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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弦月记(人气: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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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弦月记 04年06月28日19点24分


弦月记

“先生,这一切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不,所有情节没有一点不温柔,不优雅,却是一种无声的阴森。哦,当然也不是无声,只是那种感觉,我的天哪。弦月山庄的主人卫源就那样凝视着我,细长的眼睛,弯曲的睫毛,一眨不眨,一转不转,虽是视觉而胜似触觉。有人说我像女孩子,我不否认这双眼睛,这双女孩子们啧啧称赞的眼睛可亲可爱,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却浑身战栗。卫源他一定感受到我的战栗,因为他温和的眼光就在我脸上缓缓滑动,无所不至。他就这样凝视着我,开口说:‘下午好。’
当时是下午2:00,弦月山庄。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圆弧形的大楼,大大的优弧,完全对称结构,坐北朝南。哦,您去过,我就不必画图了。他家的实验室是东翼尽头房间。我俩则在中间偏西的客厅,卫源面东坐,我面西,我能看到全部西翼。所有房间是一样的玫瑰色丝绒窗帘。
卫源说:‘下午好,亲爱的朋友,我和家兄卫渊欢迎你。但家兄的实验绊住了,不能来此,就隔窗打个招呼吧。’为了隔音,客厅的玻璃是封死的,我想实验室更如是。卫源把我拉到窗前,自己出去通知人家。
片刻,实验室窗上果然露出卫渊英俊的面庞。工作服、护目镜,领上别着试管夹,白手套上有酸液飞溅的灼痕。他很快隐去。孪生兄弟相貌一样,不过刚才的卫源西装革履,金表闪烁。我下意识看了看表,2:05。
卫氏兄弟,确切地讲,卫氏公子一人,我这个称呼虽然匪夷所思,却也名副其实。并非仅指孪生兄弟的相同面貌,或是手足亲密不分彼此,不不,这种话说谁都行,但是,这姓卫的,竟然离奇到全社会都认定这模范的绅士、慈悲的长者、出众的学者,全家只有一人。有人知道这一人是由兄弟俩轮流扮演的吗?知道这内幕还有活人吗?察见渊鱼不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擅闯仙人洞府的人要受惩罚,但我还是个无知的孩子,却误入这火龙之窟。他要把我撕成碎片吗?恬美的笑靥比锋利的牙爪更令我心碎。两个人,一个人……
这时卫源翩翩而入,落座,微一抬腕。我也趁机看一下表:2:08。
‘你在注意时间,我的朋友?为什么不抬头看一下你对面墙上的挂表,它精工制作,一百年走时无误,这是我祖父的唯一遗物;还有你左手边的大座钟,在瑞士最负盛名的手工作坊千金定作,有人觊觎十年,终于下决心杀掉我的父亲;至于我自己腕上这块,来历更是凄婉无比,只有我唯一的朋友张石分享。
呵,这些装饰豪华吗?精致吗?你喜欢吗?或许,你更喜欢简约的布置风格,不是弦月山庄,而是我的雁翼山庄……记得吗?非常简约,非常空旷,非常干净,就像蒸馏再蒸馏的纯水,你用高倍显微镜都只看见一片纯净无毒。
在家里,一个人杀人;在外面,另一个人做不在场证明,这就是我们兄弟的事业!谁天生该杀,谁生为杀人者?在襁褓中,鲜血溅上我们的脸。十岁生日宴上,仇家血洗十字山庄,我俩三天三夜在屏风里躲藏,于是满眼全是屏风上的格言:十倍与之。十二岁,雁翼山庄某一天积下的血污,我俩花了十天才清除,从此雁翼山庄才布置得如此简单……
二十岁,我们为母亲复了仇;二十五岁,父亲的仇家全部清空;二十七岁,自己的复仇完成,我们才静下心来整理陈年旧帐。一个哪怕只是一度兴旺过的家族永远不会缺少复仇的对象。我们一个寻访旧相识,另一个收拾旧文件;一个排序,另一个评估;一个誊写,另一个装订;一个在家杀人,另一个出门做不在场证明!你看那一架红色羊皮的帐簿,已有三分之一的名字用血画了对勾。你诧异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兄弟要伪装一人,每人都要过一半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什么那些见都没见一眼的曾祖高祖,必须豁出命来替他们复仇?朋友,我家本不该只有一人,没错,但更不该只有两人,而是该枝繁叶茂,四世同堂!尊严的祖辈何在?慈爱的高堂何在?许许多多并肩携手的兄弟姐妹何在?膝下闹哄哄的子侄又何在?现在只有我们如影随形的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背靠着背紧握盾牌,放眼望去,满是仇人的子孙!上帝的法则,父母造下的孽,应由第二第三代来偿还,钟表的发条上得够紧,现在是时候了。恩人十倍与之,仇人十倍与之。我们报偿的每个人都惊于一人之力何以有如此能量,却不知那百十亲人的心脏与我们同声跳动!年轻的朋友,你敢嘲笑我为未曾谋面的人复仇么?母亲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挡刀而死,我心里对她的爱百倍于任何活人。血脉之情经久不衰,唯一可以相提并论的只有血海之仇。我们为家族,也为我们的恩人复仇,我说过,这世界并不缺乏复仇的动机,只是太过盛产健忘的后代。我们不是杀手,更非罪犯,但从事了这项事业就无法改变。复仇的历史要永远写下去,传下去。这里有一本蓝色羊皮的帐簿,记载着我家的恩人。朋友,你想你是在哪个帐簿里呢?’
我狂乱地撕扯头发。复仇大业如何恢弘我无法想象,但就因为我偶然知道兄弟不在场证明的秘密,一切半途而废,难道我不该被杀一千次?然而我又是无辜的……
‘哈哈哈!’卫源摊开一个白色羊皮的帐簿,‘我们专为你造册,看你的地位有多重要?我的小鸽子,帝王也没有这般待遇,帝王也不能荣幸地得知你拥有的那个秘密。你在流汗?……’
‘啊,你,你,你……’
‘我怎么?’卫源托腮瞧我。
‘你们家,是不是,有……那个……小偷?……’
卫源双手高举:‘啊?你是说小偷?哈哈哈……现在?’
‘嘘,你听。西边好像有几声闷响,非常低,非常低……’我疑心自己耳鸣,但又来一声轻微的闷响,迅速消失。
卫源也凑过来:‘有人吗?’
‘西翼的全部窗帘都没有动。’我目不转睛。
‘谁会来弦月山庄?’卫源随口之言合情合理,但我心里想的是‘谁敢来弦月山庄?’我略一思索,答道:‘朋友来访光明正大,仇家上门明火执仗,现在这鬼鬼祟祟的必然是小偷了。你家许多珍玩,偷了就糟了,还不快去看看!’
‘不用担心,’卫源亲昵地微笑。冷汗刷地从我头上滚落,肯定有比财宝更大的事啊。只听他继续说:‘刚才我倒以为过路人不小心绕进了西翼的毒气室,要是撞开机关就更麻烦了。话又说回来,过路人肯定会破窗逃生;既然是小偷,又不敢出什么动静,那就算了。’
‘算了……’我一遍遍默念,卫源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中透着残忍,却也不无逻辑。再看窗帘纹丝不动,我也就‘算了’。坏人都应该为自己付出代价,何况这是‘十倍与之’的卫家。
‘别扫兴,我的朋友。’只见卫源正亲躬为我斟茶,‘你为什么那样绞着双手?’
‘啊啊啊不不不,我的手表有点毛病……’我不擅应付,更为尴尬。
卫源笑吟吟道:‘你忘记了我家的许多表。喏,2:30,家兄的实验应该完成了,或许需要你指点。’
卫源抓着我的手腕,在弦月山庄的盘陀路里行走。回旋曲折,仿佛月亮上的环形山,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到达东翼的实验室。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像一场魔术,和卫源面貌一模一样的卫渊从容端坐,依然是工作服、白手套、护目镜,彬彬有礼地跟我讨论刚才的化学实验。卫源更将金表举以相赠,笑说不是酬劳,而是纪念。这时是2:50。
我告辞。卫氏兄弟一左一右,两双干燥而有力的手带我出了遮蔽弦月山庄的树林。我口不能言,却深深感激他们的热情照顾,因为树林里有许多绳圈、蒺藜、毒虫。另外,就像方才卫源带我走山庄里的路一样,他俩指引的是最快的路径。出树林后,双胞胎中的一个告辞;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另一个极尽礼数周全,再三挥手作别。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捧起那块亮晶晶的手表:3:30。
……先生啊,求您给我一个解答。我拼命前来,已经筋疲力尽,在他家随时担心被灭口,一日好似一年;而归途,一秒钟都不知几世几劫。我的意识与眼睛披坚执锐,汹汹交战。意识告诉我卫家兄弟显然用一贯的手法杀了人,我最信任的眼睛却断然否认。时间、路程、距离,铺天盖地的数字就是枪林弹雨,嗖嗖地越来越响,甚至淹没了进退的号令。我呼唤理智,却早已迷失,但我知道,先生啊,您一定在她的阵营里!……”
张石微瞑中听着来访者重温迷狂的记忆,末了用修长的手指弹着茶杯,说:“时间、路程、距离,数字是我们的好伴侣呵。你说它们是肉搏的乱军么?我看好像整整齐齐的阵势,士兵都严守号令,千变万化而进退有序,运转如意。年轻人,你几乎被混战撕碎么?何不先看看阵形呢?虽然我并没有苛求你懂得阵法。战场上的人完全可以睁开眼睛,也可以戴上眼镜,如果你愿意在阵亡前——肉体上或精神上的——看一看阵形。老人家可以给你一幅阵图,却不能给你一双眼睛。眼睛是最可信赖的。
好,我们列表来看——我说的是‘看’,一切都是你自己观察到的——2:00,见到卫源,2:05,见到卫渊,两人之间有15分钟路程,这说明卫源不可能假扮易位;再次见到卫渊是2:45,两次间隔40分钟,而卫家出门单程就至少40分钟,说明卫源没有时间往而又返——这都是你观察到的,不是么?”
“然而他们需要的就是出去做不在场证明!”年轻人汗如雨下,“他们肯定需要2:30左右的不在场证明。西翼的毒气室里杀了人,非有个在外头的人不可。人人都认识的社会名流,只是不知道大家认识的不是‘他’,而是‘他们’。卫源,或是卫渊,谁去了?又是谁一直在跟我说话?这无关紧要,问题是,有一个人去了,怎么去的?”
张石以齿叩杯,其声如银。
“真的!……” 来访者面红欲燃。
“你怎么想?”低沉的男音。
来访者怯生生说:“我、我、我想,有第三、三、三个人,嗯……由一想到二不易,二却能想到三。他们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本来是三个人。”
张石忽然把手枕在头后,闭上眼大声说:“要是第三个人还活着,就好了……”坚实的胸膛缓缓起伏,心口赫然佩着一桢小像,眉间英气,酷肖卫源。
“这是……尊夫人?”
“卫鸯,卫源兄弟之姐。但愿我能称她为夫人,在来世。”
“……”
“你的想法很直接,我们理论上不否认它的可行,良心却不能接受它的平庸。你是个多么聪明的年轻人啊,一面把卫源的演说只字不忘,一面担心他灭口,一面又随时疑心他杀人。你也曾对你这个‘疑心’产生过疑心么?真的有人说谎么?真的不是所谓小偷自投罗网么?真的需要不在场证明么?真的杀了人么?呵,他们曾经杀过人,但终有休息的时候;你并没有一眼看到杀人,却时时刻刻牵肠挂肚。”
“他们邀请我,难道不是要一个证人?我知道他们深藏三十年的秘密,他们一个出去告诉世人不在场,一个告诉我不在场。我的眼睛,这对叛徒,也随声附和!”
“不相信他人的无辜,甚至拒绝自己的眼睛!年轻人,究竟是他们太过清白,还是你太过聪明?聪明得只比他们——低一点点!没有犯罪的人永远不需要不在场证明,不需要技巧,不需要动机,但他们有;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有完完整整的理由和条件犯罪,却没有做。没有做,却胜似做,因为这使一个坚信他们犯罪的人想破了头,想一辈子,想不出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年轻人?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以你头脑是否能理解以下论述:谁提出有谋杀?是你;谁直面西翼谋杀的房间?是你;谁听到了声音?是你。你提出有谋杀,但没有证明;你盯着那毒气室,但窗帘没动;你听到闷响,但既无呼救,更无人撞碎窗户求生。一切真的是你的经历而非幻觉?
从前有一个计划,完美如团圆之月,用几代人的鲜血洗涤擦光。小孩子偶然看见一次月蚀,黑影涨满内心。忽然片云飘过,孩子便匆匆追逐天狗,顾不得对别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知道从前那次月蚀。只见圆月皓然,胜于往昔。去吧,年轻人,一切不过是云影,莫把你大好青春,枉费追寻那不存在的真相。相,原是空。
你见过本不该见的东西,就诱你入迷宫,罚你一生迷惘困惑,卫源此举稍嫌心狠,却是曾经血海之故。试想,假如哪天又有谋杀案,本来不是他们做的,卫源远远地不在场。你却站出来说,不对,还有卫渊呢,他可能在场。但是,为了维护家族的秘密,卫渊显然不能有任何证据。你探寻真相的好意,毁了百年的世家。……呜呼……世人皆瞽,你却有一双如此可爱明亮的眼睛,就要因为误闯神仙洞府而被永远蒙上了么?卫源兄弟怜惜不忍,只是赠给你一台显微镜,你执著于芥子之微,却忘了须弥之大。现在我仅仅告诉你这一事实,究竟继续沉浸于别人看不到的细节,还是张开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全凭你自己喜欢,年轻人……”
“先生,好一番关于眼睛的高论!人人都赞叹,张石有许多天下最华贵的眼镜,更有天下最犀利的眼睛!……” 来访者不禁五体投地,颤巍巍抬头时,却见张石正举杯,茶烟袅袅,白雾团团,水晶眼镜上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都隐没了。
晚上,张石兄妹月下赌棋。张石被罚,按二十年来的习惯,要在睡前给妹妹讲故事。清窗小簟,张石打扇开讲:“今天是对景挂画,故事就叫《弦月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有何难,”妹妹抚掌,“一切都像这月亮,清澈明晰。”
“月亮的比喻?……”张石负手步入庭中。
“月,就是镜。一人变二,一是真人,一是镜影。卫家东翼实验室,难道在卫渊做实验时也开着窗子?既非玻璃,必是镜子。镜中人不是玻璃后面的卫渊,而是对面的卫源,中央客厅门外略加整饬的卫源。他在离开客人——就是刚才来请教你的那个小朋友——的几分钟里由西装变作工作服护目镜。而实验室根本没有人。卫渊在外,就是这时候2:05做了不在场证明,花40分钟返回,2:45到家,二人并肩见客。这个你我皆知,闲话少叙,关键是镜子的角度。”
“等一等,你肯定他们杀了人?以你对次序的敏感,怎么会忘了原本是那个年轻人提出有异响,可能有谋杀?”
“十年前我就很严肃地声明过,不许你小看我。”
张石只有当着家人才偶有笑容:“啊,岂敢,我当然是期待你的不同凡俗的答案。”
“这个‘引理’只是牛刀小试,我们的朋友卫源也可以做,只要在他的长篇演讲以适当的节奏停顿,自然控制对方紧绷的神经。”
“继续,镜子的角度。”
“呵,哥哥刚才的插话非常合宜,有山回水转之妙,否则哪见得镜子角度问题才是龙睛所在。一般人会认为,卫源站在客厅门外,影象径直射到实验室窗上,再反到那小朋友眼里,仿佛事实就如他们的头脑一样简单。然而客厅与实验室既构成一条直径,小朋友若要看到卫源之影,两人必须站在同一点,就算物理定律失效,一个点能容下两个人,小朋友也会看到自己的影子!”
张石鼓掌:“细致!”
“事实上,小朋友看到一点自己的影象也没关系,因为卫源假扮卫渊的影象是色彩层次完全不同的,光线传导的路径是根本不同的。倘若把建筑比做一弯弦月,卫源甚至封闭了内侧窗帘,他用的是外侧的镜子——外侧长长的帐幕和壁毯里隐藏的全都是镜子!入射角很大,就这么一面一面地传过去,哥哥擅画,自然明白,光走的不是简单的直线,而是折线,某种意义上甚至是曲线,蜿蜒穿过镜廊。好一项浩大的工程!实验室理所当然有好多镜子,和窗户一起将影象射到客厅小朋友的眼里。先是弯曲的弓背,再是笔直的弓弦。一弯弦月,就是月中仙人的银弓!”
“道理充分,演示一下看看。”
“画图容易,摆设却要些工夫。容我细弄,你过一盏茶时间再回来何如?”
张石换了一副眼镜离去,回来只见满桌菱花,一双晶莹剔透的手在熠熠银光中几乎分辨不出。
“镜里乾坤……”张石沉吟。
“纸上谈兵……”
张石推了推眼镜。
“我只试了六面镜子,调角度太难了,真在那里,镜子何止数十?我的设计太理想化了,不妥,不妥。”
“刚才还有人自鸣得意哪!”
“就是那鼓掌赞同的人。”
“一击不中,理当受罚。”
“哥哥的处治想必也是风雅的。”
“依然断定有谋杀么?”
“依然如故。”
“且慢,先不说‘杀’,留待后文峰回路转;那么就罚你解释‘谋’,卫源说倘若行人误入,必当破窗呼叫。”
“行人固然求生,盗贼又何不惜命!就算被谋杀的那人也万无面对玻璃窗坐以待毙之理。他既然有时间有力量捶墙倒地发出声音——却不砸窗,就在这里,镜子,双层窗户,中隔帐幔,目击者看到的外面是玻璃,被害者看到的里面却是镜子,以致误认为那是一堵墙,终于没有一触逃生之路,甚至窗帘也没有飘动。如何,这是否完美的解释?”
“而且是系统的解释。”张石卷动她的长发,“这么聪明的头脑本该得到更多的东西,但是,事关好友的秘密,家族的兴衰,而非一个谜语的奇妙与否,一个解释的准确与否,一个技巧的成功与否。用血调漆封印的题目不是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你一定明白,因为你我是一样的人:卫源从未告诉我什么,更未托付我什么,但案件一出现,确切说,出现在我耳里,就是一种无声的责任,我不仅要严守秘密,而且重视更胜自己的秘密。与其说是情谊,不如说是道义,或者,在这个道义被滥用的社会,我必须紧紧抓着这份难得的情谊!卫源之守,因为他是家族的传人;卫渊之守,因为他是兄弟;我之守,因为我是张石!”
“了解,所以外人不应知道更多,甚至应该更少。就像刚才来访的小朋友,卫源兄弟强迫他戴上一副显微镜,你为他摘了下来,虽然脱离的可怕的微观世界,却依然不能看清。”
“当世界充满迷雾阴霾,明眼人的责任不是给别人一副眼镜,而是指点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对于畸形者,甚至有必要把眼睛蒙起来。”
“你当然不会给出你宝贵的眼镜,因为没有一双眼睛配得上。”
“绝无仅有。”张石黑发摇动,“至于你,整天举着天文望远镜看着月亮,不‘视’人间烟火,呵呵,这于你是合宜的,你本来就是月宫中人么。”
妹妹举扇掩面,斜睨张石。
张石玩杯:“你刚才月亮的比喻,就是指镜子?”
“变人的戏法当然是用镜子。哦,对不起,此处戏法一词不够严肃。是的,镜子。”
“而你对镜子又有天生的眷恋。”
“《弦月记》中的月字也给人镜子的启发。”
张石仰首向天,半晌叹道:“正是卫源高明之处。对了,这且不提,你凭什么认定他们杀人,要知道,首先……”
“首先提出声响的是那小朋友,没错,但卫源立刻解释关于杀人的问题,在对方提出杀人的疑问以前,作为无辜者,他无疑是太敏感了。知道命案早于命案的发现者,这个人只能是凶手!”
“不错的推理。下面就是回到地球上实实在在的部分了。”张石披衣起身,“晚安,也许你会梦到那一幕,但永远不要大声说。”
妹妹独自支颐:“地球的比喻?原来如此!地球不是圆的,是椭球体,有如弦月的双弧,弦月山庄的布局,并非利用外面的圆弧,而是利用里面的椭圆。但我的设想,或者说几乎所有人的设想里,都不自觉默认了圆的形状,亦即哥哥所谓‘正是卫源高明之处’,为什么呢?是‘月亮’,也是‘镜子’:‘月’字是给定的,而镜子是千古不变的道具,一切都没有错,人们却过分聪明地把二者联起来想——脑海好似大海,涌出一轮圆月,倒影犹如圆镜——镜的概念限制了月的印象,使得设计的基础固定于一个圆盘。事实却并非圆盘,如我所言,是椭圆。在实际建筑中,极难做到浑圆,椭圆是几乎必然的;椭圆却又胜似圆,革除了圆的过分‘完美’的性质,是什么性质呢?……第一个设想加以修正,不仅因为太简单,而且因为有缺陷……第二个设想加以修正,不仅因为太复杂,而且因为难实行……于是乎,重合了!分开了!镜子呵镜子,你懂我的意思么?两个方案在椭圆的意义下合二为一,因为椭圆把圆的焦点一分为二!在第一个设想里,化装的卫源必须与客人站在同一点,好让与实验室在同一直径上的客人看到影象,然而那是多么荒谬。是圆形的假设束缚了他。但现在,我们用的是椭圆,椭圆有两个焦点,卫源、客人、实验室无须拘于一条直径而是构成一个三角形:卫源与实验室的连线过椭圆的一个焦点,客人与实验室的连线过另一个焦点!这样,人虽两地,卫源的影子恰可通过实验室窗户的镜子射入客人的眼睛。而我的第二个设想,就是为了修正第一个而矫枉过正,现在终于可以实现——因为第二个设想的弊病是多次折射造成的,在椭圆中,只须折射一次即可。换言之,天衣无缝。
呵,椭圆不如圆完美,奇妙则过之。究竟是谁设下这等奇计,想来却是天意吧。‘月’与‘镜’关于圆的误导,为何不曾迷惑卫源兄弟?哥哥认为是他们的巧算,不如说是妙手偶得。因为实际中注定没有绝对的浑圆,而弦月山庄之建,又是卫家兴盛时期,谁会刻意造一个椭圆呢?椭圆,却又极其近乎圆,世人无法分辨者,不仅是那个作客的小朋友吧。哥哥去过弦月山庄,我没去过,但他不曾谈过椭圆的线索,难道他真的没发现,还是没必要告诉我?我想,他是有必要不告诉我的:秘密的存在,关乎他家的兴衰;秘密的保守,更关乎我家的荣誉。还有什么比适当的沉默更值得尊敬?当然,我还是对自己绝妙的设想坚信甚至骄傲,虽然不能去问哥哥,免得他两难。镜中人呵,我只告诉你!”
张石隔帘见她郑重吻镜,虽未闻只言片语,心中已如镜雪亮,遂安详下阶,悠然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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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MATH’S AID AND ART
NEVER WILL FAME DEPART!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水天一色水天一色
2 楼: Re:弦月记 04年06月28日20点44分


终于又看到MM的文章了。在站外登陆前,一开始想用马甲上来看一眼,结果发现最新文章里有你的原创,立刻上了这个号,并诅咒在我之前给你回帖的人……幸亏我阅读时,回复还是0……别有人比我手快!

看本文的第一感觉:花侦探好像干了件缺德的事……卫家兄弟明明很可爱,为啥要把人家抓起来?说实话,他们杀了N个人,如果不杀最后一个韦裳就好了……篡改红楼中的句子形容他们兄弟:“忘不了新愁(仇)与旧愁(仇)”。‘十倍与之’真是很厉害的说法!!

引用:
‘谁会来弦月山庄?’卫源随口之言合情合理,但我心里想的是‘谁敢来弦月山庄?’

说实话,这种地方,虽然聚居着两个帅哥,但我也是不敢来的。

引用:
张石忽然把手枕在头后,闭上眼大声说:“要是第三个人还活着,就好了……”坚实的胸膛缓缓起伏,心口赫然佩着一桢小像,眉间英气,酷肖卫源。
“这是……尊夫人?”
“卫鸯,卫源兄弟之姐。但愿我能称她为夫人,在来世。”
“……”

MM打哪儿学来的暴力美学?女主人公还没出来就死回去了……另外,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小妹叫“卫苑”啊?这家怎么这么取名字啊?幸亏长辈都死光了,要不然这一呼唤,谁知道叫谁呢?

引用:
晚上,张石兄妹月下赌棋。张石被罚,按二十年来的习惯,要在睡前给妹妹讲故事。

这个……有点不能适应……花夫人还有听睡前故事的爱好?

引用:
卫源之守,因为他是家族的传人;卫渊之守,因为他是兄弟;我之守,因为我是张石!

从这里……个人认为,张侦探比花侦探明理!杰出的犯罪者多难得呀,应该作为稀有动物好好保护。

可以清晰地看出MM以前说过的,用婚姻把喜爱的人物连在一起……花侦探曾经为了花夫人,而放弃了张石家那件不明不白的正当防卫事件(《朝花夕拾》),怎么说张侦探也是他的妻兄嘛。而卫源算张石未婚妻之弟?……不免有些徇私的味道(不过我喜欢护短的人),果然侦探也是人啊。

最后要说,喜欢这篇的主题——镜子!MM一定知道,我对镜子也有一种奇特的迷恋……

还要再插两句闲话:我一看到双胞胎兄弟,就想起撒加和加隆。而看到张侦探的饰物时,一时还以为里面是个男的的照片,上文也说是“三兄弟”嘛……所以我就……MM,你别管我想什么,了解我最近BT倾向的人都知道,不能污染了你纯洁的心灵,但是……你先让我这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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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娜丽琉璃鸟的马甲
3 楼: Re:弦月记 04年06月29日09点30分


呵呵,昨晚没有加班,错过了第一个回帖的机会,扼腕啊!!

看到一半的时候,还对多次折射有疑问
而结尾关于“椭圆有两个焦点”的描写
完美地解释了一切!
呵呵
数学原理运用到推理小说中
读起来就是不一样







秦思伟秦大帅哥亲卫队,招募成员中~
目前正副队长:琉璃鸟、水天一色
队员:Senki0da
具体参见原创小说版,“本能”系列。重点推介《假面人生》、《滴血钻石》、《他的ID叫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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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案纪实地窄打开迷案纪实的博客
4 楼: Re:Re:弦月记 04年06月29日16点55分


这个,那个~水J,我就是第一个看这个贴的人,信不信由你。由于你的诅咒,本人这次期末考试分数不理想。。。。。。

这个关于数学的解释看得我眼花缭乱,简直要晕倒了~不过看起来好象是非常厉害的手法。(怎么好象和魔术镜子一样啊?)






让我大声地说:我想要看本格推理小说!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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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ic_mage我是马甲
5 楼: Re:Re:Re:弦月记 04年06月29日17点03分


【迷案纪实在大作中谈到:】

>这个,那个~水J,我就是第一个看这个贴的人,信不信由你。由于你的诅咒,本人这次期末考试分数不理想。。。。。。

这个,不应该赖我……

我只是诅咒在我之前“回”帖的人,目前看来,不会有任何一个受害者。






退出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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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hchzhch行列式
6 楼: Re:弦月记 04年06月29日17点15分


回水JJ:
引用:“杰出的犯罪者多难得呀,应该作为稀有动物好好保护。”太赞同了:这种人我岂止舍不得逮捕,竟是舍不得让他们退场呵。尤其这一对,更是格外宠爱。又引用“虽然聚居着两个帅哥……”原文中并无描写,就给了JJ帅哥的印象?呵呵,正合我意。或者,莫非杰出的凶手都是帅哥?一笑。从这一点看出,我们对凶手并非过分宽大和纵容,得享特权的(杰出的凶手)必须符合一定原则,高明的手法、深刻的意义,美是重要的条件,首先是心灵美。
引用:“喜欢这篇的主题——镜子”,呵呵,我也喜欢,所以本文中设计了许多镜子的用法,也是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想到的。高中时我们曾经小作文《与XXX讲话》,既是对话,又须独白,我犹疑之中写成重读,惊喜地发现了自己对镜子的深厚感情,绵延至今。啊,不过JJ到底是喜欢镜子,还是喜欢镜中人呢?大概镜子只是一种寄托和媒介,因为从下文看,更近乎影恋吧。
根据蔼理士的理论,影恋也是homosexual的延伸,变形,推论。帖子写时虽分两段,又语焉不详,其实还是出自同一潜意识呵。
话说回来,虽然一个劲“你别管我想什么……你先让我这么想吧”,但毕竟写在给我的帖子里,倒想JJ察觉了我也有此好似的。
另外,引用“上文也说是‘三兄弟’嘛”。我说的是“三个人”,并不是“三兄弟”,但给了JJ男子的感觉?究竟是我误导成功,还是JJ对此道过于灵敏呢?呵呵!

回琉璃鸟
呵呵,谢谢MM的帖子。数学本是我的最爱。想了几个方案,终于确定数学成分较多的为最优解,呵呵,谋杀是一门学问,而“每门学问的至高境界是达到数学的水平!”MM猜这句话是谁说的?:)
这篇一开头就知道谁是凶手的故事,长篇大论只是在布局。呵呵,在下实在是没有MM的超强的悬念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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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ng198282无花要闭关修炼打开ding198282的博客
7 楼: Re:Re:弦月记 04年06月29日20点52分


感觉阁下的文章真适合朗诵啊!!!搬上舞台演话剧吧!






献给死去的爱人
            立道原造
你已化为幽灵,    被人忘记,却在我的眼前,    若离若即。
当那陌生的土地上,    苹果花飘香时节,你在那遥远的夜空下,    上面星光熠熠。

也许那里的春夏,    不会匆匆交替,——你不曾为我,    嫣然一笑,
——也不曾和我,    窃窃低语。你悄悄地生病,静静地死去,    宛如在睡梦中吟着小曲。

你为今霄的悲哀,    拨亮了灯芯,
我为你献上几枝,    欲谢的玫瑰。
这就是我为你守夜,    和那残月的月光一起。

也许你的脑海里,    没有我的影子,
也不接受我的,    这番悲戚。
但愿你在结满绿苹果的树下,    永远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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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哈希创品牌拍马打开傻瓜哈希的博客
8 楼: Re:弦月记 04年06月30日03点15分


一个疑问
既然在人们眼中只有一人
干吗非要制造两个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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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hchzhch行列式
9 楼: Re:弦月记 04年06月30日11点50分


回哈希:
阁下阅读甚细。两个人扮演一人是前奏,参见拙作《尽善尽美》。本篇是其拓展,面对知晓这一秘密的人,应如何表演,使得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还不能对外界泄密。直接做法是假装二人都没有对外界作不在场证明,从而使知情者认为他们不可能杀人。
自问没什么逻辑漏洞,但似乎有背景假设过多之嫌,实用性不强,虽然关于镜子的折射,我已经尽力设计得可行了。:)

回无花:
谢谢阁下的评论。在下本来就是戏剧的狂热爱好者,写对话时,本不似谋杀现场互试机锋,而是圆顶剧院朗然吟咏,荡乎胸际,发于笔端。呵呵,阁下若有表演之意,不妨一试呵。

回水JJ:
在下的张石和卫源性格太近,都是斯多葛派,不比JJ的杜公子,温柔可爱,俨如画中。既劳JJ下问,莫非有为小寒求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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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ic_mage我是马甲
10 楼: Re:Re:弦月记 04年06月30日12点25分


【zhchzhch在大作中谈到:】
>引用:“杰出的犯罪者多难得呀,应该作为稀有动物好好保护。”太赞同了:这种人我岂止舍不得逮捕,竟是舍不得让他们退场呵。尤其这一对,更是格外宠爱。又引用“虽然聚居着两个帅哥……”原文中并无描写,就给了JJ帅哥的印象?呵呵,正合我意。或者,莫非杰出的凶手都是帅哥?一笑。从这一点看出,我们对凶手并非过分宽大和纵容,得享特权的(杰出的凶手)必须符合一定原则,高明的手法、深刻的意义,美是重要的条件,首先是心灵美。
有一个两个把犯罪当艺术的人,倒也没有大碍。但把这么一帮人聚集到一起……推门的存在,实在是一种罪恶,哈哈!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为卫家兄弟一定是帅哥……
引用原文:“片刻,实验室窗上果然露出卫渊英俊的面庞。工作服、护目镜,领上别着试管夹,白手套上有酸液飞溅的灼痕。”
MM经常会比喻某个人物给人的感觉,或者加上形容,却很少具体描写五官是何形状。我想,我会觉得他很帅,主要是因为着装。化学试验的工作服,想当然是白大褂。就像很多人觉得男人穿上军装或警服一定很帅一样,我认为只要穿白大褂就很有视觉效果。因为它的形状,实在酷似长衫,颇有古风,走起路来给人一种潇洒、飘逸,身材颀长的感觉。能配得上以上三个形容词的,怎么可能不是帅哥?而且,在众多小说里,一说“白衣男子”,就必然是个美男。
至于卫家兄弟的面相,个人的想象是:短而直的黑发(注:不是板寸。虽然直但还颇柔软,并非仙道那样),额前些许散碎头发。略微长的脸型,下颚是平面,但整体看来比较尖。而护目镜后面,是狭长的眉眼。为了搭配形状,个人认为,眼镜应该是方形……这样的人,不是帅哥就新鲜了。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酷似漫画中的某人,MM知道《东京巴比伦》中的樱冢户星矢郎吗?
>根据蔼理士的理论,影恋也是homosexual的延伸,变形,推论。帖子写时虽分两段,又语焉不详,其实还是出自同一潜意识呵。
一向认为,镜子有一种妖异的魅力……好像是两个世界互相穿越的入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镜中人也很不错,哈哈!
>话说回来,虽然一个劲“你别管我想什么……你先让我这么想吧”,但毕竟写在给我的帖子里,倒想JJ察觉了我也有此好似的。
虽然有想过,以你一提“美人”就不分男女的惯例,确实很有可能……不过,没想到……还真……我说“别管我想什么”,是因为不好此道的人,会觉得很恶心。如果MM并非同道中人,那么,至少不要认为我不尊重你的人物,你的文章。
>另外,引用“上文也说是‘三兄弟’嘛”。我说的是“三个人”,并不是“三兄弟”,但给了JJ男子的感觉?究竟是我误导成功,还是JJ对此道过于灵敏呢?呵呵!
虽然我真的很灵敏,但这次却不是因为灵敏。“三个人”的说法是出自受害人之口,他如此推断,是认为还有一个人,也在协助作不在场证明。那么,必然的想法就是“他们还有一位兄弟”。而侦探也没有纠正,顺着说下去,紧接着就出现饰物了……这个,实在是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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