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州狂生（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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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短篇小说—英雄谁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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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03月30日15点50分 |
短篇小说—英雄谁属
1
明洪武三年的一个刚入深秋的傍晚，淮安府山阳县西南角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的乙字号客房里，一老一中年两个作儒者打扮的人正在对饮，这两个人一边从打开的客房窗户向外看着夕阳、晚霞映照下的客房窗外的银桂树撒落半白半黄的残花，一边交谈着。
中年儒者收回看银桂树、花的目光，忧愁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儒者那苍白、瘦削、枯槁的脸，带着伤感的语气说：“老师，您已病成这样，我本不该听您吩咐，给您治酒，和您对酌的。您这样大口的喝酒，如果您有个好歹，我怎么向委托我接您回家的师母和令公子们交代呀？！”老年儒者听罢中年儒者的话，一仰头，将一杯酒倒入口中，斟满了酒杯后，虽中气不足，还伴有轻咳，但仍含笑说：“贯中，知我者莫若你，酒纵我胆，可疗我身、可慰我心，你怎劝我少喝酒？”中年儒者的心意被老年儒者的豪迈牵引，语气从伤感稍转平和，但仍关怀的说：“您也不必急在一时，等我送您回了家，您再调养一段时间，我陪您喝个一醉方休。”听中年儒者如此说，老年儒者本已混浊的眸子突然一亮，但紧跟着又暗了下去，不过，只稍一暗，老年儒者的眸子就继续闪出火花，不知这火花来自于他面前的酒还是斜阳穿过客房窗对他眸子的一瞥。随着自己眼眸的亮、暗、亮和又一杯酒的落肚，老年儒者的声音竟然不再挂一丝病态，在哈哈一笑后，高昂的语调冲出他的喉管：“恐怕我等不及回家再和你痛饮了。”老年儒者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并用手式制止了中年儒者急急说着的“千万不要这样说”的话，继续以意气风发的语气说：“人谁不死？我此刻即死，也已无憾了。一是，虽然一部《水浒》，为我惹来牢狱之灾；但此书即成，大慰我心，我乃一介寒儒，未能为国、为民做大事业，但能立言于世，以警后人，怎能不快！二是，你能承我事业，可继续写《三国》故事，将红尘百态尽呈世人，实是不妄我与你半师、半友之谊！”中年儒者听老年儒者如此说，不禁竟有些哽咽了。老年儒者看中年儒者又变的伤感起来，不好直言劝慰，就和色的对中年儒者说：“贯中，你看这桂花多美，你去盛一笸来，我们看着下酒。”
中年儒者依老年儒者的吩咐，找店小二，要了笸箩，亲自去客栈院中盛了一笸箩银桂花，带回客房，摆在酒桌上。
中年儒者摆好了银桂花，因忙了一会，心情平和了一些，所以语气镇定了许多的对老年儒者说：“老师，过了仲秋，桂花落的差不多了，我盛的这些花中，很多已经残了。”
老年儒者看着面前的一笸箩银桂花，喝了一口酒，说：“贯中，可还记得一年多前，我获罪进京，你送我时，正是柳絮飘飞之时，此刻，已是桂花摇落了。你去盛花时，我睹景有思，得一诗，你可和之。”
老年儒者吟道：
昨年柳絮飞，
桂瓣今朝落。
同如雪舞风，
伴我胸中拓。
中年儒者听老年儒者吟完了诗，坐下来，喝了一口酒，稍一沉思，说：“老师，我思得一诗，不知可中老师意否？”
中年儒者吟道：
拓拓豪杰事，
英雄傲气多。
落入俗人眼，
聊萧且断说。
老年儒者听中年儒者吟完了诗，眼色又不禁灰暗了一下，点了点头，并低声把“聊萧且断说”句重复了一便。而中年儒者不由得回忆起一年多前的那次送别来。
2
兴化县城外十里亭内，中年儒者正望着从县城往十里亭来的路。路两边的柳树摇曳着枝条，柳絮则象大雪片般随着风儿在路上、草尖上翻滚着。
两个公人押着上了枷锁的老年儒者慢慢向十里亭行来，一身宽大的囚衣和厚重的枷锁穿、带在老年儒者的身上，显的十分的刺眼。中年儒者抢出亭外，向两个公人和老年儒者迎去。中年儒者跑到两个公人和老年儒者跟前，向两个公人施了一礼，恭谨的说：“烦劳两位大哥，能否歇歇脚、喝杯水酒，让我与施公略谈几句。”两个公人连忙还礼，其中一个公人说：“罗先生言重了，怎能当得起您称小人等为大哥。我们虽是粗人，但也对施先生和罗先生写的《水浒传》略知一二，两位先生的才华、人品向是为我等敬重的。刚才在城外的辛家酒店，我们不敢让施先生与家人多叙，也是因为本朝律重、制吏极严，施先生又是朝廷重犯，如让旁人看了我等放任，告到知县大老爷那里，我等饭碗砸了是小事，怕还被制了罪，就无法奉老养小了，借此，我等也向施先生告个罪。罗先生在这里等，过路人少，也是解了我等后顾，我等可为两位先生望风，两位先生尽管多谈几句。我等职微，除了在路上多多照顾些施先生外，也只能为施先生做这屑小之事了。”
老年儒者和中年儒者谢了两个公人后，中年儒者引领两个公人和老年儒者进了十里亭，要敬两个公人酒，两个公人不肯喝；中年儒者又拿出些银两欲给两个公人，两个公人也不肯受。两个公人中那个向中年儒者回过话的公人正色道：“罗先生这就是瞧不起我们了，我们虽是小吏，但也懂得仁、义二字。我等这就到路口去等，两位先生在亭内叙话吧。”
在把两个公人送出亭后，中年儒者扶老年儒者坐下，拿起一杯酒，送到老年儒者唇边。老年儒者也不多言，一口咬住杯口，仰颈，将一杯酒倾入了喉中。接过酒杯的中年儒者用阴郁的口气对老年儒者说：“老师，你我曾投在张士诚处，见其不重贤良，才脱其帐幕远走避祸。不想，老师还是因建言作书之举招来祸端，可见当朝朱氏亦非量大之徒、英雄之辈。”老年儒者让中年儒者又喂了他一杯酒，才说：“文字之狱历代多有，本朝也未可免。至于朱氏，虽然量窄，但统一中原，也算得是草莽英豪。”说完了这句话，老年儒者又要了一杯酒，还是咬杯喝了。中年儒者一边服侍老年儒者饮酒，一边含着泪说：“老师胸襟广阔，朱氏如此待您，您还能对他公评。”老年儒者接过中年儒者的话头说：“人生于世，难免事不如意，但待人接物务要公允，才会无愧于心！”中年儒者用衣袖抹了泪，叹了一口气后说：“老师虽无愧于心，可遭此横祸，批重枷入京，虽您练过枪棒、习过吐纳，但您年事已高，身体总归是吃不消的。”老年儒者仰头哈哈一笑，他手上的镣铐便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响了起来。笑完了，老年儒者慷慨的说：“贯中，你还记得我曾写过的‘大抵人生土一丘，百年落个得齐头。’这句诗吗。我已年过古夕，且儿孙满堂，还有建言之成，另有你这知己，死复何憾？”中年儒者听老年儒者如此说，泪又夺眶而出，边泣边道：“老师千万别提死字！我已决定，待我今日回去安排好家事，明、后日就启程赶赴应天，找诚意伯磋商营救您的事宜。我想以诚意伯和您同榜及知交的情谊，他知道您的事，是不会对您置之不理的。”老年儒者知道中年儒者对自己的赤诚之心，也不推辞其要为自己进京奔走之事，只是先劝慰了中年儒者不要哭，然后说：“刘基为人耿直，必能为救我劳忙，只是我的案子牵扯文字，希望不要累了他。”
中年儒者又喂老年儒者吃了几杯酒后，看站在亭外不远处柳阴下的两个公人已经向亭内张望了，就叹着气说：“老师，看那两个公人样子，是要催您上路了。”老年儒者点了点头，他的胡须就在颈枷上扫了起来，然后说：“这两个公人也算是有点义气的，让我们说了这久的话。我们也不要难为了他们。我这就走了。”
中年儒者一边扶老年儒者站起来，一边说：“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请老师保重身体，等您逃过此劫，我再与您畅饮。我用以前写的诗中的‘鸦谷灭巢皆寂寞，并州尘路总荒凉。’句的题意改了一首七言赠您。请您审之。”
中年儒者一边扶老年儒者下亭阶，一边说道：
尘俗不见大德功，
却与大德套规绳。
可叹红尘凡嚣闹，
小器私珍正道轻。
中年儒者将老年儒者交给了迎上来的两个公人，又向两个公人行了礼并说了些感激及请照顾老年儒者的话。两个公人还了礼，回了中年儒者保证对老年儒者照顾的话。
中年儒者含泪送了老年儒者和两个公人一程，才在老年儒者的要求下停了步，目送老年儒者和两个公人前行。明晃晃的阳光下，柳絮仍于风中在土路和青草上滚来滚去。
老年儒者和两个公人慢慢行去，突然，老年儒者那颈枷压不住的浑厚嗓音响起，他高声唱道：
岁月最公平，
削去功与成。
但叫青白著，
那管他人绳。
3
随着老年儒者剧烈的咳声，中年儒者回过神来，他忙起身，走到老年儒者身后去，边抚着老年儒者的后背、前胸，边急切地说：“老师，我扶您回床上躺着歇息吧！”老年儒者在中年儒者的拍抚下，咳的轻了些，仍笑着以轻松的口吻说：“我的酒还没喝够呢？”不等中年儒者插言，老年儒者又说：“刚才品你的诗，我又得诗一首，你且评评。”
老年儒者吟到：
点桂沉香撒满地，
随风四散烟云戏。
更有明春斗艳出，
成尘骨碎谁还记？
中年儒者听老年儒者读罢，虽感觉出老年儒者的豪气干云，但也感觉出老年儒者心中一丝英雄不被世人所知的落寞，可是却不便点出，于是便边继续抚摸着老年儒者后背，边说道：“老师，还记得去年初春，我们开始一起撰《三国》时同写的那首开篇词“临江仙”吗。我去年为救您出狱于应天盘桓时，又想到了一首同韵的“临江仙”，我读给您听。”
中年儒者读道：
星斗移山河巨变，乾坤迁易无穷。阴阳别屡换龙虫。晦前出日丽，雨后现虹明。 匆岁载曹刘已逝，问询谁是英雄？都随了冷月清风。古今衰盛事，转眼化虚空。
老年儒者听出中年儒者读这首词的目的是想劝慰自己不要萦怀于红尘俗客的看法，于是也就转移了话题，边让中年儒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边说：“这首词有些悲凉了。虽然英雄已逝，但其仁义忠勇名传千古，为世人法，却也不朽了！”中年儒者听老年儒者谈其英雄事，也就随着谈了起来。
“老师，我们撰《水浒》，虽写宋江等百八人事迹，但实写的是忠、义二字，为英雄做一定论。老师对英雄可还有什么评判？”
“英雄亦有多种，《水浒》中宋江等人是忠、义英雄，你、我写《三国》，其中关羽、张飞、赵云等，亦是此辈；而孟德、玄德、仲谋等则是持天子剑、扫六合、统华夷的帝皇英雄。由是可知，下至黎庶、上至帝王，只要有为国为民的情怀，并果行育德，就都能成就英雄事业。”
在中年儒者点头称是时，老年儒者边咳边叹了一声，又说道：“如果没有这些英雄，而国能泰、民能安，岂不更好！我有这样一句诗；‘但见肥羊宁父老，不闻嘶马动将军。’，贯中，你还记得吗？”
中年儒者连忙答道：“老师，我当然记得此诗，我还为此诗写过一首和诗呢，只是一直没机会读给您。趁此机会，我读给您听。”
中年儒者吟道：
英雄罢筑台，
箭戈田里埋。
休息与民养，
老死不往来。
老年儒者听完中年儒者读的诗，又笑了起来，虽这笑中夹着咳，但不掩其豪爽。老年儒者笑着说：“好一个‘英雄罢筑台，箭戈田里埋。’为此句，当浮一白。”随着此言，老年儒者又仰头干了一杯酒。这杯酒刚被老年儒者饮下，他本来苍白的脸突然猩红起来，随之，他身子稍后仰，然后猛的前倾，一口夹酒夹血的箭雨从他口中射了出来。那箭雨正好喷在了一笸箩桂花上。
4
深冬，巳时左右，兴化西郊，一群男女正在一处孤坟前祭拜、哭泣，中年儒者也夹杂其间。半个时辰后，祭拜的人陆续离去，只有中年儒者一个人还站在坟前。
中年儒者从怀中取出一张素纸，低声说道：“老师，数月前与您话谈英雄，言未尽而您已去。不胜哀哉！今我写了一篇有射英雄的曲子‘双调—折桂令’，我读给您听。”
中年儒者持素纸悲声读道：
自古英雄出苦磨，许多辛酸，却与谁说？世俗但只见，今古震铄，那知蹉跎。子规啼血万载过，精卫填海千岭挪。不尽悠悠，一曲长歌。浩气常活，天地可罗。
读毕，中年儒者就着坟前烛火将素纸焚了，然后仰头，叹了一声、哭了一声、啸了一声。
啸罢，中年儒者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并把包袱在坟前打开。包袱里是数捧桂花，那桂花已枯了，且上面有点点黑斑，另外还有淡淡的酒味和血腥味透了出来。突然，一股北风吹来，桂花飞扬了起来，在坟前撒开了一片黄、黑色的雪花。
5
四百多年后的一个旧历年中的初四，北国冰城，一个叫丁凡的三十多岁男子，因要参加一次以四大名著为题的征文，所以上网查阅着有关四大名著的资料。丁凡正看着《西游记》中悟空斗如来的情节时，他的妻子喊他去照顾孩子。
丁凡哄孩子睡下后，因脑子中还盘绕着悟空斗如来前的自述诗，于是一边坐在孩子身边看着孩子以防他掉下床去，一边按那诗的韵写了一首“双调-碧玉箫”的曲子，以表达自己对四大名著的看法。其曲为：
魏武挥鞭，小民山重担。王孙摇扇，百姓心熬煎。豪杰怀斗无前，英雄事傲争先。行翩翩，公子痴情汉。抟，天地里纷纷现。
写完这首曲后，丁凡合衣在孩子身边躺下，继续看着孩子，心思却“飘”到了要写的征文上去。突然，他神与意合，灵感之门一下打开，仿佛看到施耐庵在病死前正与罗贯中饮“浊酒”、论英雄。……
数日后，上班的丁凡在工作之余写完了一篇短篇小说，把小说的主题定位到英雄谁属上。可写完这小说后，他又觉得自己以小说情节和内容为映衬做出的对英雄的判析还不够深刻、到位，于是又拟了一首曲“双调-醉高歌”，并加了一个“尾”，以表明他对谁是英雄的看法。其曲为：
好大霸业宏图，弹指灰飞烟去。万里扶摇云月路，不敌清扬一曲。
（尾）歌一曲，唱，英雄谁属？多情才是英雄肝胆母，用情处，把英雄事业谱。收鼎逐鹿，统钱订亩，扩纳国土，功盖千古，此帝皇英雄当举。驱除强虏，保家为疆，使民贵富，饿寒绝杜，此将相英雄当步。教人别善恶、遵孝义、避凶祸、循贞元、区美丑，为人报不平、却敌害、重信诺，此民众英雄当著。为情欢、为情苦；千险排、万难除，只为个人嫣一睹；永无二意，一生相许；此儿女英雄当努。十步杀人，起睚眦，将私护；为钱硬心肠，为名冲冠怒；此非英雄，真猛虎。
[此贴被楚州狂生于2009-3-30 15:50:2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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