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田冶站在碧天潭湖边的岸边,一手扶着碧绿的柳树,一边抬头了望不远处的哭泣玛利亚。从这里,她正好可以看见她的房间窗台。灰白色的墙面,雕花的铁窗户,两片窗帘随风飘荡,望过去还真有些像好莱坞大片《鬼屋》中的场景。田冶把目光注视到与她房间相垂直的那一排窗户上。紧挨着她的305,是区阳的房间,窗户正关得紧紧的。田冶知道这个时候她正在图书馆里和她的男朋友准备考研。303的窗台上摆着一盘仙人掌,那是高琴的房间。301号没有住人,也是三楼所有房间里最破的一间房。 思绪和理性又飘回前天和昨天的夜晚,恼人的噗噗声,讨厌的绣花鞋。田冶不明白,哭泣玛利亚的幽灵为什么会来缠上自己。难道她身上真的就如以前某人所说的阴气重重,能够吸引妖魔鬼怪?该死。但是,这四年来的经历却告诉她,事实仿佛就是那么回事。歌剧院的幽灵、人鱼岛的诅咒、神秘的沙漠之鹰……这一次,“阿修罗”不在身边,她又该如何面对。找马亚男帮忙?不可能,她明后天就要走了。那怎么办?一个人独自面对?那能行吗? 犹豫着、彷徨着。田冶低头看到了自己水中的倒影。一张漂亮的脸,带着淡淡的哀愁,大眼睛在迷惘中注视着碧绿的水面。身上穿着的白裙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露出一双白皙美丽的腿,那景象就如同是天鹅湖中的一幕。 田冶忽然脱下她的凉鞋,充满孩子气的把小脚丫伸到了水里。凉凉的,很舒服,也和惬意。她回头瞄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更加大胆妄为地坐到草地上,把一双美足都浸没在深绿色的湖水下。 有那么一两条不知好歹的小鱼,游到了她的脚下,毫无顾虑地咬了她两口。其实那不能说是咬,更正确地说法是啄,象鸟一样的啄。女演员一惊,急促地把脚缩了回来,站起身。她恼怒地望着水面下袭击她的鱼儿,心里却又不禁激起一股欢乐的情绪。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过身子,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不要过去,你会被拉走的。” 这才是真正的吓了一跳,田冶好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身子,没有跌下水。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个丑陋的中年妇女。一张马脸,皱纹,长满雀斑,一对无神、阴森的眼睛盯着田冶。女演员觉得一阵颤抖,自己看到的是巫婆吗? “你是谁?”她轻轻地问道。 “我是这幢楼的门卫。”中年妇女回答说。 “你是说哭泣玛利亚?” “女孩子们都这么说,很傻。我叫她不祥的房子。” “不祥……”田冶无意义地重复着,“你刚才说什么会拉走我?” “落水鬼。” 田冶又僵住了,颤声抗议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这里七年前有个女生跳河自杀了。就是在这棵柳树下。” “七年前,那个女孩子是哪个系的?也是哭泣玛利亚的吗,我是指那幢不祥的房子?” “是的。模特学院第一届的学生,她和那个杨璐是同宿同学。” “杨璐……就是那个五年前死了的女孩?” “不,她没死。她死了,水鬼就不会来讨债了。”马脸的双眼射出恶狠狠地目光,“是她杀死了我的女儿,是她杀死了我都女儿……”她忽然狂笑两声,然后转过身子向那幢“不祥的房子”走去。田冶发现,她一双鹰钩般的手爪下,一份下星期的每周电视报紧紧勒着。 她望着袁阿姨消失的背影,发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人在她身后唤起她的名字。田冶回过神来,转过头,发现是高高大大的葛文绘。穿着靓丽的橘黄色夏装,一脸兴奋地向她跑过来 “田冶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没什么?”田冶敷衍地说,“倒是你,一脸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是啊是啊,我都不敢相信。我被一家外国的广告公司录取了,下个礼拜签合同。” “恭喜恭喜。这样一来的话,我要挑选的演员可就又少了一名候选人了。” “嘻嘻……”葛文绘合不拢嘴地说,“你可以选吉娃娃啊,我看她这两天学习的满认真的。整个四年加起来,我恐怕她都没这几天认真,她是一直怀着明星梦的。” “看得出来。”年轻的老师笑道,“她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吧?” “是的,就差她和区阳了,不过区阳现在要考研,不能算。再说了,就算她考研不成功,她要找工作也是轻而易举。她是我们系最优秀的,以前有好几个公司和单位都找过她。” “她都没答应?” “是啊。” “为了考研?” “不,那时候她是为了能够留校做老师才没答应。后来高琴被选上了,她才想要考研的。” “哦。”田冶不知为何,多了个心眼,“她们两个都竞争做老师吗?” “不,其实是每年学院都有留一名学生做老师的惯例。一般在学生实习之后,毕业之前,院长会亲自对她的意向生征求意见。如果该学生同意留校,她就会直接和院里签约。如果不同意,就让她去自己找工作。今年,我们都认为区阳会被陈茗选上,她自己也有意愿,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陈茗选了高琴。” “那听到这个决定,你们都诧异吗?” “非常诧异,连高琴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上。” “很奇怪,不是吗?” “是啊,很……”葛文绘突然不说话了,“区阳来了。” 顺着她所指,田冶看到了远处石子路上的区阳,和她身后一个英俊不很高大的男生。 “高琴,田冶小姐,你们两怎么没事在这晒太阳啊?” “区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葛文绘跳着,向她的好友跑去,“是兰妮广告公司,下星期签约。” “是吗?”好朋友也激动地跳起来,“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没想到我们的文绘是我们这里面最出息的,兰妮广告公司啊。我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少来,难道你嫉妒了?我才妒忌呢,找了个这么英俊潇洒,又疼你的男朋友。连坐立姿势也照顾的无微不至。”葛文绘瞟向吕元,把这腼腆的帅哥逗得红了脸。 区阳推了葛文绘一把,然后走向距他们三四米的田冶。“阿元,过来。这位是我们的大明星田冶哦。” “你好,吕先生。”田冶伸出手去和他相握,这一下吕元的两脸蛋可就更红了。 “你,你好。田冶小姐。” “听说吕先生也在写推理小说?” “写过一些。”他点点头,“不过那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那可不一定。”田冶说,“我们最有名的公民侦探不就是个专职侦探小说家。” “你是指网维吗?” “是啊。” “田冶小姐见过他吗,他是我的偶像。” “见过,我们以前都见过面。一个很容易相处的男人,就是长不大。” “长不大?”吕元满眼疑问,他可不愿意他的偶像被人说坏。 “是啊,性格和脾气都像小孩子。”田冶明白他的心思了,赶忙补充一句,“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是他太太说的。” “哦哦。”吕元又点点头。 “对了,你对哭泣玛利亚的幽灵怎么看?我似乎被她缠上了哦。” 三个年轻朋友全部以异样的眼光盯着田冶看。 田冶被他们看害怕了,假装笑着,说,“我在开玩笑,你们别这样,其实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传说而已。”吕元定性道。 “任何传说都不会是空穴来凤吧。”田冶说,“杨璐是真的失踪了,不是吗?而且我听说在这之前也有个女生跳河自杀了。” “有女生跳河,我怎么没听说过,那是谁?”葛文绘问。 “你们不知道。”这下子是田冶诧异了。“就是哭泣玛利亚的那位门卫阿姨说的啊。” “什么?”区阳叫道,“难道她看见杨璐跳河自杀的?” “很可能。”吕元摸摸下巴长出的一短短胡须说。 “不是啦。她说的不是杨璐,是杨璐当年的同宿生,而且是七年前死的。” “什么?”区阳呆了半天,生气地叫道,“听她胡说八道,那个女人是我们那年才做的门卫。之前……” “之前怎么了?”吕元问。 “之前……我听系里的老师讲过,说她是被关在精神病院……”区阳的嗓音低了不少。 田冶的嘴巴瞥了一下,但眼中闪过了某种不寻常的神采。 “也许她是故意吓我吧。”田冶挥挥手,铜铃般欢笑地说,“还是跟我说说你这个帅哥吧,他怎么无微不至的惯怀你啊。” “对啊对啊,快跟我们的田冶说说,他怎么教育你要端正坐姿的。” 三个女生谈笑道,吕元尴尬得脸通红。 “他说夏天,衣服穿的少。如果乘车时向前倒着身子,衣服就被拽起来。后面的人不但能看到你的腰,还能看到你的小裤裤。” 女生们笑得更起劲了。葛文绘笑道,“他肯定看见过你的内裤,不然他才不会跟你讲呢。” “哼。”区阳扮了个鬼脸说,“阿元说了,他看到过你的,是粉红的。” “什么?”葛文绘转过脸来,盯着吕元看,“你看见过?” 吕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或者直接跳湖自尽。被三个女生这么说,真是无地自容。 “不,没有。我看见的是那个姚红的,而且也不是粉红,是红色的……”他嘎然而止,瞠目结舌。心里面叫道,我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三个女孩笑得忍不住弯下了腰,恨不得抱做一团。 “区阳。我先回去了,明天中午我们再在图书馆见吧。” 慌慌张张地开口,吕元全速撤退。 “喂,哈哈……阿元,……等等,你要的《海地两万里》还没拿呢。” 可吕元早已跑没影了。 “区阳啊,你的阿元可真可爱哦。” “是啊,也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田冶同意说。然后她就又想起了她的男朋友,那个绰号阿修罗的小子如何呢?比起网维或者吕元,他真是早熟的太多了。田冶想,不要说在他面前讨论女孩子的内裤颜色,不会使他脸红。即使自己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表情也一样纹丝不动。想起自己那时候花着时间去逗他发笑或者发怒,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如果我真的被鬼魂缠身了,不知他会面露如何表情?”田冶这么一想,心里面又紧了起来。 2. 午夜,来到碧天潭大学,如住哭泣玛利亚的第三天午夜。田冶没有睡觉,但电灯却早早的关了。她有一个决定,今晚一定要调查出那个噗噗声的来源。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袍,坐在床上,让眼睛尽快适应黑暗。 慢慢的,瞳孔捕捉到了这个房间里的微弱光线,田冶站了起来。她没有穿拖鞋,赤着脚在已经打扫干净的地板上踱着步,轻轻的,像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当她踱到第五圈的时候,十一点到了,她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床边的闹钟,看着那发出荧光的指针,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那个该死的声音就该来了。 田冶又开始踱步了,再走了两圈,回到床边,坐下。忽然又站起来疾步走向西南角的壁柜。她钻进那个放着她行礼,从箱子里拿出这两天早上出现在壁柜里的绣花鞋。 她再次轻轻地返回床边,然后把它们穿在了脚上。就像是故意为她做的一样完美无缺。田冶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好极了。她忽然想到了灰姑娘,这双绣花鞋该不是某个王子的选王妃的信物吧?如果真是,那么她田冶可就要成为恶魔的新娘了。荒唐。 她忽然拉开灯,走到了镜子边,仔细端详自己穿着绣花鞋的样子。 不应该说是自恋,但她觉得应该用合适、漂亮来形容。如果,她想到,如果自己再配上一席中国红的旗袍,那样子一定美极了。红色的旗袍,是的,为什么不呢,穿上一席红色的旗袍。 一对眼睛不自觉地转到壁柜上,心想,明天晚上,这里面会不会突然又生出一系红色的旗袍呢? 田冶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象着自己穿上红旗袍的样子。陶醉着,陶醉着……隐隐约约中,自己似乎已经穿上了。穿着漂亮的红色旗袍,穿着称脚的红色绣花鞋,黑色的秀发披在肩头,脸蛋白皙。一张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抹的微笑。身后墙上的影子似乎长出了一对翅膀,一对蝙蝠的翅膀,一对魔鬼的翅膀。 田冶一个激灵打了过来。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她急速地回头去关灯。这时候她发现,原来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后的恶魔影子,来于天花板上雕刻着的路西菲尔。 房间里又黑了。田冶坐在床上,晃荡着穿着绣花鞋的脚。静静聆听闹钟走过的声音,哒哒哒哒…… 终于午夜发光的时针、分针重合在了十二这个位子。 然后窗户上,想起了噗的第一声响。 “来了。”脑中闪过这一念头,田冶陡然挺直了身子。 “噗噗。”又是两声。田冶站了起来。 她悄悄地走到窗边,没有开灯,然后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噗,”第四声,“噗,”第五声,“噗,”第六声……田冶的双手紧握,冰冷,流着汗。终于她在这个噗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猛地拉开了窗帘。 她看见了一团昏暗的光源,还有一张女子的脸。 <未完待续> |
网友评论:(只显示最新5条。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 | 相关文章: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