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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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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06月06日09点21分 |
故地重游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陆游 洛水山庄以景致之幽、机关之巧妙绝天下。长梯盘旋,忽入洞穴;回廊宛转,偶登危阁;阡陌徜徉,却逢冷箭;暗门开合,时见美人。除了世间流传的各种版本的秘图上标出的寥寥数十条秘道,还有大部分机关是真正隐蔽的。这么一个比任何剧院都精致百倍的舞台,欠佳的剧作绝不会来暴殄天物。我们既在“逝水销香”一案中流连于斯,不妨随主角花欣重游古堡,再饱眼福——熟悉的珍馐定能激起更大的热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初的女主人叶田田已经不是活人。 唉,对于本来就人口稀少的叶氏名门,近来很密地死人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作为仅存的继承人,三位佳丽被推上前台成了主角。 第一位长身材,高颧骨,目光犀利,年不过三十,有罗马妇人的凛然风度,并且纯然出乎天生,别人再也学不来,好比精钢绝不能从柔软的红铜炼出。另一位则温柔如蜜,没有人认为她会杀人,因为她醉人比杀人更快。一个百炼刚,一个绕指柔,二人居然是孪生姐妹,是已故的叶田田的一对远房堂姐。另外,叶田田另有亲妹,虽然异母,竟亲如一人,形影不离。其实见过这小妹妹的人,也没有一个不疼她的。 同在叶家,自然不必唤本名,所以前二位依夫姓称为蒲夫人和桃夫人。可爱的小妹妹却因一双圆溜溜水盈盈的大眼睛,大家都叫她“葡萄小姐”。 照例,三女同时对我们的主角花欣倾心,这一点对破案毫无益处,因为爱情教会人说谎。 已故的叶田田小姐也将花欣引为知己,并将心头最大的秘密对他倾吐。 秘密公布的是与否、早与晚,总会对人群有影响。总会有一些人中六合彩,也就是说,总会有一些人被谋杀。事后,证明此案的最大受益者正是叶田田小姐本人。 “我的姐姐,”桃夫人媚眼如丝,“你的艺术口味真是与众不同哪,竟这样子憎恨洛水山庄么?” “哼,当着我就别废话连篇。”蒲夫人扬眉以对,“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杀她么?” 花欣自言自语:“哦,这里面还有些故事哪,但从这么感情充沛的对话里找出原始的版本还真不易。” “是这样……”葡萄小姐羞怯地开口,“您能相信我么?” 花欣低头瞧着她,目光极其慈爱,甚至有点过火。 蒲夫人转身:“先生,请听她的吧,葡萄小姐从不说谎的。” “就是嘛,世上哪里还有可信的人呢?”桃夫人懒洋洋地,“所以说,好姐姐,你杀人还惊吓人家小姑娘,未免不够道德呢。” 原来叶家的规矩:某人若无遗嘱,遗产一定要归与其关系最近的亲属继承,并与继承人的其它财产合并计入下一轮继承。故而有人失之交臂,其后代就永远绝缘。在断断续续的杀与被杀之后,人口凋零,财源广进。日前伯父病故,全部家财流入叶田田之手。 所以就引出了谋杀案。花欣慨叹:“活人呵,真是不可信!” 葡萄小姐凭窗垂首,已是泫然。适西风起,更摇摇欲倒。花欣扶住,却不忍看她哀而不怨的眼神。 蒲夫人正颜厉色:“下一步你就要杀葡萄小姐了,是不是?” “你这么策划的?” “有我在,你敢碰她试试!” “哟……”桃夫人咧嘴,“你当人家和你一样蛮干呢。不过你要钱要得紧,却也难说。令郎早夭,不是连墓碑也买不起么?尊夫病危,也颇要几个花费——老实说,锦衣玉食惯了,我才不放在眼里。” “你空手嫁入豪门,忍气吞声一定很开心喽!你说我的不假,但女人对什么也没有比虚荣心爱得更厉害,而虚荣心膨胀起来是没完的!你因为受尽阖家白眼,所以图财杀人;因为惯忍他人讥嘲,所以等到今天,等到伯父和洛水山庄双份遗产来继承!……” “她们都说真的?”花欣与葡萄小姐耳语,得到答复后反添不忍之情:“谋财害命的恶行,血口喷人的丑态,人性中这一面原本不应进入如此清纯的眼睛呵……” 葡萄小姐惨然一笑:“习惯了。” 两个女人还在继续,虽然莺声燕语也不堪卒听。好在花欣已得其扼要,就是:按规矩,伯父的遗产全传给叶田田,再传给葡萄小姐,但到蒲、桃夫人处,由于孪生姐妹,身份完全对称,只能平分。两夫人求财若渴,岂容他人。葡萄小姐娇弱难寿,可以不计,叶田田之死却等不及。今她横死,某夫人若能在葡萄小姐活着时除掉另一人,所有财产便稳入彀中。当然,若借此案让对手判了死刑,更干净,更安全。说来说去,就是让对手死得早一点,让葡萄小姐活得久一点。两夫人身份对称,心意相通。当然这也是破案所难,由于身份和心意太对称了,表现也是殊途同归。 当下花欣与葡萄小姐暂忘忧思去参观洛水山庄,缅怀一下逝者。叶田田小姐生前广交名士,旧日繁华,花欣亲历“师门一脉”和“逝水销香”两案,曾窥一斑,此刻物伤其类。葡萄小姐且慰且叹:“一个贵族小姐应有的,她全有了,她全有了,特别是琴棋书画。”花欣说:“我知道。她的书画还是我教的呢。” 花欣与葡萄小姐来到叶田田遇害的书房。笔砚排陈,密如山海。“可怜的人,竟死于书。”葡萄小姐望着画几说。 “哦?”花欣眨眼,“为什么说‘死于书’而非‘画’呢?” “玉版宣和石獾笔不正说明是书法么?” “这还不够。”花欣说。 “瓷盘里虽然有各种颜料,但观其干涸程度,最晚也是前天用过的。姐姐的遇害不早于今天上午,所以当时不是在画画。” “有点意思了,我再考你一考,如果她是今天早上准备画而还未调色呢?” “颜料是干的,石獾笔却是湿的。”葡萄小姐从容应对,“岂有没调好色就蘸墨的呢?” 花欣大加赞赏:“你的才情和细心非比寻常,来吧,和我一起作侦探!” “真的,是真的?”葡萄小姐闪动着幽幽的大眼睛,“我很想在有生之年做出些惊人的事迹呢!” “你一定能,因为你又年轻又聪明。”花欣把葡萄小姐的小手轻轻合拢在自己的掌心,“我应该说,你是又聪明又年轻。来,世上最迷人的侦探,讲讲你对本案的看法。比方说,女孩子最关心的——动机?” “距伯父辞世太近了,所以说应是图谋遗产。” “为财产,凶手杀人可以理解,推责对方也可理解,然而她并不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试问应如何理解?” “答:一、因为洛水山庄周围十几里没有人家,故不可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二、山庄内部结构复杂,暗道相通,隔音极佳,任何人都有做案机会。所以怎样洗刷都越描越黑。” “你这么肯定是内部做案?” “因为这书房是秘室,明处无通路,外人撞不进来。” “好极了,来,看着我的眼睛,猜我想到了什么?” “我……”葡萄小姐颤巍巍低下了头,“不知道。” “我在想,无法提取有价值的指纹。所以说啊,案情就是这样云水茫茫,无从捉摸,也就是这样云开月明,水落石出。呵呵,这里有传声装置,叫两位美貌的女配角登场吧,进入我们最后一幕大团圆!” “诸位已听取了葡萄小姐的初步推理,如何?我认为是无可挑剔的。葡萄小姐不说假话的美名进一步验证了。我们就依此思路回溯到案发时刻,被害者叶田田小姐今天上午铺开宣纸,准备写字。不是画画,而是写字,这一点我们有详细的论证,并非因案上有本字帖就下臆断。请听衣衫窸窣,环佩丁当,正是那凶手。她来了,她做了,她走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爽爽快快。未见尸体,不敢妄言,但较之重物压顶或投缳扼喉,我倾向于匕首一击或急性毒药,因为甚至连纸面都没有弄皱。试想电光石火的瞬间,那垂死的人儿应该做什么?” “用贴身的匕首掷她。”桃夫人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诅咒。”蒲夫人说。 “没有人想到自救吗?”花欣笑道,“不过时间不允许啦……” “都不对。”葡萄小姐认真地摇头,“死者‘应该’是留言!笔还在手,她为什么只字未写,是来不及吗?” “来不及?对,但不全对。”花欣提起那支唯一潮湿的石獾笔,信手点厾。 “凶手的名字笔画太多?……唔,笔肚饱含浓墨,笔锋却是空白,原来凶手把笔尖的墨洗掉了,无法书写呀。” “且住。”花欣做了个手势,“洗笔哪有只洗一半的。死者此举,正如葡萄小姐所说,是个漂亮的留言!我敢说凶手没想到吧。女人哪,你们想得那么少,却讲得那么多,以致忽略了多少凶手应该关注的东西!大概连我刚才那句暗藏机锋的妙语也听而不闻。好,提示一下:‘来不及——对,但不全对’。呵呵,不是知音谁解听,所谓亦对亦错者,死者可能真的蘸笔而来不及落笔,也可能怕凶手破坏而根本不去落笔。但她主动蘸笔,明眼人完全可以从蘸笔之中看到她有意写下的是什么!这就是她为自己复仇的高妙之处,以不写为写!难道你真以为留言就是小说里冗长而辞不达意的血书?你看,你看,她要写什么?不知道么?啊,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大概你连国画术语中称‘画’为‘写’也不曾入耳吧?夫人们,刚才我们有一千个证据说明她正要写字,然而仅仅一件事就让她转念画画——多大的一件事呵:她遇害了——她要画出那凶手!当初她向我学画虽非为此,呵,关键时刻还是绘画最简洁,最准确,一针见血。画胜于写,一蘸之间却又以不画为画。她多聪明呵。来,同样聪明的葡萄小姐,可爱的助手,你的意见?” “不知道她画的谁。”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好孩子,因为你从不说谎。别急,我轻轻告诉你,好吗?她画的就是你。” “国画里只有一种东西,需要笔尖有水无色,水分逐层滋润,以期前浅后深,浓淡递变,表现它晶莹剔透的光泽和质感。”花欣提笔,吸墨蘸水,连环两抹,画出的是葡萄。 “啊?杀人也轮不到她呀。”蒲夫人惊呼,“葡萄小姐本来就拿全份的。” “就是,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桃夫人翘了翘头,“不过她从不说谎啊。” 葡萄小姐发狂般说:“不错,不错,她来不及画出我,我也等不及继承她!同是贵族小姐,她有钱享受琴棋书画,我却只有一身遗传病,和英年早逝的伯父一样。现在我病已九分,也就再活十几天,做下惊人之举,尽力挥霍生命,我渴望已久!哈哈,一个清纯的女人,一个娇羞的女人,一个名门望族的女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一个从不说谎的女人!——只有这个角色,才能体会‘贪婪’二字多么刻骨铭心!……” 凶手继承的遗产,即将平分。蒲、桃夫人既是孪生姐妹,自有心灵感应,同时拔刀插进对方胸膛。 “呵,”花欣感叹,“聪敏的人啊,要不要听听我已故的朋友叶田田小姐平生最大的秘密?就是她早已立下了遗嘱。 何其明智的行为。叶家的单人继承规矩本是避免无谓的纷争,但她深知大家杀来杀去最后的继承人总是凶手。她自己手握家财自是众矢之的,立下的遗嘱如果早先公布了,遗嘱上的人也推上靶心,岂不又害一条性命,何况那人中意又无辜。所以她的遗嘱立,又似不立;她的留言不写,又是写。在杀戮的同时开始了复仇。” 花欣从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地方取出遗嘱,面对谋财害命的美女们,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朗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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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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