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umi0212（五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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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重返孙家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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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10月16日22点48分 |
序、为了忘记
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想忘记在孙家沟里发生的那一幕一幕。但一个人越是想忘记一些事，这些事就越是要不停的重复在他的梦中出现。在梦中，想忘记的那些事已经被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的扭曲了，恶梦慢慢的变成了美梦。
忽然有一天，问自己——我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忘记？我真的应该忘记吗？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自己反而会后悔从前的这场“忘记”。
所以，我想现在应该是提起笔来的时候了，写下这些自己不知应不应该忘记的一切……
一、山沟和母亲的眼泪
南下的列车载着我和母亲从城市来到山沟，从一个省来到另一个省，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
车厢中，母亲指着窗外：“小易，我们就要到了。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年少无知的我摇了摇头。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孙家沟到底是在地图的哪个位置上，也许是从来都不愿去弄清楚吧。
母亲看了看我，又把脸转向车厢外：“不记得了……不记得好……希望你今后也不用记得这里了……”
说到这里，母亲的双眼有些湿润。
是的，这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来到孙家沟时的一幕。就是现在，当我每每闭上眼睛、回想那时的一切，母亲的眼泪仍然是那么的真实，让我依稀觉得能够触摸得到。
现在的我知道那眼泪意味着什么。十几年后的今天，与之相对比的是母亲整日挂在脸上的微笑。母亲希望我会忘记那里，而她自己则真的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我呢？一再试图让自己相信也已经忘了它。半个月前，父亲说希望我能够代替他再一次来这里，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又提起了孙家沟。当这三个字传入耳膜的那一瞬间我记起来了，父亲和我都无法忘记那里的原因——有一个人、一样东西、一个谜团还在等着我们。
火车缓缓开进了小站，整列火车只有我一个人拿起行李走了下来。站台上空荡荡的，没人来接站。临出门时父亲为我记下了几个人的电话号码，掏出手机，山沟里手机没有信号。记忆中从车站到住宅区有着并不是很长但十分荒凉的一段路要走，我没有自信可以顺利的走完它而不迷路。怎么办？要回去吗？身后的火车还没有开走。
我转过头去，车厢里的乘务员如同要躲避瘟疫一样早早就关上了车门。透过车窗，她那毫无表情的眼神仿佛是对我的不销和嘲笑。我记起来了，就是这种眼神——在十年前，当我的生活还和孙家沟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它就时常在我的周围出现。
“不，我要走下去。为了父亲，也为了我自己。”再次提起皮箱，这一次的我非常用力。
小站很小，好像与我离开这里时没什么改变，凭着那一点残存的记忆，我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值班室。但让人失望的是，值班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门是开着的。我隔着一层玻璃向里面张望，陈旧的值班室里摆着两张年头久远的办公桌。记得其中的一张应该是属于老站长的，那时的他每一次见到我都会慈祥的拍拍我的头，然后笑着从桌子中间的大抽屉中掏出一个苹果或者是梨。“老站长——您在哪儿？”我大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不会介意我进去吧？想到这里我准备伸手去开房门，就在这时另一张十分结识的大手拍到了我的后肩上。我回过头来，原来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刚才在四处寻找值班室的时候，也看到过他，那时因为他没有穿车站的制服，所以我并没有特别留意。
“请问您找谁？”年轻人的态度很和善，就像当年的老站长一样。对，他长的也的确很像老站长。
我把身子转过来，仔细观察了年轻人一番，然后小心的问道：“你是……你是云生？”
“对啊……那你是？”
“我是小易啊，你不认识了？”我高兴的拍着云生的肩膀，旅途的疲劳一扫而光。
“小易……”十年的时光过去了，也难怪云生认不出我了。
“卜厂长的儿子，这下你想起来了吧？”
我看到云生在低头凝思苦相，再抬头望望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中祈祷：他千万要想起我来啊。
云生慢慢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好像祈祷并没有起到作用，但他还是开口说话了：“先进屋再说吧。”
我跟着他走进了那个狭小而破旧的值班室。云生坐到他父亲的那张椅子上，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我不知道他是在打给谁，但我并不担心，因为父亲在临来之前已经和矿上几乎所有他还有联系的人打了招呼，那些人应该都知道我今天会来。
“啊……好……我知道了……”
云生和那边的人简单交谈几句后便放下了电话。“小易……哦，我想起来了。哈哈，怎么会是你？我记得应该有八九年了吧……”
“是十年——整整十年，也难怪你想不起来了。老站长还好吧？”我问这话时很小心，很怕会问出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来。
“还可以……矿长他们知道你今天要来，让我把你送过去。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边走边聊吧。”
我跟着云生走出了值班室，沿着一条小道向着矿上的方向走去。我知道矿上生活区离小站并不远，但如果没有云生带路，我自己一个人恐怕走到明天天亮也找不到那里。当年，母亲费尽周折终于使父亲离开矿厂，也许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这段回矿厂的路会比离开它时还要“难走”。
云生很健谈。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我们先是聊起那段我们共同度过的童年时光。对于那段日子，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时的我整天到处毫无目的的到处乱跑，玩着一些幼稚的游戏。记得和我在一起的人里面有云生，另外一些名字中好像还有小春——
“小春怎么样了？他父亲还是副矿长吗？”
“小春他爹早就是正的了。”
“那老矿长呢？”
“退职二线了，老爷子今年七十多了。他儿子现在是选矿厂的副厂长。”
“我父亲的位置……”
“是啊。自从你爹走后，没有两年赵厂长也走了。如今矿上的领导差不多都换成新的了……”
云生说这话时仿佛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脸色也黯然了许多。当年老矿长在位时，云生的父亲和矿上的关系很好。记得那时，矿上每次派人到城里采购日用品时都会给小站送去很多东西，而老站长每一次也都会尽量给矿上的人提供更多的方便。如今，领导换了新的，关系不在了，云生也没有像老站长为他计划的那样“顺利的”留到矿上。
云生又给我讲了许多矿上其他重要人物的去留，还有一些矿厂的新变化。对于他所提到的那些人，大多数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但还是耐心的听他讲着。大约半个小时后，生活区那一排排的砖瓦房又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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