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卡尔迷们为之鼓掌的不可能犯罪谋杀剧

评奈欧·马许（Ngaio Marsh）《小丑之死（Off With His H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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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要感谢我的豆瓣好友極楽蜻蛉の老罗，是他对日本森英俊、小林晋等编译的世界探偵小説全集中45部精彩的推理作品简要介绍的翻译，让这部Off with His Head进入我的视野之中。
这个日本著名推理小说评论家森英俊主持的系列丛书很神奇，没有过多地选择迎合大众的口味选择那些最经典、最有名的欧美推理小说，但是看到其中像魔王の足跡（The Footprints of Satan）、割れたひづめ（Mr.Splitfoot）、悪魔を呼び起こせ（Whistle Up the Devil）这几部我已经读过中译本的强大作品，以及見えない凶器（Invisible Weapons）、第二の銃声（The Second Shot）、警察官よ汝を守れ（Constable Guard Thyself）、チベットから来た男（The Man from Tibet）这几部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传说之作，我对这部Off with His Head更多了些许期待。

本书的作者奈欧•马许（Ngaio Marsh）是一位目前在国内众多推理小说爱好者中较为陌生的一位推理小说家。在此之前，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她与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多萝西•赛耶斯（Dorothy Leigh Sayers ）以及玛格丽•露易丝•阿林汉姆（Margery Louise Allingham）并称为“四大谋杀天后”。而她唯一一部在大陆出版的中译本《贵族之死（Surfeit of Lampreys）》似乎反响平平，读者对该书的情节之拖沓、描写之繁琐的恶评甚多。
她的书多为乡村田园式或是与戏剧界有关的谋杀，而欧美推理女作家中我也只有阿加莎（作为最早接触的推理小说家）较为喜爱。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很难和这位新西兰女作家有所交集了。但是看完故事介绍后，我对此作产生了很强的阅读兴趣。
很奇怪的是，此书无论是英国版还是美国版，在故事简介中对这起相当诡异的不可能犯罪要不略有提及，要不就是直接无视，在Ngaio Marsh的Alleyn 探长系列的32部长篇作品中，此作似乎不算很突出的一本。
但是日本评论家森英俊的慧眼却看到了此书的价值，并把它列为自己最喜欢的“视线不可能犯罪”的两部作品之一。在日文版中故事介绍中对犯罪的不可能性有很大的强调，这也大概是此书为何在日文读者中引起关注并受到欢迎的原因。
以下是我根据日文版 道化の死 故事简介做的简单翻译：

一年一度，冬至到来后的第一个周三，在Mardian城堡组织进行的民俗舞蹈仪式（被称为“五子莫里斯舞”）。火把照耀、残雪皑皑的院子中，在五子的剑舞配合小丑起死回生的华丽传说之下，演出慢慢地接近高潮。而就在此时，扮演小丑一角的男子却被离奇斩首。舞台自始至终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没有人有完成这起犯罪的可能。

看完简介，我马上想到另一部同样有着相似谜面作品，同为女作家的克里斯蒂安娜•布莱德（Christiana Brand）的《耶洗别之死（Death of Jezebel）》（这也就是森英俊最爱的另一部“视线不可能犯罪”）。同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舞台型不可能犯罪，但是Off with his head的谜面似乎更为奇特，同时故事的气氛更为诡异、恐怖传说色彩也更为浓重。于我这种对不可能犯罪气氛描绘极为痴迷的读者而言（而在这一方面是我最爱的约翰•狄克森•卡尔（John Dickson Carr）和保罗•霍尔特（Paul Halter）的专长），这部作品的吸引力不必多说。而读完本作之后，这些猜测都一一得到证实。

Ngaio Marsh作为一个在新西兰戏剧界颇有建树的女作家，对于场景设计、人物冲突、对白语言方面的处理相当的严谨。小说中有对于戏剧典故和对白的引用，对于民俗风情和当地方言的描写也很生动。全书的主要场景有三：Mardian城堡、Copse铁铺以及Green Man客栈，各个人物的基本活动和对话发生在这三个场景中。
民俗学者Bünz为了调查神秘的五子莫里斯舞文化前往在苏格兰Mardian一带。今年五子舞剑仪式的七位表演者中，包括了Copse铁铺的铁匠William和他的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因为各种原因和父亲关系不算太好，尤其是半疯半傻的小儿子Ernie，可以说全书的气氛制造和红鲱鱼很大一部分落在这位身上。William的女儿在多年前和一个男子私奔所生下的女儿Camilla，也在这个节骨眼回到了故乡。Camilla和Mardian家家主Mardian夫人的重侄孙Ralph陷入热恋，但是两家都强烈反对这起婚事。而William的五个儿子也对Camilla的出现感到不安，William把Camilla 列为自己家产的优先继承人，但继承条件是不能与Ralph结婚。
之所以说喜爱Carr的读者会喜欢这部作品，除了不可能犯罪和传说气氛极佳这两点重要元素之外，Camilla和Ralph 这对在家族矛盾中不能结合的恋人，最后克服阻力终成眷属的结局也很像Carr笔下喜闻乐见的情侣组合。
全书情节的开展相对较快。前三章负责交代背景和主要人物关系。在五子剑舞仪式前，作者已经安排一系列的离奇事件展开： Ernie对父亲William的诅咒和预言、五子剑舞排练时引发的冲突、月光下莫名行走的Hobby马、在仪式开始被残忍砍头的鹅……随着步步铺垫，恐怖的气氛在第四章仪式进行的过程中达到高潮。
雪后的冬夜，以五子联手杀害小丑父王、父王最终起死回生的民间传说为蓝本，古堡残墙围绕、火把点亮的庭院里，舞者们跳着诡异的舞步、进行着舞剑表演，在表演完被斩首这一情节后，小丑父王的扮演者William躲入舞台后方稍作休息。接着五子完成第二次舞剑表演以示召唤死而复生的父王，而父王却迟迟未出。众人来到后台的巨石背后，发现William已经首身分离……
第五章，我们的侦探Alleyn就带领着他的助手们进入现场，检查了尸体，然后就开始对各方人员进行调查和询问。过程中有看似配合实则暗中混淆视听者，也有表现不配合却口吐惊人线索者。而且对话中各个人物的性格表现鲜明，Ngaio Marsh对人物间的矛盾冲突也处理得相当戏剧化和精彩，因此在阅读过程中并无昏昏欲睡之感。同时，在不断的调查过程中，案子的疑问越来越多，人物间的关系也越发复杂，这也符合欧美黄金时期古典推理“家访”环节的惯有特点。
这些谜团的重点，并非是众目睽睽下的人物无法进行犯罪，而是凶手如何隐藏在目击者们的视线和证言交织所形成的死角之中利用凶器完成一次不见血的斩首。
在最后两章，本作也如Death of Jezebel一样，在侦探的要求下，将当时表演现场重演，并在表演过程中为读者们解开了这起不可能犯罪的手法。平心而论，Off with His Head的手法不及Death of Jezebel的狂气和精彩，也不具备Christiana Brand对多重解答和挑战密室的野心，实际上全书也没有过分强调犯罪的不可能性质。
不同于Death of Jezebel中凶手那样极端狡猾残忍的完全计划性犯罪，这起犯罪对时间、地点和人物移动都有相当多的要求和限制，这也注定了事件本身具有的巧合性和不确定性，可以说是凶手“即兴表演”完成的一起意外型不可能犯罪。但我相信，所有读者读到某处描写的时候，一定和我一样对这个手法感到震惊和不寒而栗，不得不佩服凶手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发挥能力。
而且，犯罪手法和这个舞蹈本身表演过程的特点结合得很好。作为一位擅长描写人情的女性作家，我相信Ngaio Marsh已为这起限制因素如此之多、完成难度如此之大的“视线不可能犯罪”交出了一份让读者们满意的答卷。
另一方面，在推理细节上没下多大功夫却是很让人遗憾的一点，实际上要在不可能犯罪（尤其是密室杀人）谜面本身上进行环环相扣的逻辑推理是极为困难的，我目前见过完成度最高的是Derek Smith的Whistle Up the Devil。本作和一般的不可能犯罪作品一样，侦探凭借几个小线索解开了谜团，然而对于凶手的指证推理几乎全无，是全书很弱的一环，出于犯罪形成本身的条件原因（涉及泄底在此不表），要锁定凶手并不困难，但是要给凶手真正定罪的工作完成得着实让人有些郁闷。
不过，这也许是过于贪心之谈，作为一名不可能犯罪和恐怖民间传说气氛的重度痴迷读者，Off with His Head给了我原本期待在本作中看到的一切。作为卡尔迷，不得不为Ngaio Marsh这幕杰出的不可能犯罪剧鼓掌。
最后我想引用书中Alleyn 探长对这起不可能犯罪的一段小看法收尾：

‘The authorities, on the other hand,’ Alleyn went on, ‘would have plumped at once for witchcraft and the whole infamous machinery of seventeenth century investigation would have begun to tick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