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光下的谋杀 一 命案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唐懿今天没等到太阳晒屁股,已经在一楼的饭厅里开始享用他的烤鱼大餐了。吃完四五条烤得金黄的叉鳊鱼,唐懿咂咂嘴拿了一杯矿泉水去找叔父,今天之所以起那么早的原因,就是因为说好了要和叔父一起去岛的北面帮助渔民重建这几天在暴风雨中冲毁的小屋,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昨晚上看《午夜凶灵》时,裘音害怕得跳到了他的身上,所以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眠。 “咦,小音你——?” 唐懿惊奇地看到裘音今天竟然也使劲地吃起了鱼。 “怎么,奇怪嘛?我今天一会儿要陪朱晴女士去海边画画,顺便我也准备好好地游个泳,所以多吃点储存些能量。”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朱晴女士她是画家?” “你不知道?” 这下轮到裘音惊奇地睁大眼了, “他们夫妇俩原来都是美院的,后来梁先生改行做了建筑设计类的工作,但朱女士一直恪守本分,现在是一家中学的美术教师。” “呵呵……你比我了解的多嘛。” “那当然,这几天,她先生依旧和那女人缠着,她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就陪她说说话。” “嗯,那今天提议去画画的人,我想是她吧。” 唐懿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前天晚上看的电影。” “你是说《阳光下的罪恶》是吧,现在的情形真的好像,只是不知有没有人真的会去杀了那女人。” “小音你?” “嘻嘻……开玩笑啦,别当真。看已经九点了,我和她约好了九点半在西面的银色沙滩碰头。” “好,祝你们玩得高兴。” 唐懿挥挥手, ——九点,我记得和叔父约好是八点半在大厅等的啊,糟糕,还是迟到了。 急匆匆地冲出饭店,唐懿和刚游完泳回来的裘千文几乎撞了个满怀。 “你这么急是到哪去啊?”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问。 “我找我叔父,和他一起去修这几天被暴雨冲毁的渔民的房子。” 唐懿抽抽鼻子,满脸羞愧地回答着。 “是嘛,那你赶快去追吧,我看见你叔父才刚刚和几个饭店的员工出去。不过五分钟而已,是往西面上山的小路上走的。” “谢谢裘叔叔。” 两脚一蹬,唐懿追了出去。 往西面上山的小路是从南面的阳光沙滩直接通往小岛北面的捷径,因此阳光沙滩是必经之地。唐懿三步并作两步,蹬在柔软的沙滩上,心里正着急着,又被人喊住了。 “唐小老板——” 有人这样喊他,唐懿转了一下头,见原来是那位身上耷拉着几块白色布片的女人,比起那天第一次看见时,头上多包了一块头巾,头巾上面又架有一副闪着金光的棕黑色墨镜。她通体反射出黑黝黝的光泽,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香水味即使站在沙滩外的唐懿也能闻到, “到哪去啊,这么急。怎么今天不陪小音游泳啊?” 她扬起那古铜色的手臂,一面对着章广平的照相机镜头,一边冲唐懿招手, “呵呵……,今天答应我叔父要帮着岛上的渔民重修房子,而且小音今天有朱晴女士陪着。” “哦,那女人啊。哈哈哈……” 她放荡地笑起来,又转着圈给章广平从各个角度拍, “你说,我这样可不可以出本写真集啊。” “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真的愿意出的话,我可以再帮你拍几卷。” 那个猥琐的记者,口水已经涌到了牙齿缝里,就差这开闸放水的最后一步了。 “嘻嘻……好啊,那就拜托你了哦。” 才刚刚用手臂缠着章广平的脸,就突然又放了手,她的脸朝向走出饭店的梁海峰和姜育,人迎了上去。 “咦,怎么今天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忙,你也要去岛上。” 喜新厌旧的女人丢弃了章广平,转移阵地,向梁海峰开火。 “嗯,我们今天说好了,要一起对这个岛的东北面进行一次勘查,毕竟唐老板请我们来并不只是吃喝玩乐。” “哦,那么你们要考察到什么时候啊?” “我想,老规矩吧,十一点的时候他们要去打羽毛球的,我们估计在那之前回来。” “嘻嘻,好啊。” 那女人蛊惑地一笑,走入海中游了出去。 “呵呵……好小子,老实说,这几天你们都在哪里悄悄约会呢!” 看到迎着太阳游泳的女人消失在了峭壁后面,章广平忍不住了。 “我并没有和她悄悄地约会过,我只是大家在一起时才和她玩。” “哼,少打马虎眼。不然她刚才的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梁海峰不再理睬章广平,挎了一只背包朝岛上走去。 “嘁,什么东西,装得一本正经似的,我们那天又不是没看见。” 章广平恶狠狠地背起照相机, “你怎么不说话,别一天到晚老绷着张脸。” “别人的家事,我们不要管的好。” 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姜育赶了上去。 正午不到的时候,帮叔父做了一个上午搬运工的唐懿疲劳地踱到了银色沙滩上,他悄悄地走到此时正躺在沙滩上睡觉的裘音身旁,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就往她的身上盖。 “哇——谁啊?” 受惊的裘音一声尖叫弹跳而起,而后嗲嗲地问, “你干什么?” “把你埋起来啊,你没见人家电视里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时候都喜欢把身子整个地埋在沙里面嘛。” “我不要啦。” “不要也不行,我这就把你埋了。” 唐懿狡猾地笑着又抓起一把沙铺在她的胸口, “来,乖乖躺下。” “不要啦!!” 女孩嗔怒着,反手也抓了一把黄沙撒向唐懿。 “好啊,你竟然还手。” 唐懿继续抓上第三把沙,一边往裘音的身上撒,一边站了起来。 接着女孩同样抓了一把站起身,开始在银色沙滩上上演起一出经典的沙、水大战。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唐懿停下来,摸着干瘪的肚子。 “不行,凭什么你说停就停,我又不饿。” 裘音不肯休战,继续向唐懿挥出一把黄沙,那沙乘着海风,迎头盖脸的撒到了唐懿的face上。 “哇,我的眼睛——” 尖叫一声,唐懿痛苦地捧住脸。 “啊!你、你没事吧。” 女孩慌张地跑上前,用手掰开他的眼皮,微微地吹着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孩差点急得哭, “你没事吧,不要吓我。” “我眼眼瞎了,你说怎么办?” “不会的!!” “可是已经看不见了。” 唐懿看到裘音真的被自己吓得要流泪,于是偷偷地将事先藏好的一把沙,从她的头顶上撒下去, “哈哈……这下扯平了。” 他正得意地大笑,却不料被裘音伸出玉腿,狠狠地绊倒在了沙滩上。 “这样才是真正的扯平了。” 披上来时的外衣,也不等唐懿站起来,裘音独自开溜。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到饭店,刚走进大厅,顿时就觉出了异样的氛围,原本一直没什么人的大厅里,不知为何聚满了人。大家彼此脸上阴沉着,都静静地在听唐业打电话: “喂,是警察局嘛,我是阳光岛旅游饭店,我们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 裘音握着唐懿的手一下子拽得紧紧的,唐懿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和兴奋。 二 调查1 下午一点,身材肥硕的方林警官带着助手范小莘和陇法医来到阳光岛办案,陇法医在现场粗粗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初步得出结论:死者刘小燕是在八点半到十一点之间被一个男人用手勒毙的,至于进一步的结果则要等到尸体解剖以后才能得出。 唐业极其不快地看着陇法医他们带着自己旅店客人的尸首离开小岛,脸上露出一丝愤恨的怨色。 ——是谁,到底是谁在这里杀人?! 这个问题也是现在唐懿和方警官正想要解决的事。 唐懿急急忙地回到房间,顾不上洗澡,草草地用毛巾擦干净刚才“沙战”后的身躯,换了件休闲装返回楼下。 一楼的大厅里,每一个人都是一声不响地坐着,有的一个劲地抽闷烟;有的扯着裙子在默默地流泪;有的则似是而非地望着窗外的海滩。他们都在等待,等待方警官的案情调查。 唐懿没有向那些人走过去,而是径直推开了被作为临时侦讯点的舞厅大门。 方警官对进门的来者先是一愣,接着吃惊地站了起来: “你……你是唐懿?” “是的,方警官,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当然,我怎么会忘呢。你和唐老板是,啊,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是唐老板的儿子啊。” “不,他是我的侄子。” 唐业看到方警官对待唐懿的态度,虽说有些奇怪,但想起这个侄子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就豁然而释了。 ——这小子肯定帮助这帮警察们了结过案子,不然他们是不会对他这么殷勤的。 “唐懿,你是不是和方警官有过交情啊?” “呵呵……叔父你真聪明,今年上半年我在市检察院实习,他们有几个找不到证据的案子,都是我给他们帮的忙。” “原来如此,那么你可以和方警官商量一下,尽量在这岛上把案子破了,不要把事情给闹出去,否则我今年接下来的生意就完了。” 唐业到这个时候终于显露出他作为一个商人对这个案子所抱有的疑虑态度。 “尽量吧,叔父。” 唐懿没有肯定答复叔父的要求, “方警官,在你还没有开始对这里的人进行调查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先问一下。” “哦,唐懿你有什么问题?” “我想问的是,是谁发现的尸体?” “是梁海峰和章广平啊,怎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 “反正详细情况我也不了解,不如就现在开始吧。对了唐老板,先问一下你今天上午在干什么?” 方警官的第一问自然是冲着这里的负责人。 “我么?” 唐业看了一眼身边的侄子,皱了皱眉: “因为这几天这里一直在下暴雨,所以岛上有几户居民的房子被冲毁了。我今天上午就和唐懿及几个员工一起去帮他们重修房屋。” “从几点到几点?” “九点到十一点吧。” “你能确定?” “这个,我想大概差不多吧,我记得我们离开饭店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左右,九点十分到的目的地。回来的时候是十点五十离开的,十一点零五分到达饭店。” “你的时间说得这么精确,能给个理由吗?” “这个……可以,不知方警官在大厅里有没有看到,我们那里有一架大的落地钟。” “那个我看到了。” “今天早上我就在那等我的侄子,我们昨天说好是八点半的。但是他还是晚了,所以我等到八点五十后就和其他的人先走了,后来在半路上他追上了我们。我们因为出门晚了,所以一路上一直在看表,记得到那时是九点十分。我们帮那里的渔民重新砌了一间小屋,干完后我又看了看表,那时是十点三刻,我为准备十二点的午餐,所以收拾了一下就和大家一起回饭店。回到饭店大厅时大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 “嗯,这么说,你今早的行踪可以有与你同行的饭店员工和你侄子证明?” “我想应该是这么样。不过唐懿他在之后没有和我一起回饭店,而是去了‘银色海滩’。”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唐老板,今天早上有多少饭店员工和你一起离开的饭店,又有多少人留在饭店里?” “除了厨师伞丈和服务领班司离,其他的都和我一起去了。” “很好,谢谢你唐老板。就这么多问题,你能帮我把发现尸体的两位请进来吗?” “当然!” 离开临时侦讯室的时候,唐业再次看了一眼唐懿。 “唐懿,你叔父的话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么你呢,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的。” 唐懿笑笑, “方警官,你这是向我要我的不在场证明吧。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案发的时间,你们从没跟我说过。但是我确信,那应该是在九点过后。那时我因为迟到去追叔父他们,先是碰到早上游完泳回来的裘千文,他告诉我说:我叔父是走的岛上小路去的岛北面,所以我就在小路上追,路过阳光沙滩时,又看见章广平在为刘小燕拍照,那女人看到我,和我说了两句。后来我在半路上追到了叔父,就一直跟他们做事到结束。十点三刻的时候,我离开我叔父绕海边的小路去银色沙滩找裘音,我也不知几点到的那里,也不知和她闹到几点回来的,只是在快到饭店的路上,她看了一下表,那时是十一点三十五。是不是,我有一段时间是缺乏必要的不在场证明的。” “是啊、是啊。但是见你这么坦率,还有以前和你合作的经验,我相信你不会是凶手,这次要一起做调查吗?” “当然,不过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同时我保证我的调查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妨碍。” “能说说理由嘛?” 方警官对于唐懿说要一个人调查这个案子,觉得非常地奇怪。 “因为这件案子太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是的,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奇怪在哪,因为一旦带给你们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不容易再查出真相了。” 唐懿换到方警官他们所坐的屏风之后,开始以他的方式着手这件案子。 “就是你发现的刘小燕的尸体?” “是的,是我。” “你的名字?” “章广平。” “你的职业?” “摄影记者。” “你为什么事到岛上来?” “我是受唐老板的邀请而来,一方面是度假,一方面是采风,为阳光岛做宣传。” “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 问到如何发现尸体,章广平愣了几十秒钟,然后道, “今天上午,我和姜育、梁海峰他们一起去岛上看看,回来时经过阳光沙滩,梁海峰说要找刘小燕,我说我一块去,于是两人一起去了。我们从铁梯那里爬下去,在悬崖下的沙滩上发现刘小燕躺在那,开始我以为她睡着了,乘机拍了几张照片,可是当梁海峰跑过去叫她时,却发现她已经死了。梁海峰跟我那么一说,我吓得半死,然后赶紧回饭店告诉其他人。” “哦,那么你是一个人回饭店报的案啰,当时是几点?” “是的,我跑回大厅,记得当时挂钟上的时间是十一点一刻不到一两分钟的时候。” “哦,很好。” 方警官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一遍记下的笔录,突然问: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我有听说你今早上单独和她在沙滩上做什么?” “啊,我……” 章广平一阵惊惶失措,叽叽歪歪地说, “我、我今天早上只是在沙滩上等姜育他们的时候,恰好遇上那女的,所以就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我,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梁海峰、梁海峰才和她有一腿!” 三 调查2 “是你发现的尸体?” 还没有等梁海峰坐稳,方警官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梁海峰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坐对面的警察,回答说: “是我和章广平记者一起发现的。” “那么当时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死者的?” “在阳光沙滩东面峭壁下的一处小沙滩上,当时我们还以为她在晒日光浴,没想到她却已经是死了。” “你确定她当时已经死了?” “我当然确定,我本来跑过去想叫醒她的,可是碰到她的身体时,却发现已经没有活着的迹象了。” “然后呢,你做了些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让章广平回来报信,我负责看守现场。” “哦?独自一人面对着一个死人很害怕吧。你大概等了多久他们才回来?” “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 “我当时并没有戴手表啊。” “那么大致你认为过了多久才有人来的?” “起码半个小时吧,说不定有四十分钟左右。” “当时来了哪几个人?” “差不多大家都来了。” “他们都来了,他们来干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干,除了我和唐老板以外,其他人都站在悬崖上看。” “那么你单独呆在那里的时候干了些什么?” 方警官突然之间加大嗓门,撑着茶几台站起来直瞍瞍地盯着他看。 “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站在那里看。” 他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依然镇静地回答道, “我明白在警察来之前,现场是不能被破坏的。” “哼哼……你很聪明。” 方警官冷笑着坐回沙发,接着又问, “你爱你妻子嘛?” 这是一个令梁海峰不曾想到的问题, “我当然爱我妻子。” 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去找死者?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没有。”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我承认我是个比较好玩或者说有些花心的男人,但是我爱着妻子,只有大家都在的时候,我才和那女人一起玩玩,但私低下却从来没跟她发生过任何关系。” “但是,你还是瞒着你妻子去找了她,不是吗?” “不是。我不知那女人怎么搞的,今天早上突然暗示我要到峭壁下的沙滩上找她,本来我并不想去,但是后来章广平那个男人在那风言风语,我怕他回到饭店胡说,所以就带他一起去找刘小燕,我想当着他的面正式把我和刘小燕的事说清楚。我不喜欢那个猥琐的男人,我讨厌他那种女里女气的样子,那种长舌妇似的造谣。” 说到这,梁海峰站了起来, “今天上午我一直和姜育先生在一起,直到路过阳光沙滩时,才与他分开。然后我和那记者去找刘小燕,但那时她已经死了。顺便再说一句,早上我们离开时,那女人还活着。虽然不愿那么说,但是我肯定我们三个人都不可能是杀死刘小燕的凶手,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我想在没有经过完全的调查之前,谁也不能排除嫌疑。” 方警官回上这句话,送梁海峰出去了。 然后是姜育,姜育的情况十分简单,他的所有时间都有人能够证明:九点钟吃完早饭和梁海峰一起出去,离开饭店后碰到记者章广平,三个人在岛上进行了一番考察,十点四十的时候从岛的东北面沿小路返回,在阳光海滩和梁、章两人分开后直接去了羽毛球场,进球场时,朱晴和刘小鹤两人正好在单打,接着他们换成了双打,直到章广平闯进饭店报信。 接下来的一个是被害人的丈夫裘千文,他一声不响地坐到沙发上,低沉着脸。 “我很抱歉会发生这种事,我明白这个时候打扰你不太好,但是为了尽快能查清您夫人遇害的真相,我不得不请教您几个问题。” “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尽可能回答。” 唐懿从屏风的缝隙里看了一眼裘千文,见他皱巴巴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悲伤。 ——如果他表现得过于悲伤,反倒要让我起疑。 对顶起十指,唐懿闭起眼睛,静静地听后面的对话。 “请问您最后一眼见到您夫人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在沙滩上,我游完泳回来。” “那么您没有和您夫人一起回饭店。” “没有,我们两人一直各做各的,从结婚以来就一直这样。” “那么,你和你妻子的关系不是很好了?” 唐懿注意到,方警官提问时的“您”已经变成了“你”。 “是的,并不是十分好,我的女儿也不很喜欢她。” “那么,你们俩为了什么结婚的呢?” “这个……” 裘千文踌躇着,不吱声。 “请你回答,虽然这涉及你的隐私,但是因为关系到案件,还是请你配合,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这个……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在酒后做错了事。” 也许这真的是一段耻辱的往事,说到这时他又低下了头, “我是一名公务人员,如果这种事传出去,我的名誉就……” “我明白了,她以此要挟你,所以你就娶了她。” “这,也不能算是她要挟我,其实是我主动提出的。她不能算是一个好女人,但至少也不是很坏,她有她的财富和自由,但当我提出结婚时,她同意了。” “这么说,虽然你们的婚姻不幸福,但还不至于彼此仇恨。” “是的,我想是这样。” “那么,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今天上午你在干些什么?” “我在打一篇论文。” “什么样的论文?打了多久?” “是关于我国旅游发展的现状和发展趋势的文章,你知道我们要通过这个来评职称。今天上午,游完泳回到饭店,那时大概是九点左右,我回房间洗了个澡,然后就开始在我带来的手提电脑上打文章,一直到十点五十的时候,我想起十一点的时候要打羽毛球,就存盘了。” “这么说,你整个上午一直在房间里,有谁能够证明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曾经叫服务员给我送上一杯红茶,那时应该是九点半不到。对了,我还听到两三次走廊里服务员走动的声音和两次隔壁房间洗澡时的水声。” “你能确定你听到的这些声音嘛。” “我能确定,因为服务员每次走动都推着车子,可能是给201室的老村长送东西吧。” “那么谢谢你的帮助,请节哀。” “请坐,听说今天上午你和唐懿一直在一起是嘛?呵呵……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有几个问题问你一下,你可以像相信唐懿一样相信我。” “唐懿他怎么了,为什么我没看见他,难道你们把他……?” “呵呵……裘小姐你想哪去了,唐懿他可是我们警察的好朋友,我想他现在可能在做自己的调查吧,你知不知道,他这个人对处理案件很有自己的一套的?我曾经可惜过,向他这样的人如果是警察,我们中国公安的光辉形象就有代表了。” “嘻嘻……他真的有这么棒吗?” “当然。他理智、逻辑一流、想像力丰富,你知道办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警察的想象力,而且他这个人还蛮有绅士风度的,为人处事彬彬有礼。” “可是,有时候也喜欢恶作剧。” “哦,是嘛!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缺点啊。呵呵……好吧,裘小姐,能说说今天上午你做了些什么吗?” “我么?我记得我和朱晴女士约好九点半在银色沙滩碰头,所以九点钟的时候我吃完早饭,回楼上换上泳衣就出去了。到沙滩时还只有九点二十五分,但是朱晴女士已经在那里了,她让我做模特,给画了身素描。到十点半的时候,她匆匆赶回去参加约好的羽毛球比赛,剩我一个在那里。我游了会泳,然后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才刚躺了一会就感到身上被人撒上了沙子。后来我和唐懿在海滩上玩了一会就一起会饭店了。” “嗯,很好,那么你身上有带表吗?你可以确定你所说的时间吗?” “我想我可以,我一直把手表放在披着的外套口袋里,朱晴女士离开时曾经问了我时间。后来我和唐懿回饭店时也看了,那时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谢谢你提供的情况。” 方警官站起身来, “以后再碰到有人想对你做坏事,你就告诉我,我让他在拘留所里待几天清醒清醒。” 说这话的时候,方警官有意碰了碰身后的屏风,唐懿泰然自若地抽抽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四 调查3 接下来对刘小鹤和朱睛的调查可以说是最具价值和最无聊的事,说具有价值是因为两个女人都提供了非常有意思的线索,而且还牵扯到这起命案可能的动机;说它无聊则是因为,根据稍后陇法医打来的电话证明了凶手是一个男人的假设,而且长时间的不停讯问,也使得方警官疲惫不堪。 “你是死者刘小燕的姐姐刘小鹤?” “是的。我和她是孪生姐妹。” 她坐下来,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方警官,等待着他的问话。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刘女士。你和你的妹妹怎么会双双到这个岛上来的?” “是唐老板邀请的。你觉得很巧是不是?” 她古铜色的脸颊皱起来,显出一个淡淡的酒窝,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唐老板和千文以前都是一个专业的学弟学妹,上学的时候就一直交往,现在我们依旧在这一行业工作、活动,彼此见面也很正常。” “呵呵……刘女士没听懂我的话啊?我是问你怎么会和你妹妹同时来这岛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是千文的妻子,陪他丈夫一起来,而我是唐老板邀请的,我们正好碰上了,就这么巧。” “哦,原来如此。” 方警官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么,你的妹妹怎么会和裘千文结婚的呢?按理来说,她应该是通过你认识的裘千文吧?” “是的。” “是你有意撮合他们的?” 刘小鹤沉默了一会儿,方警官也没有逼她直说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的香烟,抽出一根, “可以嘛?” “可以。” 刘小鹤微微地蹙了一下眉。 “看来刘女士不喜欢闻烟味啊,那我就不抽了。” 他把抽出的香烟一边塞回盒子里,一边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 “裘千文他不抽烟吧。” “他不抽。” 刚出口,刘小鹤就后悔了,她看到对面坐着的方警官狡猾地冲着她笑, “我明白了,你是在试探我和千文的关系。” “不,我不是在试探,你和裘千文的关系,从你最初的几句话里我就知道了,我只是在等你开口。你要知道,裘千文已经把他和刘小燕结婚的理由说了。” “他!!” 刘小鹤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 “我明白了,既然他说了,我也告诉你们好了。我恨妹妹,是她抢走了千文。” “哦,她是用什么手段抢走的呢?” “她用最卑鄙无耻的手段迷惑千文,然后以千文的名誉和将来为把柄逼他和自己结婚!!” “可是她和裘千文结婚有什么目的呢,我听裘千文自己说,是他向刘小燕求婚后,刘小燕才答应嫁给他的。” “千文真是太善良了,明明那女人死了还要为她背黑锅。明明是那女人自己逼着他要结婚的。警察先生也许你很奇怪,她明明自己有一笔钱可以生活得很好,却还要嫁给千文?但是你要知道,那种女人的心理是不正常的,说实话我妹妹她也的确很可怜,大一的时候因为被一个男生强暴而被开除;开除出校后她为了生存,就在一些污七八糟的酒店打工,也经常被人乘机揩油;而后她又试图在演艺圈混出点名堂,因为她以前是在舞蹈学院学现代舞的……” 屏风后面的唐懿听到“舞蹈学院”四个字时,人猛地挺了起来,他直着身子,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屏风那头传来的声波。 “我想警察先生你也知道当今演艺界的黑暗,像她那样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要在影视圈混出点名堂、得到大导演的欣赏要付出什么。” “我明白。” 方警官点点头以示理解。 “就这样,她通过贿赂了几个大导演后,出演了几部电影的女主角。可是现今国内影视业的低靡没有给她付出的巨额成本带来回报,再加上那些导演的喜新厌旧,所以她在演艺圈里也很快混不下去了,所以她只能凭她那几年里唯一还保存着的姿色找了一个外国老板。虽然我不知当时那个外国人对她许下了什么诺言,但我想她应该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被人玩玩的角色。所以我想自那以后她的心理就一直不正常,一直想为自己找一个正式的名分,所以她才设计利用了千文。” “嗯……也许吧。” 方警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对她所有的那份财产知道多少?” “这个……据我所知,她那个外国老板在回国之前给了她10万美金和一幢房子,她和千文结婚后把房子卖了,大概也值个三四十万。” “那么就是说,她所有的财产加在一起的话,也有一百多万人民币了?” “可能,不过也未必。你要知道,我妹妹是个很放荡的人,说不定她在外面和其他人鬼混时用得差不多了呢?” “呵呵……那也用不了一百万啊?” “不一定哦,要知道如果碰上什么难缠的家伙进行敲诈勒索,她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啊。而且据我所知她的钱在婚前做过公证,婚后也一直由她自己支配,千文根本不知道她钱的底细。” “但是现在总该知道了吧,呵呵……” “呵呵……是啊,现在总该被知道了。” 刘小鹤跟着傻笑起来。 “刘女士,你的公司办得如何,最近缺钱吗?” 她的表情迅速地冻僵,然后微微地颤着,问: “警察先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考虑到谋杀的动机,无论是在仇恨还是金钱方面,你都有很大的嫌疑。” “你!!我都有很大的嫌疑……,你说我是杀人犯?” 那女人激动起来了。 “不,我没有说你是杀人犯,我只是说你是嫌疑人,而且在这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杀人,只不过你的嫌疑比较重而已。” “混帐话,什么叫在这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嫌疑犯?好像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似的。难道她就不可能被岛外面的人杀了?” “很遗憾,这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这几天,这一带一直有暴风雨,所以市里每天开往阳光岛的渡轮被取消了。” “那么其他人呢,比如渔民?” “这也不可能,因为现在是休渔期,所有的渔船统一收理起来,防止有人偷捕。而且海上也一直有缉私艇在巡逻,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今天早上这里附近的海域没有一只可疑的船只。最后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其他人的谋杀动机是什么, 尸体上没有遭到强暴的迹象,也不是劫财,那么难道还有人无聊到开船出来随便找个人杀杀吗?” “我明白了。” 刘小鹤低下头,添了添嘴唇说, “不过今天早上我一直在阳台上看书,一直到十一点的时候和千文他们一起打羽毛球。” “你说你一直在阳台上看书,有人证明吗?”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是一个人在看书,我不知道有没有服务员看到我。” “哦,为什么你一个人会在阳台上看书呢?” “这个。” 刘小鹤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因为我昨晚上不舒服,所以今天早上提不起兴趣。” “哦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方警官同样尴尬。 “对了,警官先生,我记得今早上我九点半起来的时候先是洗了个澡,后来让服务员给我送了一杯奶茶,那时大概是十点左右。喝过奶茶以后我去阳台上看书,走到走廊时听到千文的房间里传出了打字的声音,我想他是在打他的那份论文吧。” “哦,明白了,谢谢你提供了这么多的情况。” “不客气。” 刘小鹤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头来,又问, “我是不是嫌疑依旧很大?” “我恐怕是这样的。” 方警官目送神色黯淡的女士走出临时侦讯室,一把抓起桌上的红塔山使劲地蹂躏。 五 调查4 北京时间17:34,刚刚侦讯完刘小鹤的方警官接到了陇法医打来的电话,据对解剖后的初步分析认定:死者刘小燕的死亡时间在六到九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上午的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考虑到大家在九点左右仍看到过死者,以及阳光照射下高温所带来的尸变情况,判定死亡时间为九点到十一点半之间;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此外死者表面没有其他擦伤和搏斗过的痕迹。从死者颈部的勒痕可以大致推算出凶手是一个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男性,估计是死者身边熟悉的亲友或朋友,趁死者不在意时对其进行突然袭击,以致死者来不及反抗。 此外死者的体表涂有防晒霜,经检验和现场取得的牌子一致,是一种曼秀蕾顿牌的专门日光浴防晒霜,因此根据这一点也可推算出死者是在晒日光浴时遇害的,也就是在九点过后,太阳转到东南面的这段时间里。最后陇法医在报告中还提到了另外一个有趣的发现,刘小燕的遗体上沾有一类特殊的沙子,这种沙子比一般海沙更加圆润细滑,且盐度成分高。 “怎么样,唐懿,你能从这份报告上看出什么吗?” “没有,说实话,现在我考虑的仍是那些人的不在场证明,除去还未调查过的朱晴、年大鱼和两个留在饭店的人,就只有刘小鹤一个人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是啊,那个女人不容易对付。明明知道她的理由牵强,却没有办法继续深入下去。” “但是方警官,即使她真的没有不在场证明,她仍然不可能是凶手。陇法医的报告已经明确指出凶手是个青壮年男性,而且这一点你在先前观察现场的时候自己也说过。” “是的。” 方警官从被他虐待得烂兮兮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还没点,那白色的身躯就已经折下腰来,他看着变节投地的半截香烟说, “还有四个人,希望能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否则这个案件可真是令我头痛了。” “也许,是吧。” 唐懿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紧皱眉头。 朱晴的证词没有给方警官带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除去她承认因为刘小燕的事和她丈夫曾经争吵过以外,其他的根本毫无意义。并且她提供的时间证明也和裘音一致,完全对得上号:在十点五十的时候回到饭店,赶紧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参加羽毛球赛。她到达羽毛球场的时候裘千文和刘小鹤已经在那里了,然后她和刘小鹤刚打了三个球,姜育也来了,那时是十一点零五分不到。 “那么朱晴女士,你是怎样看待刘小燕的?” “那个女人是个下贱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那你丈夫和她……” “我丈夫不会喜欢她的,我丈夫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向我保证过了,所以我只是在等待,等待离开这个岛的日子。” “明白了。” 方警官点点头, “听说你今天上午在沙滩上给裘音画了张素描,可以给我看看嘛。” “这个,当然可以。我给你拿去。” “不,不急,呆会儿我会去看的。谢谢你的帮助。” 伞丈、司离两人是当时留在饭店的服务人员,虽说两人的名字比较古怪,却是店里不可或缺的支柱型成员。伞丈是个不错的厨师,烧得一手地道的海鲜大餐,同时在点心方面的创意也是独具匠心;司离一个旅游学校毕业出来的小女生,年纪不比唐懿、裘音大多少,在饭店的服务待客上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是姣姣者,而且凭着会说两门外语(英语、日语)的优势,使得其他人不敢小窥。 “这么说,你今天上午除了三次给楼上的客人送东西以外,就一直和伞丈在一起?” “是的,九点二十的时候我应裘千文先生要求给他送了杯红茶;十点钟我接到刘小鹤女士的电话送了杯奶茶上去;十点半的时候我又给二楼的老村长送了一碗鱼肉粥。” “那么你在给他们送东西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 “这个,我记得裘千文先生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台手提电脑在打字;刘小鹤女士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浴袍正在拉窗帘;老村长因为关节炎发作的关系躺在床上,在看电视。” “很好,那么你每次上楼大概都有多久?” “不超过五分钟吧。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十一点不到的时候还去过一次老村长的房间,对不起我刚才忘了。” “没关系,那么你这次上去送什么?” “不,不是送什么,我是去取碗的,顺带还问了他中午想要吃什么。” “知道了,那么其余的时间你保证,你始终和伞丈他在一起是吗?” “是的,我们在员工休息的地方聊天,谈前天晚上看的录像。” “原来如此,谢谢了。” “怎么样,是不是和伞丈的说词一模一样,完全对得上。” “是啊,而且还和裘千文、刘小鹤提供的时间相一致。” “这么的话,也就是说留在饭店里的人都没有机会犯案。除非……” “除非所有的人都在说谎。” “是啊,还有年大鱼那里要去问一下,不过我认为不可能有什么新线索。” “我同意。那么方警官,就让我留在这好好地再把所有人提供的线索整理一遍吧。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可能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 方警官提起臃肿的身子,向门口走去。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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