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岛田军副将（Wii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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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掀底 真相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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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04月03日14点34分 |
文學掀底 真相擺盪
約瑟芬鐵伊說，《李察三世》不是壞叔叔。
【文／朱錦華】
東、西方文學世界裡，不同的時代，對人物的月旦、事件的看法亦有出入。或許「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只緣意見氣候之形塑，而往事並非如此？
杜甫「夢李白」詩云：「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文天祥也說「留取丹心照汗青」。足見中國古代許多讀書人，把歷史名聲看得比生活、甚至生命都來得重要。他們流連身後之名，跟基督徒期盼進入天國的心境，幾乎全無二致。
問題是，一個人的歷史名聲，往往不是你自己能完全掌控得了的。毀譽的量度，評分的標準，那把尺都掌握在別人手上。所以，有些政治人物最在乎歷史會怎樣寫他。何況，歷史發展有時候蠻「脫線」的。
東漢的蔡邕就是代表性的例子。蔡邕是文學家、書法家和音樂家，是才子也是孝子。但是這些統統不重要，因為到了南宋的民間說唱文學裡，不知根據那裡蹦出來的黑材料，硬把說成是「棄親背婦」的「劈腿一代男」。最後還被「暴雷震死」，下場真夠驚悚！高明在元雜劇《琵琶記》中（即趙五娘千里尋夫的故事），作了若干修正，解釋他是為父母、環境和皇上所逼才「劈腿」的。但「負心的人」這個標籤，卻永遠跟定他了。要知道，從歷史認識蔡邕的人少，從民間文學認識他的人卻多得多。
南宋詩人陸游非常替他感到不平，於是寫下了：「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翁正在場，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蔡中郎」的名篇。不過，蔡邕並不孤獨。他有好多外國友人也是這樣「被汙名化」的。
今年是莎士比亞名劇《馬克白》誕生400周年紀念，也是史上真有其人的這位蘇格蘭王的1000歲冥誕。據說，蘇格蘭的史學家正遊說國會議會，要求還馬克白一個清白，肯定他對國家民族的貢獻。
在西方，馬克白是野心的同義詞。劇中這位大將軍因為聽信四個女人（三個巫婆和一個老婆）的話，謀朝篡位，最後卻落得人頭落地，眾叛親離的下場。這部劇作十分具有普遍性，黑澤明的《蜘蛛巢城》、吳興國的《慾望城國》先後請「老馬」到日本和中國現身說法，證明跟當地國情一樣的「麻吉」。
然而，挺「馬」的歷史學者說，馬克白或許沒有「鞏固領導中心」，但也沒有逼宮，更沒有謀殺睡夢中的蘇格蘭王鄧肯。有之，也是發生在1040年的一場戰役裡，雙方明刀明槍的拚個你死我活，成王敗寇。況且，馬克白不但是個英主，而且還鼓勵傳播基督福音！難道這還不夠稱得上是「一個好人」？
東、西方文學世界裡，有兩位鼎鼎大名的「馬夫人」（都是大反派）。其一是《天龍八部》裡的丐幫幫主馬大元夫人。另一位，自然就是馬克白夫人了。為馬克白翻案，說得是上「翻兩番」。因為老馬若不是壞蛋，同理可證，「馬夫人」也就不可能是壞女人了。
莎劇有著名的「四大惡人」：馬克白、李察三世、《奧塞羅》裡born to be bad的掌旗官依阿高、以及《威尼斯商人》裡的奸商夏洛克。四人之中，前兩者都是歷史人物。李察三世名氣更大，也比馬克白更早獲得平反。1995年，著名作家約瑟芬鐵伊就出版過一部推理小說《時間的女兒》（The Daughter of Time），替李察洗雪冤情，說明他不是為了奪取王位，殺死一對姪兒的「壞叔叔」（書名出自一句英國古老諺語：「真相是時間的女兒」；意即許多傳緋聞的藝人愛用的口頭禪：時間會證明一切）。
最近兩年，因文學創作而大幅度翻身的，非抹大拉的馬利亞莫屬。丹布朗的暢銷小說《達文西密碼》把她的地位從妓女、信徒一下子提升為基督王國的「國母」，這枚震撼彈的威力可想而知。也就難怪最近有一票達文西專家藉「公審達文西」之名，行「公審丹布朗」之實了。
西方有所謂「意見的氣候」（Climate of Opinion）這個說法。意謂不同的時代，對人物的月旦、事件的看法亦有出入。由於時代「不同款」，所以歷史人物有時候是正派，有時候是反派，端看時代進步的歷史學者和作家怎樣看，怎樣寫。
岳飛曾被視為「大軍閥」，近年也有人說林肯是「大獨裁者」。不過通常來說，「壞人」比較幸運，替他們「翻盤」的人總是多一些。因為把壞人平反為好人，總是比較驚奇和有趣。若證明好人是壞人，除了怕多數人無法接受之外，還可能會被當事人的後代控告呢！
「意見的氣候」，其實包含了時代氛圍、政治開放程度、意見領袖的褒貶等多種成分。例如共產黨當家作主了，自然就會有姚雪垠歌頌李自成是農民革命英雄的小說出現。中國出了個朱總理，於是就有人有寫小說稱頌鐵腕無私的雍正皇帝。大陸改革開放後，唐浩明才會寫出洋洋三大卷的歷史小說《曾國藩》，替這位曾被中共打為「民族革命劊子手」的「曾剃頭」重新定位。經歷文革之後，這一套在大陸可謂一點也不稀奇。他們還有專有名詞，謂之平反，或是「恢復名譽」。
武俠小說大師金庸，一向有「不惜以今日的我，反對昨日的我」的時代進步精神，對待他已出版的著作亦如是，至少兩度大幅翻修。於是乎，他筆下的人物、關係、和故事情節，都處於一種「存在先於本質」的未定論狀態。一些明明出現過的角色，也會在新版中「人間蒸發」（例如射鵰系列中楊過的生母南琴）。大師「大手筆」的氣魄，的確讓許多人望塵莫及。
非但如此，近年愈趨菩薩心腸的金庸大師，對一些傳統壞人的看法亦改觀，有意替他們平反。例如他認為南宋時代的秦檜以「金錢外交」換取和平的作法，並沒有不對。如果換個時空，若秦檜生在今天，說不定還會得諾貝爾和平獎呢！
往事或許並不如煙。但有時候卻如天邊的一朵雲。你在不一樣的時候看，它就是不一樣。
【2005/02/27 民生報】 ＠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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