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华(郑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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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浮鹰岛往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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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年11月11日23点04分 |
7、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林之坪向赵飞虎汇报:“昨天晚上黄菊花在村里和山上乱跑乱叫,她是疯了。” “疯了?怎么疯了?案发之前她没有疯吧?”赵飞虎疑惑地问。 “就是这一次才疯的。她是个寡妇,丈夫早死,辛辛苦苦地把孩子拉扯到十几岁,想不到没有留住……是谁也受不住这打击。”林之坪同情地说。 “也许并不是这样。”赵飞虎思忖着。 饭后,赵飞虎带着刘晓来到黄菊花家,掀开蓝底白花的布帘,却见黄菊花还在酣睡。她斜躺在床上,没有脱衣裤,那衣裤上沾满了草叶和泥巴,脏兮兮的;散乱的头发上也满是草叶。被子只盖着腹部;她的上衣掉了几个扣子,两粒硕大而白晰的乳房失了束缚,放肆地绽放出来。 赵飞虎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两粒尤物,心想,她还是有些姿色的,难怪周阳波伴上了她。 跟在后面的刘晓也看到了,他惊讶地叫了一声。赵飞虎摆摆手,两人都退出房间去。 两人在灶间各找了条凳子坐下。刘晓故意大声地说:“都这么迟了,还没起床,人家早饭都吃了。” 赵飞虎说:“算了,我们还是等等吧。” 但黄菊花还是被惊醒了,她依然坦露着胸脯走了出来,漠然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然后去厨柜上翻找出一碗冷饭来,放在桌上,也不加热,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吚呀吚呀声音沙哑地唱起什么,赵飞虎他们没听过,好像是什么歌谣,或是哪段闽剧唱词。 刘晓忍不住道:“你别唱了!快点吃,我们有话问你!” 黄菊花像是受了惊吓,呆望着他们,然后说:“你,你,你要你就进来……” 刘晓不明所以,说:“干什么?” 赵飞虎却生气了,严肃地说:“黄菊花,你别装了!你要老实地给我坦白!” 黄菊花呀地笑着,露出一脸的妩媚来。“你来,你来,奴家想你那--”她用柔媚的唱腔说。 “你--你给我放规矩些!”刘晓生气地说。 但黄菊花的眼中放出媚人的光辉。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 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 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这一段唱词我只记得其中一句“露滴牡丹开”,我不明白它的意思,直到十年后我在大学里读《西厢记》,再读到这一句,才猛然想起当年黄菊花唱的原来就是它。我那时才有些理解这个寂寞的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戏子的情感。老实说,这是触动我写这篇文章的最初的动因。 她就是这样同周阳波浪浪漫漫地亲热着……赵飞虎一想到这就恼怒起来,猛地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脸上立即涨出红色的五指印来,嘴角流出血来。 “啊,你……”她叫,仿佛刚刚清醒过来。 “我们是派出所的,是来这里调查你儿子的死因的。”赵飞虎依然凶凶狠狠地说,“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快老实招供!” “儿子,儿子啊,是我害了你……” “什么?你害死了你的儿子?”刘晓惊讶地看着她,虎毒还不食子呢。“快老实招出你是怎么害死你儿子的!” “我……” 刘晓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快说!” “啊,我……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我对不起他父亲,我自作自受啊……” “你说!你是怎么掐死你儿子的?”赵飞虎厉声道。 “掐死?谁?是谁掐死了我的儿子?你说!是不是你?”那女人眼中闪出愤怒的光焰来,突然扑向靠近她身边的刘晓。“还我儿子来!” 她冲上来,一阵乱咬乱踢。 刘晓一使劲,推开了女人。那女人啊地一声,后腰撞在灶台上,倒在地上,挣扎着,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直起身子,却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 “你这贱人,快招!” 挨了重击之后,女人却似乎好受了些,只坐着,一声一声地叫着儿子儿子。 “你这是被人利用了。”赵飞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耐心地说,“我们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你同周阳波通奸,你得到了什么好处?周阳波他家在外县,老婆不在身边,他跟你好,只是想玩弄你。他只用一床棉被,一箱饼干,几尺花布就把你的心给勾住了,你想想,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丈夫!你……你还帮他害死了你亲生的儿子!你张家绝后了!” “啊!啊!我的命真苦啊。”女人坐着干吼。 “你还是招了吧。” “晚上,月亮,月亮很亮……老周,他要我唱,我就唱。儿子,我的儿子来了,老周拿了一块月饼给他,叫他去烧柴塔,他很乖,很听话,他走了……我好悔啊,他要是不去,也就不会有事了。你说是不是?这都是我害了。我让老周……他勾引我,我也认了……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你们打我,打吧……老周不让孩子回来,孩子回来过,又让我赶走了……” “那么你怎么发现你孩子失踪了?”赵飞虎问。 “老周完事了就走……我去找孩子,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也找不到……” “两个伤风败俗的流氓!”刘晓骂。 门口早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小孩,我也在其中。刘晓不时地出来,把我们赶开。可是我们怎可错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走开之后,我们又拢来,或者躲在窗下偷听,他们也无可奈何。几个胆子大的甚至也学者刘晓的样儿,叫“流氓!流氓!” 赵飞虎走出来,怒骂着孩子们:“滚开!” 我们滚开了,不久他们也走了。
8、 张有财的死使我震惊,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终止了。这几天里,这的耳畔老是回响着张有财的母亲黄菊花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知道生命原来竟可能是如此的脆弱,我更不知道人际更极冷漠。每天放学后我都会望着浮鹰山浮想着。我想中秋节的晚上金贵如果叫我去上山,会不会是我被掩埋在土里。一想着这些我就害怕,害怕之后我就对自己说:我不怕!然后我就勇敢地向山上走去。现在想起来,少年时代的我在孤寂的生活中多么渴望浪漫。 我发现张有财出事后打靶场上竟没有人上山捡弹壳了!我叫金贵一起上山,金贵怯怯地不肯去。他那时遭到了许多责骂,再也没有了头儿的威风,我哼了一声,不搭理他,自个儿上山去。 那一天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走到打靶场附近时,我突然听到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山角,赫然发现了女校长! 我叫:“校长!” “阿华,是你。”女校长说,“你来这干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笑。 “你在捡子弹壳,是吗?” 我点头。“校长,你怎么知道我在捡弹壳?”那时候我对女校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说不清是爱还是恨。(现在想来也许说“疑惑”更贴切)因此我并不像大多数的学生那样害怕校长,而是故意恶作剧似地同她抬杠,既希望她答不上来,却又不希望她太过难堪。 “这很简单,”女校长说,“你的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鼓囊囊的,而且很沉,走路的时候还有响声,不是弹壳是什么?” “如果是石头呢?”我不服气。 “那响声是金属的响声。”女校长笑了笑。“阿华,我讲一个人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吧。”我犹犹豫豫地说。她这样跟我好,会不会有所企图?那时候我的心思竟有那么复杂了。张有财的死使我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女校长跟我讲起推理的故事。她说英国有一个人名叫福尔摩斯,他能从你脚上的一双鞋上看出你的性格和思想,还举了几个事例。(现在我早已记不清她举的什么例子了,但“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倒是没有忘)女校长曾经同我讲起过一个苏联的作家,有一个奇怪的名字,那家伙姓高名耳机(高尔基)。现在这个“福尔摩斯”姓“福尔”,一定是个少数民族了。 福尔摩斯是个专破疑难杂案的神探,我想,要是有这么个厉害的家伙在,张有财说不定就不会死了;而且要破案,还不是举手之劳。 女校长在讲故事的时候,我一边听一边想:张有财的案子肯定也留下了许多线索,只是我们未发现罢了;凶手作案的动机是什么……我胡思乱想,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说:“校长,你是不是在学福尔摩斯,要破这个案子?” “我是感兴趣,但是我的目的不是要破案,破案是公安局的事。”女校长说着低沉下来。“这事儿可能很复杂的……” “噢。”我似懂非懂地说。可是我心中缠结着太多的疑问与恐惧了,我又问:“校长,什么是麒麟?” “麒麟是古代传说是的一种动物,形状像鹿,头上长着一只角。它能知善恶,不会害人……你问这干什么?” “张有财不是被麒麟给抓走的吧?”我对于麒麟还是有点怀疑。动物嘛,它能有坚定而善良的秉性吗?况且我对于麒麟还并不“认识”。 “当然不是。麒麟是善良的,况且那仅仅是传说而已。”女校长说,“张有财是被人杀死的……” “麒麟是不是看见恶人就知道他是坏蛋?” “差不多是这样……” “那么它为什么不去保护张有财?它头上还长着角呢。” “……” 女校长说不出来麒麟为什么不保护好人惩戒恶人。那时候我听说过林家宝藏的传说,但是十分的简略。我说:“校长,你知道文沃武沃的传说吗?” 女校长说:“我知道。我可以讲给你听。” 相传北宋初期,林氏家族在浮鹰岛就十分繁盛了。当时林氏的先祖经商多年,十分富有,而且生意越做越大,觉得浮鹰弹丸小岛,束缚了手脚,就有了搬家的意思。一次林氏先祖乘船出去经商,突遇风浪,飘流数天,飘到法华锣城上岸。遇一高人,指点他说在此地安家可光宗耀祖。林氏先祖果然搬家到此,后其妻生下双胞胎儿子,长大后兄弟俩分中了文武状元,兄林国茂为国子助教,弟林国祥为镇北将军。兄弟俩老了之后,落叶归根,又回到了浮鹰,死后就埋葬在浮鹰岛。文状元的墓葬在文沃村,居岛之东;武状元的墓葬在武沃村,居岛之北。(实际上,这两个村倒是因了文武状元才得名的)文武状元的墓葬盛大而诡谲。 可是方志上却记载说耿直的文武状元在官场上得罪了权贵,被迫隐退,为躲避仇家而重回浮鹰岛,并将大笔的财富埋藏起来。 传说林家祖先所留下的一大笔财宝,就埋在古墓中。但由于年代久远,标志已失。在传说中每年的中秋之夜都有怪物出没,那就是守卫林氏宝藏能知善恶的白麒麟。 实际上,从宋至今,一千年来,文武状元的坟墓已不知被盗过多少回,哪里有宝藏的影子? 我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白麒麟能活一千岁吗?它为什么没有守住宝藏?” 女校长摇头。 我终于难住她了。
9、 傍晚,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个民兵背着黑亮的钢枪走进供销社,一个是吴有鱼,早些年干过地痞无赖的事儿,不时偷偷摸摸什么的,因为是林之坪的亲戚,所以成了民兵;一个是吴有鱼的狐朋狗友方志朋,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周阳波心里一惊。该来的报应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吴有鱼扮了个鬼脸,怪声说:“周主任,派出所赵所长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周阳波说。他向他堂叔交待了一下,就跟着民兵走。 民兵带着周阳波直接到了碉堡。民兵把他带进一楼,就轰地一声关上了大铁门。周阳波曾经来碉堡玩过,知道碉堡内的陈设,陈设并没有改变,只是在床铺上早坐了两个人在等着了。 “周阳波,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请到这来吗?”赵飞虎略带着讽刺的口吻说。 “你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的,想抓谁就抓谁,何需什么理由。”周阳波也这么回敬着。 “你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不客气。”赵飞虎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你吧,你的事犯了!” “我犯了什么事?”周阳波知道,赵飞虎是来破案的,杀人的事,总不能“乱破”吧。 “你犯的事你心里明白,我也很清楚。”赵飞虎停顿了一下,仍是懒洋洋地说。“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你知道,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从宽还是要从严,由你自己选择啦。” “我不明白我同杀人的事哪儿挂上钩了……” “你看,不打自招,你的心里早就承认你同杀人的事儿挂着钩儿呢。”赵飞虎得意起来,笑笑着说。 “我……你诬陷人……” “我可没有诬陷你。告诉你吧,黄菊花已经招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菊花?她是一个疯子!你们可不能凭着一个疯子的话就拿来定人罪。”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黄菊花是怎么招认的。她说她之所以装疯是为了保护你--你看,你的情人还是有情有义的,你可不能为了自己而对不起她哟。” “不,这不可能!”周阳波绝望地叫。 “你不是通奸罪、强奸罪就是杀人罪,你自己挑一个吧。”赵飞虎得意地狞笑。 “你挑一个吧。”刘晓也学着样儿笑。 “你不过是公报私仇罢。”周阳波虽气愤却有气无力地说。 “哼!”赵飞虎一摆手,慢慢地踱到楼上去。 得到信号,吴有鱼和方志朋便把周阳波捆了个结实,而后,只当做沙袋一般左一拳右一拳“练习”着。只苦了细皮嫩肉的周阳波,痛得咶咶叫。 “你还是招认了吧。”刘晓却不避开,在一旁“开导”他。 痛得受不了,周阳波大叫“我招!我招!” 于是刘晓示意两个民兵暂停。 刘晓说:“你说吧,你是怎么同黄菊花搞上关系的?你们是怎么害死了张有财?” 周阳波一想起“你不是通奸罪、强奸罪就是杀人罪”便又不愿招了。通奸罪如果挂上“流氓、反革命”之类的罪名,至少判个十来年;而强奸罪和杀人罪是够上死刑了。这一想,周阳波便硬撑着不招了。 于是继续打。 周阳波杀猪般地吼叫着,却始终不肯招认。 这样折腾了半夜,刘晓没办法,便去请示赵飞虎。赵飞虎狞笑着,说:“这么个公子哥的周阳波,还能硬到哪儿去。”说着便要他们三人轮流值班,反复地折腾他,不要让他睡觉,一天两天也许就能攻下了。 仨人便照着赵飞虎说的办法折腾周阳波,果然,不用一天,仅到了次日凌晨,天刚刚透亮,周阳波终于支撑不住,招认了如何勾引黄菊花并最终通奸的事。而对于杀人,却坚决不肯招认。 赵飞虎微笑着点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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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 雾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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