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陇首云（陇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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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寒：福尔摩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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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11月27日00点01分 |
福尔摩斯博物馆
作者:成寒
这是伦敦最著名的地址。
然而，这个地址却是虚构的，
连福尔摩斯这个人也从未存在过。
试问，有史以来名气最响亮的私家侦探是哪位？那还用问，当然非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莫属啰！全世界的读者没有人不认得他的侧影——身高六呎、尖锐的眼神、冷峻的面容、鹰钩鼻、戴猎帽，嘴上叼海泡石烟斗。
那年初访伦敦是在三月时节，学校放春假。偕朋友一块儿搭地铁到贝克街（Baker Street）。出了地铁站，我俩东张西望，然后互相对望一眼。朋友促狭地说：「难道妳不觉得诡异？我们站在这儿，就为了找一处虚构的地址，一个虚构的人物？」
此址非彼址
沿着贝克街数着一家家门牌号码，真正的221-B 号现址坐落着 Abbey National Building Society，而福尔摩斯博物馆的馆址则在几户以外。也就是说，此址非彼址。
博物馆内部的陈设，一如书中所述。
伦敦的房子露出半个地下室，所以参观者必须拾级而上一楼，进入书房，紧临着福尔摩斯的卧室。华生曾形容这间俯临贝克街的书房：「房间很小，显得两扇窗户很大。有回，一名男子走进书房，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可见他的块头有多大。」
书房里面琳琅满目，令人看了眼花撩乱。历任管家不知打哪儿搜罗来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全是书上或电视电影上出现过的小提琴、猎帽、放大镜、海泡石烟斗、注射器、笔记簿、波斯拖鞋、面具和假发等化妆道具，散置各角落。
福尔摩斯既是拳击手，擅剑术，也是神枪手。他曾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朝书房的镶花壁纸射击，精准的枪法打出一个个小枪孔串成维多利亚女王的拉丁文写法：「ＶＲ」，即「Victoria Regina」的缩写。
朋友也坐上同一张椅，戴上福尔摩斯的帽子，叼起烟斗，让我帮他照个相，过一下神探瘾。
华生医生的房间在二楼后边，俯视着小小的中庭。隔壁则是房东哈德森太太的房间，她不仅为这两位鼎鼎大名的房客做饭，有时还客串调查案子。
三楼展示曾在小说中出现的一系列人物蜡像，不知是谁的主意，竟让福尔摩斯和死对头罗教授同处一室。
百年后依然有客户上门
而今，华生的房间成了档案室，陈列与大侦探相关的著述、文件、图书、照片和新闻剪报。桌上摆了一本日记，上面抄录《贝斯克维尔猎犬》书中的句子。福尔摩斯的半身铜像立于中央，还可看到，读者从世界各地如雪片飞来的信函：
「亲爱的福先生：我是您多年的忠实读者，对阁下的办案技巧甚为激赏，可否惠赐签名手迹一纸，不胜感激。」
一手创造了这位神探的柯南道尔爵士（Sir Arthur Conan Doyle），今天若仍在世的话，恐怕也要对神探的魅力大加折服。侦探业务结束已近百年，竟然还像活着似的。我拜访福尔摩斯博物馆的那日午后，邮差正巧送来几封信，上面地址来自摩洛哥、坦尚尼亚、法国等地。其中有一封是大陆江西省某技工学院的学生寄来的，信封上将英国误写成「English」（正确写法：England），居然也送达无阻。另一封日本福冈县的少年来信，央求神探调查一桩筷子谋杀案。
这些热情读者的来函，通常由博物馆的现任管家代为回复。
医生改行写小说
一度在北极捕鲸船上当医生，也曾远航至非洲刚果，柯南道尔利用看病的闲暇开始写小说，以缜密的逻辑推理、丰富的医学常识及过人的观察能力，将神探的角色描绘得活灵活现。出书之后大受欢迎，最后他连医生也不干了，专心写书。
柯南道尔的写作生涯开始得很早，六岁那年就写了第一篇故事，并且自绘插图。他还写过几部科幻小说，其中一本以寻找恐龙为主题，拍成电影《失落的世界》（The Lost World），比同是医生改行写小说的麦可?克莱顿（Michael Crichton）原著改编的《侏罗纪公园》早问世了几十年。
第一部福尔摩斯的故事《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首度发表在一八八七年《比登圣诞年刊》（Beeton's Christmas Annual），读者热烈回应，想看更多的续集。至封笔为止，福尔摩斯全集共有五十六个短篇小说及四个长篇。
一八五九年五月二十二日，柯南道尔生于苏格兰首府爱丁堡，拿到爱丁堡大学的医学位，曾行医七年，这段经历成为他写书的最佳素材。据说他的老师约瑟夫?贝尔（Joseph Bell）就是福尔摩斯的原型。他是著名的外科医生，也是柯南道尔在爱丁堡大学医学院的教授，拥有惊人的观察力及推论力如同福尔摩斯，能一眼看穿病人的身分。
有人手上拿着灯，却到处找光
永远的单身汉，华生笑称福尔摩斯是全伦敦「最糟糕的房客」，把烟草藏在波斯拖鞋的脚趾头里，常有可疑的访客上门，在房间里做化学实验，半夜兴起便开始拉小提琴——种种怪癖，在在考验房东太太的耐心。
一旦门铃响起，陌生的脚步声拾级而上，福尔摩斯垂下的眼皮抬了起来，他打起精神，扬高声音道：「来，华生，来吧，游戏正要开始！」
福尔摩斯的魅力在哪？他究竟有何能耐？有何本事？把读者迷得以为真有其人。基本上，他的成功归于几个原理：
他认为一般人往往「看了，但没有去观察。」（You see, but you do not observe）说着，他考问华生，从地面走上他们住的一楼，到底要走多少级阶梯？
那道阶梯，华生走过不知有多少遍了，可是到底有多少级呢？说实话，华生从来没去注意它——谁会没事去数自个儿家的楼梯？正确答案：十七级。
我们大部分人看事情就和华生一样，有看而没有看清楚，福尔摩斯则不然。
他不只是从表面看，还能穿透表面，看到里层，然后抽丝剥茧，让真相毕露。难就难在一般人的视界相当盲目，无法真正洞察内情。正如有人曾经问天生盲聋的教育家海伦凯勒（Helen Keller），有什么比眼睛失明更糟？她回答：「缺乏洞察力！」（Having no vision!）
福尔摩斯的另一个原理是「由小见大」（Nothing Is Little），他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在犯罪现场，在警方离去后，他仍继续搜寻别人所忽略的任何线索。华生医生在《血字的研究》书里形容他：「像一条受过完整训练、纯种的狐狸狗」。循着蛛丝马迹，不错过一丁点地板的裂缝、墙壁的凹洞、路上的鞋印，掉落的尘埃、头发、票根，一个线索连结至另一个，不漏掉任何细微末节。所有的线索不只是「重要」而已，且是「绝对的」、「格外的」重要，不管是用探照灯或用显微镜去搜寻。
依「由小见大」的原理，他终于找到墙壁上潦草的血字「Rache」，再由其它线索推论出「Rache」不是凶手的名字，而是德文「复仇」的意思。
「当你一一消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管是多么不可能，一定就是你要的答案！」（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四签名》（The Sign of Four）。
有一回，福尔摩斯一个又一个步骤地向华生解释案子的原由。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华生冲口而出：「啊，那很明显的，很容易看得出来！」
这时福尔摩斯回答：「这世上到处是很明显、看得出来的东西！可是有些人却永远也看不出。」为什么？因为我们太容易轻忽那些看起来明显、普通的迹象，一次又一次被愚弄了。
就像有人手上拿着灯，却到处找光。
应读者要求，死而复生
一八九三年，作者在《最后一案》（The Final Problem）中故意「杀死」福尔摩斯，因为他想转移写作方向，以严肃的历史小说及战争题材为目标，如《南非战争：起源及布局》。可惜读者不同意，纷纷向编辑投书抗议。八年后——一九○一年他只好又东山再起，提笔写下《贝斯克维尔猎犬》（The Hound of the Baskervilles）。
福尔摩斯死而复生的情节，则出现于一九○四年的《归来记》 （The Return of Sherlock Holmes），接着是《福尔摩斯探案》（The Case Book of Sherlock Holmes）。直到一九二七年，作者郑重对外宣布，神探从此告别江湖，不再现身，读者只能望书兴叹。
晚年，柯南道尔沉迷于通灵，宣称曾与故去的亡灵对话，这些人包括他的儿子以及《黑暗之心》（The Heart of Darkness）作者康拉德（Joseph Conrad）。在他的六十部作品当中，有十部是与唯灵论有关。
一九三○年七月七日，柯南道尔离开人世，享年七十一。
神探影子，无处不在
贝克街夹在摄政公园和牛津街之间，街上新旧房子杂立，维多利亚时代的煤气灯，达达响在石板街上的马蹄声已经不再。可是沿街望去，无处不见神探的影子。博物馆一楼是以房东太太为名的「哈德森」维多利亚式餐厅；对街是伦敦最大的福尔摩斯纪念品店。往前则是几家挂着福尔摩斯标志的咖啡馆，可进去点一客据说是福尔摩斯最爱的裸麦起司培根三明治。瞧！再过去一一九号是福尔摩斯旅馆，拿他的侧影当招牌。
特拉法加广场附近，有家以「福尔摩斯」为名的英国传统Pub，里头尽是与福尔摩斯有关的收藏品。伦敦也有一条巷子，以福尔摩斯的名字「夏洛克」（Sherlock）作纪念。
距贝克街七分钟步程的玛利本图书馆（Marylebone Library），号称是欧洲最具规模的福尔摩斯收藏馆，藏有一万五千多册各国译本、杂志、录音带、录像带等，且经常举办专题讲座。
朋友与我沿着贝克街走下去，靠近皮卡地里圆环（Piccadilly Circus），爱神雕像的对面有一家「基准酒吧」（Criterion Bar），当年华生在这里听到有个叫福尔摩斯的家伙，想找室友合住。
走到伦敦最著名的旧书街——查令十字路（Charing Cross Road），喜欢阅读侦探悬秘小说的朋友，拉着我进入「谋杀一号」（Murder One）书店，店员宣称拥有英国出版的每一本悬秘小说，福尔摩斯系列当然更不用说了。另一家书店「尼格威廉斯」（Nigel Williams）则摆售不少柯南道尔的初版珍本。
「贝克街」地铁站，月台墙上有许多幅原书的插画，逼真生动。由「玛利本」（Marylebone）出口，迎面是一尊福尔摩斯的九呎全身铜像——一九九九年九月竖立的，我第二次来才看见。偶尔，甚至有可能撞上福尔摩斯本人，正在把博物馆的名片发送给过路游人。
那天走出博物馆，夜暮正低垂。几秒钟之内，贝克街两旁的街灯，眨了眨，亮了。管家递过一张福尔摩斯的名片，向我们说声：「欢迎再来！」
我心想，下回拜访时，福尔摩斯会在家吗？
＊成寒网站：http://www.chenh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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