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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维的侦探手记II——俄国舞鞋之谜(中篇)
 作者:hitachi41  人气: 4708  发表于: 03年08月12日09点4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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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舞鞋之谜

今天是小泉的爷爷奶奶结婚五十五周年,相识六十年的日子。从半个月前他们那个孝顺的孙女儿就忙着给两位老人家庆祝。这不,此时此刻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江老爷子,一边美滋滋地抽着烟,一边对着身旁的老夫人殷勤备至。那份激情似乎回到了六十年前。
“我说丁当。我们两跳一曲,也向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华尔兹。”
老爷子的话吓了我们一跳。老太太涨红了脸,说:“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这跳舞的事还是让年轻人来吧。”
“老,什么话?想当年你可是上海滩的舞后哦,你今天一定要再跟我跳上一曲。”说完,我们的江盗洋先生愣是一把把老太太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还对着小泉眨眨眼,说,“六十年前我也是这么和你奶奶跳舞认识的。”
“胡说八道。”江家好婆说,“当年,明明是我大伯找你去我家办案才认识的。”
“这个……也不对啊,好像是在咖啡馆里……”老爷子被老夫人这么一挤兑,没了辙。差点抓耳挠腮起来,好一会才说:“这不,我当年可是上海滩的第一大侦探。”
“大侦探?”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说,“我记得那个案子,你好像没有侦破啊。”
“什么没有侦破。”江盗洋更急了,“我不过是不想告诉那些笨警探真相罢了。”
“哦,当然,当然。不过我为此差点被那个雷大侦探给抓了起来。”老夫人依旧唠叨着,接着喃喃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应该是那个人。”老夫妻两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翩翩起舞。
“盗洋老矣,尚能舞否?”江老爷子自傲地回头反问我们说,于是小泉衷心地“奉承”起他。“爷爷。”她说,“你们跳得可不是一般得好。”
“不过……”爷爷接过孙女的话,“皮皮有什么企图?”
“不过是你孙女、孙女婿想听听你当年传奇的侦探故事。”
“是的,好婆好聪明哦。”小泉笑得甜甜的,然后给显得有些不爽的爷爷点上一支烟。

江盗洋的侦探故事
我,江盗洋,今年二十五岁。一个侦探。七月七日下午三点二十的时候,我正坐在霞飞路的伏尔加咖啡馆里。伴着馆里《伏尔加船夫曲》悲怆的旋律,我一边抽着白金龙香烟,一边消磨我的午后时光。在没有案子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大多这样耗费。
三点半,咖啡馆里走进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是丁源洋行的老板丁奉源,年纪大概五十七八,有一张三个下巴的脸。一个白俄女待者赶忙跑过来接下他的帽子和手杖。那个和他同来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年纪在二十岁仿佛,有一张漂亮的圆脸,穿一席杏黄色的高衩旗袍。她似乎发现我在看她了,对我露出一笑。那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姑娘。
“丁当,玛利亚·司拉古尼夫人在这吗?”
“伯父,我恐怕……”那个叫丁当的女孩环顾了一圈四周,谨慎地说:“她还没到。”
“是吗?”肥胖的老人摇摇脑袋,“这些个外国人,最不讲信用了。”
他们找了一张正对大门的桌子坐下来,那里和我正坐的地方相隔两张桌子。那个姑娘面对我坐下,然后又冲我一笑。于是我举起我的伏特加,向她致意。
“怎么了,丁当?你看见哪个熟人了?”三下巴的富翁转过脸来,看见了我。“这个,难道不就是江盗洋先生吗?”
“哈罗,丁奉源先生。”我站起来,以那种洋泾浜的古怪腔回答他。
“你好。”他迟疑地站起身,然后把我介绍给他的侄女说,“丁当,这一位是上海滩的大侦探,江盗洋先生,他曾经帮助我们洋行侦破过一起巨额盗窃案。江先生,这个是我的侄女丁当。”
“您好,丁小姐。很荣幸见到你。”我变得有些兴奋,殷勤地向她问好。而她却是有些脸红地伸出右手,让我行了个吻手礼。
“咳咳。”丁奉源干咳两声,然后问我说,“江先生最近比较空闲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伤自尊心,于是回答他,“没办法,最近上海滩的罪犯变得蠢笨起来。交给那些警察办就绰绰有余了。”
“正是正是。既然如此,江先生我有一件很小的事很想拜托你……”他的话有些暧昧,可能是因为他的侄女在身边的原因,他不停地偷瞄着丁当。
“大伯。司拉古尼夫人来了。”
“哦,好的。”丁奉源点点头,最后对我说,“如果你愿意,这个礼拜六不妨打电话给我。你有我的名片吧。”
“是的。”
“那好,无论如何,都请你在这个礼拜六上午十点给我打个电话,”
“好吧,我会的。丁先生。”我这么回答他,事实上我在心里已经决定答应他的委托。原因当然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再见这位迷人的小姐。
丁当小姐冲我笑笑,转身去和刚刚进屋的俄国女士交谈。我惊讶的发现,她的俄语异常流利。
那个俄国妇女大概四十多岁,高大,苗条,一头华丽的金色卷发下是一张表情匮乏的脸。她嘴角上的皱纹扳得紧紧,有一股非凡的高贵和冷酷气质。“丁小姐,你想邀请我教你跳芭蕾,我可以接受。只是你要知道,我很严格,如果你不能承受……”
“我明白,司拉古尼夫人。”丁当说,“我是经过认真考虑过后才决定的。”
“既然如此。”司拉古尼夫人碧绿的眼睛射向丁奉源。
“司拉古尼夫人。我们的汽车就停在外面,如果可以,现在就请吧。”丁奉源从身边的皮夹里掏出一张汇丰银行一千元的支票。
司拉古尼夫人拉紧了一下她的纱巾,傲慢地走出咖啡馆。
“江先生,我等你的电话。”丁奉源又转身向我嘱咐了一句,走出咖啡馆。丁当小姐也是笑得甜甜得跑了出去。
“恩哼。”我抓过我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然后又点上一支香烟,继续悠哉游哉地消磨我这炎热的午后。

星期六上午十点整,我按照约定给丁奉源打了个电话。他很是满意地在电话那头说:“江先生果然守信。是的,我有一件事想委托你办一下,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哦,不知是要调查谁?”
“我的一个故友的儿子,详细的情形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自己也没有见过他,而且里面的因由也比较繁复。如果你同意,可以出席今天晚上在我别墅举行一个舞会。”
“是什么样的舞会呢?”我这样问。
“是关于正式收养我的侄女的舞会。”
“是过继丁当小姐?”我的心嘭嘭跳起。
“对。如果江先生同意,你可以以丁当男朋友的身份出席。”
“啊。这个。”我暗自窃喜,心想这个老家伙真是善解人意,但嘴里说,“我没有问题。只是丁当小姐会不会愿意呢?”
“我还是那天下午第一次看到丁当对一个男子连续三笑呢。她会在下午开车去找你,到时你在哪?”
“还在伏尔加。”我挂断电话,心里面抑制不住激动,年轻的血液在我的体内彭湃不已。
再次看到丁当小姐的时候,她穿着一席紫红色的西洋礼服,黑色的长发挽在发网里,上面插着一根羽毛。
“盗洋。”她直呼我的姓名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呢?”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大吃一惊,然后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她挽住了我的胳膊。
“事实上是下个礼拜二,不过伯父特地给我今天举办一个社交舞会。我二十岁了。”
“可是我听丁先生说,今天的舞会是为了收养你。”
“对,也有这么一层目的。”她继续说,“伯父没有结婚,所以要我在他千年之后给他守灵。”
“呵呵……”我苦笑一声,“但是他也会把他的家产留给你吧。”
“不一定。”她说,“他也许会留一些给我,但也许什么也不留。你知道他找你调查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你的伯父只告诉说是他一个故友的儿子。”
“对,那个人叫黄仪蒲,是我伯父一个故友的儿子。但事实上这个故友是我伯父的初恋情人。”
“啊?令伯父的初恋情人?”我好奇地望着她,而且感到背脊有些微微发凉。
“你是不是认为我伯父想要你调查那个黄仪蒲,是想要他入赘我们丁家啊。”这个女孩实在厉害,竟然猜中了我的心事,“放心吧,伯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的。事实上他怀疑这个黄仪蒲在讹诈他的母亲。那个黄夫人,原名应该叫李月桂吧。一个满清时代的小脚女人,从小就做了童养媳。嫁到当地乡绅家,生了一个儿子。第二年丈夫死了,她就为他守了二十多年的寡,贞女啊。”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一顾。
“那么,令伯父该不是为了她而一生未娶的吧?”
“被你猜对了。”丁当说,“我伯父就像外国小说中的情圣,基督山伯爵。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我们丁家是一个奇怪的家族,也许是祖上的优秀东西到了我们这几代人身上已经所剩无几了吧。我们丁家祖上从明朝起就在苏州做纺织生意。几经盛衰,到了我爷爷这一辈又开始有点复兴,在苏州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刚刚捐了个官做,清王朝就被革了命,爷爷为此郁闷致死。留下一大家子给我大伯处理,可他偏偏因为爱上的李月桂嫁人而逃到了上海,再把祖业交给我父亲。父亲是个平庸的人,中规中矩地经营着一大家子,可到底避不过这乱世。我们家就这么又一次衰败。母亲死了,弟弟死了,姑妈也去修道院做了修女,就在我父亲病危时,我伯父他从上海回来了。两个亲兄弟在临终前一番感人的交谈后,我父亲把我交给了我伯父,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
“嗯。”我有滋有味地听着她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她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我总有这么一个感觉,这个叫丁当的女孩绝不简单,她绝不会没有理由告诉我那些事的。
“现在,盗洋。”她说,“我知道了我的事,待会儿做我的男朋友可不要出错哦。”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我还真没猜到。“不行。”我说,“我根本就不了解你。除了你刚才所说的,我对你是一无所知。”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还有你喜欢喝什么,吃什么,玩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你并不想是仅仅在今天晚上做我的男朋友。”她坏笑起来,然后把那些个小秘密告诉了我。
“真没想到哦,我们的丁当小姐还喜欢骑马打枪。”
“我的枪法还不错哦。我曾经拿我伯父的毛瑟枪打碎过距离五十尺的盘子。”
“女神枪手。”
“那当然了。”丁当忽然改成俄语说,“我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开枪打日本鬼子呢。”
我愕然,即惊诧于她的话,更惊诧于她说的俄语,似乎她知道我也懂俄语。

丁家的别墅位于虹桥路的中段,一幢典型的英国式对称建筑。汽车从它的花园进入,驶向一座小型的车库。在这广袤花园的绿树青草之间我隐约看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楼。
“那座楼是伯父特意叫香山木匠仿照老家的一幢宅子修葺的。”丁当对我说,“现在给那位李月桂住。我们一般都叫它黄宅。”
我在心里猜想这幢黄宅很可能是丁奉源特意为那个黄李氏修的。
别墅的客厅很宽敞,这个时候已经布置成了晚会的现场。满桌的美酒佳肴和缤纷的装饰品,还有一组西洋乐师站在大厅的一角,演奏着眼下流行的爵士乐。
丁奉源坐在沙发的中间,手里正握着一杯甜酒。
“哦,江先生到了啊。”他热情地站起来,“喝什么?”
“伏特加。”我说。走到丁奉源的身边,“丁先生,你要我调查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不。”老先生这么回答我,“我相信我要调查什么人,丁当一定已经告诉你了。不过具体的情况,我想在晚会结束后再说。”
我点点头,既然雇主这么说。我这个侦探自然应该遵守职业准则。
“好好的和丁当玩吧,她的舞跳得很好。”
我实在猜不出这个丁奉源心里在想什么。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邀请的客人纷纷前来。我以旁观者的身份地注视着这些当今上海滩上的纺织业大亨和洋行老板们,人数大概有十几位。他们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手里拿着酒,或说说昨天百乐门的新舞女,或讲讲上次赌狗的情况。当然也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围着丁当,一起说她新请的芭蕾舞女教师。我虽然是以丁当男朋友的身份,但这时显得有些寂寞。
又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大厅,年纪不过二十四五,穿着一身笔挺的藏青色毛呢西装,头上梳着油亮油亮的三七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外国香烟。用火柴点燃后,他把火柴棍扔在地毯上,狠狠地踩灭。那一双大概四十二码的漆皮鞋。我盯着他闪光的皮鞋,若有所思。这个时候丁当走了过来。
“这个人就是黄仪蒲。”她以法语对我说,然后笑嘻嘻地挽起我的胳膊,对她的朋友介绍起来,“这个就是我的男朋友哦。怎么样,长得很潇洒吧?”
“是吗?”一个长着雀斑的小姐,问,“那么他叫什么呢?是做什么的呢?”
丁当脸也不红地编起谎话,“他叫高宫酩,是三羊俱乐部的小老板哦。”她竟然连我办案时用过的化名都知道。
“那么高先生跳舞一定很好啦。”
“对啊,对啊。丁当,快和你的男朋友跳个舞给我们看看。”
女宾们吵闹着,真如书里面所形容的,就像一群唧唧喳喳的麻雀。
我和丁当在乐队的即兴演奏下跳起了华尔兹,竟然是出奇的默契。那姿势,那配合,真能给人常在一起跳舞的感觉。
“丁当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我在心理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寻常啊,对你很了解啊?”她贴近我,悄悄地在耳边对我说,“其实我都是在潘先生那知道的。”
我的心里掀起波澜,但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你就是潘先生说的那个要和我一起工作的新同志?”
“孺子可教。”丁当笑哈哈的,随着变奏的乐曲,我们又跳起了狐步舞。
凌晨十二点,闹腾了四个小时的聚会终于结束。我被丁奉源以一个特殊的借口,留了下来。然后在他书房里,他开始跟我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也许你已经听丁当说了一些我的事。她说的不错,那丫头是个鬼机灵,什么秘密都能被她找出来。是的,我年轻的时候确实喜欢李月桂,后来她嫁到了黄家,我心灰意冷,跑到上海。在这里,我拼命的做事、赚钱,就是为了忘掉她。可是你知道,忘记一个爱着的人是很难的。后来她丈夫死了,生活也很困苦,我就把她接到了我这住,而且我还在我的遗嘱里留下一份财产给她。但是有一个问题,她有一个儿子,从小被她宠坏了。现在也是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没了钱就问他老娘要。”
“我明白了,你害怕你将来留给李月桂的财产会被那个儿子拿去。所以你要我调查他,查出他的不良记录,然后想办法使他不能再敲诈他老娘。”
“正是这样。怎么样,江盗洋先生愿意接我这个案子吗?”
“那好吧,我同意。”我将双手的食指对起来,这是模仿《福尔摩斯》小说中大侦探的习惯动作。
“江先生先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了。”丁奉源缓缓移动他肥胖的身体,走出客厅。

第二天上午,我还在和周公喝茶时,“嘭”的一声响,把我给吵了醒。我有些睡眼朦胧地翻过身,想着那是不是汽车回火,倒头继续睡。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丁当在我的门外,急促而又紧张地敲着房门。
“盗洋,盗洋。你快起来。”
“怎么了?”我披了件衣服,开门问她。
“爸爸。”她说,“爸爸被人暗杀。”
“爸爸……”一时间我愣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你是说丁奉源先生?”
“对。”丁当跑起来,“他刚才在书房被人用枪打了。”
我跟着她跑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已经被撞开了。司机丁兆一和花匠丁沧浪正抬着丁奉源出来。肥胖的老人胸口一滩血,面色苍白,已经昏厥。奇迹的是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
“我让他们赶紧送爸爸去医院。”丁当见我看着她,向我解释说。
“对,马上送医院。”我同意她的做法。“但是还必须报警。”
“报警?”她顿了一下,“真的要报警?”
“对,这件事有我来负责。我会和雷光递探长联系,你先送你爸爸去医院,然后再回来,可以吗?”
“好吧。”她接过柳妈递给她的披风,“我也是本案的嫌犯,对吧?”
我不做声,默认她所说的事实。
雷光递探长是当时少数几个不属于任何租界管辖的独立官方警探,在当时的大上海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探长。我和他曾经合作过三四起大案,彼此有些了解。他是一个严谨,还有一些外国办案风格的侦探。标志性打扮是罗马帽子、西班牙披肩、古巴雪茄和漂亮的八字胡。
“咳咳……”雷光递将雪茄的烟蒂丢在地上,咳嗽一声,走进屋来,“好啊,江盗洋。你怎么会牵涉到这件案子里来的啊?”
“我?我是丁当小姐的男朋友啊。”我不想把我的任务告诉他,继续利用昨天的借口。“他让我昨晚上留下来住一夜,结果今天早上就发生了这事。”
“那么现在丁奉源他已经被送往医院了?你检查过现场了没有?”
“还没有。”我说,“不是正等着雷探长你吗?”

“进去看看吧。”他戴上手套,走进书房。书房一共有三间房门,一扇建在北墙,从走廊进去,通向二楼的楼梯,也就是我们进去的这扇门。一扇南门通向外面那个巨大的花园,还有一扇东门通向舞厅,那是丁当练习芭蕾的练功房。书房的南门和东门都是打开的,两者之间的地面上有一组清晰的足印。
“哦,昨晚下雨了吗?”我走出书房,到了园子里,然后走回来说,“原来是露水和泥土形成的足迹。雷探长你看这组足迹在丁奉源的椅子旁也有留下,从泥印还潮湿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个人开枪打的丁奉源。”
“他从园子里进来,开了枪,然后又走到隔壁的练功房。”雷探长跟着也到隔壁,那个房间也是三扇房门,除了这个相通的房门以外,一个通向花园,一个通向走廊。地板上的印记是连向大厅角落的钢琴的。“这些足迹很奇怪,江盗洋你发现了没有。不是皮鞋也不是布鞋。没有鞋底的纹样。”
“是啊,而且这些足迹只显出前面半只脚,似乎是踮着脚走路的。”
“可是踮脚走路的话,为什么又没有足尖。”雷探长百思不得其解地围着钢琴转悠,然后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哈哈……原来是芭蕾舞鞋,凶手是个女人。”
他手里抓起两只粉红丝光的芭蕾舞鞋,那只鞋的前面半个鞋底果然粘着一些尚没有干涸的泥土。我稍稍估计了一下那鞋的尺码不过三十六左右,穿这双鞋的人果然应该是个女人。但是仅仅凭一双鞋能推断她就是刺杀丁奉源的那个人吗?
我怀疑着,但找到的证据重重的打击了我。在钢琴的下面,有一把德国制的毛瑟手枪。发热的枪管和打出了一发的枪匣,正好证明了这就是凶器。
“我的枪法还不错哦。我曾经拿我伯父的毛瑟枪打碎过距离五十尺的盘子。”突然间我想起丁当的话,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雷探长,那双舞鞋有没有被撑开?”
“怎么,江盗洋难道你怀疑是一个男人穿着这鞋杀人吗?”
“如果他要转移视线,这不是很奏效的方法。”
“那么你要失望了,这个鞋子没有一点被撑开的迹象。穿这双鞋子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枪杀了丁奉源。”我嘀咕道,“如果她是这个屋内的人,为什么要穿着舞鞋走到外面,再走进来呢?”
“但如果她是外面的人,这一点就更加难以解释了。”雷探长总结道,“总之,这件案子要水落石出的话,一定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来解释这双鞋子。”
“或者,如果丁奉源没有死掉能够醒来的话,那就更简单了。”

别墅里昨晚上到今天一共有十一个人,其中五男六女。男的有丁奉源、黄仪蒲、司机丁兆一、园丁丁沧浪和我,五个女人是:丁当,俄罗斯女伯爵玛利亚·司拉古尼夫人、丁奉源的初恋情人李月桂、女管家柳妈、女仆丁小琴和丁小瑟。
“怎么?”我问柳妈说,“黄夫人她昨晚上也住在别墅里,没有去她的小屋住。”
“昨天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黄夫人因为早就累了,所以就睡在了底楼的客房。”
“那么她的儿子黄仪蒲也留了下来?”
“是的,是先生让他留下也住一晚上,说今天早上开车送他回城。”
“明白了。”我想丁奉源所以留下他是为了给我一个接触调查的机会。我抽出一支白金龙香烟,点上。我走到雷光递的身边,征询他的调查建议。“雷探长决定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呢?”
他呵呵一笑,同样点了一支雪茄,迷惑我似的说:“我决定从动机开始调查。据我所知昨天晚上丁当小姐正式成为了丁奉源的女儿,然后今天就发生这案子,你不觉得这很巧合吗?”
“喂,你这么说就是怀疑丁当啦?”我认为自己既然是丁当的“男朋友”,就应该好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的确我很怀疑你的女朋友。”八字胡开诚布公地说,“而且我听说她会打枪。”
“是吗?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是哪一位向你透露的这个消息啊?“
“我自有消息来源。”
“这么说来,雷探长是不想在这个案子中和我合作啦。”
“哈哈哈……你说的很对。”他大笑着弹起烟灰,“你的身份使我不敢信任。”
“但是雷探长你不会阻止我单独调查吧。”
“可以,但是必须等我想要调查的之后才可以。”
“随便,反正我还没有吃早饭。给你们一个小时,够了吧。”
雷探长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去叫他的手下。我一个人来到饭厅,发现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个人。那张逆面冲的脸,一看我就浑身来气。
“咳,高先生。好啊,吃早饭吗?”
“你也是吗?”我反问他,坐到和他相隔两个座位的椅子上。
早餐不能算是丰盛,但我爱吃的东西却不少。有羊角面包和鳕鱼,还有红茶、咖啡……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呷上一口。“黄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啊。”
“那么今天早上呢?”
“今天早上?”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擦擦嘴。“今天早上谁能睡好呢?”
“这么说你听到枪声了?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床上睡觉啊。”
“可是你刚才还说你没睡好啊。”
“我……”他迟疑了一下,说,“我睡在床上,没睡着,后来听到了枪声,还有骚乱声。于是我就爬起来,我害怕惹事,就来这里吃饭了。你知道虽然丁伯父和我妈妈是好朋友,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我不想被这种事卷进去。”
这个纨绔子,假装得还很有点学问和休养。
“我也是个外人,我们还是谈谈别的吧。黄先生平时的爱好是什么啊?去百乐门跳舞还是到黄埔赌狗啊?”
“我喜欢去百老汇玩。”
“哦,据说上个礼拜,新上演了一出新的戏剧,好像还是莎士比亚的。”
“威尼斯商人。”
“哦,黄先生好这个?”
“对,我喜欢表演,知道电影吗?我很想去好莱坞看看。那里是世界电影的圣地。”
“嗯,可是你是想去做什么呢?拍电影,做个演员?”
“是拍电影,但不做演员,我想做导演。”
“拍一部电影的话可要投资好多钱哦。”我又续上一杯咖啡,继续吃我的面包,“黄先生有投资的实力吗?”
“很可惜,没有。”他翘起双脚,“不过……现在也许我会有钱了。”
“怎么,黄先生有赚钱的手段吗?我也很想赚钱啊。”我露出厚颜的样子,对他说。
“呵呵……”他冷笑一声,“你和我一样,你靠你的女朋友,我靠我的娘。”
那个混蛋,终于露出了贪婪、无耻的嘴脸。我仍然装作惊讶的样子,愣了几分钟,恍然大悟地说:“你是指丁老先生的事?”
“不错。如果那个老头子死了,你的女朋友和我妈妈都会有一大笔钱的。”他哈哈大笑,“我看我是说的太多了。现在看来也没人送我回去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警察会让你离开?”我问他,他一声不想的离开了。
我一个人默默地吃完早饭,又喝了两杯咖啡,抽了两根香烟后,掏出怀表,正好到了和那个雷光递约定的时间。
“怎么样?雷探长,调查的如何?”我走进书房,发现他竟然还像一只狗似的趴在地上嗅来嗅去。
那只叼着雪茄的大狗站起来,看着我,带着嘲讽地笑容说,“我在书桌下面发现了子弹壳。”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谋杀就是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他把子弹壳给我看,“据我调查所知,行刺的手枪就是丁奉源自己的,一直放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你是说凶手从他的抽屉里拿出手枪,然后对他开了枪。”
“正是这样。所以我们可以确定凶手第一知道他的书桌里放着手枪,第二她是丁奉源认为值得信任的人,丁奉源没有怀疑到她要开枪。”
“那么你如何解释那行脚印呢?”
“脚印。”他扰扰头,困扰地说,“这是我现在唯一没有弄清楚的地方。好吧,我现在要去找个翻译,来对付那个白俄女人。”
“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给你当翻译。如果认为我可以的话。”
他看了我十几秒钟,说,“如果你敢搞鬼,我就开枪崩了你。”
我耸耸肩,将走到书房的一块镜子旁,重新系了一下领带。
那个冷酷的白俄女人被带进了书房。一进屋就操着俄语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恩哼。”我上前对她说,“司拉古尼夫人,我想我们见过面。据我所知,你会说汉语,不是吗?”
她一愣,认出了我来,“你是丁当的朋友。”
我点点头,“如你所知,今天早上这幢房子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现在警察想来了解一些线索,以便尽快解决这件事。夫人,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不妨用汉语告诉这位探长。”
紧扳的面孔从我看到雷光递,再看到我,最后用汉语说:“可是我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那探长几乎蹦了起来,“你会说汉语。”
“探长,你太激动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妨就问司拉古尼夫人。如果你没有,那就让我来问。”
雷光递生气地白了我一眼,问道,“夫人,今天早上你在做什么?”
“我在床上睡觉。”
“那么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呢?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
“是的,砰的一声,一开始我以为是楼下车库里的汽车爆胎了。后来才知道是枪声。”
“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被吵醒后起床下楼,然后那个女仆叫丁小琴还是叫丁小瑟……”她不确定地说,“是她告诉我的。”
“然后呢?”
“然后?我想我还是回到我的房间比较好,我不过是这里的家庭教师,我不想被牵扯到谋杀这样的事情里去。”
“所以你就装作只会说俄语,想要逃避征询。”他的八字胡翘了起来。
“呵呵……探长,你应该试着去理解司拉古尼夫人的心情。”我恶意地挑拨他们说,“如果换做我,我也是尽可能不要被牵涉到案子里去。对了,黄仪蒲被你放走了吗?”
“他?”雷探长拍了一巴掌,大声说,“对,我暂时让他走了,不过我派人跟踪了他,如果不是那两只芭蕾舞鞋,我会把那个混蛋当成头号嫌犯的。他也有动机。”
“他妈妈会继承丁奉源的一部分遗产。”
“等一下,你们说的芭蕾舞鞋是什么意思?”司拉古尼夫人沉不住气了。
我于是冲雷探长眨眨眼,简单的把我们最初的调查结果告诉给她听。“您看,事实就是这样。凶手穿了芭蕾舞鞋杀人,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我很想问您,谁能找到芭蕾舞鞋呢?”
“每个人都可以。”她淡淡地回答说,“我们的鞋子都放在那个舞厅里,我的训练非常严格,通常一个礼拜就可能磨破一双鞋,所以那里备着好几双。”
“那些鞋都一样大吗?”
“我和丁当的脚几乎一样大。”
“那么就是说也是三十六码。”

“雷探长,你为什么要派人去跟踪那个纨绔子呢?”我对他说,“是不是你认为他和人里应外合杀人,所以才跟踪他。”
“什么也瞒不过你啊。江盗洋。”雷探长掳着他的胡子,“你的名字老使我想起江洋大盗,真他妈的难听。”
“没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更姓。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名,什么高宫酩啊,什么阿次啊。还三羊俱乐部。说吧,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急。是不是你对这个案子已经有看法了。”
“哪里啊,我很多事都不知道啊。”我装傻说,“如果雷探长能告诉我你对柳妈他们的调查,我也许可以得出结论。”
“她们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给我,柳妈告诉我说,今天早上起来,就和丁小琴一起在厨房准备早饭,后来听到了枪声。当然她们当时并不知道是枪声,还以为司机丁兆一在捣弄汽车,因为以前也经常在早上听到汽车回火的声音。后来丁小琴去叫丁奉源吃早饭,发现门锁了。透过窗户看见那老头子斜倒在沙发上。”
“然后她大叫了起来,把他们都叫了过来?”我抽出香烟,闻了一下烟丝的香味。
“不错,那个时候丁当也从楼上下来了。问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后,就跑上去叫你,司机和园丁则在她的命令下撞门。”
“那么就是说丁当在我之前并没有一个人进入过案发现场啦。”
“这可未必哦,也许当时她就躲在楼梯拐角上,等人发现后再下来呢?”
“这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不可能?”雷光递说,“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吗?”
“当然有了。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一点,我想知道那个丁小瑟的口供。我观察过她的脚,在三十五到三十六码之间。”
“今天早上她被李月桂要求去整理黄宅的屋子。”
“黄宅,就是花园那边的那幢中式小楼?”
“不错。她告诉我们说枪响的时候,她正在扫地。”
“这只是她说的,不是吗?”
“是的,但是李月桂也说是她让那个丁小瑟去整理黄宅。”
“那么李月桂呢?她今天早上怎么样?”
“她?那个老太婆。病疡疡地躺在床上,今早上还吃了阿司匹林,据说是昨晚上没睡好,浑身骨头痛。”
“这就是说,雷探长你并不认为她可能去行刺丁奉源?”
“不,我不能排除她是不是装出那种身体很差的样子。但是我把她的嫌疑排在某些人之后。”
“我明白了。你还是怀疑丁当小姐。”我说,“不过,现在我想做个实验。也许这样可以证明,某些人的嫌疑比丁当大的多。还有,那个告诉司拉古尼夫人丁奉源被刺的女仆是谁呢?”
“对了,丁小琴跟我说过。报案后,曾看到司拉古尼夫人走到楼梯口,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后,就让丁小琴把早餐送到了她的房间。”
“这么说,你在询问的时候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对,我并不怀疑这个女人。”

“雷探长。”我走到他的耳边,将我的想要做实验告诉他。
“呵呵……如果实验证明你的推理是错误的,我一定会把你女朋友带到局里去好好谈谈。”
“我绝不给你这样的机会。”我笑呵呵地去找丁小琴,要她带我去黄宅看看。
“先生,你要去黄屋干什么?”丁小瑟犹犹豫豫地问我说。
“证明某些情况。”我推开门,走进这幢中式的房子。
没有地板,地上铺的是青砖。没有奢华的装饰和摆设,只有简单整洁的家具。简单来说,整个屋子就是青砖白墙,和一套红木的家具。
“不错,今天早上你的确有仔细清理这幢房子。”
“怎么?先生,你难道怀疑我。”
“我们侦探调查案件就是在一个范围内不断排除不可能作案的人,最后只剩下唯一的凶犯。丁小瑟,你长久以来一直在照顾黄夫人吗?”
“对,我已经在她身边照顾她三年了。”
“那么平时你也住在这幢房子里罗?”
“对,我平时睡在夫人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她就按铃叫我。”
“这么说黄夫人的身体很差啦。”
“对,经常因为关节炎这样的毛病而痛得爬不起床。”
“今天早上她关节炎也发作了吗?”
“她是这么说的。但是,你知道也有可能是发嗲。”
“嗯,丁小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虎起脸问他。
“哦。”她一声轻轻地尖叫,“先生,你要知道。黄夫人的身体其实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弱。你知道,丁先生很喜欢她,所以当她被儿子要钱而没有时,她就会装出病很重的样子。哦,天哪,我到底在说什么。”
她抽出手帕,轻轻地抹眼眶里的泪水。
这个女人太做作。我抬头看见雷探长正叼着雪茄向这走来,透过窗户,他冲我点点头。我心里一喜,心想这是揭开她假面具的时候了。
“丁小瑟。”我忽然厉声叫道,“你说谎了。”
“说谎?”刚才的泪珠被我吓得缩了回去。她不解而又恐惧地望着我和走进屋子的雷光递。“先生你说什么?”
“你说今早上你在这里收拾屋子时听到的枪声,但是我刚才和雷探长做了个实验。我和你在这里,让他在书房打一枪。结果,我们根本就听不到枪声。”
“啊……”攥住手帕的手抖得像在发癫痫。“先生,哦,不……探长,我……”
“好好的告诉我们事实。”唱红脸的雷光递在她面前的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事实……”她咕哝着这个词,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今早上我一开始确实不在这里,听到枪声的时候,我是在车库。”
“和黄仪蒲在一起?”
“你?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我对了。”我摆摆手,“有些事是很明显的。你当时和黄仪蒲在车库里,我不管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听到枪声后,你们做了什么呢?”
“黄先生他听到枪声后,跑出了车库。后来我跟出去,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没什么,是公路上的汽车爆胎了。他把我推回车库,又过了一会儿,他就叫我去整理屋子了。”
“你第一次走出车库的时候,黄仪蒲他在看什么地方?”丁小瑟的口供使我心中的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越来越明兮,我知道,我就快抓着这个案子的关键了。
“他看着别墅。”
“哈!!”雷光递激动地跳起来,“这个骗子,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怎么,现在雷探长不认为我的丁当有嫌疑了。”
“不,只是我把她的排位靠后了。”
“但是你也说过黄仪蒲穿不下那双芭蕾舞鞋,他的脚足足有四十二码呢。”我给八字胡泼冷水。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然后咄咄逼人地向丁小瑟走去,“丁小瑟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不,没有了。先生,我保证,我什么也没有隐瞒……”面对凶相毕露的雷光递,丁小瑟就像发抖的小猫。不过我才不管他们这些呢,我现在要确定的事那间屋里其他女人的证言。

“是的,先生,今天早晨我和柳妈一直在厨房,后来我去叫丁先生吃饭,发现他被人枪击在了书房里。”
“再后来,你们小姐就下楼了。她让丁兆一和丁沧浪把门撞开,对吧。”
“是的。”丁小琴捏着围裙的下摆说。
“那么你们当时有没有看见花园的门是开着的呢?”
“看见了。一开始丁兆一和丁沧浪想从花园里进屋。但是小姐她阻止了他们,说不应该破坏那些脚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心里又一次啧啧称赞这个聪明的女人。
“江先生。”柳妈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怎么了?”我不满地问她。
“小姐来电话了,找您。”
“哦,是吗?”我很开心地吹起口哨,去接“女朋友”的电话。
“盗洋,快和雷探长来医院。爸爸苏醒了。”
“什么?”我自知失言,忙改口说,“那好极了。我们马上就来。”
“哼。你一定很不希望我爸爸现在就醒过来吧。你的调查恐怕都白费了。”听筒里传来嗔怪,我真他妈的爱死恨死这个姑娘了。
“丁奉源醒了?”雷光递听到这个消息,露出和我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显然他心里想的也和我半斤八两。
“你应该高兴才对,就快结案了。”我阴损他。
“哼。”雷光递反白我一眼,点上他今天的第六根雪茄。
我向来讨厌西方人的医院,阴森、黑暗,还有那莫明其妙的治疗方法。拿着刀子,把你放在案板上,那不是救人,那是杀猪。厌恶地望着白墙白顶的圣母医院,我有放火烧了它的冲动。
“你们来了?”丁当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双手正不停地反复搓着。
“嗯。”我发现雷光递仔细地瞅了丁当大概有半分钟,才慢吞吞地问,“丁奉源先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已经取出了爸爸胸口的子弹。很幸运,伯父的心脏有些右偏,所以几乎没什么事。现在爸爸已经醒了,只是他好像情绪不好。”
“哦,那么我们能进去见他了。”雷光递有些自作主张地推开病房的门。屋子里面的护士瞪着走进去的我们。苏醒了的丁奉源说,“你们是想来问是谁对我开的枪,是不是?”
“是的。”雷光递举着帽子致意说,“请你告诉我们吧。”
“不,我不知道是谁对我开了枪。”他这么对我们说。
“什么?”雷光递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你不知道是谁对你开枪?”
“是的。”丁奉源闭起眼睛。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不允许你说?”雷光递多了个心眼,回头瞥了一眼病房门问。
“不是。”丁奉源说,“我不知道。”
雷光递的眼神凶狠起来。他怒道,“丁先生,你要配合我们警方调查案件。”
“雷探长。”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们是不是还会问我,是谁开的枪呢?”
“这……”雷光递哑然。
“丁先生,好好休息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上前对他说。
“是吗?”
“当然了。我想你那个案子我无法继续胜任了。”
“为什么?”
“先生,您应该明白为什么。”
丁奉源缓缓点着他那颗白头,把三个下巴变成了五个。
雷光递狠狠抓着他的帽子,走出病房。一出去就对着丁当大声说:“丁小姐,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想谈今天早上的事吗?”丁当微微一笑,对他说,“我听到枪声时,正在房间里。然后我准备下来吃早饭,走到楼梯时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小琴。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爸爸遭到了枪击。”
“那么你就是说你听到枪声时,并不认为那是枪声。”
“是的,我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可是你不是经常打枪吗?你竟然会听不出枪声?”雷光递挑衅的问话,说的我非常恼火。
“雷探长,你不能这么说。”
“不能那么说。为什么?”他反诘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丁奉源不说出开枪打他的人是谁呢?”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我说。
“我也知道为什么。”雷光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看着吧,江盗洋,你的女朋友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纯洁。她一定有什么秘密隐瞒着我们。”
废话,这还要他告诉我吗?我生气的想。他当然有她的秘密了,不过这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和本案无关。
“雷探长。”我抱歉地对他说,“我恐怕在这个案子上你要栽跟斗了。”
“真的吗?那我们走着瞧,现在我要回局里一趟。江盗洋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想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随便你。总之你自己也说过,必须先解开那组神秘的鞋印的秘密。”
“不烦劳心,那组鞋印的秘密我已经想通了。”
“哦,是吗?那我祝贺你。”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我已经知道谁是真正开枪射击丁奉源的人,但是却没有证据,只有推理。
我站在医院的门口,望着顶上那个十字架。厌恶地点上一支烟。
“盗洋,你准备怎么干?”丁当拉着她的披肩,走到我的身边。
“干什么?”我问她。
“追查开枪打我爸爸的凶犯啊。”她从我手里拿过那包白金龙,自己抽了一根出来。我给她点上,看着她站在我面前吞云吐雾。
“如果我问你是不是你干的,你怎么回答我?”
“我会回答说不是。”
“那么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她不答。喃喃地岔开话题说,“我想事情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了。”
被她说中了,就在我们两站在门口抽烟的那会儿功夫,一个电话追到了医院。
“小姐小姐。”司机丁兆一飞奔了出来。
“怎么回事?”
“黄夫人她……”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死了。”
“什么?”我被烟呛得连咳了十几声。“你说李月桂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丁兆一慌慌张张道,“柳妈现在管不了事了,她想要赶快小姐回家。”
“好吧。”丁当点点头,转身问我,“盗洋会开车吗?”
“当然。”
“好的,把你的车钥匙给江先生,我和江先生这就回家。还有让柳妈报警。”
“是,小姐。”丁兆一从衣服口袋里把车钥匙掏出来给我。
二十分钟后,我们赶回了虹桥路上的丁家别墅。这个时候,再次接到报案的雷光递已经在别墅里查看他的尸体了。一见我们两,就满脸的愠色。
“李月桂她怎么死的?”我站在房间门口问。
“氰化物中毒。”
“毒药哪来的呢?”
“除草剂,从储藏室里的拿出来的,放在了她的茶里。”
“这么说又是一起谋杀案啦。”我得意洋洋道,“看来你的想法错了。”
“哼。”他哼着鼻子,执拗地说,“你也不见得正确,要知道我们走之后,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而我们离开之前,她还活着。”
“这只是你说的,并不能确定。谁能证明这件屋子的人,没有偷偷地穿过舞厅或者走廊,进来放上点除草剂呢。”我说,“还有,你的黄仪蒲又跟踪得怎么样了?”
“他?”雷光递摸摸鼻子,轻声地哼哼道,“我那个笨蛋跟丢了。”
我暗笑。丁当把柳妈她们叫了过来,要她们再讲述一遍今天上午的事情。
“小姐,今天上午江先生他们离开后,我们就吃了早饭。然后我开始到二楼收拾屋子,丁小琴和丁小瑟他们两在楼下整理屋子。后来我听到丁小瑟在楼下的惨叫,奔下楼,就听她说黄夫人死了。”
“这么说是丁小瑟是你发现的黄夫人的尸体?”
“是的,小姐。十点钟,我帮小琴姐姐一起收拾好了餐厅,她说要准备午饭。我就去看黄夫人,我想问她是不是要回黄屋去。结果进屋就见她死在了那里。”
“哦,那么这茶,”丁当拿起那只摔倒在桌子上的茶杯,“又是谁泡的?”
“小姐,茶是我叫小琴姐姐帮忙泡的。”
“小姐。”丁小琴急叫道,“我没有下毒。”
“小琴,你别着急,这茶你是在厨房泡的吗?”
“是的。”她神色黯淡地说,“小瑟她让我泡茶,我就泡了一壶给了她。”
“小姐……”两个女仆相互对眼起来,相互怀疑。“对了,小姐。”丁小琴急急忙忙说,“夫人这茶在我离开时曾喝过,那时她没有中毒啊。”
“你确定?”身旁的雷光递和我同声惊呼。
“是的。我不骗两位,夫人叫我倒茶给她吃阿司匹林。”丁小瑟急急忙忙的掏出杀手锏,为自己摆脱嫌疑。
“那么……”雷光递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个俄罗斯夫人今天上午一直在哪?”
“那位夫人……”丁小琴说,“好像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过。”
雷光递迈开他的两条长腿,向二楼奔去。丁当也不迟疑,跟着往上跑,当然我也不可能落下。
司拉古尼夫人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是程小青先生翻译的《希腊棺材之谜》。
“夫人。”我彬彬有礼地向她行礼,还未开口,她先叫了起来。
“丁当小姐,我要离开这里。”
“什么,夫人?”丁当惊讶道。
“我要离开这里,我到这里来是教你芭蕾的。但是,一天内发生两起谋杀案。”她缺乏生气的脸此时生动起来,整张脸的皱纹卷起来,缩成一团,就像一只没有发育良好的橘子。
“夫人,这和您没有关系。”我咳了一声,说,“我们上来……”我找话说,“原来今天上午你一直在看小说啊。”
“不错。”她挥舞着手里的书,对我说,“我在这没事时就看这些书,我喜欢看侦探小说。”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转头又问丁当说,“你也爱看这些书吗?”
“你说得不错。”她回答我说,“这本希腊棺材是我昨天从书房找来给夫人的。”
我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很显然,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
两个谋杀,一死一伤。我已经弄清了所有的迷题,但是我能把这些告诉雷光递吗?丁奉源也不愿意说出实情啊。
我看着丁当,心里衡量着这两者间的利弊。
江盗洋的故事告一段落。


江老爷子的身子舒适地靠回座垫上,拿起他那个老古董的桃木烟斗,咬着。“怎么样,皮皮,故事说完了。”
“什么呀。”他的孙女嗔叫着,发嗲说,“爷爷说的故事一点也不精彩。”
“哼。”老头生气说,“我讲故事当然比不过你那口子啦。不过,嘿嘿……”他奸笑着看看我,“怎么样,你小子知道真凶吗。”
“爷爷。”我说,“有两种方法可以推断出这两个案子的真相,但是在证据方面却是稍显不足。爷爷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对此保持缄默啊。”
“哼。”他吹着烟斗,“自以为是。”
我摸摸下巴,不敢跟他回嘴,我怕他的空手翻。
“爷爷真是的,讲话只讲一半,还说阿维自以为是。”
“呦呦呦,真生气啦。既然你那口子说有两种方法可以推理出真相,那就让他说吧。我老罗,讲不动罗。”
这个老爷子竟然倚老卖老,还闭起了眼睛。
“阿维,说凶手是谁。”什么嘛,老婆大人端过脸来,就像是审犯人一样地对我刑讯逼供。
“这个么……”我伸出一只手指,抬脸望着天花板,“答案呼之欲出。枪击丁奉源老先生的。泉,我是不是应该称他做太公?”
“别打岔。”老婆大人愠怒地说,“说,到底是谁枪击了太公。”
“是个女人。”我以十二万分的口气对她说,然后品尝了她的亲密肉包子。我做出夸张地动作表示抗议。不禁感叹,上海滩的名侦探和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公民侦探竟然都是她们那祖孙女两的手下败将。如果让别人知道江盗洋和网维在老婆大人面前的熊样,相必可以使他们笑掉大牙。“小泉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其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谁是凶手的。”
“废话,我是知道大概是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她。逻辑,知道吗?爷爷说得那些疑点,我搞不清楚。”
“明白了,那么我就从第一个枪击事件开始,按照逻辑来分析好了。首先是太公的遇刺,他在书房的沙发中被一枪打中了胸口,手枪是他自己毛瑟手枪,以前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里。爷爷,我没说错吧。”
“对。说得不错,和我当年想得也一样。”老爷子挥舞着手中地烟斗,要孙女儿给她添点烟丝。
“好,其次在书房通向花园和隔壁好婆练习芭蕾的地面上发现了成窜的半个鞋印。这些鞋印是有好婆的芭蕾舞鞋留下的。并且在发现了踩脏的舞鞋附近还发现了凶器,那把毛瑟枪。那么我们可以做出一个不充要的推断,是一个穿着芭蕾舞鞋的人跑去枪杀丁奉源,并且还走到了花园外面。这里面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这个凶手要跑向花园外面,踩着泥故意留下脚印。只有解开这个疑问,我们才能使上面的推断变成一个充要论证。反之,如果我们确信这个留下脚印的人就是开枪袭击丁奉源的人,我们也就可以推断出这个凶手是个女人。那么能否确定那个留下脚印的人一定是凶手呢?根据当时现场证据我们无法证明。我们只能从各个人的口供中来试着推断。首先当时是在清早,比较寂静的时候,在别墅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那声枪响,但是都没有注意,因为他们勿把它作为汽车回火的声音。听到声音后出去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黄仪蒲。那么他是不是有看到凶手是谁呢?我认为他看到了,因为他把跟在他身后走出车库的丁小瑟推了回去,很显然他不希望别人知道凶手是谁。那么我们来想一下,他为什么不希望别人知道凶手呢?是因为他想保护那个凶手,还是因为他想要从那个凶手那得到一些好处呢,像我们常说的敲诈对方,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他在接受警方调查后就离开了别墅,并且还甩开了警方的跟踪。如果我们接受丁小瑟的证词,并且确信黄仪蒲不是开枪袭击丁奉源的人,那么这个开枪者必然出现过在花园门口处,也就是说这些脚印必然是开枪者留下的。因为留下那些脚印,出于的目的是干扰警方查案,那么除了作案者本身之外,只有不想让警方发现真正凶手的人才会留下。而在这之中只有黄仪蒲一人看见了凶手,可是这个男人又穿不下一双三十六码的芭蕾舞鞋。他也就不可能留下那行鞋印。所以如果我们相信那些人的口供我们可以得出留下脚印的人就是开枪的人。”
“啰嗦有余,进展不足。”
我瞪了老婆一眼,喝口茶,继续说,“我们从这双鞋上怎么推断凶手呢?我可以说那半个脚印已经告诉我们谁是唯一的凶手了。不过正如我所说的,这个推断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我们只能从另一条线索上来推理谁是凶手,首先凶手是个女人,在案发的别墅里一共有六名女性:好婆丁当,那个俄罗斯女伯爵司拉古尼夫人、黄仪蒲的母亲李月桂、别墅里的柳妈和佣人丁小瑟、丁小琴。这些人之中有谁有动机去枪杀丁奉源呢,从表面看有两个就是好婆和李月桂,至于背地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动机,我们也不得而知。但是动机不是决定探案的标准,我们不能因为有动机就认定一个人杀了人。很可能,司拉古尼夫人和丁奉源之间有着隐私,丁小琴或者丁小瑟是丁奉源的私生女……推理断案的关键不看动机,而看证据和线索。而这个线索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丁奉源不愿意告诉警方谁是开枪打他的人。很显然这个开枪打他的人是他一个非常亲密的人,但是这个人却不可能是好婆。理由很简单,因为如果是好婆想要杀了丁奉源,在去医院路上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她都有机会杀死丁奉源而不让他抢救生还。”
“就是,就是。”江盗洋突然磕起烟灰,插话说,“那个雷光递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地方都想不到,真是个笨蛋,在那之前我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现在我们再从李月桂的死来看,下毒者又是谁呢?我们能确定这个下毒者就是那个刺杀丁奉源的人吗?”
“她们应该是一个人。”
“应该是一个人?不错,我们在直觉上很容易的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认为是一个人所为,但是我们在证据上,有可以论证的地方吗?很遗憾,我认为从爷爷讲的故事中,我们找不到这样相联系的证据。不过单单从李月桂的死,我们却可以推断出谁是下毒者。首先李月桂在爷爷他们谈话离开时,还是活着的。而当时她刚吃过药,如果那个时候,茶里已经下毒的话,她应该在那时就已经死去,所以下毒应该在那之后。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屋里的所有人都在警方的监视之下,没有人有机会跑到储藏室拿出杀虫剂,并且偷偷地在茶中下毒。因此下毒者有机会的时候应该在爷爷他们去医院之后。我想这段推理,当时爷爷和雷警探应该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不错。”江盗洋得意洋洋道,“但是在那之后,我们的调查中,柳妈她们几个也没有机会下毒。怎么样,网维,你小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啊,她们没有机会下毒。同时我也没从爷爷的故事中找到可以揭穿那些人不在场证明的线索,所以也就是说这些人不会是下毒者。那么剩下的人就是司拉古尼夫人,这位俄罗斯夫人说自己整个上午都在二楼的房间里看《希腊棺材之谜》,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话,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应该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嫌疑人。”
“等一下。”小泉打断我说,“难道你是说那位司拉古尼夫人是凶手?”她不敢相信地望着我。
“当然不是了。这个犯人与大家心目中的人选都不一样嘛。为了满足大家的心愿——”我被老婆大人的一个巴掌打断了胡搅蛮缠,“虽然司拉古尼夫人在当时情况下符合嫌疑人的身份,而且她也符合第一个案子中嫌疑犯的身份。但是有两点可以排除她的嫌疑,第一她是一个芭蕾舞者。芭蕾被称为足尖上的艺术,如果是她穿着芭蕾舞鞋在地板上留下脚印,那就不是半个足印了,而仅仅是一个足尖的印记。同样也这一点也可以去排除好婆的谋杀可能,只是这个排除法在论证上稍显薄弱。所以我有第二个排除司拉古尼夫人的证据,这位俄罗斯夫人是在几天前刚刚来到丁奉源的别墅,她甚至连女佣的姓名都没有搞清楚。她对那个别墅完全可以说是陌生,那她怎么可能知道手枪在哪,知道毒药在哪呢?根据这第二点,再加第一点,我完全有理由排除司拉古尼夫人谋杀的可能。所以剩下的唯一的,就只可能是黄仪蒲和他的妈妈。”
“这是唯一的吗?”小泉尖刻地问我说,“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啊,明明很简单的事实,你非要兜个大圈子。”
“唉,皮皮,你这就是不懂了。我们做侦探的就要故弄旋虚,这样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上当。把你当超人、神明一样的崇拜。如果他把简单的事说的简单了,以后别人就没有人觉得稀奇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不会讲故事吗?”
真难得啊,这个老爷子竟然帮我说话。我正感得意,小泉的脸扳直了。眼睛中透着威胁,那意思是在说:“快把事情讲清楚。”什么嘛,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那么到底是黄仪蒲毒杀了他的母亲,还是黄夫人她自杀呢?我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如果说是黄仪蒲谋杀了她的母亲,那么我们必须置疑第一个案子中丁小瑟的证词。他们是不是当时真的在车库,还是说第一个枪击案中也是他们的所为。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种情况,即所有的案子两人皆为共犯,丁小瑟开枪袭击丁奉源并且用那些鞋印来排除黄仪蒲的嫌疑;同时黄仪蒲在离开别墅后再潜回别墅下毒,毒死他的妈妈,并且以此来排除丁小瑟的谋杀嫌疑,从而完成一起完美的谋杀。不错,这样的推理是符合逻辑的,但必须满足一个条件,丁奉源先生必须确实在枪击中生亡。否则我们没有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不愿说出凶手,他没有理由去保护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你就靠这个排除了黄仪蒲和丁小瑟共谋犯案的可能。”
“我知道,我没有明显的证据来证明这种排除法。唯一一个可以算的上证据的就是黄仪蒲和丁小瑟的口供并不相符。丁小瑟是在爷爷经过测试,揭穿她案发时在黄屋的谎言之后才说出那段证词的,而黄仪蒲始终没有提起那件事。我的经验告诉我说,如果是两个人共谋犯罪,他们完全可以事先编造一套可以相互佐证的证词,不会说出那种一揭就穿的谎言。”
“你的经验。”也不知为什么,我每说一句,小泉就坐在那刻薄地顶上一句。
“所以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事实。李月桂服毒自杀了。她为什么要自杀,因为他枪击了丁奉源。她为什么要枪击丁奉源,因为她知道丁奉源死后她可以得到一笔钱给她的不肖子。一面是她一个始终爱着她的人,一个在她丈夫死后一直照顾她的人,可以说是她的恩人;另一面则是她的儿子。因为母爱,可以使她开枪打她的恩人,但出于内疚和罪孽心理,她必然会选择自杀来赎罪。好婆在医院打电话告诉他们说丁奉源抢救生还了,这个消息无疑刺激了她提前自杀的念头。为什么丁奉源不愿告诉爷爷他们是谁开枪打了他?是李月桂。为什么黄仪蒲在看到了凶手后,保持了缄默?因为那是他的母亲,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而杀人,所以他自然会缄默。为什么地板上会出现那行半个芭蕾舞鞋印?因为李月桂也看到了他的儿子在花园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受怀疑,所以她留下那行脚印,告诉警探们,凶手是个女人。我说过在本案中,我们凭借那行脚印就可以推断出谁是凶手。”
“不是吧。”江盗洋咬着烟斗说,“我都不能直接从那行脚印推断出凶手,你怎么可能。”
“哼。”小泉突然生气勃勃起来,对她爷爷说,“你听阿维说啊。”
“我们知道那行脚印都只有前面半个,但是那行鞋印显然不是用来嫁祸给其他人。因为在那栋别墅里,会跳芭蕾的有两人,凶手无法靠一双芭蕾舞鞋做出唯一的嫁祸。所以我们在排除嫁祸的可能后,就可以得出凶手不是故意踮着脚走路的,而且那样做丝毫没有意义。那么为什么地板上只有半个鞋印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个凶手本来脚就很小,只在地板上显出了前面半个脚印。她脚的尺寸大大的小于三十六码,就像和小孩子的脚一样大。那么在那些人中,又有谁的脚小的就像一个小孩子呢?只有那个裹小脚的老女人。”
“耶——”江盗洋嘴里含着的烟斗一下子掉了出来,差点在他笔挺的西装上烫了个洞。“怎么还有这一层我当年没想到呢。”
“嘿嘿……”小泉得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阿维比爷爷聪明多了。”
“呵呵……”江家好婆也乐陶陶地笑着,看着自己像被出卖了的老伴,“你这丫头,不就是想让网维比过你爷爷嘛。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爷爷不会这么认输的。”
果不其然,涨红了脸的老侦探,气急败坏道,“哼,别得意臭小子。这里还有一个案子呢,看你能不能解开。丁当,还记得那个圣·玛丽医院的连续谋杀案吗?”
“当然记得。”老奶奶和蔼的回忆说,“这个案子在当时可是引起轰动的,报上给它取的名字是《圣母玛丽亚的血泪》。”
“不错,就是那个案子。那个案子发生在一九四五年九月……”于是在这位老爷子的喋喋不休下,我们聆听了第二个悬疑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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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uoyuyeya』于2009-9-27 18:55:00发表评论:

  • 最然很早,还是很喜欢
  • hitachi41』于2003-8-15 20:37:00发表评论:

  • 5555……嫌疑人太少的缘故,早知道就杀了丁奉源了。
    下一次一定让你们猜不出怎么回事。:g
  • liuliniao』于2003-8-15 15:49:00发表评论:

  • 【hitachi41在大作中谈到:】

    >搞定了,我哭,555……小鸟怎么推理出凶手的啊。

    嘿嘿
    心理分析 心理分析而已
    一个守寡20多年的母亲是会愿意为儿子做任何事的
    即使这个儿子很不争气 甚至对她敲诈勒索
    他仍然是她唯一的希望

    另外
    丁奉源苏醒后拒绝说出凶手的名字
    这一点也足以说明一切了:e
  • hitachi41』于2003-8-15 14:18:00发表评论:

  • 搞定了,我哭,555……小鸟怎么推理出凶手的啊。
  • liuliniao』于2003-8-14 17:49:00发表评论:

  • 【hitachi41在大作中谈到:】
    >知道谁是真凶吗?

    偶怀疑黄夫人李月桂
    呵呵
    总觉得后来她是自杀的
    看她不顺眼: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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