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 出版时间:2011.10 书号:978-7-208-10008-4/I·901 著者:[西班牙]何塞·卡洛斯·索莫萨 著 晓玮 译 开本:32开 字数:320千字 页数:483
《谋杀的艺术》中构想了一个出人意料且美伦美奂的崭新艺术图景,而这个世界奉行的法则是“生命令人厌恶,要成就艺术,意味着非人。”
这种艺术以“人”为画布。
这种艺术对“画布”有着超乎寻常的要求。而人类做到了。
作为画布,它已达到某种极致。身体机能完全由“画布”所控制,汗液、唾液、月经以及其他分泌物通过服药有效的抑制,几至完全消失。因为长时间(每日长达六到八小时)保持姿势所带来的疼痛,也通过药物克服。运用冥想技巧,甚至呼吸与眨眼也能减慢到几乎停止。为了实现艺术家的诉求,画布需经“上底色”“描画”“磨合”等过程,其中不仅有身体整形,更有心理干预,通常要经历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才有机会臻至完美。
这种艺术被命名为超戏剧行为艺术。
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它们超越了戏剧。这其中没有假装。在超戏剧艺术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如果涉及性,那么就真的有性爱发生,暴力也一样。
如果你是毕加索笔下的画布,你愿意让他对你做任何事吗?
何塞·卡洛斯·索莫萨,1959年生于古巴哈瓦那,1960年随全家迁往西班牙,现居马德里。他最初是一位精神科医生,自1994年起转为全职作家。2000年荣获西班牙最重要的文学奖项“纳达尔奖”提名。他是当今西班牙文坛最顶尖的作家之一,其作品受到全球出版商与书店的关注,已印行超过30种语言。目前有13部作品问世。《洞穴》一书曾荣获金匕首奖,并获独立报外国小说奖提名。
本书因其构建出一个亦真亦幻、具有离奇艺术图景的欧洲,令众多读者身陷其中欲罢不能。
内容简介
在这个艺术现场,一切都超乎想像。
这里,每件艺术作品都是活的,它们就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是一块块画布,经过严格挑选,细致打磨,经由艺术家之手,成为完美画作,乃至价值不菲的藏品。男男女女受此吸引,趋之若鹜,整个欧洲也为之癫狂,他们梦想能由一位艺术家把自己打造成经典作品,这就是神秘的荷兰艺术大师布鲁诺·范·提许。
但是,大师的两部经典作品,《折花》与《怪物》先后被残忍的毁掉了,范·提许基金会的保安部全面出动,寻踪觅迹,他们最终意识到,凶手是一个极善运用化学制剂改变自己容貌的“艺术家”。大师2006年最重大的“伦勃朗展”开展在即,传闻凶手会再次出动……
正文:
献给拉扎萝·索莫萨 因为美无非是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1] ——里尔克 [1] 诗出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尔克(1875—1926)的《杜伊诺哀歌》,这里选用的是绿原的译文。——中译注,下同 目录 引子克莱拉和阴影11 第一步 调色盘151 第二步 构草图291 第三步 最后的润色395 第四步 展览473 尾声483 作者的话
引子 克莱拉和阴影 台座上,站着一位一丝不挂的少女。她光滑的小腹和肚脐上的深色弧线正落在参观者的视平线上。她的头略略歪斜地俯视着,一手挡着耻骨,另一只手则搭在臀上。她的双膝合拢,并微微弯曲着。她的肌肤被涂上了自然的赭色和黄褐色。熟褐色的阴影强调了她的胸脯,也凸显了她大腿的内侧和双腿间的女阴。我们其实不应该说“女阴”这个词,因为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一幅艺术品呢,可问题是当我们看到她时,这个词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一枚小小的,被剃光了体毛的,矗立着的女阴。我们绕着台座走动,尝试着从背后审视这尊人像。那晒得黝黑的两朵屁股片儿反射着斑斑灯光。如果我们走远些,对她身体的细审就能取得一种更纯真的印象。她的头发上撒满了白色的小野花。脚边的花朵更茂盛——像牛奶池似的。即使离开这么远,我们的鼻子仍然能捕捉到她身上那股奇异的味道,那是雨后树林里的味道。拦绳外的小支架上用三种语言标出了这幅作品的名字:《折花》。 扬声器里传来的双音节钟声打破了静寂:“博物馆即将闭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先用德语,再用英语和法语重播着这条消息。每个人似乎都懂得,或者至少听到了馆方的公告。一位维也纳私立中学的老师将她手下那些穿着制服的孩子们聚拢起来,清点着人数,以确保谁都没落下。即使这个展览涉及裸体,她仍然把孩子们带来了。对她来说,裸不裸体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些可都是艺术。日本人对于此处不准拍照的规定颇为不安:这令他们鱼贯而出时面无笑容。不过他们旋即在出口处寻得了安慰,在那里花上五十欧元就可以买到一本印着全彩照片的展览图录。堪称一份来自维也纳的精美纪念品。 十分钟后,当展室清场后,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几个西服翻领上别着胸卡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中的一个径直走到那个年轻女孩子站立的台座前,大声叫道: “安妮克。”没有任何反应。“安妮克。”他又叫了一声。她的眼睛眨了眨,把脖子伸伸直,又把嘴巴张开,将身子抖了抖,含苞待放的胸脯随着她的深呼吸而明显地起伏起来。 “你可不可以自己走下来?” 她点点头,但有些犹豫。问话的男子随即伸出了手。 最终,女孩子总算从台座上回到了平地,她的动静惊起了一池纷纷扬扬的花瓣。 安妮克·荷莉克打开放在冲凉棚镀铬金属架上的第一只瓶子,水立即变绿了。她又打开了第二只瓶子,用变成红色的水揉搓着身子。接着依次将自己浸润在蓝色和紫色的水中。每只瓶子中的液体分别负责去除附在她身上的四种产品的一种,四种产品分别为:颜料、油、发胶和人造香料。每只瓶子都被事先编好了号,并在将淋浴水变成不同颜色的时候发挥它们的功效。颜料和发胶总是最先大块大块脱落下来。而如何去除身上散发的那些湿润泥土的味道总是最伤脑筋。冲凉棚里蒸气弥漫,安妮克的身体渐渐消失在彩虹色的浴帘后。淋浴房里其他二十个冲凉棚随即都被一个个朦胧的剪影填充了。空气中只能听到水龙头嘶嘶的呜咽声。 十分钟后,被浴巾和水雾包裹着的安妮克光着脚走向梳妆室。她将身子擦干,梳好头发,先在全身抹上润肤液,紧跟着抹上一层防护乳液,至于后背,则需要一种长柄的海绵来帮忙,最后再仔细地涂上两层化妆品来保护脸蛋。接着,她打开更衣箱,取出衣物。这些可都是在犹太胡同、科马克大街、哈斯大楼和优雅的克恩特大街那边的商店买的。[1]她喜欢在参展的当地购买衣服和饰品。在维也纳的这七周里,她早已购置了一些瓷器和玻璃器皿,从德梅尔咖啡馆[2]买了些糖果,还给好朋友艾玛·范·斯奈尔捎了些小饰物,艾玛也是艺术品,正在阿姆斯特丹展出。 2006年 6月 21日,星期三。安妮克身穿粉色衬衫、军装夹克和一条附满口袋的松松垮垮的休闲裤去了博物馆。现在她把这些衣服从更衣箱里悉数取出,一一穿上。她没有穿任何内衣——规矩是,如果模特需全裸展出的话,最好不要穿内衣,不然难免会在身上留下印痕。她换上一双小熊形状的毡拖鞋,系紧了手腕上的黑色细表带,抓起了手提包。 标签室里,紧挨着她坐的是萨莉,她是 8号台上的那个艺术品。萨莉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无袖上衣和一条牛仔裤。她们互相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后,萨莉说: “霍夫曼说我身上的紫色正像梵高的花一样褪着色。他想尝试用一种更强烈的颜色,但是艺术品保护部的专家担心这会毁了我的皮肤。你看看,世间总是如此充满矛盾:有些人想让你日新月异,而有些人则要你一成不变。” “就是啊。”安妮克应道。 一个助理拿着两盒标签走了过来。萨莉打开属于她的那个盒子,挑出一个标签。
[1] 犹太胡同(Judengasse)、科马克大街(Kohlmarkt)、哈斯大楼(Haas Haus)和克恩特大街(Karntner),这四处都是维也纳市中心著名的时尚购物街。
[2] 德梅尔咖啡馆(Demel)是维也纳最有名的咖啡糕饼糖果店,始创于 1786年。
“我可是等不及要上床睡觉了,”她说,“不过我无法马上入睡,我喜欢就这么平躺着,双眼凝视着天花板,享受身子又和地面平行的美妙时刻。你呢?” “我得先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每星期都会和她通话。” “她现在在哪儿?她是不是经常到处旅行?” “是啊。她正在婆罗洲给猴子们拍照呢。”安妮克将一个标签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系紧。“有时她还会把一对对猴子夫妻的照片发给我看呢。” “真的?” “嗯,真的。我想她是不是借此暗示我应该也结个婚什么的。” 萨莉将她的轻笑掩藏在两排完美的玉齿后。 “最起码她还给你发些东西呢。我那在纽约的爸爸就连扫描两张热狗照片的劲儿也没有。他从头到尾就反对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无声。安妮克拴好了脚踝上的最后一根标签。她的颈部、手腕和脚踝突显着三张 8×4厘米的标签,亮黄色,一头系着黑绳。萨莉也系好了她身上的所有标签。她们目送着艺术品们开始鱼贯而出:劳拉、凯西、大卫、艾斯特凡尼亚、赛利亚。一列吊着标签的,有着运动员般身材的人形。 “这个月我的例假又没来,”安妮克面无表情地说,“自从汉堡展以来,它就没有正常过。”萨莉瞟了她一眼。 “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干我们这行的谁不这样啊。丽娜认为这就好像对待一把雨伞那么简单:起初你有了,然后又掉了,你又弄来一把,可是又掉了。你看,这就是作为艺术品需要牺牲的那部分。” “是啊,我当然明白,”安妮克仍然凝视着面前的镜子,“不过,我觉得还是没有它比较好一点啊。”“嗨,你下周一有什么安排吗?”安妮克不知该如何作答。在博物馆例行闭馆的周一,除了用她那似乎永远也刷不爆的信用卡进行疯狂大血拼外,她从来没有什么安排。其他任何事,包括在霍夫堡皇宫区、美泉宫和美景宫一带独自散散步[1]——其实也说不上独自,因为身边总有保镖跟随——包括拜访艺术历史博物馆或圣史蒂芬大教堂,就连 6月里的维也纳艺术节精心安排的芭蕾和其他演出都让她感到乏味,甚至有些轻微的恶心。她不禁暗自疑惑,像她这样的艺术品在这个城市,在这个艺术遍地的城市到底能干些什么呢?她盼望着巡展离开欧洲的日子。明年,也就是 2007年,基金会已经答应会送她们去美国和澳大利亚展出。也许在那里,她能真正找到些有意思的事情做。 “没有计划,”她回道,“有事吗?” “劳拉、丽娜和我想去普拉特游乐场。要不要同去?” “好啊。” 一股温暖的感激之情迅速地游遍全身。十四岁的安妮克是展览中最年轻的艺术品(萨莉就要大上她十岁)。休息日的时候,其他人都各管各,没有人会念及她。换作其他人的话,都会觉得受不了,可是安妮克早已学会和孤独,和博物馆,和画廊,和私宅里的静寂为伍。所以乍一听见萨莉的邀请,她颇为感动。但是她的面部表情却毫无征兆:那里只会展示画家绘在其上的感情。 “谢谢。”安妮克用绿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的同伴,吐出两个字。 “不用谢我,”萨莉说,“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她友好的回答让安妮克产生了双重感恩。 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楼。迪亚斯的深色镜片里反射着两个修长苗条的安妮克,都留着笔直的金发,两个亮黄色的标签在脖颈处吊着。奥斯卡·迪亚斯是今晚陪她回旅馆的当值保安。他总是对她笑眯眯的,礼貌地和她说上两句。然而那个星期三,他却出奇地沉默。和萨莉愉快交谈后的安妮克心里极其放松,她其实挺想和他聊上两句的,但是她随即想起艺术品照理说是不应该和保安交谈的,所以她决定不打破这种缄默。反正,她自己脑子里也正乱着呢。 她已经做了两年《折花》——《折花》是布鲁诺·范·提许的杰作。她尚不知道画家会在何时换下她。一个月?四个月?十二个月?二十个月?这都将取决于她身体发育的速度。每晚,当她裸躺在空空荡荡的旅馆大床上,她会用手指比划着绕在她脖颈或手腕上的标签的四周,或者触摸她右脚踝上的文身(靛蓝色的“BvT”[1]),嘴里对远方的艺术之神默祷着:请让身体平静如此,请别让身体偷偷变化,请让胸脯不要发育,请别让腿上的肉像轮胎上的土那样堆积起来,请让手不用走一条更长更曲折的路线即可直抵大腿。 她不愿意被剥夺做《折花》的机会。
[1] 霍夫堡皇宫区(Hofburg)、美泉宫(Scho ..nbrunn)和美景宫(Belvedere),都为维也纳历史悠久的宫廷城堡类风景名胜。
她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成为一幅杰作。这一切都归功于她的母亲,是她发现了女儿作为艺术品的天赋,并在八岁的时候就把女儿送进了基金会。她父亲当然想阻止这件事,但是因为他不再和母女俩同住,他的意见当然就不在考虑之列。安妮克的父母在她四岁时就分手了,所以她对父亲的记忆非常模糊。她只知道他是一个粗暴的、情绪不稳定的酗酒者,一个仍然在传统画布上作画的老派画家,他坚持以绘画为生,并坚决否认“不在人体上作画的传统画法早已过时”这种说法。自从安妮克的母亲获得了孩子的抚养权,特别是安妮克开始在阿姆斯特丹学习如何成为艺术品后,这个喜怒无常的陌生人就老在骚扰她们,除非他进了医院或者监狱时,她们才有一丝清静,好在这种机会还挺频繁的。 2001年,布鲁诺·范·提许在她身上画的第一幅作品《亲密》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展出时,她父亲突然闯进展室。安妮克认出了栏绳外那张狂野可怕的脸,他正用一双怒睁的红眼珠瞪着她。她立刻就意识这里将会发生什么。“她是我女儿!”他发疯似的咆哮着,“她在博物馆里被裸体展示着,她只有九岁啊!”所有的保安都被叫来了。这个突发事件引发出一桩丑闻,她父亲在经历了一场耗时不久的审判后,又被关进去了。安妮克再也不愿意回忆那段可怕的插曲。
[1] BvT是画家布鲁诺·范·提许(Bruno van Tysch)姓名首字母的缩写。
除了《亲密》外,大师还用她创作过另两幅作品:《忏悔》和《折花》。后者被看做是布鲁诺·范·提许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有些专业艺评家甚至将它抬升到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品之一的高度。安妮克一夜之间成了艺术史的一部分,她母亲为此而自豪万分。母亲一直对她说:“这些还都不算什么。你的人生正在前方招手呢,安妮克。”但是安妮克并不喜欢“你的人生正在前方招手”这个说法:她并不想长大,不得不退出《折花》,被另一个青春期少女所取代的念头更让她讨厌。 初潮的到来对她的心理撞击一如目击空白画布上被沾上红色污点。这是一个预警。“小心了,安妮克,你正在长大,安妮克,你很快就要超龄”就是这个预警带来的消息。令她开心的是月经又停了,至少已经停了一段时间!她向艺术之神祈祷(她深深厌恶那个生命之神)——但是艺术之神就是大师本人,他不会采取任何措施的,直到有一天宣布:“为了艺术的永生,我们不得不换下你。” 停车场漆黑一片,汽车引擎声给它蒙上一层诡异之气。那晚由一名叫伊斯梅尔的土耳其移民当值。他向迪亚斯挥挥手。他的笑容将其黑色小胡子的两个尖角也连带扬了起来。迪亚斯也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打开了越野车的后车门。伊斯梅尔看见安妮克弯着身子进了车,车内褐色的阴影渐渐地将她吞没;起初是她的肩膀,最后是她臀部的轮廓,她的臀部,她长长的腿,一只毡拖鞋,然后是另一只。车门被“砰”地关上了,汽车启动起来,向出口驶去,直至在街道尽头消失。维也纳的万豪酒店坐落在城市文化中心所在的环城大道区,离维也纳博物馆区只有几个街区之遥:这是一个安全的短途车程,伊斯梅尔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担心会出什么坏事,或者怪事。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安妮克·荷莉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