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之门－恶之源（一）

恶之源（一）

这是对于我的《侦探的故事》第2章和第3章的补充，因为原来的内容比较单薄。这次修改增加了大量的内容，由于尚未完成，故采取连载的方式。--ellry注

提到犯罪第一个罪犯大概是该隐，《圣经》上创世纪第四章所记载--“该隐弒弟亚伯”，作为亚当和夏娃的儿子他具有了争当第一的独一无二的优势。这个犯罪的要素还蛮齐全，有被害人--亚伯，有行凶动机--嫉妒，甚至有凶器--短剑，还有……还有侦探式的角色--上帝。最后一点有些开玩笑了，上帝是全能的，他不需要调查、推理，因为他什么都知道。这点阻碍了上帝成为侦探。
不过，第一个充当侦探角色的也是圣经人物--丹尼尔（Daniel）先知。《次经》（Apocryphal Scripture）中记载了这位“侦探”的故事。在《彼勒与大蛇》中先知在密闭的神殿内撒满灰，并借此捉到了第一起多人犯案（七十位僧侣）的罪犯。《苏珊娜的故事》也广为流传。巴比伦有位富人，他的妻子苏姗娜美貌惊人。两个士师迷恋上了苏姗娜的美貌。一天，苏姗娜吩咐女仆去拿洗澡用品并把大门锁上，女仆走后，藏在一边的士师出来向苏姗娜求欢，并威胁不同意就说苏姗娜要和一个小伙子幽会。苏姗娜不同意，士师就去告苏姗娜，因为他们是士师所以人们相信了他们，苏姗娜被判死刑。但以理挺身而出要求重审，并把两个士师分开分别询问在哪里看到苏姗娜于情人幽会，果然二人的证词不一，最终苏姗娜获救，恶人遭到惩罚。先知的交叉询问的方式直至今日仍是案件审判的一个重要方法。
《圣经》中的智慧故事“两个母亲的故事”有点像中国的公案小说：两个女人来到所罗门王面前说，各自生下一个婴儿，夜里一个女人睡觉把孩子憋死了，她就把死婴掉了包，天亮后另一个女人发现身旁的死婴，但是死婴并非自己的孩子。所罗门王下令将孩子砍成两半均分，一个女人泰然处之，另一个却大叫不要，于是所罗门王认定哀求保全孩子的女人是真正的母亲。这段简练的文字涉及了犯罪、法庭审判、悬念、推理等侦探小说的基本要素。
犯罪和侦探文学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纪。这时艺术和文学正处在逐渐兴旺的时期，哲学已经从宗教和数学中分离开来，艺术家们在作品中描述的主体也从上帝或是神化英雄转向希腊城邦的公民们。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以及欧里庇得斯的戏剧就体现出了这种发展的倾向。古希腊普通公民的注意力可以很容易的被这些流行戏剧--悲剧喜剧--所吸引。公开辩论和讨论中的理性成分在戏剧中由语言转变为行动，这也使民众容易接受，不管他的兴趣是在政治，还是在科学，抑或是艺术本身。普通人希望满足娱乐要求，而戏剧也满足了这一需求，因此可以理解在某些戏剧中加入了悬念的因素，并和违法犯罪联系在一起。这对于犯罪文学的发展十分重要。它们早期出现在神化故事和荷马史诗中，最终导向希腊小说。
戏剧总是基于神化传说，但是后来人的因素越来越重要，个人犯罪问题也开始出现于其中。在埃斯库罗斯的《俄瑞斯忒亚》（Oresteia）中，俄瑞斯忒斯的母亲联合情夫埃癸斯托斯杀死了他的父亲阿伽门农，于是俄瑞斯忒斯杀死了他的母亲以及其情夫。复仇女神开始追捕俄瑞斯忒斯，频繁的用被他杀死的母亲的鬼魂刺激他。阿波罗建议俄瑞斯忒斯去雅典找雅典娜寻求保护和公正。但是雅典娜没有自己决定俄瑞斯忒斯的命运，而是希望雅典民众来判决他是否有罪。于是陪审团裁决这一构想被引入希腊文学。复仇女神代表公诉方，阿波罗既是辩护律师也是证人--他是一个神因此他是一个最可靠的证人。12个被选出来的雅典公民组成了陪审团，雅典娜自己则是法官。她倾向于俄瑞斯忒斯无罪，因此当12个人的投票形成6票赞成6票反对的局面时她投了关键一票，俄瑞斯忒斯被判无罪。这个案件明白的显示了犯罪如何发生，犯罪问题应该公开的被认真对待，在判决之前权衡所有的细节。
另一位著名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则把俄狄浦斯的传奇故事改编成著名悲剧《俄狄浦斯王》。此剧在公元前428年上演，被亚里斯多德认为是古希腊悲剧的典范。俄狄浦斯是古希腊城邦忒拜王拉伊俄斯和王后伊俄卡斯忒的儿子，神示说他长大会杀父，所以被遗弃，但却成为临近科任托斯国王波吕玻斯的养子。长大后，偶然到神庙问卜得知会杀父娶母，于是就转向忒拜，不料神示应验，终究杀父娶母。忒拜遭到瘟疫神示必须查办杀死先王的凶手。于是俄狄浦斯通过调查找出真相，其母羞愧自杀，他也自残双眼，请求流放。此剧在结构布局上采取了倒叙手法，它包含了凶杀案、调查、取证、虚假线索、戏剧性的暴露原先未受怀疑的罪犯和惩罚罪犯。剧中的悬疑、犯罪等很好的烘托了悲剧气氛。而俄狄浦斯也被称为侦探英雄的先驱，因为当他了解有犯罪的发生，他便展开调查，这也导致了可怕的发现--他就是罪犯，当然出人意料的结局也是现代侦探小说的标准设置。
希腊戏剧目的是为了教育普通观众。因此，为了获得更为广泛的观众群，故事更剧戏剧性。当然希腊戏剧并不是现代惊悚小说，但它涉及犯罪，提供了悬念，其中戏剧性的元素的灵感甚至直接来自于法律案件。
大约在公元前400年，尤其是在政治演说和辩论中，演讲艺术和如何吸引听众是极为重要的。狄摩西尼斯的演讲术在法庭上激起公众广泛的兴趣。他表达方式的优美，他头脑的精明，他的证据逻辑上的严密性深深的吸引着听众。而诉讼案件本身就包含着让人着迷的因素：遗产争夺，保险欺诈，以及故意损害等都是听众喜闻乐见的。
在古罗马，著名雄辩家、政治家及哲学家西塞罗（Cicero）的演说稿被广泛传播，那些没有亲耳听他演说的人也可以借此读到他缜思熟虑的文章。他的《定命》（De Divinatione）一书也被称为是一本萌芽期的推理小说。他因参与两件诉讼案而声名远播：一件是公元前71年对抗西西里岛总督，声名狼藉的普阿斯·凡瑞斯；另外一件是在公元前80年为亚美尼亚的塞克斯塔斯·罗斯库斯辩护。凡瑞斯掠夺了大量的艺术珍宝，参与了很多不法交易，并对许多谋杀案负有责任。西塞罗为了西西里城邦公众的利益，就将矛头对准了他。他作了一场出色的公开演说，并请来证人作证，结果他却被放逐。塞克斯塔斯·罗斯库斯被指控杀害了他的父亲，这会被判溺水而死。西塞罗证明了他的两个亲戚将他父亲杀死，并陷害于他，目的是为了获得财产。最后罗斯库斯被判无罪。
古罗马柏拉图学派哲学家和雄辩家卢修斯· 阿普列尤斯（Lucius Apuleius）在公元2世纪创作了《金驴记》（The Golden Ass，也作《变形记》，Metamorphoses）。书中一些故事完全是为了娱乐而创作的，作者的意图是用令人愉快的故事和笑话作为话题助兴。但其中一些故事显示了早期哲学家对于犯罪的思考，称得上具有侦探犯罪故事的雏形。
书中第十卷开头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继母对她的继子开始很好，后来由于自己生了孩子对他就不好了，还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他。她派一个奴隶去买了一些致命的毒药想毒死继子，不料她自己的儿子误食而死。继母就诬告是继子毒死了她的孩子。为小儿子下完葬之后，痛心的父亲立刻去法庭起诉大儿子。审判官认为证据不充分要求寻找更多的证据。一个奴隶称了解少年犯罪的内幕。他说，少年曾把他叫去命令他杀死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时许诺给他一大笔报酬。奴隶拒绝了，少年就威胁要杀死他。最后是被告自己用毒药毒死了男孩。他说得就像真的一样。陪审团不再认为少年是无辜的了。正当陪审团要开始投票决定少年是否有罪时，陪审团中的一员一位相当受人尊敬的医生出面阻止他人投票。他说，他不希望出现第二次谋杀，因为被告会受到不公正的判决，而他知道实情。这个奴隶不久前来找过医生，要他给点特效毒药，因为一个病人需要。医生认为他在说谎，但给了他一剂药。奴隶给了他一袋子钱，袋子上有奴隶自己印章的记号。医生要求当场证实。法庭上的侍者抓住奴隶，在他身上找到一枚铁制印章戒指，上面的印记和袋子上的正好吻合。医生接着说，他不能容忍奴隶把无辜的少年推向死亡，更不能允许一个卑微的奴隶嘲弄法庭的权威逃脱犯罪的惩罚。他认为如果他拒绝给奴隶毒药，奴隶就会从别人那儿得到毒药或者用其它方式如刺杀来施行犯罪，因此他给了奴隶一剂曼陀罗剂，这是一种公认得麻醉剂，用后人会沉睡的像死了一样。如果男孩真的服用了医生的药剂，那幺他还活着。如果男孩确实死了，那幺还要继续调查。果然，坟墓挖开后，男孩还活着，于是继母和奴隶的罪行也清楚了。继母被判钟声流放，奴隶则钉死在十字架上。人们把医生收的钱仍然给他作为奖赏。
另外一个被称为早期侦探犯罪小说的例子是希罗多德（Herodotus）在《历史》第二卷中讲述的关于Rhamsinitus国王的宝库的故事。国王建造了一座石室宝库，建造者留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它很隐蔽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把秘密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便找到秘密信道进宝库行窃。后来老大落入陷阱被抓，老二为了不让哥哥的身份暴露就砍掉了他的脑袋，仍旧继续欺瞒国王。最后他娶到国王的女儿为妻。这种“偷盗大王”的故事在世界各地的民间传说中都很普遍。
传奇故事也早在古希腊就开始繁荣起来，它的主题通常是：忠诚的爱人在无穷无尽的冒险中分分合合最终获得了团圆，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其中经常包含着犯罪。生活在公元3世纪的诡辩家Heliodous是当时最好的传奇故事作家，他的代表作是《衣索比亚故事》（Aethiopica）。本书描绘了Theagenes和Charicleia的冒险经历，共十卷。性和犯罪是本书最大的卖点。Theagenes、Charicleia和Cnemon在一个埃及的强盗老窝里发现了一名被谋杀的希腊女子。Theagenes从刀柄上鹰型的记号上认出它属于Thyamis，于是判断凶手大约就是Thyamis。故事中犯罪的光芒被冒险所遮掩住了，读者主要关心的是爱人们在终了能否最终团圆。
在古代，关于犯罪的主题并不足以支撑一本长篇小说，它只有在阿普列尤斯笔下的短篇小说中才能成为故事的中心。读者对于这类故事的兴趣在于好奇心的驱使，希望去调查罪案并得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如阿普列尤斯所说的：“我想知道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