又无所事事。我趁那些无聊时候,看微型电视重温了一遍《铁达尼号》。 犹记得那动人的画面,女主角展开双臂,船头上仿佛自由翱翔,男主角陪伴在她身旁,悠扬悦耳的主题曲徐徐响起。Jack和Rose历尽沧桑,然而,一刻的油然无悔就是永恒。好一段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实在很美,美得让人无法忘却。我幻想,也许有这么一天,我化身成为男主角,亲身经历我自己的绚丽爱情故事? 此际,耳际隐隐响起那首动听的主题曲。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You have come to show……」 「砰!」的一声巨响,砸烂我的思绪,眼前一切美轮美奂的画面,倏忽间消失殆尽! 重回现实之中,我马上意识到,那,是一响枪声! 我们毫不犹疑地冲了出去,第一个碰见的人,竟然是赫尔巡官。 「你也听到了吧,巡官先生?」 「对!」他只这么一个字,便引领着奔向枪声来源。 这时候,走道两旁的房门一一打开,拉维尔一家差不多全出现在房门口,还有比尔.贝恩,唯一见不到的,却是拉维尔家的女主人。 房门皆是一色的枣红,围绕在眼前的,尽是一扇扇敞开的木门。有的客人站到走廊上,一窥究竟的模样;有的呆在门口;有的开一小撮门缝,引颈出来张望。 其中一扇木门,除了门上的房号,它跟其他的门毫无分别,然而,它却是如此地引人注目,门禁森严的背后,究竟埋藏着何等的恐怖、血腥! 为何,就只有这扇门,只一动不动紧紧地关闭着?是里面的人还没闻声而来?我想,所有人的看法都和我一样,枪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伊利亚!」 回头一看,原来是罗伯特.拉维尔。 他冲上前去,不断尝试着扭动门把,可是怎也扭不动。 「老爷,出什么事了?夫人她……」 「妳跑哪去了?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夫人!」 「夫人说,她的『van de Sura』护肤膏用完了,吩咐我去买。」 「什么?都十二点多了!」 女佣多琳垂下头去。 「让开!」赫尔巡官一声令下,门前的两人见状,立刻向两边分开,他们后退了整整三步之多。 赫尔一腿踹开门,眼前出现的一幅光景,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拉维尔夫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打颤,她显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残留着硝烟的德林格小手枪,落在她身旁三呎以外。 她面对的方向,我顺着向那边望过去。眼前竖立着一个比正常人高的衣橱,一丝丝银闪闪的光芒,从名贵的衣物套裙间暴露出来,十分诡异。 若果,有人匿藏在那儿,此刻一定倒地不支。 肯尼斯走到衣柜前,拨开衣服,却见一尊铁甲人像,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我们面前,胸前一处地方穿了个洞孔,它很明显是中枪了! [此贴被武士文心于2014-4-15 23:14:24修改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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