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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侦探小说风靡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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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05月12日01点34分 |
中国现代侦探小说风靡的原由
作者：任翔
侦探小说在本世纪初的中国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这已成为众多理论探索者的谜。1907年，徐念慈在为陈鸿壁女士译《第一百十三案》所作之《赘语》中写道：“侦探小说，为我国向所未有。故书一出，小说界纷呈异彩，欢迎之者，甲于他种。”事实上，西方侦探小说在中国流行，原因并不在我国无此类小说，至少主要原因不在于此。西方政治小说、科学小说、哲理小说也为我国所无，可它们为什么不像侦探小说那样幸运?新鲜感固然可以促使人们一时去趋之若鹜，但新奇感一旦得到满足，人们的兴趣又会移向他方。近代中国大门初开，新鲜事物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这就使得人们的注意力很难较长时间地停留在这一目标上。因此，仅凭新鲜感，不可能使中国读者对侦探小说保持长久的热情，侦探小说的流行，是多种合力的结果，有着极其深刻的社会历史、文化原因。
首先，西方侦探小说是在晚清文纲松弛口岸开放与租界形成的历史情况下，随着其他“洋货”(物质的和文化的)引进中国的。辛亥革命失败后，袁世凯妄图复辟称帝，实行更严酷的专制统治，各地军阀割据，民不聊生，社会现实愈益黑暗。人们看到共和制给他们带来的并不是安宁和幸福，所以对昔日维新思想家的种种高谈阔论，更是反感，加之当时整个思想文化界正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复古气息，于是，政治小说被完全抛置—边，“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开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这是梁启超所倡导的整个小说界革命的理论主张。这个观点恐怕对侦探小说在中国的传播有一番诠释。西方的侦探小说，蕴含了敏捷的侦探手段，神奇而合理的科学推理精神。对于知识分子和市民来说，阅读侦探小说既可以暂时逃避现实，又能获得一种科学精神，还有一种别致的审美愉悦。这正好契合了当时中国人渴望西方文明的一种欲求的心理。
其次，近代侠义公案小说的流行，为侦探小说的传播奠定了基础。中国侠义小说产生于唐代，公案小说则起源于宋元话本。清代以前，这两类小说各自独立发展，到近代乃合为一体。其中重要的作品有《施公案》、《彭公案》、《三侠五义》、《小五义》等。这些书在中下层社会里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侠义、公案小说的内容，几乎都是以某一名臣大使或清官审案断狱为主线。总领一些豪侠之士表现他们如何安良除暴、为国立功。鲁迅指出，这类小说之所以受到欢迎，主要因为自嘉庆以来，国内屡生内乱，许多市井中人、粗人无赖之流，因从军立功，多得顶戴，平民白姓非常羡慕，愿听“为王所驱”的故事。再说某些作品具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事变新奇，笔意酣恣，描写既细又豪芒，点染又曲中筋节。特别是写草野豪杰，“辄奕之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恢谐，亦每令莽夫分外生色”。①（①鲁迅：《中国小说史略》，22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侦探小说传人后，人们发现它与侠义公案小说颇多相似之处。习惯欣赏旧小说的中国读者，几乎不需要调整自己的阅读眼光和审美趣味，就能毫不困难地领会它的魅力，接受其价值观念。侦探小说的异国风情，又能契合清末“思变求新”的社会心理，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希冀了解外部世界的愿望。侦探小说所提供的重视实地调查，强调细致观察，应用理化、科学知识来研究物证，以及运用归纳、分析、推理来判断事实的侦探方法，都令人耳目一新。如以福尔摩斯来比包公、施公等人，不难发现前者破案手段更精巧、更科学，更能体现现代社会的“守法律重人权”，一句话，更具有现代意识。
再次，侦探小说也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有较大的娱乐欣赏价值，一般来说，这类通俗小说较之严肃文学，在广大读者中更有市场，因为大多数人读小说，并不看重其认识意义和教育作用，而是偏重于娱乐性，这样审美倾向在市民阶层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近代中国的小说读者，便大多属于这一类人。另一方面，中国人的审美心态又都表现为欢迎并善于鉴赏故事情节，期望有一个“报应分明，昭彰不爽”的喜剧结局，以使读者有拍案称快之乐，无废书长叹之时。这种乐感文化不仅制约着平民百姓的审美选择，而且还积淀于知识分子的深层意识之中。侦探小说从本质上说，也属于乐感文化。它有扣人心弦的悬念设置，严密细致的逻辑推理，凶手必遭惩罚的完满结局。所以，它能够给予中国读者紧张而不痛若，轻松而不乏教益的审美的享受。
此外，侦探小说的翻译，大多采用浅近文言和白话，文字通俗易懂，形象生动，便于阅读，也加速了侦探小说的流传。总之，西方侦探小说在近代中国的大规模译介，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文学现象。它抛开日本这个中转站，直接取法欧美，步伐甚至走得比日本还快，在这个特殊的艺术领域里基本上与世界文学潮流同步，而此种现象的产生，既不简单地归因于翻译家和批评家们的艺术鉴赏力差，也不能埋怨中国读者的阅读趣味太低。这里面有着很多复杂的因素，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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