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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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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07月01日10点25分 |
朝花夕拾
厌从年少追新赏,闲对宫花识旧香。 ——苏轼 今天讲许多年前的一个故事。 有一天,我们的主角花欣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这人天性的卤莽中可见几分后天的教养,讲究打扮而满面生嗔。再没有比这愤怒的公子哥儿更好引起一场戏剧的了。也许他本身算不上什么,但背后一定有一位妙人——不,事实上是两位,一对亲兄妹,是谁杀了他? 那兄长戴一副深蓝色眼镜,叉臂而立,轩昂得令人战栗。他处处不修边幅,却连最苛刻的完美主义者也无从挑剔。此人姓张名石,人们提起他都称为“名侦探张石”。 至于那位女士,花欣赞叹:“哦,好一尊冰雕女神!”此外更无一字可以形容。 张石款款开言:“你有一双颇为精致的手。从松香、圆规、石膏和油烟徽墨种种痕迹可以看出你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花欣——莫非我也要称你‘名侦探花欣’么?不妨谈一下你对本案的看法,然而尚未可知我俩是否值得破费几分钟来听。” “天下人的谬奖,毕竟何用,阁下与这位冰雕美人不信,又有何妨。世事本来就时时刻刻叙述着它的原貌,犹如鸡尾酒一般鲜明而有序。其实每一个细节都陈列得坦白、清晰、独一无二,虽然它们微乎其微,譬如在下手上的四种痕迹,可比秋毫之末,只要观察者有一双极其犀利准确的眼睛。”张石轻敲蓝色眼镜,花欣继续,“试问欧几里得的基本公理哪一条不是显而易见。二位之于在下,不似凶嫌之于侦探,亦不似榜眼之于状元,却是严厉的主考有意亲自核实我这状元头衔是否靠掷硬币赢来的。如此理智竟近无情,我喜欢。好,出题既然言简意赅,做答又何必长篇大论,考我观察力么:死者三十六岁,死亡一个半小时,本地人,名门子弟,性格刚硬,信教而不虔,酗酒,豪阔,喜音乐,去过北极,青霉素过敏。” 张石补充:“你说酗酒,应是曾经酗酒,持续酗酒到这个年纪不会有这般健旺的肝。其它答得都很好。既然大家都已明白,不必把理由一一罗列,好像筵席上许多摆样子而没滋味的凉菜。年轻人,你判断力高而观察的不多,这点与我风格不同。”“年轻人?”花欣心想,“你明明看得出我的年纪,也明明知道我看得出你的年纪。”只见那冰雕般的美人微微颔首。张石继续:“请谈你对案件本身的判断。” 花欣正色答道:“死者白日闯进这么幽僻的所在,岂非行劫?从笔直的脚印可以看出他执刀径奔桌前。这书房坐东朝西,大门开在西南角,书桌在东南角,正对大门。桌上仅有空白信笺与铅笔,还有镇纸之刀。屋内并无钱财,死者若盗古玩,当向西北角的多宝阁;若图字画,当去东北角的青花大缸。书架为长条书桌所挡,更须绕路。万般皆不是,可见他图谋的是桌前之人。闯入者挥刀便砍,被攻击的人抄起象牙小刀——本来仅是镇纸用的,像剃刀般锋利——一下插进对方的心脏。且不说这还击者怎样不伤毫发,怎样敏捷灵活,怎样临危不惧,怎样沉着稳健地倏然一插,好像插入严丝合缝的刀鞘一般,单说他的行为无论从道义还是法律来讲都是堂堂正正、规规矩矩、标标准准的正当防卫。” “事实如此。”张石满意地推推眼镜,“我已源源本本告知警方。” 花欣上前一步:“对于警方,阁下,或这位冰雕美人是‘正当防卫’掉一个人;作为侦探,我补充说明你们是‘正当防卫’掉一个‘熟’人。呵呵,较之刚才洋洋万言的分析,这不过是个随手拈得的推论。我们说过死者系出名门,他奢华的外衣有一块不协调的空白暴露了他想极力掩饰身份。不错,空白原是纹章。笨拙的掩饰正说明他动机与家族有关。一句话,这穿制服的人不是雇佣杀手,而是二位的世仇。” 张石冷笑道:“是不是杀手,看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了。探案可以用心灵,也可以用眼睛,孰高孰低,你慢慢体会吧。死者的确是我家的世仇,而且是仇人中最弱者。” “其他强人呢?”花欣看着兄妹二人静静对视,好像冰山双峰,不,是一座冰峰与自己的倒影在互相欣赏,互相陶醉。花欣一字一字说:“难道其他仇人都被你家‘正当防卫’掉了?” 张石注视花欣,换上一副银丝眼镜,度数更深,大概是来了兴致,有另眼相看的意思。 花欣行礼:“我希望我能有幸得到二位的亲笔签名。” 冰雕美人一望花欣,目光虽清澈而深不可测。张石签名时眼睛离纸面很近,他戴的是一副度数很低的绿色眼镜,意味着对花欣大大失望,不屑一顾。 二人签名时,花欣缓缓开言:“我们复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吧。阁下教诲我要多加观察,就从现场入手:闯入者,亦即死者只在桌前留下一对脚印,说明他一出手就没命了。否则站立攻击者哪有原地不动的。他右手举刀,高高劈下刀锋留下一滴血和少许石墨痕迹。必是那坐在桌前的人正在写字,抬头一看,右臂一挡,手里还握着铅笔,左手出刀防卫。笔尖已经蹭上刀锋,右手也有轻伤。那么,这个正当防卫的人是谁?——女士,您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血痕一丝,就是刀伤。” 兄妹二人同时抬右手,舒食指,犹如一双白玉上嵌着珊瑚。同样的位置有同样的血痕。 “无论是谁,凛然面对暴徒,举起正义之刀,那象牙小刀和那冷静的手同样白皙完美,谁又说那行为不是同样纯洁高贵?那正当防卫的人应该赢得世人的敬佩而不是惊讶。光荣的血痕是最好的奖章。在下有缘相见是陌生人的幸运,另一位自加伤痕是手足的情谊,但暴徒钢刀上的鲜血只有一滴,犹如稀世的红宝石只有一颗,呵,它出自何方? 正是张先生多次提点我对细节的观察推理引出了真相。请看,刀锋划过笔尖和食指第二关节,我自己对比过石墨痕和血痕的距离,的确如此。试想那执笔的手是怎样的姿势吧,肯定跟大多数人食指弓形,各个关节凸起是不一样的。既然笔尖和第二关节都碰到刀锋而第一关节分毫不沾,那么显然第一关节是凹进笔尖和第二关节连线之内的。这是一种独特的执笔姿势。呵呵,手是最精巧的艺术品,在下特别留意。其实我也是这个执笔姿势啊,世间却不多见。闲话休提,本案中这个奇人是谁呢?就是最端庄,最尊贵,最仪态万方的冰雕美人。” 冰雕美人优雅地昂头,深邃的目光中好像有一千种思想。 张石戴上他最好的一副眼镜,嵌有克什米尔蓝宝石的。然后目不转睛瞧着花欣继续慷慨陈辞: “有人有绝妙的眼睛,有人有绝妙的心灵,浓艳的黑色与红色呵,说不出哪个更占上风!张先生,刚才我请签名时,您表示那样的轻蔑,一定以为我孺子不可教:不错,二位都没通名,这侦探难道不会观察现场么?难道不会检验凶器么?难道就没注意到象牙刀柄上镌着张石的名号么?同一秒钟,心有灵犀的冰雕美人也有同样的疑问,然而她是何等聪明啊,她立刻知道我请你们提笔写字是要为了什么,她的心思比我快十倍!所以当时的眼神才那般丰富。甚至她写字时也试图凸起第一关节。然而我一看那只玲珑的右手,晶莹的指甲,食指整个指肚的按压痕而非侧面的摩擦痕,就知道她习惯的执笔姿势是怎样的!呵,这不就是和我有同样古怪手法的人么?对于正义的行为,我已经称赞过了,但如此敏锐的思想却让我词穷。坚贞的冰,凝重的雪,却似闪电洞彻我每一寸心思。女士,请允许我向您求婚。” 读者想必记得,花欣的出场篇他的虫二山庄里就有了这位女主人。时间给往事增添分量,比任何东西更重千百倍。所以收场篇不是结局,乃是一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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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MATH’S AID AND ART
NEVER WILL FAME DE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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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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