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笑(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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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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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年09月27日00点21分 |
龙石传奇 关于龙石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石头,大的,小的,圆的,方的,坚硬的,松散的,也有 值钱的,不值钱的,不少石头大都不受人们欢迎,因为他们没用,既不能吃,又 不能喝,也不能拿来换其它贵重的东西;一不小心,还会被它们绊倒,磕伤。除 了当铺路石,那真的无用。 但若是宝石呢? 石头也似人,有贵贱之分。富贵的,便是又一种石头,可以发光,五颜六色, 绚丽多彩,它们的特点在于少,物以稀为贵。这种石头当然就身价百倍了。 而这种好石头可以换其它贵重物品,它本身就有价值。蓝宝石,红宝石,珍 珠,玛瑙,翡翠,玉璧,猫儿眼......无不是罕见之物。 但在江湖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平凡也不平凡的石头。 黑黝黝,无棱无角的石头。这种石头随处可见,但它却身价不菲。 因为石头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时,石身中就有一条红色的龙隐隐现出-- 这就是龙石。 江湖人本不重视钱财珠宝这些身外之物,却都对龙石趋之若骛,因为石头中 不仅有龙,还有另外一个秘密,关于一些失传武功的秘密。 石头在“天上”。绝非“天上白玉京”的那个“天上”,而是人间的“天上” ----“八重天”,在人间的“八重天”上。
关于“八重天” “八重天”是一个江湖组织,与丐帮,少林,武当一样的一个门派。 它的宗旨是:与暴力为敌。 江湖中有恩怨,暴力,情仇,厮杀,每天都有血战决斗发生。这个组织的目 的就是阻止流血。 流血岂能阻止?血性的江湖汉子会受人劝吗? “黄山剑派”与“峨嵋剑派”都是两大门派,但一直不和,于每年清明日决 斗相争。这是宿怨,化解不了宿怨。 但就在三年前两派和好了,原因是:八重天! “铁脚乞儿”王讨饭与“剑化飞龙”张宵是对头仇人。二人本约定在泰山绝 顶一决生死,但泰山一会后,两人平安无事。 原因也是八重天! “八重天”有宝,龙石。龙石就是“八重天”的镇帮之宝。 曾有一些人打过龙石的主意,但都一去不返,永无音信了。所以再没人敢去 “八重天”盗宝。 但几个月前,“八重天”失宝,龙石不翼而飞。 江湖沸腾了。
一,长街.剑 江南的雨,引起离人无限愁绪。 雨成线从天上垂落,将天上地下连成一片。冰冷的雨点滴在身上使人最想去 喝酒,浇一浇愁绪。 江南小街上有酒。 白无奈走在街上。 雨将街面弄得很湿很滑。街旁的屋子中都点上灯了。幽幽灯光从窗户门缝间 泄了出来,映得地面上水光闪烁,显得十分古意。 寂静长街,白无奈踏步于上。 他的衣服被尘土染成黄色,被雨一淋更显狼狈。他满脸倦意却不敢歇息,他 知道,他坐下去后很可能会永远起不来。 他现在争的便是时间,和千里追杀他的人争时间。 走在街上,他的心情十分寂寥,他从未想到会有今天。 此刻每户人家大都应该团聚在一起吃饭,谈天,其乐融融,而他却只能逃命。 他长叹一声,忽然想喝酒。 想喝酒,酒就来了。 “忽-----”从街的另一头飞来一个酒坛。 白无奈伸手接住,从阴影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来。 白衣少年的衣服衣料高贵,样式高雅,腰间还佩了一柄长剑。剑鞘上缀了几 颗明珠,在雨夜中份外显眼。 他的气质高贵,走在泥泞小街上,仿佛走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每一步都显 得十分悠闲。 少年一边走,一边道:“三哥,请喝酒!” 白无奈叹道:“谢了,七弟!”举起坛来,大口痛饮。 涩涩的酒流入胃中,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抬首赞道:“好酒!” 白衣少年道:“这就是江南第一造酒师父杜伶酿的‘一品红’!” 白无奈颔道:“味淳而不猛,厚而不洌,清香扑鼻,好酒好酒!” 白衣少年笑道:“三哥既然喜欢,就多喝点吧!” 白无奈道:“哦?” 白衣青年道:“我自知三哥无酒不欢,今日与三哥相逢,将此酒奉上,也算 小弟最后一点心意了。” 白无奈道:“最后一点心意?” 白衣青年道:“今日一会,再逢无期!” 白无奈浑身一震,道:“什么?” 白衣少年道:“三哥,剑威自知三哥无罪,但大哥有命不得不听......”他 扬手拔剑,剑光脱鞘而出,明亮的剑光使得长街刹那间明了一明,亮了一亮! 他横过剑身,左手托住剑脊,走到白无奈前,向前一递剑,躬身道:“三哥, 请你用剑伤我,这样才可以瞒过大哥!” 白无奈哽咽起来,他仰天长啸一声:“想不到,还有人信任我!”他抬起酒 坛,凑到口上大口大口连饮七八口酒,把酒坛往地上一扔,“咣”一声,酒坛碎 成了数片。 白无奈豪气陡生:“七弟,今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他用手扶起剑威,大 声道:“七弟,就当我没有来过这儿,大哥那里,到时我自会交待。” 剑威双手托剑道:“三哥!” 绵绵雨丝未减得半分,愁绪却荡然无存,白无奈只觉得热血沸腾,胸中火热。 因为好朋友,好兄弟的信任,白无奈觉得自己不在孤独。 剑威又道:“三哥,若为小弟着想......” 白无奈道:“如何?” 剑威道:“何不留下头来!”他与白无奈对面而立,相距极近,剑威一翻手, 剑光蓦地漾起,反划刺出,直夺白无奈咽喉。 白无奈刚明白过来,剑光已近,忙头向后一仰,右掌轻轻却极快的拍在了剑 身上。 剑威出剑极快,飒然一声,已划破了白无奈的脖子,但由于白无奈反应够快, 右掌推偏了剑尖,总算逃得一刧。 白无奈掌震开剑锋,脚尖点地,身子好似箭矢一般向后激射出去。 剑威扬起剑,剑尖上一滴鲜血缓缓滴落到地。 雨从空中落下,将白无奈的热情一下子浇灭,原来还没有人信任我! 剑威的剑身稳如磐石,声音平静如水波不兴的湖面:“我本不想与你为敌, 但你不该偷走龙石,使得帮中大乱,大哥每日愁眉不展,而六姐终日以泪洗面。” 白无奈心中蓦然一痛:“袭人她......!” 剑威冷冷道:“六姐她很好,不用你担心。” 白无奈道:“七弟,你难道真的相信是我盗走龙石的吗?” 剑威沉吟道:“我不信,但你不该逃的,大哥已下了决杀令,活要见人,死 要见尸......”他又诚恳的看着白无奈:“三哥,你回去认罪吧!” 白无奈摇头,道:“不,我要追回龙石,还我清白!” 剑威的目光一下子又冷如寒冰:“你真的不回去?” 白无奈摇头道:“不。” 剑威手挥,剑光一闪,他的白衣一角被剑割下:“白无奈,我与你割袍断义” 那一角白袍跌落在地,被雨打湿,浊泥染污。 白无奈的心也下沉,下沉,跌入无底深渊...... 长街小雨,剑寒九天! 剑威的目光一下子又火热起来:“白无奈,我倒要会会你的掌功!” 他一振剑,剑光大炽,如同火球,绽放出眩目的光彩,昏暗长街一下子明亮 起来。 小街寂静,偶尔传来几声惊呼,是被剑光吸引,探首观望的居民。从窗户向 外望去,却见一个白衣少年手持明晃晃的长剑,惊骇之际,连忙掩上窗户。整条 街竟然死寂下来。 街旁还有一座小阁楼,楼上的窗户却未关上。 阁楼一角生了炉火,还烫了一壶酒,临窗处还摆着棋盘。有两个人正在对弈。 墙壁上烛火扑朔,照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左边是一个青衣少年,他手拈棋子,微一沉吟,便落子。 与他对弈是一个蓝衫青年,膝旁还放着一柄刀,正沉思应着。 那青衣少年含笑道:“老狼,你又要输了!” 蓝衫青年道:“是么?” 雨突然下的更大。 剑威手中剑剑光大炽,他纵身跃前,疾如闪电。 白无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扑来的剑威:斜扬如孤峰的剑尖,破雨而来闪 电般的身形。 剑威出剑! 白无奈脸色凝重,他曾听老大品评过剑威的剑。 当时他的老大说:“小威的剑,速度之快,天下少有,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每 一剑的力道都似可以摧天裂地,大概可以这么说,小威的剑,剑出则天地变色!” 老大的是经过精密的思虑才评价的,绝对客观,不偏不倚。 当时,话并未说完,老大又补充:“他的剑,我想后一辈好手中,大约只有 五个人制得住......” 他好奇地问:“哪五个?” 老大说:“‘碎玉截铁剑断锋’擅长‘碎玉指’的尤玉,还有以刀闻名的‘ 天狼刀’北极狼,名满江湖的‘神剑’剑三少,还有我的‘天地印’掌功......” 他问:“还有一个?” 老大笑道:“你!” 他奇怪:“我?” 老大道:“不错,若单凭实力,兄弟不相上下,可若要先把握机会,你的‘ 无可无奈花落去’的掌法逼住小威的剑势,胜算或许大些......” 当是白无奈笑笑道:“我永远也不会与七弟为敌的......” 可今日,他却面对了剑威的剑,而且剑已出鞘! 剑的锋芒已毕露,他能凭自己的掌法对付剑威的剑吗? 剑风激荡,剑威手一缩一吐,剑刺出,直夺白无奈眉心。 白无奈蓦然开始轻轻吟诗:“一曲新词酒一杯......” 长街之上,忽然弥漫起掌影,无奈的掌影。 掌势委婉有致,在漫天雨丝中夹杂了诗意,以一种极富韵律的掌势击出;掌 影重重叠叠层层排排似无穷无尽封住了剑势。 剑光折起,陡地冲天一闪,破尽掌影,又铺天盖地般化为长虹一道,自上而 下刺来,刺向白无奈的咽喉。 “......去年天气旧亭台......” 掌风尽敛,掌影如梦如幻,充满了哀思,对已逝年华的哀思,掌影尽展,将 剑势再次困住。 剑光左挣右挣,脱不破掌网,忽盘旋下去,光彩一敛,又迅急一吐,二次冲 破掌网,急刺白无奈的胸口。 剑势更急,剑风凛冽,剑气如虹! “......夕阳西下几时回......” 掌影也消失了,白无奈竟不动收掌,掌立心口,浑身上下空门大露! 剑光一顿,竟也不再刺出,反而盘旋狂舞围绕白无奈周身急转,剑风将白无 奈全的衣服激得猎猎飞扬,但白无奈仍垂目静立,竖掌护心,似乎对剑光毫无知 觉。 剑光急转数周,忽静了下来,剑尖指向白无奈,凝而不发。 剑身光彩齐聚在了剑尖上,使得一抹剑芒竟在剑尖处吞吞吐吐,收缩不定, 剑周身一寸之内,雨丝竟落不下半分,一进剑身,立刻被反激出去!剑势尽,似 乎没有了变化,可是静就是动的极限,是变化的另一种形式,此刻剑势一凝,反 而更显得威力无俦! 白无奈也静止不动,他单掌护心,浑身上下无一寸遮掩,空门大露,任何一 个地方都有破绽,破绽太多,反而没了破绽,剑威竟不知该刺向何处! 二人静峙,风雨绵绵不绝! 阁楼中,棋局已经绞杀在一起。 蓝衫青年“啪”的落下一子,似乎成竹在胸,微笑的望向对面青衣少年。 那青年也是微微一笑,落下一子,竟是‘打刧’。 棋局顿时僵化对峙起来。 蓝衫青年闷哼一声,指间夹起一枚棋子,皱紧眉头,开始思索。 青衣少年微笑道:“局势被你抢成平局已是不易,做和吧!” 蓝衫青年摇摇头,目光一眨不眨注视着棋盘,忽道:“和不了!” 他手中一子落下,那青衣少年苦笑道:“如此一来,我败了!” 他刚说完,街中的局势也是一变! 白无奈的神智似乎被一些看不见的蛛丝束缚在一起,他的眼皮竟重了起来, 思维也开始滞窒,最可怕的是他觉得很累,就要放弃一切,去做一次不醒之眠, 他的手也已疲倦不已,好像负有千斤重物,已支持不住,就要放下去...... 怎么会这样? 白无奈双目强睁:“剑威,你竟......” 剑威淡淡道:“酒中有迷药,是‘无孔不入’。” 白无奈不胜疲倦的长叹一声:“我看错了你!” 药性已侵入他的神经,他只觉累得很,就想仍开一切,不再挣扎...... 剑威的剑开始洋溢出异彩,他已志在必得! (毕竟我没有白费心机!) (终究,你白无奈要死在我的手中!) (杀了你,‘八重天’中我便可取你而代之,六姐她一定也会对我垂青!) 他略带兴奋的等,等白无奈松懈,放弃,剑尖那一抹光芒开始吞吐欲射,光 焰也越来越明! 陡听阁楼上传来一声长吟:“无可奈何,花落去!” 声音清越,破尽绵绵风雨,将原词中的愁闷一扫而光,重新注入了一种新的 生命力! 花之将落,本就无可奈何,可必为了落英而伤悲了?花落也就代表着花生, 生生死死本就循环不息,有何为一场落花而悲悯的原因呢?死是生的极限,也是 生的又一种形式! 白无奈乍闻此音,本已迷糊的神智猛然一清,也曼声和道:“无可奈何花落 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他的单掌忽扬起,又旋即飞舞,双手齐动,起舞翩然。 他身形展动,凌空旋舞,左折右盘,似一只花间蝴蝶,在明媚的阳光下飞翔, 可是身形却越来越慢,竟似要半空中缓步行走,孤独的身影,独自徘徊...... 而他的掌却丝毫未停,不停晃动,掌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将周身遮住, 也将剑威的剑和身影淹没。 可密集的掌影掩不住剑尖上的那一抹锋芒。剑光明丽,直冲宵干! 白无奈强提的一口真气已将耗尽,但剑威却始终未出剑。 他仍在等。 他知道只要自已不动,浑身上下就不会有丝毫的破绽。而白无奈那口真气终 有用完的时候,只要他一落地,‘无孔不入’的药性就己发作,他的剑就会在那 一刹那没入白无奈的咽喉! 但他心中还是一种震惊的感觉,刚才在阁楼上借吟词而撼动白无奈的不知是 敌是友。 他的一半心神放在阁楼上。 阁楼上两个青年仍在下棋。 棋局已经变的开始冲突,尖锐,青衣少年想打乱局势,乱中取胜,但那蓝衫 青年始终稳稳妥妥,以不变应万变。 青衣少年叹息,道:“我真的败了!”
白无奈心中苦不堪言,表面上他声势浩大,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迷药的药 性已抑制不住,反侵神智。但剑威以不静制动,占尽先机。 他劲力已竭,真力不继,人已摇摇欲坠。 长街,雨,剑,将死的人!
阁楼中,青衣青年站起身来:“老狼,出刀吧!” 蓝衫青年摇头叹息:“为什么你管闲事却总要拉上我呢?” 青衣少年笑笑,伸手抓起一把棋子,从窗户探首出去,向下大喊:“喂,二 位何必非见生死不可呢?” 说着人就从窗口落下,跃向地面! 忽听一阵破空声,蓝衫青年已先他跃了出去! 白无奈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无力再施展掌法,身子已失去平衡,向地下摔去! 也就在此刻,剑威的剑尖处光芒疾吐而出,闪电般射向白无奈! 同时剑身一挺,追刺出去。 一剑两击,这已是必杀的一剑! 却听半空中一声大喝:“咄!”蓝衫青年刀已出鞘! 一刀劈出,劈向剑威! 这一刀快捷无伦,气势慑人。从天而降,攻的正是剑威必回剑自救! 那个青衣少年一扬手,手中的棋子一齐甩出,漫天花雨般,却不击向那剑芒, 而是直直打在了地上,敲在了摔破酒坛的碎片上,然后弹起,同时也将那些碎瓷 片震起,一起又斜向上弹起,纷纷挡在那抹剑芒之前。 剑芒所向披靡,威力惊人;棋子,瓷片刚接近剑芒,不是被震开,就是被摧 裂,而且仍向白无奈射去。速度竟似未有丝毫减慢! 那青衣少年身形已抢在前头,双掌一合,竟硬生生用自己一双肉掌夹住了那 抹势不可当摧天裂地闪电惊雷般的剑芒! 剑芒在他掌中挣得几挣,始终脱不开去,其势渐渐减弱,然后变得黯淡下来, 最后消失不见! 这人竟以莫大无匹的内力真气将威力无俦的剑芒溶化! 他倒底是谁? 蓝衫青年刀光如雪,凌空急斩剑威! 剑威已顾不得白无奈,冷哼一声,剑光倒纵,冲天飞起,迎向刀光! 刀剑相击相激,迸射出数点星火。 剑威一声闷哼,身子连退数步,用剑拄地,这才稳住了身形。 蓝衫青年身子在空中向后激出,飞出几丈,他才用刀振出一股刀劲定在地上, 把身形稳住。 青衣少年转身扶起白无奈;蓝衫青年一横刀,冷冷道:“再来!” 剑威一扬眉,眼中暴射出几点狂热,道:“再来!” 蓝衫青年拖刀急纵;剑威扬剑,扑身上前! 刀锋拖在石板街面上,划出一串长长的星火;剑尖斜指南天,雨丝被剑风反 激向四周。 二人相距将近一丈时,蓝衫青年举刀喝道:“着!”刀光一闪,怒斩剑威。 剑威平剑叱道:“中!”剑光一掠,急刺蓝衫青年。 二人相距一丈,刀锋剑长都不够及对方,可二人仍发刀出剑! 剑威剑刺出后,猛觉头顶一凉,一片头发竟随风飘落,他忙闪身一躲,原先 站的街面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不由心头一惊:这人竟刀发无形,练成了刀气! 蓝衫青年出刀之后,耳听“嗤”的一声,胸口处一寒,衣襟竟被摧裂,忙翻 身避过,身后一面墙壁上蓦的多了一个剑孔,不禁心头一沉:这人剑刺无迹,竟 修成了剑气! 雨不断飘摇,蓝衫青年胸口豪情激荡:“再比一比!”脚步移动,瞬间逼了 上去,单刀一展,已狂风暴雨般劈出了十七八刀。 剑威一皱眉:“谁怕谁!”揉身欺上,剑锋一闪,已迅雷急电般刺出了十七 八剑! 每一刀每一剑都恰好相撞,不断爆出火花。 蓝衫青年口中大呼:“畅快!”又是一连十七刀。 剑威一语不发,抬剑便刺,还了十七剑。 二人越打越快,周身丈许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不定,同时一连串的“叮叮当 当”声,密如急鼓,不停地响起,火花不断爆射四溅,雨丝也被这迅若风雷的刀 剑搅成一片! 起初二人还是你几剑我几刀的相击,到得后来,纯粹只争快慢,不停地发刀 出剑。 蓝衫青年一声清啸,猛劈几刀,脚一顿地,纵身跃向半空:“接刀!”自半 空中砍下! 剑威手腕抖动,剑风纵横,接下那几刀,拧身升至半空,也是一剑刺出:“ 看剑!” 二人刀剑相激,身形又被刀光剑芒所掩,半空中举刀挺剑斗在一处! 本来他们很难在半空中呆久的,但二人刀剑相接,便借这一撞之力,一口气 出刀发剑,如此一来,只见半空中一蓝一白两条人影悬空上升,刀光缭绕,剑影 如山,蔚然奇观。 刀光剑影忽尽皆一敛,二人落回地面。 蓝衫青年胸口三处剑痕,剑威后心处三道刀印,一轮快打下来,两个人不分 上下。 蓝衫青年大声道:“你是谁?竟接提我三千二百零七刀。” 剑威哼了一声:“你又是谁,挡得了我三千二百零七剑?” 一旁观战的青衣少年趋步上前,一指蓝衫青年道:“他就是北极狼。如果我 所料不错的话,你便是‘八重天’的七当家:剑威?” 剑威心中一惊:“你又是谁?” 青衣少年含笑道:“在下尤玉。” 剑威注视尤玉道:“难怪竟破得了我的剑芒。” 尤玉道:“剑兄出剑之快,剑劲之猛,若非老狼,恐怕少有人敌,”他顿了 顿,又道:“不过......" 剑威动容道:“不过什么?” 尤玉正色道:“不过你剑法太过霸道,反使得剑义精髓不得施展。” 剑威冷笑道:“什么是精髓?” 尤玉道:“仁,仁就是武学的至高境界!你若能心怀仁厚,必可成为一代名 侠,剑法也会更进一层!” 剑威冷笑一声道:“剑即是剑,刀即是刀,与心可关?今日我杀不了白无奈 是我无能,但他日,我定会杀他!” 他还剑入鞘,转身大步而去。 雨仍下着...... 长街昏暗,人呢?
二,龙石之失 ‘无孔不入’不过是一种迷药,药性可以持续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过,白无奈便醒了。 醒来之后,他看到一张脸。 一双明亮若星的眼睛,显示这人的才智;鼻子高挺,代表这人的坚强的性格, 嘴角永远挂着一丝和善亲切的微笑。 无论谁看到一张这样的脸都会安定下来。 接着这个人微笑道:“你中毒刚解,多休息一会儿。” 白无奈看着这人温和的眼神,和蔼的笑容,道:“原来救我的是有‘江湖美 玉’之称的尤玉尤少侠呀!” 这人淡淡一笑道:“江湖朋友抬爱而已。” 白无奈道:“多谢少侠相救之恩。” 尤玉道:“不敢。不知白三当家为何会与七当家剑威反目成仇呢?” 白无奈一震:“你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 尤玉笑道:“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白无奈忽道:“尤少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知道什么,我绝不隐瞒。” 尤玉的手不自觉得开始揉搓肩头垂发,一字一字道:“你偷了龙石没有?” 白无奈正色道:“我白无奈也是条汉子,绝不蒙骗少侠,我没有!” 尤玉道:“贵帮龙石失窃,已闹得江湖沸沸扬扬。人们传言说是白兄所盗, 恐怕此时正有不少武林人士来找你麻烦。” 白无奈苦笑道:“找我的恐怕还有我以前的那班兄弟。” 尤玉道:“但你没有偷。” 白无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一个相识不到片刻的人只凭他一句话 便相信了他。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孤独。 他失神道:“可谁会相信我的话!” 尤玉笑笑道:“我会,他也会。” 白无奈怔了怔,道:“他?他是谁?” 从外屋转进一个人来,身上穿着一套蓝衫,干爽清秀,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其中有些寂然,也有许多绚烈。他的手指匀长有力,一定很便于握兵器。这样的 一双手握住刀,无论谁也打不落的。 现在这人的右手中便握着一柄刀。 刀鞘陈旧破烂,刀柄上缠了几条已被磨得发亮的布。但这样一柄看来破烂的 刀却被这蓝衫人紧紧地握着,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 他整个人的神彩,并未因刀外表的破旧而失色,反而使他更增长了一种无匹 的威风神情。 蓝衫人对白无奈笑笑,嘴角微微向上挑了一挑,他的笑容看来也似刀! 不仅是笑,连眼神也像刀一般的傲岸与刚烈。 这人笑过之后,轻声道:“我是北极狼,我也信你。” 你说,如果你在受了天大的冤曲后,朋友亲人都弃你而去,而凭空出现的陌 生人却对你十分信任,你会怎么样? 白无奈的眼中已似有泪。 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此时,他竟十分想畅快的大哭一场,然后再舒服的大笑 一回,因为这世间毕竟还有信任理解,这个世界毕竟还可爱。 阁楼外,小雨未歇。 若是静静的听,还可以听到雨声,风声。让人心中也多了一份宁清。 尤玉在听。 他听白无奈讲述,关于“八重天”重宝龙石之失的详细的情况。
春。初春。 一连好几天阳光柔和,风轻轻,好天气,也有好心情。 白无奈自洛阳快马赶回“八重天”。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空中并不如何刺目锐烈的太阳,又感受着春风温柔的触 摸,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抒发一下心中的好心情。 他骑着马,马快速奔驰: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马背上肌肉的颤动,那是一种感 触生命的惬意。 他没有鞭马,他认为马也是生命。骑马已是过分,又岂能鞭打?打畜生的人 本就是畜生! 一路上,虽然马跑的急,可他心中一点也不急。他只有欣喜。 马从柳树下驰过,他顺手摘下两片嫩嫩细弱的柳叶,便又想起了他去洛阳的 办的事。 办事也是一种艺术。若想把事办好,必须选好办事的人。 白无奈便是会办事,办得好事的人。所以“八重天”老大派他去洛阳处理一 件棘手的事。 洛阳最负盛名的两大势力一个由武林世家弟子钟离汉任掌门的“墨剑门”; 另一个是新近对崛起江湖的“三才会”。 两大势力相互明争暗斗,宿怨很深,终于决定在正月十五一战泯恩仇。 两大势力这一决定,不知又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八重天”的宗旨便是 与暴力为敌,所以便派三当家的白无奈亲自处理摆平这事。 白无奈花了三天的时间查清了两大势力的仇怨底细,又搞清了两大势力的决 定其实是两派大弟子为了夺取帮中大权才促成的阴谋。 就在十五这天,他拆穿了阴谋,揪出了那两个大弟子,使得正月十五的决斗 成了庆功,而且两帮之主还拜了把子,洛阳武林成了一统之势。 他办好了这件事,心情自然好。 而且还有一个喜事等着他。正月二十便是“八重天”老大田帝的生日。 再过一天,就是二十了,他一定要准时赶回去。 他手中拈着柳叶,人还在喜悦当中。 直到他的马突然停住。 “停住”的意思就是:一下子定在当地,四条马腿再未动的一分。 而马头却仍向前飞出。飞出,还洒着热血。 马首竟被人一刀斩了下来! 白无奈视觉中似乎还残留了一道闪电的影像。 但这是白天,而且天气大好,哪来的闪电? 只能是刀。 但没有刀,也没有人。 白无奈心中一惊,跨下的马缓缓倒下,他人已凌空掠出,手一扬,指间的柳 叶飞出,射向不远处的一颗树。 树冠如盖。树叶还不很密,叶子还只是刚拔出来的,在一片浅绿中,还有一 条淡绿的人影。 柳叶破空,削向那条人影。 那条绿影色人影冷哼一声,似乎又有道闪电闪了闪,柳叶已成末,碎末,粉 末。 白无奈身子落地,抱拳道:“请问阁下何人,与在下可有什么过节么?” 那淡绿人影仍停在树上,不说一句话,沉默得令人窒息。 白无奈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那树顶之人,却未料树下。 树下也有人,一个肉球!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肉球,却只见一个圆形的东西忽然自树底弹起,像弹 丸一样,“嗖”的一声,已跃到树上,树上那条淡绿色人影惊呼一下,而后又似 有刀光一闪,却没有血光,没有惨叫,那条淡绿人影已跌下树来,一动不动。 然后那个肉球也跃下树来。 白无奈这才看清了那个肉球其实是一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没有胡子,一双眼睛小得像花生米,白白净净, 却有两层下巴。脖子几乎已看不见了,只能看到肚子,一个硕大浑圆的肚子,偏 偏这人四肢又极短小,长得实在可笑。 白无奈没有笑出来。 因为这个肉球一样的人竟在举手之间格杀了那个出刀如电的人影,本领实在 惊人的很。 那肉球也一抱拳,道:“那位朋友,可是‘八重天’的白三当家?” 白无奈忙道:“不敢。” 那肉球笑了笑道:“白大侠何必过谦?白大侠如此急着回去,一定是为了贵 派老大田大侠的寿辰吧!” 白无奈道:“不错。但不知阁下是?” 那肉球正色道:“在下姓张,名合肥。” 白无奈一听名字,不禁想笑,可一转念,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东北道上的大老板就姓张,也叫张合肥! 东北一道上大都是凶徒,强盗,不要命不要脸各种各样辣手棘手的歹人。 这些人本应谁也不服,可偏偏都拜了一个人作大哥。那人便是张合肥! 据说这人生性残忍,曾连屠城三百余户,未留一鸡一犬;而且阴险狡诈,六 亲不认,把自己的大哥也害了,只为了占有大嫂。 这人实在是一个魔头,但没料到的是这魔头竟长了这一副样子。 白无奈道:“原来是张大侠。” 话未说完,那张合肥已说道:“你就别叫我什么大侠了,你心里一定在骂: 张魔头,对不对?” 白无奈未料这人竟将他所想的说出来,不禁怔住。 张合肥又道:“你就算这样想,也没什么,我本就被人骂惯了的。”说话间 神色黯然,竟似有什么伤心事一般。 白无奈心中一动:“张大侠怎么会在这里呢?” 张合肥道:“我一直在跟踪‘太行快刀’门下弟子的。”说着一指伏在地上 一动未动穿了一身绿衣的人。 白无奈目光扫过那个绿衣人,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 张合肥接着道:“这人便是‘太行快刀’门下近年来最臭名眧著的一个门徒。” 白无奈道:“是不是那个生父是扶桑浪人的柳生明月了?” 张合肥道:“你知道他?” 白无奈叹了口气道:“当今武林中不知道柳生明月的恐怕比不知道张大侠的 还少。” 张合肥目光中闪动着笑意:“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 白无奈道:“听说这人刀法之快,实在罕有。” 张合肥道:“这个你刚才已经见过了。” 白无奈道:“柳生明月出手迅捷,人却卑鄙无耻。江湖传言,他曾诱奸了林 家的千金,还拐走了蜀中唐门唐非池的老婆,而唐非池却是他的朋友。” 张合肥点头道:“这人实在不像话,所以我才一直要追踪杀他。” 白无奈又:“但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斩我的马呢?” 张合肥一双小眼睛中居然闪烁了几点狡黠的光芒,道:“这只有问他了。” 白无奈叹道:“可惜他死了。” 张合肥耸耸肩,道:“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出手,因为他刚杀了你的马。” 白无奈听得懂张合肥的话。 马,狗,猫等本就是人类的朋友,忠于人类,而且也不会背叛人类,远比那 些嘴里称兄道弟,转身便掏刀子的人更易相处。所以不少人更乐于接近动物而不 愿与人相处。 有些人对动物生命的珍惜远比对人更深厚。 看来张合肥正是这种人。 白无奈虽然不是这种人,却很同情这些人。因为这些人一定是经历了一些事 会变成这样。 这样一来,张合肥看来就不那么可恶了。 张合肥轻快地说:“明天便是田大侠的生日,我与田大侠也有过一面之缘, 请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白无奈伸手接过。 张合肥又道:“看来,白大侠若没有马,是不能准时赶回去了,”他微一沉 吟,忽打了一声唿哨! 从小道上跑来一匹马,骏马。 通体纯白,长得神骏非常。白无奈是识马的大行家,一眼就看出这匹马价值 不菲。 张合肥拱手道:“宝马送英雄,请无奈兄笑纳。” “怎敢,”白无奈还礼推辞。 张合肥又道:“明日我也要去为田老大祝寿,这马你先骑去,明天再还我, 可好?” 白无奈道:“但我要是骑走了马,那张兄怎么赶去呢?” “我自有办法。”张合肥眨眨他的小眼睛,目光中竟含了些许邪气,诡异。 “八重天”的大厅本来是议事用的,今天却用来招待宾客。到处都披红挂绿, 到处都人来人往,到处都热闹非凡。 当白无奈一路风尘赶回来时,心情马上就愉快起来。 他跳下马,走进大厅,气氛一下子就冷淡下来。 大厅中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摇头叹息,有的 漠然视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无奈心里隐约觉得有事发生了。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回来了。”一个平平和和听不出喜怒哀乐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本是白无奈所熟悉的。他心中一阵高兴,马上就看到了说话的人, 那个他打心底尊敬,曾认为是天底下最公正最伟大的大哥,“八重天”老大,有 “天帝”之称的田帝。 白无奈面前的人已纷纷让开,大厅正前方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青年穿了一件锦袍,一双眼睛不怒而威,整个人看来洋溢着飞扬的 生命,高贵的气质。 他当然便是田帝,“八重天”老大田帝。 田帝身左站了一个中年人。一个看来有些落拓潦倒却仍掩不住眉宇间对人类 热爱的中年人。 白无奈已走上去,躬身道:“大哥,二哥好!” 田帝没有回答,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可他的的目光却 像两柄锥子钉死了白无奈。 那中年人温和地回答:“好,好,三弟,你回来了。” 这中年人就是“八重天”二当家,李变色。是当今武林唯一精通“变色刀法” 的人。 田帝右侧是一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神情威猛,顾盼生风。 白无奈走过去,拍了大汉肩头一掌,大声道:“你还是那么壮。” 那大汉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白无奈。 白无奈一怔,心中更觉不对。 大汉右侧是一个长得秀秀气气还有些害羞的男孩,白净削廋的脸,漆黑的眼 珠,看来竟似有些萧瑟。 这男孩已站出一步,对白无奈笑了一笑,连笑容也悲凉萧瑟,脆声道:“三 哥,别来无恙?” 大汉正是“八重天”老四,霍穿洞;而那男孩是“八重天”最小的一位:郁 碎魂。 霍穿洞擅长拳法。他的拳头曾将一头牯牛一击毙命;将一堵由“鲁家传人” 垒起来的墙一拳捣毁。 郁碎魂看来弱不禁风,但无论谁与他对敌时都会发现这个少年的坚韧意志是 多么可怕。他的武功接近唐门,暗器手法诡异多端,极为难缠。 白无奈看了郁碎魂一眼,勉强笑了一笑,答道:“好,好。”
这时,一个人已虎虎地逼近了白无奈背后,喝道:“姓白的,你还敢回来?” 白无奈一听,心已凉了,他马上明白真的出事了。他已听出说话的正是老五 金破川。 金破川是五当家,生性豪爽鲁直,最无城府,此时如此说话,“八重天”中 定有惊人变故。 金破川一掌向白无奈肩头抓去,一边喝道:“你还有胆回来,还不束手就擒!” 白无奈知道老五的掌力,与老四霍穿洞的拳并称“拳掌双绝”,威力无俦, 这下含忿而发,更是快如电闪,劲猛如雷! 白无奈肩头微沉,便要闪开这一抓。 同时又一个悠悠忧忧幽幽凄凄楚楚却又份外好听的满是悒色的声音轻轻响起: “三哥,是你吗?” 一句话响起,白无奈的心蓦地一痛,忙回过头去:田帝背后站了一个女子, 穿了黑色的纱衣,青丝随随便便挽起,仿佛久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寒若天星 的双眸正注视着自己。 这一分神间,白无奈已是再也躲不开金破川的一抓了。 金破川双掌一沾白无奈双肩立刻扣紧,正是“锁龙手”。这是金破川的独门 绝学,除非是将这双手斩下,否则无论如何也挣不脱这两只手的控制。 白无奈长叹一声,对那女子道:“六妹,是我!” 那女子寒若天星的眼眸射出一股异彩,她忽游身闪出,身法轻灵之极,众人 还不及细看,她已闪至金破川的背后,十指纤纤,按住了十大死穴,同时说道: “老五,放手。” 金破川双手紧扣着白无奈肩头,双臂未动得一下,可身子却微颤:“六妹, 你?” “放手。”那女子冷静的再说次喝道。 “但......”金破川把头转向老大田帝。 田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一点头,金破川这才放手。 金破川一放手,那女子立刻收手,一福道:“五哥,袭人对不起了。” 金破川摆摆手,走回原地。 白无奈转过身子,静静看着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也静静看着白无奈。 过了半晌,白无奈才道:“六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道:“三哥,你既然偷走了,就又何必回来?” “我偷了什么?”白无奈迷惑。 那女子一字一字道:“龙石。龙,石,被,盗。” 白无奈顿觉头轰地一下炸了:“什么?龙石被人偷了?被谁偷了?” 田帝冷冷道:“不是你么?” 白无奈道:“可我刚回来呀!” 金破川道:“你刚走进大厅,但并不一定是刚回来。” 白无奈吃惊更甚:“难道龙石刚被盗走的?” 金破川哼了一声,道:“刚被你盗走!” 白无奈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 李变色黯然道:“三弟,你骑的可是白马?” 白无奈道:“不错。” 李变色一声唏嘘:“那盗走龙石之人,骑的便是白马!” 白无奈道:“但骑有白马的人何止千万,怎会独独是我?” 刚说到这,一条人影已从厅外直掠进来,刚一落地,即道:“确实是那匹马。” 这人一身白衣,腰间一柄长剑,剑鞘上还缀了几颗明珠,正是剑威。 谁都知道剑威过目不忘,无论什么人什么东西,只要他看过一眼,就还能辨 认出来。 田帝即道:“三弟,你还能说什么?” 李变色长长叹息,低声道:“三弟,守护龙石的弟子被杀了,在地上留了个 ‘三’字。而且,他们是被人用掌击中心脏而死,护宝弟子武功高低,你也是知 道的......” 白无奈一脸坚决地说:“我知道。若非与他们相熟的人出手,他们是不会被 轻易杀死的。但是,我确实没有偷走龙石。” 霍穿洞已喝道:“不是你,那是谁?” 白无奈没有理他,忽问:“龙石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那一直站在白无奈面前的女子道:“昨天。” 白无奈感激的笑了笑,又道:“昨天我还在路上,哪有时间来偷走龙石呢?” 郁碎魂纤细的声音忽传出来:“三哥向来不说假话,想必是有证据三哥才如 此说的......” 白无奈看了郁碎魂一眼,那个少年脸色苍白,秀秀气气,仿佛久病初愈,一 双眼眸却射出寒芒,只听他又坚决地说:“我们何不听听三哥的证据呢?” 田帝微一沉吟,浓眉一轩,刚要说话,李变色已抢着道:“三弟不妨说来听 听。” 白无奈道:“那天路上,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金破川已问。 “张合肥!”白无奈的目光坚决不可动摇,他道:“昨天,我的马被‘太行 快刀’门下恶徒柳生明月斩杀,适逢张合肥追捕柳生明月,他当场格杀柳生,又 赠我白马,所以今天我才能准时赶回。” 田帝微一沉吟,长声问道:“是张合肥?” 白无奈朗声道:“正是。” 田帝年青富有朝气的脸庞一下子阴鸷起来,眼睛眯成了缝,针一般的细缝: “你竟认得张合肥?” 白无奈答道:“是。” 田帝冷哼一声。白无奈马上发现大厅的人竟都似以十分鄙夷的神色看着他。 李变色已细声道:“张合肥是有名的大魔头,你却......”他并没有说下去, 眉头已皱了起来。 白无奈斩钉截铁地道:“但昨天确实是他送了我一匹马的,而且......”他 顿了顿,当即又道:“他还说要赶到这里,为大哥祝寿,并让我带来一封信。” “信?”郁碎魂又道:“张合肥给大哥的信?” 白无奈点头,从怀中掏出信递给田帝。 田帝冷峻的脸庞也不禁诧异。他接过信,打开,脸色一变,叱道:“白无奈, 你敢戏弄我?” 白无奈惊道:“怎么了?” 田帝一扬纸,厅中众人都看清了,那不过是一张白纸,一张一字未写的上好 宣纸。 白无奈也看清了,他的心开始下沉,同时嘶声道:“他让我转交的就是这封 信的!” 剑威的手忽紧紧握住了剑柄,指骨突露,厉声道:“三哥,你竟敢愚弄大哥?” “不!”白无奈道:“我绝未说谎!” “那......”郁碎魂沉吟着道:“那张合肥是什么样子?” 白无奈道:“他是一个大胖子,可武功偏偏又十分高......” 他还未说完话,便有人道:“错了错了,那张合肥天生奇瘦,怎么会是个胖 子了?” 说话的人,赫然是一个胖子,正是那个“张合肥”。 他矮矮胖胖,脸上没有胡子,小小的眼睛,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个肚子。 白无奈已看到了这个人,喜道:“张合肥,你来了?” “张合肥”道:“我来了,但我并不是张合肥,你认错人了!” 白无奈急道:“不,没有,昨天不是你给了我那匹白马吗?”他刚说完,已 有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霍穿洞烈声道:“他叫‘飞流星’,昨天早上便已来了,而且......” 郁碎魂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而且他吝啬成性,莫说是匹好马, 就是根线头,也不会给人的,三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郁碎魂皱着眉,双手 将衣襟紧紧拉紧,好像不甚寒意。 厅中众人已开始议论纷纷,白无奈的头一下炸裂开来,原来从昨天开始他就 踏进了一个圈套,现在,这个圈套已套住了他的脖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有 人相信的,他已成了众矢之的。厅中众人都轻视,鄙夷,同情他! 白无奈整个人都似浸入了冷水中,心也凉了下来。 那“飞流星”这时忽自言自语道:“听说那柳生明月只好色,没想到对马也 感兴趣,难道那马是母的?”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每个人都刚好听到,脸上不禁露出了嘲笑之意。 “飞流星”继续道:“莫非,是白三当家说错话了?” 白无奈苦笑,这句话无疑又将他推上了死路。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成立不了,他的每一个证据都被驳掉,几乎每个人心中都 这样想:哦,是他盗走龙石的。 大厅中寂静下来。 李变色以手捂嘴,咳嗽几声,道:“三弟,你......?” 霍穿洞双拳已握紧,拳背上青筯凸露;金破川的两只手慢慢张开,发出了“ 劈劈啪啪”的骨骼脆响;郁碎魂将衣服又紧了紧,手已收回袖中;剑威的手搭在 了剑柄上,似在冷笑。 他们没有动作,都在等号令,“天帝”田帝的号令。一声令下,白无奈必死 无疑。 田帝正在看自己的手。他的双手洁白如玉,纹理细密。修练的是“天地印” 的掌功。没有几人能接的他一掌。白无奈当然也不能。 白无奈也正看着田帝的手。这双手的威力,他当然见识过。黑道八派联盟试 图铲除“八重天”时,这双手把八位黑道老大瞬间击毙。 现在,这双手若向自己攻出,根本挡不住。他只有苦笑。 那穿了身黑衣的女子这时忽又动了,她闪身挡在了白无奈与田帝之间,嘶声 道:“大哥,饶了三哥吧!” 田帝忍不住道:“你......?” 而白无奈叹息一声:“六妹......。” 那女子坚定也坚毅的看着田帝,目光灼热。 田帝忽道:“三弟。” 白无奈立刻应道:“大哥。” 田帝深吸了口气,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无奈沉思片刻,即道:“没了。” 田帝又沉声道:“本帮帮规第一条是什么?” 白无奈停顿片刻道:“凡与坏人结交者,杀!” “第六条呢?” “凡谎言欺众者,杀!” “第十二条呢?” “凡擅自偷盗者,杀!” 田帝目光如炽:“你犯了几条?” 白无奈抬头,一字一字好似镌在铁板上:“我,没,有,犯!” 田帝双目怒睁,掌已握成拳头,喝道:“你!” 白无奈竟丝毫没有退缩,他直面这位曾与他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他最尊敬的 大哥道:“大哥,我白无奈绝不会盗宝取宠的。昨天,我的确是与那位你们口中 的‘飞流星’而自称‘张合肥’的仁兄在一起的。而那柳生明月斩杀了我的马, ‘飞流星’赠我白马,都是确有其事。我绝不会蒙骗大哥你和厅中各位英雄的。” 田帝冷冷道:“哦......”他的手指骈起,拟作刀状。 “决杀令!”田帝要下决杀令了! 白无奈已看出老大的动作。每当田帝下决杀令时手掌都会似为刀形。 白无奈不再细想,又再次大声喝道:“大哥,我没有盗走龙石!” 言未毕,人已掠起,朝厅外飞扑出去。 田帝未料到白无奈竟会逃跑,脸色又青又白,手已挥出,斥道:“杀!” 决杀令已下,无论生死都要绝杀! 白无奈身子凌空,朝厅外扑出,施展凌空虚渡的轻功,脚尖虚点,人已直向 外飞出。 霍穿洞,金破川两人第一个跃起,双双截向白无奈。但刚及后背,两人真气 已尽,落在地上。郁碎魂的手仍在袖中,人也飞扑白无奈。左手忽然自袖中挥出, 喝道:“着!”他手中已暴打出一大蓬,一大把暗器。有的轻小,有的急速,有 的直打,有的回旋,有的打在地上,又斜斜弹起,一齐打向白无奈的腿部,而有 的却互相撞在一起,盘击到白无奈面前。 郁碎魂的右手仍在袖中。 他当然知道单凭这些暗器绝对擒不住白无奈,他所要的不过是将白无奈挡一 挡,只要白无奈身形稍一停顿,他右手的暗器已足以击伤白无奈! 但白无奈能不能躲开那些角度刁钻劲势疾速的暗器呢? 他单掌扫出,已把绕到前面的暗哭击落,可真气不由一窒,人在空中微微一 顿,郁碎魂的右手已闪电般伸出,他的手背苍白,掌中有一根线,银白色的线!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手中的便是唐门近年来才研制成功的暗器,“ 千里恩怨一线牵”。已经制好,而且可以使用的,整个唐门,只有两根。而他手 中就有一根。 白无奈打落暗器,身形方停得一停,一个白衣少年已自厅口冲来! 剑威已趁隙绕到白无奈前面,他右手按剑,剑未出鞘,人已闪电般冲来:“ 三哥,请回!” 白无奈人在空中,微一摇头,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又凭空拔起了半尺,同时 一掌拍向厅壁,藉这一掌之力,继续扑向厅口。剑威却刚好自白无奈身下冲过。 郁碎魂线已出手! 正是:“千里恩怨一线牵”! 银白色的线直直打出,似一柄枪,直锥白无奈后心。 就在霍穿洞,金破川二人身子落地时,田帝人也扑出,他双掌提起,竟似有 金属光泽。这双手已不像有血有肉的手,已成了杀的利器。 他身子刚跃起,耳边便传来一阵破空声,一条黑影已截到他面前! 他又气又怒:“六妹!” 此时“千里恩怨一线牵”离白无奈还距三寸! 白无奈身形虽疾,但那“一线牵”却似更急! 郁碎魂自然知道“一线牵”的威力所在。首先,“一线牵”无论用多大的劲 力射出,都不会发出声响,令人防不胜防;其次,“一线牵”中还有数根细若牛 毛的“唐门搜魂针”,一旦发动,没有人可以闪避;第三,“一线牵”在射出时, 速度极快!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地方。 暗器一定要快,才能克敌致胜。为了突破速度的极限,唐门中人不知有多少 高手耗尽了心力,终于制成了“一线牵”。只需很小的力,速度便可很快的一种 暗器! 田帝身子仍向前冲,而面前已多了一个黑衣女子。正是六妹,香袭人! 但他仍出掌了。 右掌。 右掌轻轻击出,竟打向了他的六妹! 香袭人一怔,她未想到,他大哥竟对她出掌! 她未招架,只是把身子迎向了掌力! 但她感觉到一股温和温暖但其势可拔山动地气吞山河的无匹无量沛然无畏的 大力迎面卷来拂来! 可她没有受伤,那一掌的掌力竟没有击伤她!那击到哪里去了? 剑威人自白无奈身下冲过,便觉身子一阵发麻,一股清风拂了一下,他马上 看到是老大出掌了!“天地印”掌功。 郁碎魂的“一线牵”已挨近白无奈,但他突然发觉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将 他手中的银线掀了一下,几乎脱手,而“一线牵”本成一条直线,此时却垂了下 来!他回头扫了一眼,大哥出掌,“天地印”! 霍穿洞金破川二人落地又待扑起,一股温和的气流自头顶卷过,二人吃不起 这一卷,又被逼回地面。哦!田老大出掌了!掌功“天地印”! 全场中唯一未动的便是李变色。他的眼睛好似钉子锥子,将厅内的众人都钉 在了原地。 他低声,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各路英雄,这是敝派的家事,请不 要插手,以免误伤!” 要不是他主持大局,厅中早有大乱! 可他说话时却觉劲风扑面,竟有些微窒,他已看到了老大出掌:天地印! 白无奈身在半空,背后忽觉暖洋洋的,一股浩然的无可匹敌的莫能抵御的气 势铺天卷地的掌力将他击中! 他喉头一甜,吐了一口鲜血,人竟被这股掌风打得轻飘飘轻荡荡地飞出了大 厅!他一出大厅,便强忍内伤,掠至白马前,绝尘而去! 虽有人阻挡追赶,但怎及白马神骏,俱被闯过。 从此,白无奈便开始逃亡。 因为“八重天”老大田帝已下了决杀令:千里追杀,不死不休! 三,天绝五杀 “好一个‘天地印’!”尤玉抚掌称赞。 他道:“想不到田帝的掌功竟已达到‘掌击虚实’的境界。一掌击过,于实 物不伤不损,却振动气流,汇成浩大的掌力,如此神功,天下英雄,能有几人?” 尤玉好似意犹未尽,眯眼仿佛正在想象当时田帝的神采。 北极狼的手紧握着刀,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可一双眸子却现出了几点狂热 的光亮。 白无奈道:“我大哥的掌功确实当世无匹。” 尤玉目光奇特道:“你还叫他大哥?” 白无奈道:“我能感觉出来,大哥虽对我出掌,却帮我将六弟的暗器击偏, 又助我出得大厅,若非那一掌,恐怕我已出不来了。” 尤玉的手放在肩前垂发揉搓起来,仿佛正在思考什么。 窗外雨已停,正是半夜。雨后天空如洗,月光正明,星光疏散。 北极狼走到窗前向下望去,半夜长街,雨意犹存,街面水光反映,显得静谧。 但北极狼的手突然握紧了刀柄,手上青筋凸露,同时沉声喝道:“有人来了。” 尤玉展目一望,街面上走来一位老人。 老人穿了一袭青衫,朴素老实。他每一步踏在石板路上时都显得小心翼翼, 好象深怕溅湿了衣裤。 北极狼的眼睛开始发光,他竟看出了什么。 尤玉的手不自禁地开始揉搓垂发,他看着老人的步伐,身姿,目光也奇特起 来。 老人抬腿迈步,都有着自然的韵律,好似春风拂过大地。但最让尤玉吃惊的 还是老人虽然是走来的,但每一步都不是踏在地面上,在离地一毫处便停住了竟 是踏着虚空走来的! 单是施展轻功,凌空虚渡还可以办到,但总要露出形迹,而此时老人踏着虚 空走来,非但不露形迹,而且随心所欲,这份功力当真了得! 北极狼的眼神似刀,注视老人全身。他的神态,他的姿势,他的精神,都完 美无缺,不露丝毫破绽。老人虽自街上走来,可每一步落脚都是在最好的防守的 地方。 这位老人当然是位高手。 但这老人是友是敌?是不是也为了白无奈的龙石? 老人穿过长街,始终保持着他起始的姿势神态,始终是凌空踏来。 他路过阁楼,忽抬首扫了一眼窗户。他正尤玉的眼神,北极狼的眼神相碰。 尤玉立时感到眉心一麻,那一眼竟似一拳。一拳以一眼的形式轰在了尤玉的 眉心。北极狼的眼前却是一痛,那一眼却似一刀!一刀以一眼的形式劈中了北级狼 的眉宇之间。 几乎是同时,两人闷哼一声,这老人好烈的眼神。 老人向上扫了一眼,又低头踽踽而行,他来此的目的似乎并非是为了龙石。 可是老人说话了:“尤玉,小心天绝五杀!” 他说话时头也未抬,声音传入尤玉的耳中,也传入了白无奈,北极狼的耳中。 老人已远去,消失不见。 白无奈立刻问道:“尤兄,那老人是谁?” 尤玉摇头。 北极狼的手握刀更紧:“他说有天绝五杀!”他说到“天绝五杀”四字时声音 竟有些颤抖。语音有些害怕,也有一些兴奋。 白无奈沉默一会儿,黯然道:“对不起,想不到我竟惹上了天绝五杀,我想, 我不能拖累你们了。” 尤玉忽笑道:“天绝五杀并非是你招来的。他们都已是世外高人,怎会为龙石 而重出江湖。” 白无奈眼中放出了光,道:“你是说......” 尤玉道:“他们不会是因你而来的。” 白无奈道:“那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出现?” 尤玉道:“或许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口中虽如此说,可神色间总有些勉强,天绝五杀就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 他们心上,使他们喘不过气来。 可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畏缩,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不会让他们退缩。 “天绝五杀”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名扬武林。 当时江湖中武功最高名头最健便是“血剑”王世洁。 王世洁以血还血,以杀止杀,用一柄“血剑”斩杀无数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 被武林各大门派精英尽出,逼死“断情崖”。 当时,以王世洁那一身绝世武功完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可在此之前,王世洁 曾与五个人交手,以致于真力不继,终被逼落悬崖,而他的爱侣“心环”慕容青丝 也殉情而死,导致了武林一场悲剧。 那五个人便是“天绝五杀。” 与王世洁的一战,被武林人推崇为“天绝血剑,断崖一战”! 而在此之后,天绝五杀又与傲笑武林独擅“天龙十八功”的萧剑锋一战。 当时,“天绝五杀”合五人之力与萧剑锋战成平手,成了武林之中谈之色变的 风云人物。 后来,他们突然匿迹,但他们战无不杀的威名已深入江湖人心中。 今天,“天绝五杀”竟又出现了! 北极狼握刀的手松开又握紧,白无奈出神的看着窗外,尤玉的手揉搓着肩前垂 发。 月光明皎,星辉点点,长街之上,无声而响。 尤玉忽道:“现在几时了?”
长街寂寥,阁楼的窗户闭上了。 一条人影施施然出现在了长街上。 他一身青布长衫,没有什么珠环玉佩,他平凡却也出尘如一株小草,普通却不 沾丝毫烟火。他步伐轻闲,脸上不论何时都带着一抹微笑。笑容亲切,带来阳光般 的温暖。 如今虽然大敌当前,但他却似丝毫不急,悠闲自得,不论什么样的敌人,不论 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使他后退。 他当然便是有“江湖美玉”之称的尤玉。 飘逸的神采,飞扬的生命,江湖正是有了这样的少年英雄才更美好。 街道两旁是墙,在一处开满了鲜花,长了一棵树的地方,尤玉停住了脚步。 他一走到这里就停住了。他已感到危机形成了一面密网将他罩住,笼住。 树身上赫然插了一枝灯笼。 红色的灯笼。里面一点如豆灯光闪烁不定。 尤玉停步,而后恭恭敬敬地说话:“五位前辈,还望现身一见。” 天际月明。 一条人影忽自半空中,明月下出现。 他披了件黑色宽大的半篷,在半空中张展开来,徐徐下落。仿佛是一只张翼的 蝙蝠,忽然自无穷的黑暗中出现。待降至树干时,身子一个倒翻,双脚勾住旁伸出 的树枝,挂在树上。披风紧紧裹在身上,一头长发狂撒垂下,如同一只收翼眠的 蝙蝠。 虽然是在月光下,可尤玉还是看不清他的面目。他的面孔仿佛笼罩在一团淡淡 的黑暗中,看不真切。 “你就是尤玉?”一个突兀尖锐却阴森的声音响起,似千年古穴中不经意飘出 的一缕冷风,又似万劫不复深渊中弥漫的雾气。 普通人听了都会打个冷战。 但尤玉从那人的突然出现到突然说话都始终神色不变。脸上的微笑始终没有消 失。 他彬彬有礼地回道:“晚辈正是。” 他刚说完,面前的土地忽然尘土飞扬,裂开一个大洞,一个黄衣小个子从里面 飞跳出来,接着就大吼道:“你就是他妈的尤玉?还要老子千里迢迢来找你!” 尤玉含笑一礼道:“可晚辈与前辈并没有过节,何劳前辈辛苦?” 墙两边忽然同时发出了声音:“没有过节就不能找你了么?”“白无奈在哪儿?”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却各不相同,一个浑厚,一个绵长。 难道墙那边竟还有两人? 尤玉恭声道:“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自是任行天地,但那白无奈......” “白无奈在哪儿?” 一个声音立刻追问。 尤玉笑了笑道:“白无奈已走了!” “走了?”另一个声音失声道。 那个挂在树上的黑衣人忽然飞起,像一只蝙蝠,在半空中滑翔,身法轻盈灵敏。 披风振了几下,已直朝阁楼飞去。 快到阁楼窗户,他真气已尽,身子似要落下,却将披风猛地一扇,他整个人竟 似一缕冷风,借这一扇之力,轻飘飘轻忽忽如同狂风扫过的落叶,身形竟又陡地盘 起上升,一脚踢开窗户,人已飘入!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像一只黑翼蝙蝠自窗户中穿出,飞翔折回,又重新挂在 了树枝上,沉声道:“确实没人了。”
原来刚才尤玉忽问:“几时了?” 白无奈答道:“子时三刻。” 尤玉即转向北极狼道:“老狼,你和白兄一起离去,在镇口等我。” 北极狼道:“那你呢?” 尤玉道:“我还有事要办。白兄身负奇冤,你一定要与尽力而为,恐怕围劫的 人还有很多!” 白无奈忽道:“你是不是要自己去对付天绝五杀?” 北极狼脸肌突了几突,目光灼灼,紧盯尤玉。 尤玉笑了笑道:“那老人既通知我们有天绝五杀出现,定是友非敌,而他的武 功又如此之高,我想去拜访他。” 北极狼半信半疑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你也要小心。” 当即北极狼白无奈绕道镇口,却未料尤玉竟真的是去对付“天绝五杀”。 黄衣矮子吼道:“好个尤玉,竟敢耍我们!” 他大吼着,已一拳捣出! 这一拳竟不是捣向尤玉,而是捣在了自己身上,头部! 尤玉微愕,那人拳势不停,又几拳捣在了自己左肩,右肩,左腿,右腿上! 有这种伤己不伤人的武功吗? 尤玉心念一转,失声道:“大灭七伤拳?!” 黄衣矮子最后一拳已捣中自己的胸口。 然后一晃右拳,喝道:“算你识货!” 尤玉脸色如常,淡淡道:“原来前辈是货而非人!”他竟似要激怒这人! 果然黄衣矮子大叫一声,人已冲了上来! 而一旁挂在树上的黑衣人披风无风自鼓,人却一动未动。 黄衣矮子以拳开锋,朝尤玉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似纵横天地的一道闪电,气势如同驰骋苍穹的一响惊雷! 他以拳冲,以人冲,整个人就像一个怒击而出的拳头打向尤玉。 尤玉脸上仍有微笑,他站着一动不动,难道他欲以血肉之躯抵挡这惊天动地的 一记拳? 拳将挨近尤玉,尤玉身形忽退,急退! 他这一退事先无半点征兆,就像突然被人扔出去一样那么意外! 那黄衣人扬声开气,脚步不停,追击尤玉! 他扬着拳,猛逼尤玉,似要将尤玉挫骨扬灰方肯罢休,每一步踏出都砰然有声。 想不到这么一个矮子竟使得如此猛的拳,如此大的声响。 尤玉全身急退,黄衣人揉身猛进。 一进一退,急进急退! 尤玉已不能再退! 他身后便是一面墙。 他本可撞开墙逃去,可墙那端是不是还埋伏有人?毕竟“天绝五杀”只出现了 两个人,而且他破墙时,只要退势稍缓,那一拳便会击中! 他体内好似装有机簧,说停就停。 刚一定身,拳已逼近! 尤玉脸上竟还有优雅的笑容,黄衣人嘿声道:“看你如何躲开?” 他说完便出拳! 但他马上发现眼前人影已不见,尤玉竟不见了! 可他的拳势已收不住止不住阻不住,不能停顿地冲了过去,冲击向了墙壁! 墙壁坍塌尽毁! 他一拳轰到墙上,人也撞在墙上,全身都碰在墙上!头,肩,胸,腿一齐陷入 了墙中,然后从他的拳头,头部,肩膀,腿部,胸口处激发,迸发,暴发出了七股 大生大死,大起大落,大有大无,大静大动,大灭大伤的劲力劲道! 一堵墙竟全被毁灭成粉末,簌簌而落! 这就是“大灭七伤拳”的威力! 这一击若是发作在人身上,谁能吃得消? 尤玉站在黄衣人身后不禁抽了口冷气。 他听过“大灭七伤拳”。这种武功并非像那些邪派武功,伤己而助长功力。而 是把全身的功力提到极限,借打击自己而把功力分别储在身上各个部位。这样一来, 这人已成了一碰则炸的火药,无论谁随便击中身上任何一个地方,自那处便可发出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反击伤人。 尤玉并不敢硬碰那人,他知道一旦引发那人身上积蓄下的力量,将是毁灭怕的 死亡。 所以尤玉一开始便开始采取以退为进的战略,把那人引至墙边,在那一拳将发 未发之际躲了开去。使那人不及收势,把所有的拳力一下子发作到墙上。 虽已破了“大灭七伤拳”,但尤玉绝未想到这拳的威力竟猛烈如斯! 但尤玉的意图并不只是破拳,还要借机引出墙壁后的人! 墙已毁,人呢? 灰尘落地,黄衣人一直呆在原地未动。 他全身发颤,面色淡金,似卧病数载,整个人都显得虚空,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他矮小的身子更显得衰颓。 他引以为傲,自认为无敌的拳法竟被尤玉未出一拳一脚而破!
尤玉目光一扫,墙后没有人! 那一定是在另一堵墙后了? 黄衣人慢慢走来,全身都是砖屑石粉。 他走至尤玉面前,矮小的身躯略显伛偻,大声道:“好个尤玉!”他虽然大声 说话,可声音发哑。 尤玉歉意道:“前辈武功高强,晚辈不过是取巧而已!” 黄衣人摇了摇手道:“胜就胜了,败就败了。好,好!!” 尤玉一脸歉意,垂首听言。 黄衣人道:“想不到后辈中还有如此才俊!” 一旁挂在树上的黑衣人突然锐声道:“尤玉,看招!” 他说打就打。 他甚至没有等尤玉喘一口气,便出招了! 他的披风鼓了起来,像吃满了风的帆,然后他便振动披风,披风内鼓荡不停的 真气忽自逼泄而出,人就像一枚点燃了火线的爆竹飞冲向尤玉,以他的头顶撞向尤 玉! 他竟以自身为武器出招。 他披散的长发垂下,遮住了面目,来势甚急地飞撞尤玉! 尤玉出手,他双手一举,衣袖垂下,拦在了黑衣人头前,也就是自己的胸腹之 间。 黑衣人身形射中了袖角,只见身子一拧,一鼓作气,竟硬要冲破袖角,直击尤 玉胸口。 袖子是软的,黑衣人这一飞撞已将袍袖冲的凹陷回去,却没有裂破,离尤玉胸 口三寸处便再也陷不下去了。 黑衣人吐气开声,身子旋转不息,似乎要用自己的头将袍袖震裂! 尤玉的身子又急退。 这次退的更急。 他一退,袖子便也离开那黑衣人的头部,而黑衣人头部压力骤失,身子竟也疾 如箭矢的射向尤玉! 尤玉还在退,黑衣人披风抖得更急,似乎要鼓动起莫大的罡风更的飞冲尤玉。 尤玉忽闪身,脚步上错,离开原来的路线,站在了一旁。 黑衣人全力飞冲,身形本不易收住,可他轻功高绝,披风猛地向侧一扬,整个 人偏转方向,又冲向尤玉! 尤玉似未料得这一变化,黑衣人的头部已撞在了尤玉胸口上。 但黑衣人的飞撞并未伤到尤玉。 尤玉双足牢牢钉在地上,而身子却向后一缩,整个胸腹立刻陷了进去。 黑衣人一声怪笑,双手张开,这个时候竟又一拨身子,转势更急,又硬生生冲 了前去! 他竟还有余力改变身法! 看来这撞已是势在必得。 尤玉的身子忽平平放全,一下子倒在地上! 黑衣人只觉得头顶一轻,已没了尤玉踪影,整个人势不可挡的冲撞向了尤玉的 身后! 尤玉背后是另一堵墙! 黑衣人方觉不妙,人已撞进了墙内! 墙轰然倒下! 他这一撞之下,除了头部所撞中的地方,墙壁的其他地方也一起随着倒塌。 好猛的一撞。 黑衣人撞倒墙,人也飞出。 总算他轻功不凡,撞势一消,披风振了几振,整个人倒翻掠回,又挂在树上, 不由咳嗽几声。 尤玉站起身子一看,这墙后仍没有人! “天绝五杀”为什么只出现了两个人? 黑衣人挂在树上,披风裹住身子,长长的头发撒下,背着月光,仍看不清面目。 他开口,声音低沉,掩不住其中的冷寂:“好一个尤玉!” 尤玉恭声道:“前辈承让。” 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道:“你累不累?” 尤玉一怔。 黑衣人又道:“你无论对谁都彬彬有礼,不逾规越矩,这固然是美德,但一个 少年人,本应锐气十足,无所拘束的。你有太多的羁绊,怎么能尽情尽性的干自己 想干的事?所以你的守礼反成了你的缺点弱点,无论你怎么求变出新,也不会有突 破。你活着,似乎只是为了别人,你君子风度不计个人,处处为他人考虑,你活得 怎能不累?” 尤玉苦笑道:“前辈说的极是。” 黑衣人当即又冷哼一声:“虚伪!” 尤玉笑笑道:“但人活着只以自己一意孤行,不管他人想法看法,只顾自己畅 快,岂非也无趣的紧?” 黑衣人默然半晌,又轻声咳嗽一声,道:“人岂能任他人左右?每个人都有自 己生活的方式。以自己的原则去活才叫真潇洒。唉,你又何偿活过自己?” 他忽大声道:“好个尤玉,来日必定大放异彩!” 黄衣人慢慢走来,声音洪亮:“你刚才把我的攻势尽破,去还用同样的方法破 去了二哥的攻击,应变之绝,反应之快,当世少有。” 尤玉道:“晚辈不过是取巧罢了,若论真功夫,怎及得上二位前辈?” 黄衣人笑声苍老,不再言语。 尤玉问道:“久闻前辈们一向是五人齐出,为何今日只有两位前辈出现呢?” 黑衣人在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足以知道他是在笑:“他们?他们已 去了。” 尤玉紧张地问:“去了?去哪了?” 黑衣人的脸隐在黑暗中:“去追白无奈了。” 尤玉惊道:“啊?”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刚才你可以拖住我们,我们也可以拖住你的。” 尤玉喃喃道:“他们已去了,已去了.......”一抬头,天上月正明,“老狼, 白兄,不知你们怎么样了?”
天上月正明,照的四处一片银白,似凝了一层霜。 白无奈北极狼急急向镇口奔去。 他们走到一处有池塘,有草木的地方就不能再走了。 当道有人在睡觉。酣眠。 那人以左手撑起脑袋,睡在道中,微有鼾声。 北极狼浓眉一耸,便要从那人身上越过,方自举步,白无奈忽拉住了他。 他看向白无奈,白无奈向他指了指了池溏。 池塘边有人钓鱼。 一个老人披件蓑衣,手中持了一杆鱼竿,端坐在池塘边垂钓。 月下垂钓,本是件雅事。 老人浑身上下绝没有什么奇异之处,那睡觉的人也看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可他 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成了犄角之势。 二人这一坐一卧已将地势上最有利的攻击地方占尽了。 月下微湖,古道,老人,睡者,还有地面一丝丝的青草,十分诗意。 杀人的诗意。 睡者已醒。 他坐直身子,大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道:“你们来了?” 他一说话,似将那垂钓老人惊动,老人掉过头来,扫了一眼白无奈与北极狼, 又掉回头去,专心致志的钓鱼。 白无奈北极狼已看出二人定非凡人,略一商议,便决定下了对策。 对策便是:白无奈走向垂钓老人,北极狼迎向睡者。 睡者仍坐着,微张开惺忪的睡眸斜睥了北极狼一眼,便又卧倒。 他以手支头,身子斜侧,眼睛微瞑,神思不知游向何处。 北极狼按刀走近。 睡者仍睡。卧而不动。他心中似乎根本不存在北极狼这个人。 这当然是无礼,傲慢的轻视。 北极狼忽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轻声道:“你也算是轻蔑?” 睡者过了好大半天才似微醒过来的道:“啊?嗯!” 他居然承认。 这也是轻视。 北极狼问道:“你是不是在轻视我?” 睡者的眼睛仍未睁开,只是略一点头,真是无礼。 北极狼的手不自禁紧握刀柄,依然还微笑,竟似丝毫不忿地道:“那么你一定 很......” 他没有说完,说全就停下来不说了。 睡者睁开眼,疑道:“很什么?” 北极狼笑而不语,笑容看来也有刀的傲岸。 睡者微愠。终于正视北极狼而且喝问:“你说我很什么?” 北极狼的笑容不仅有刀的傲岸,还有他刀法的诡异,轻轻道:“你很无能。”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刚好可以让那人听清楚。 “什么?”睡者已全无一点睡意,清醒如同一只三月的狮子威猛地直视北极狼, 而后用一种低沉却有说不尽勇威而且近似威胁的喝问:“我无能?” 北极狼的手绝不会离开刀柄,他的目光现在也不离开刀柄,就像刚才那人的轻 视一般轻视那人,不发一言。 睡者忽然站起,一眨眼便出现在北极狼面前,相距不过寸许的再次喝问:“你 说我无能?” 他现在须发皆张,已狂怒如猛狮一般。 几人不惧这样一头狂怒暴怒的狮子? 狼不惧,北极狼不惧。 他左手在脸上擦了擦,然后又轻轻道:“请不要如此贴近的大叫,你的口水溅 到我的脸上了。” 睡者已被彻底激怒了,他跺脚,然后大吼道:“你去死吧!” 他盛怒之下就要出手,但还未出手,北极狼已冷静地道:“你已败了。” 睡者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他整个人如同浸入了冰雪中,里里外外凉成一片,微 愕旋即如常的叹了口气,不甚苍老如同老衰的病狮,近似呻吟地道:“我败了。” 北极狼冷冷地道:“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易怒。” “是的,”睡者承认:“我太易怒了,所以才常常先激怒别人。” 北极狼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睡者道:“无论谁在愤怒中出手都难免会犯错,”他叹息:“可我反被你激怒了......” 北极狼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其实我本已忍不住了。” 睡者惊奇道:“但你......” 北极狼微笑道:“若不是我与那块烂石头相处得久,我早已动手了。” 睡者惊奇道:“烂石头是谁??” 北极狼笑道:“尤玉!”
白无奈缓步走到垂钓老人身旁。 老人手轻握鱼竿末端,另一头垂入湖水中。竿身不曾颤动一分,仿佛亘古以来 就如此放着,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白无奈抱拳一礼道:“月下莫名湖,垂钓微雨后,前辈好雅致。” 老人眼睛仍盯着湖面,不理会身边的任何事物,口中却道:“你就是白无奈?” “是,”白无奈道:“不知前辈是......” 老人却没有回答,他一双本已历尽沧桑的眸子又掠过一抹灰色,整个人静在那 儿没有动。 不动即静。 白无奈也未再问再言再语,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儿。 老人过了半天才道:“你不该来的。” 白无奈道:“为什么?” 老人是在叹息,他披得蓑衣也微微波动一下,道:“我是天绝五杀之一。” 白无奈这才一惊道:“你就是天绝五杀之一?” 老人点头,手中的鱼竿纹丝未动。 白无奈道:“但天绝五杀不是还在镇上么?” 垂钓老人盯着月光下如一块碧玉的湖面,道:“他们是还在镇上。” 白无奈道:“可你们岂非还在这儿......”他没有说完心中已觉不妙,失声道: “你们的另三个人难道去对付尤玉了?” 垂钓老人不语,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垂钓中去。他仿佛没有了生命,所余的不过 是具疲倦的身体。 白无奈道:“你们来是为了找我吧!” 垂钓老人摇头,用轻微苍老平和的声音吐出几个令人心魄齐动的字:“是为了 杀你。” 白无奈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这五人真是来杀他的。 他心念刚动,便听垂钓老人轻叱一声:“上钩!” 垂钓老人手中鱼竿忽轻轻颤动一下,竿上鱼线自湖水划破湖面荡起圈向白无奈。 白无奈出掌:“无可无奈花落去!” 掌影弥漫,将鱼线封住,鱼线进不得他周身半分。 紧接着老人的鱼竿又颤,仿佛生命的绽开,于是那鱼线活了。 鱼线围起,扣成一个又一个小巧无穷无尽的圆圈,不停旋转。 白无奈的掌势已封不住鱼线,鱼线本身竟激发出一种超乎大自然微妙神秘的活 的力量将他的掌势牵引吞噬直至灭亡。 鱼线轻颤,已将白无奈双掌扣住。白无奈马上吐气开声,双手猛向外一挣,连 施阴柔阳刚刚柔并济三道掌力,意图挣破鱼线的束缚。但他马上发现他的掌力在鱼 丝似有似无轻轻极自然的颤动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形无迹。 他大惊,鱼线又颤,幻出无数个圆环将他周身紧紧套住。 白无奈吸气。一吸气整个身子便膨胀,再次迸发出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或轻或重 或缓或急八道劲力,想绷断鱼线。 鱼线还在不停的颤。像花开草长一样自然,像风拂月照一样优美,不停不停不 停的颤轻颤微颤,然后白无奈逼出的八股劲道又消失了。 白无奈一吐气又待施力,便听老人道:“这套‘愿者上钩’的功夫没人破得了, 何况那鱼线是坚韧难断的银丝制成?” 这句话已将他最后的希望打灭,破灭。 北极狼已发现白无奈受制,忙起身来救。 但那睡者已拦在他面前道:“即使我败了,也还要与你比一比。” 北极狼右手握刀,身子旁闪,那睡者脚尖微一点地,依旧挡在北极狼面前,无 论北极狼使出什么样的身法,睡者总如同鬼魅一样截住他。 北极狼眉已扬起,手握紧了刀柄,手背上青筋突露,如同一条条不安分的青龙! 刀还未出鞘,杀气已在盛。 浓如血稠如夜的杀气弥漫在二人周围。 北极狼紧闭着嘴,嘴角拗成一个倔强傲岸如刀的形状。他未出刀,气势已如刀。 睡者丝毫不为杀气所动,面色轻闲,他的目光这时又露出方才的神色,仿佛还 在梦中,身边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不关他心,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理会,或 者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整个人如同一大截空白,什么也不写不记的空白。 他当然更不会注意北极狼的杀气。 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不会有所动静的。 而且他居然又如同瞌睡了似的打了个呵欠,眼光也似乎迷离起来。 这是什么工夫,与人交手还睡觉? 北极狼拔刀。 他终于拔刀。 刀,“贯日”宝刀。 刀光贯日。 刀出鞘。 一出鞘便将天上的月光尽皆映的黯下去,如同刚从火炉中锻造出一个太阳一般。 锋利明亮的刀挥出,扬起。 刀光斜斜划向睡者的咽喉,漾出带了月色的弧光。 睡者才这使星月失色的刀毫不理喻,他人好象还在浑浑噩噩的梦中。 但刀光偏偏斩不住睡者。 睡者的身子就在刀光将及未及的刹那间扭曲避开。 那不像扭曲。分明是一个熟睡的人在梦中翻了一个身子那样自然。 刀光再斩,斩向胸膛。 又如同刚才一样,睡者睡态可掬的避开。 他虽然闭着眼睛睡觉一般,可他最原始的躲避危险的本能已淋漓尽致的发挥出 来,无论什么样的危险都能预先闪过。 刀光虽急劲,但总斩不住睡者。 北极狼已被缠住,不能过去救白无奈。
白无奈双手连同整个身子已被鱼线捆住绑束动弹不得。 老人叹息,道:“我们本不想杀你的,奈何有诺难违。” 他叹息着,向白无奈出指。 长长的尖尖锋利的指甲如刀,划向白无奈的咽喉。 天上有月,月明星稀。 白无奈此时临死,却不由想起了尤玉。 那个人刚与他认识便全力相助,他是不是也遇到危险了?
街,树,灯笼。 灯笼通红血红丹红朱红。红得象恋人的心,情人的血;五月的山花,十月的山 火。 红色的灯笼,一点跳动的黄光。 黄衣人居然也在叹息,道:“你本不该独自来的。” 尤玉道:“哦?” 黄衣人道:“你看这灯笼。” 尤玉道:“这是只红灯笼。” 黄衣人淡淡道:“它是被人的血染红的。” 红色的灯笼依旧发出微弱的光,但此时空气中竟似传来阵阵的血腥味。灯光也 诡异起来,给人一种无尽的死意。 尤玉不禁问道:“是什么人的血染红它的呢?” 黑衣人静静地挂在树枝上,忽开口道:“那血不是仇人的。” 尤玉道:“那是谁的血?” 黑衣人的身子在月光下竟似缩了一缩,把披风紧了一紧,道:“是我们的血。” 他说完,又重复一遍,把意思说得更明白:“是我们天绝五杀的血!” 尤玉怔住,他绝不会想到染红这盏灯笼的竟是他们自己的血。 黄衣人的目光悠远起来,道:“当年我们与‘血剑’王世洁断崖一战,耗尽了 心血......”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合五人之力与他相斗,根本讨不得半点便宜, 反被他杀得无法还手。王世洁武功之高,恐怕是近百年来武林第一人了......” 尤玉听着,眼前浮现出前辈名人,以掌中一柄如血魔剑,力战五杀的英雄风采。 “他的剑仿佛是上天的魔法,来自地狱的诅咒。那一剑的可怕......” 黄衣人已说不下去。 黑衣人接着道:“那一剑恐怕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了。除了一死外,无法可 解。我们五人最厉害的是一套阵法,‘九天十地,五行极杀’大阵。那本也算是独 步天下的武学,但在他的剑下,却不堪一击......”他越说越低,声音中不自觉地 显出害怕恐惧之意。 黄衣人又道:“我们看着他一剑刺来,却偏偏躲不开,闪不过,那一剑所带来 的妖力魔法使我们放弃了抵挡,结果,我们大哥受了重伤。而其他几个也受了伤。” “当时,王世洁并未再下杀手,他竟让我们走了。不然江湖上哪还有什么天绝 五杀的名头......”黑衣人倒挂在那儿,身子却不停的打战,那一战的惊心动魄仍 缠扰着他。 “经那一战之后,我们成了名,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黄衣人的声音中浸满 了痛苦:“之后又与萧剑锋打成平手,大哥却旧伤复发,去......了......” 好半天的沉寂过后,黑衣人才道:“那只灯笼便是我们浴血一战的标志,那里有辉 煌,更多的却是痛苦......” 他们讲完了,那只灯笼仍静静的挂着,烛火仍悄悄地燃着。 谁也想象不到,这只灯笼竟附着成名英雄的血与泪。 黄衣人挺起胸脯大声道:“若非我们兄弟受伤以致功力退减,恐怕十个尤玉也 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自傲自信的大声说着,脸上神光奕奕,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纵横武林的日子。 “但是......”尤玉道:“你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尖声道:“杀白无奈。” 尤玉惊道:“为什么?” 黄衣人道:“昔日我们五人败于王世洁之手,他没有杀我们,所以我们便许了 个诺言,无论谁,只要手持王世洁的血石玉佩,我们便替他办一件事。” 尤玉道:“那么是有人持血石玉佩来要你们办事了?” 黄衣人点头。 尤玉目光闪动道:“那人是谁?” 黑衣人抢先答道:“我们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尤玉沉思一下,道:“那么我就......” 黄衣人道:“你就如何?” 尤玉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我就告辞了。” 他说的很快,一边说一边手已扣住黄衣人肩膀。 他当然困不住黄衣人,黄衣人双肩一耸,便要反击。但尤玉并不是要困住他。 尤玉一动,黑衣人已发觉,披风展开一振,人已飞出,掠向尤玉。 尤玉双手一推,黄衣人便被推向黑衣人。 其时黄衣人肩膀聚力,刚要发作,便被推出,撞向黑衣人。肩上内力还未散去 已与黑衣人相碰。肩头这一撞何等猛烈,黑衣人不得不停了一停。 二人还在纠缠,尤玉脚尖点地,身子已掠出,一边扬声道:“晚辈多有得罪, 还望恕罪则个。” 话未说完,人已掠出七丈,身子甫沉,脚尖点地人又腾起。 黑衣人与黄衣人一撞,立刻借势倒飞,双足一踢树身,披风一振,飞扑而出, 直追尤玉。 黄衣人站稳,也要追上,便听黑衣人道:“你先看好灯笼,呆会再来!” 尤玉心急如焚,白无奈北极狼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碰上了危险? 他发力狂奔,轻功提到极限,他必须赶快赶去!
白无奈看着那根长长锋利的指甲轻轻划来,偏偏躲不得。 北极狼刀光急电般斩向睡者,但都斩不住。睡者神思恍惚,对刀光不闻不问, 却每次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躲开。 白无奈忽道:“前辈......” 指甲忽顿,垂钓老人道:“你还要说什么?” 白无奈道:“是谁要前辈来杀晚辈的?” 垂钓老人不语,半晌缓缓道:“有许多事是不能说的。” 白无奈急道:“我已是一个将死的人,听了又何妨。” 垂钓老人沉吟道:“好吧。我们也不认识那人,只知道他是一个青年而已。” 他刚说完眼角已瞥见远处星跃丸弹般疾来一条人影。 眨眼间,人影便近在眼前,不过是个英俊少年。 他虽然一路狂奔过来,却丝毫不见狼狈,他脸上挂着一抹阳光般的微笑,无论 谁看到他,都会想起可爱的生命。 垂钓老人一怔,马上又看到这少年身后又追来一条黑影,就像一只滑翔蝙蝠,他 心念电转,马上知道这少年正是尤玉 连忙扑身上前,急刺白无奈的咽喉。 指甲如刀,但刀没有刺出。 因为两根手指。 尤玉的手指。 尤玉不知何时已站在老人面前,左手食中二指已夹住了老人右手的手指。 碎玉指。 好像不论什么武器一遇到这双手指都会立刻失去效力。 老人左脚一晃,就已踢出。 急蹴尤玉小腹。 尤玉右手急挡。 脚手一碰,尤玉急退一步,老人闷哼一声。 尤玉已松开左手,一拉白无奈道:“前辈,晚辈情急之下冒然出手,还望恕罪。” “恕不得。”一个阴森的声音已自身后传来,黑衣人已经赶到。 一赶到就已出手,向白无奈出手。 白无奈动不得,他还被鱼线绑住,怎么躲得开黑衣人一击。 但尤玉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一把拖开了白无奈。 风声掠过,黑衣人站在尤玉面前。 北极狼还在与睡者缠斗不休。 尤玉忽大喝,他极失态极放肆极不礼貌地大喝一声:“醒!” 睡者本来好似在梦中,却被这一声如自九天之上突发绽放的惊雷一响震醒。 他一醒,刀光一闪,北极狼的刀就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尤玉这一声大喝已破了睡者的“梦魂大法”,将他自梦中喝醒。 “梦魂大法”与现在“催眠术”略有相同。他使人进如梦状态,发挥出最原始 的潜力。如今尤玉破法,睡者神志一清,反而当即受制。 垂钓老人疾喝:“放了他。” 尤玉想也没想,即道:“老狼,放了前辈。” 北极狼想也没想便收了刀,他从不问尤玉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尤玉无论做什么 都有道理,这其中也包含了朋友之间的信任与尊敬。 尤玉这一举措使得黑衣人微愕,但垂钓老人已动手了。 他手持鱼竿一晃一颤,鱼线已脱开白无奈的身子收了回来。 尤玉笑道:“我就知道前辈不会占晚辈便宜的。” 至此,北极狼松了口气,白无奈已安全了。
四,险途 月悠悠,星淡淡。 尤玉现在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绝五杀已去。他们看着天绝五杀消失在黑暗中,那只红色的灯笼在黑暗中 如同一颗孤独的流星。 流星自天宇划落,辉煌炫目美丽。但它却太过于短暂。虽然一刹那的光辉照 亮了大地,可它最终成了一块平凡的殒石。 这岂非也正像江湖人的一生?身世浮沉雨打萍,他们有的是热血,有的是情 义,但到头来,终于一坯黄土掩风流。无论生前多么显赫,死后都不会引人注目 的。尤玉看着灯笼自黑暗中消失,心中感慨连生,天绝五杀岂非也正如那些流星, 太过于短暂了? 北极狼道:“我没有想到天绝五杀竟这样走了。” 白无奈双手握拳嘶声道:“我竟如此无能,险些连累两位,我......” 尤玉已微笑道:“白兄不必这样,要知道刚才那垂钓老人是天绝五杀中除已 逝老大之外功力最高的一个了,恐怕当今武林能躲开他那一手‘愿者上钩’绝技 的已屈指可数。” 北极狼目光看着尤玉道:“我二人分别还收拾不了其中一个,而你却一人独 自应付两人,还有余力来救我们,尤玉啊尤玉,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了?” 尤玉微笑道:“我能应付两人实是取巧,单凭真功夫,我岂是他们的对手?”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若非他随机应变,岂能平安无事? 他又道:“天绝五杀总算是世外高人,一击未得手,便引身而退,实是前辈 风范。” 白无奈叹道:“但不知还有多少人想从我身上得到龙石,他们一定会不择手 段,不会像天绝五杀这么光明磊落的。” 尤玉忽道:“但你有朋友。”他说话不大声,也没有故作豪气,可他的语气 是那么坚决。“朋友”二字从他嘴中说出,让人热血沸腾。 白无奈喉头如哽,说不出话来。 北极狼道:“不错,我们是朋友。什么时候朋友会帮了一半便半途而废的?” 尤玉看着他,微微一笑。 北极狼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并没什么特异之处,奇道:“你怎么这样看我? 难道我身上长出了一朵花不成?” 尤玉摇摇头道:“像你这种东西怎么长出花来?” 北极狼瞪眼道:“那你笑什么?” 尤玉笑道:“你应该换名字了。” 北极狼更是一头雾水,道:“为什么?” 尤玉道:“数月前你还是一个无情冷血的杀手,刀出无情,可现在呢?哪还 像个杀手的样子?” 北极狼故意板起脸道:“像什么?” 尤玉道:“像人。” 北极狼道:“像人?难道.....”他忽然醒悟过来,悻悻道:“下次非把你这 块烂石头灌醉不可。”他说着,也不忍住笑了起来。 天上的月儿是那么明亮,美景怡人。 尤玉道:“现在天绝五杀已走,剩下的也不足为惧。白兄依你所言,那‘飞 流星’与你蒙冤有莫大的关连......”他沉吟一下,道:“老狼,恐怕我们得分 手。” 北极狼道:“什么?” 尤玉正色道:“你必须赶快找到‘飞流星’,然后赶到‘八重天’和我们汇 合。” 北极狼道:“‘飞流星’听说好像是一个飞贼......” 尤玉道:“正因为如此才需你亲自去一趟,他的轻功不俗,除了你之外,恐 怕没人能把他带来。”他目光诚恳,其中有着朋友的信任。 北极狼道:“那好。” 尤玉又对白无奈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起身。” 三人同经生死,此时离别,不禁惜别起来。 尤玉看一眼远处的黑暗,低声道:“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们。”
路并不长。 白无奈,尤玉面前的小路不需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穿过。 路两旁是青青的麦苗,刚吐新芽,有说不出的可爱。晴空万里,只有几朵小 巧的云飘扬。 路的对面便是一个小镇。镇上正集会,隐约可见衣服光鲜的公子哥,打扮得 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们。 尤玉与白无奈踏上小路走去。 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车轮声,吱吱呀呀的。 尤玉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衣着朴实的青年汉子推着车过来,车上放着一捆捆 的柴草。想必是要趁这个集会,发点小财。 尤玉白无奈走得不快,汉子已赶上来。 就在与尤玉二人并行时,车身忽然一歪,撞向白无奈,汉子的手自车身抽出 一杆长枪,挺枪直刺尤玉! 白无奈手在车上一撑,人已跃过车身,车上的柴草突飞起来,打向白无奈。 同时三个白衣人已自车上掠起,手中各持一杆长枪,搠向白无奈。 白无奈身在半空,柴草已扑面打来,伸出双掌按了一下,柴草落地,人又借 力升起三尺,银光闪动,枪尖就已刺到。 于是白无奈出掌,“一曲新词酒一杯”。 掌势有说不尽的愁苦,层层叠叠重重不尽,每一掌都刚好按在了枪尖上。 当中一个白衣人手中长枪急旋,再刺而出。左右两个白衣人枪尖一沉之际, 身形陡进,站在白无奈身后,长枪直立,从下往上刺出。 白无奈再一掌把当胸刺来的长枪拍开,真气已尽,身形下沉,那两柄长枪已 于此时毒蛇般刺来。 白无奈叹息道:“你们出手怎如此狠毒?” 他出掌,一掌拍住自己的身子,下沉的身子被自己一掌击得偏了一偏,长枪 刺过,竟落空了。 就在这时,白无奈已着地,伸指点出,那两人已被点了穴,站在当地,动弹 不得。 另一个白衣人咬了咬牙,挺枪刺来,白无奈身形陡进,比枪势更快的冲到那 人身旁,长枪本不利于近身攻击,白无奈这一贴近,枪势立即受阻。那人还未变 招,被白无奈点了穴。 青年汉子长枪一展快刺尤玉胸口,还未及三寸之时,长枪忽抖,挽起五个枪 花,将尤玉胸口五处要穴罩住。 变招之快,出手之辣,无疑是个使枪高手。 可惜他碰上的是尤玉。 尤玉笑了笑,看着毒蛇般的枪笑了笑道:“好一式‘五梅齐放’。” 那青年汉子只觉枪身一紧,枪尖已被两根手指夹住。 尤玉的手指,“碎玉指”。 枪被夹住,漫散的枪影消失。青年汉子脸色发青,他这一枪竟被人举手这间 破去。 尤玉道:“‘五梅齐放’这一招本是浙江‘铁枪门’不传之秘。莫非你就是 李老前辈的后人?” 青年汉子涨红了脸,一语不发,手指紧握长枪,指节发白。他连用劲夺了三 次,但枪却像嵌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就在他又用力回夺时,枪尖压力骤减,尤玉已收了手。 他却因用力过大,重心不稳,不由向后倒去。 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一只稳定有力的手已将他扶住。 “李兄小心了。”青年汉子一回头就看到尤玉的脸,充满和善友爱的笑容。 他长叹一声,道:“尤少侠,在下真的服了。” 尤玉道:“不敢。” 青年汉子道:“在下李冲,也是‘铁枪门’的新任掌门。” 尤玉一惊道:“那李老前辈他?” 青年汉子伤心垂首低声道:“已去了。” 尤玉正色道:“但‘铁枪门’还在。” 青年眼光直直地看着手中长枪道:“但......” 尤玉道:“‘铁枪门’的枪法可以说是‘枪’中的权威,我之所以可以破掉 ‘五梅齐放’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它的变化而已。” 他含笑道:“李兄借枪一用。” 他的言语那么谦和,笑容那么人使不可抗拒,李冲虽怔了怔,仍递过枪去。 尤玉接过枪,一收一吐。 枪尖颤抖,幻出了五朵枪花,刺出。他的出手如同春风拂过大地般自然,阳 光普照大地般灿烂。枪花冉冉绽开,形成了梅花,银光闪烁间,但见五朵梅花绽 大盛放。 光芒一敛,尤玉收手。 他又把枪还给李冲道:“李兄,这才是真正的‘五梅齐放’。” 李冲缓缓接过长枪,脸色阴睛不定。 尤玉道:“贵派的武学本就博大精深,单凭贵派的枪法已足以振兴‘铁枪门 ’,何必想的去找什么武功秘籍?何况我们手中并没有龙石。” 李冲脸上冷汗潸潸,默然半晌,低声道:“多谢尤少侠教诲。” 他还是个青年,就已负起了振兴本门的重任。压力下,只好找一些捷径。 不过,这世上没有太多的捷径让人走的。 白无奈将那三个白衣人的穴道解开,李冲当即与尤玉告别。 尤玉看着李冲远去,忧心仲仲:“连浙江一带的人也来了,此行恐怕困难重重。”
离“八重天”还有一天的路程。 这一路上他们已躲过了七批不明身份人的狙杀。 又是古道。 白无奈静静站在路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就是在这碰上了‘张合肥’‘柳生明月’从而被人冤枉的。 他出神的打量这里的一切,远处那棵树更茂密了,绿油油的树叶,粗壮的枝干。 尤玉忽道:“明天就可以到‘八重天’了。” 白无奈淡淡应道:“嗯。” 尤玉又道:“白兄,不要逃避。该面对的总得去面对,何况,我相信你没有错。” 他目光紧盯白无奈,语气坚决。 白无奈眼前一热,显些落下泪来。他的心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包围着——那叫 友谊。 风景依旧,但已人事全非。 白无奈长吁口气,心里不自禁浮现出一张素丽的面孔,蓦地一阵心痛,默默 低呼一声:“六妹呀,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 二人就站在古道当中,默不作声。 突然一个声音自他们背后响起:“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么?”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白无奈还沉浸在往事当中,不及回答,已觉一道风声响起。 就听尤玉低叱一声,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一面大网,一面刀光织成的大网! 尤玉的身形已淹没在了刀网之中。 白无奈定神一看,只见一个长发男子手持一柄奇形长刀,每劈出一刀都伴喝 一声:“杀!”一刀比一刀的气势惊人,仿佛是一团用之不尽耗之竭的火药,猛 烈的爆炸,逼出了如此惊人的刀势。 可无论他的刀如何快,却总斩不住尤玉。 忽听这男人怒喝一声:“八格!” 忽然就收刀,双手握柄,横刀于胸。 刚才他快刀猛斩,尤玉始终神色自然,此时他长刀一圈,停止攻势,尤玉的 脸色却变了。 他脸上尽是严肃之色,静立在那人面前。 持刀人的头发被一根丝带束住,却还有一片头发散开如同九天直下的瀑布。 黑黑的头发掩着一张俊美但冷酷的脸。 一双闪亮如野兽的眼睛,挺直得鼻梁显示他的坚强。 他横着刀,目光盯着刀刃,刀刃上闪着诡异的光泽。长长直直末端略有些斜 弧的刀锋横平在胸口心前。 他的姿势也不怎么复杂,可自这简简单单的姿势里却溢散出了慑人心魄的杀 气。 这种杀气并非那些嗜血残暴野蛮的杀气,而是一种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杀气。 杀气竟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这一刀势本身散发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样的武功? 尤玉面色凝重,一动不动,似已被这一刀的杀气所慑。 光是杀气已如此,恐怕未见刀光,人犹已魂飞魄散了。 那人目光专注,虔诚的注视刀刃。他的神情就像面队自己的神诋一样满是尊敬。 目光坚决专注,平平正正。慢慢地目光又变得开始狂热起来,刀锋上的光泽也随 着明亮仿佛也兴奋快意起来。 尤玉不动,全身上下不论是手指还是衣角抑或是一丝头发都不动一下。 他已经经历了许多凶险。他曾在废墟面对北极狼明若贯日的快刀;曾在林遭 遇生命像流星一样匆匆又灿烂的“剑刺客”雨飞虹的绝望剑;曾与北极狼一起力 抗“试玉石”布下的“大七星剑阵”。 那些困难都已挺过来了,但今天他又碰上了一个更凶险的对手。 他知道高手对决时冷静的重要,只有冷静对能正确估量形势的变化,对对手 的出手作出精密的推断,做出最明智的应着。 可是,当他面对这人的刀势时,竟冷静不下来。 这人的刀法或许还不如北极狼凌厉急速,可这一刀的杀气却比北极狼更猛更 烈。 这一刀的刀势正如天地混沌之始,无极无相,根本瞧不出它的后着变化。 这人这刀现在竟已浑然一体。 不知尤玉这次能否再次安然脱险? 白无奈没有出手。 这是他的原则。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尤玉一定也不想让他出手相助。 公平是两个人作战时的规则。 其实他也出不了手。因为那人的刀势竟完美无缺,根本没有一丝的破绽,而 且对方的杀手压得他动不了。 这一刀的杀气似乎有质无形,流窜四出,无孔不入,白无奈已被这一刀的杀 气震慑。 尤玉立在原地。他的全部精神力量尽已内敛,不外泄一分,以不变应万变正 是最好的对策。 持刀人始终没有出刀,尤玉也没有出手。 树叶纷纷落下,竟是被这一刀的杀气震落的。 有风吹过。 叶子翻飞,发出沙沙的声音。 除了风,还有人。 一个少年人随风掠了过来,如同御风而行。 他穿了一件夹袄,淡黑色的衣领。苍白的脸,惨白的手,秀秀气气,看来弱 不禁风。一双眸子中的清光却甚是坚强。他在风中如同一片瑟缩的叶子,轻轻落 地。他一落地,便看到了白无奈,轻唤了声:“二哥。” 少年一转头,便又看清了尤玉与那个持刀人。 他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红晕。他立刻出手。 左手。左手自袖中急伸而出,手掌一翻一扬之际,已有数十点寒星打向了尤 玉和持刀人。 持刀人与尤玉二人静峙,受不得任何干扰。此时暗器打来,二人躲不过,也 避不开,他们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已再无余力来应会暗器。 白无奈还未来得及相救,已有一道刀光。 幸好有这道刀光。 一道七彩若梦若幻的刀光划来,所有的暗器就消失不见了。这一刀温柔如同 情人的眼眸,轻快就像林边微风,却凄苦似秋后冷雨。 刀光眩目,却更多的是憔悴。 人也憔悴。 一个落拓落魄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击落了暗器。而等他站定身子之后,刀已 不见。他用手捂嘴轻咳几声,低声道:“小郁,怎么又出手了。” 那个少年人立刻低下头去,应道:“这是我们的地盘,是不容许有暴力的。” 中年人摇摇头道:“但也不必下毒手的。” 他慢慢走到白无奈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老三,你回来了。” 白无奈道:“二哥,八弟,你们......” 中年人笑了一笑,道:“既然回来了,大家便该好好聚聚。” 忽听少年轻叱一声:“哪里逃?”
原来方才少年暗器虽未击中尤玉与那人,但二人都受到惊动,几乎是同时, 动了起来。 尤玉猛退一步,这才站定。 而那持刀人刀势还未收,人已掠起,翻身上树,双足在树上一点,借力又向 后翻出数丈,这时,正是少年轻叱之时。 少年人声音未歇,人也掠起,扑到树干,单足轻点树干,人已扑向那持刀人。 持刀人的轻功也着实不凡,刀身一偏,横拍在地上,将落的身形又纵起,向 后掠出。 少年人急进,一边追一边又喝:“打!” 他的左手又从袖中伸出,打出十支弩箭。 持刀人身形被逼落,刀光一展,那十支弩箭便被打落。 而少年人也追至。
尤玉身子一站定,眼前一花,衣袂破空声就传来。 一个鬓旁微见霜发的中年人满脸憔悴的冷喝:“朋友,留下个万儿来!” 尤玉还未答话,中年的人闪电般探出,扣向尤玉的肩膀。 尤玉肩头微闪,左手印出,打向中年人的腰部。这一招连消带攻,煞是凌厉。 中年人似乎吃了一惊,道:“在‘八重天’的地盘上还敢动手?” 他左手虚晃,封住那一掌,右手劈面打到。 尤玉听得“八重天”三字,心念一动,中年人右掌已到。尤玉闪开这一掌, 立刻道:“可是李二当家?” 中年人又待出手,闻言一怔道:“你是......?” 白无奈已道:“他便是尤玉尤少侠。” 中年人道:“原来是尤少侠,不知少侠来此是为了什么?” 尤玉含笑道:“在下来此,是为了白兄的冤情。” 中年人又怔了一怔,回头看了白无奈一眼。
少年人一逼近持刀人,或肩头一耸,眉头一挑,手指一动,袍袖一展,便有 无数暗器罩打过来。虽然持刀人刀光缭绕,将暗器震飞磕落,却也被少年缠住。 中年人已赶将过来,道:“老八,你今出手怎么这么不留情。” 少年人大声道:“他在我们这里动手不说,还要逃走,当杀!” 他刚说完,持刀人已觑空倒掠而出。 他身子一动,中年人也动了。 他的手中多了一道光华。 七彩光芒,如梦如幻如痕如影。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绽放,迷眩了人的眼睛。 可那是刀。 一柄薄薄软软将近透明的刀。 刀轻轻,已追上持刀人。 持刀人没料到刀光来得如此之快,大惊之下,横刀推出。 刀与刀相碰,没有火花,没有声音。只见一片七彩光芒如雾如地云将二人身 形包围。 蓦然七彩光芒尽敛,一声惊呼,持刀人逃走。 中年人手中持着的那柄薄薄软软透明的刀没有追出。地面滴了几滴血。 尤玉抚掌道:“今日一见李二当家‘变色刀法’,大饱眼福。” 中年人对尤玉的称赞微微一笑,转身对少年冷喝:“你为什么暗中出手?” 少年人呆了一呆,白无奈已走上前去道:“算了。二哥,八弟,我今次回来, 是想查明真相。大哥可在吗?” “在。”少年人回答,手又收回袖中,脸色苍白,隐透出晕红。 尤玉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次日,四人已去了“八重天”。 晨光充满大厅,窗户打开,空气清新,还有一丝淡淡的薄雾。 尤玉与白无奈,李变色,郁碎魂一齐走进大厅。 厅中有人。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厅中。一见尤玉与白无奈神情立刻变的很奇怪。 李变色咳嗽一声,走过去道:“老四,去请大哥,有贵客来了。” 这大汉打量了尤玉两眼,却再也不看白无奈一眼,然后问:“二哥,这人是谁?” 李变色笑道:“尤玉。” 大汉又扫了尤玉一眼,这才走进里室。 过了一会儿,从里堂转出几个人来。 当中一个锦袍一身,双目有神,神情尊贵,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好似戴了 一副面具,将他的真面貌隐没在后面,任何一丝喜怒哀乐都绝对看不出来,仿佛 是石头刻成的。他的目光冷淡,漠视一切。 但当他看到尤玉时,冷漠的眼光中却突然闪烁起几点星火。 尤玉冲他笑了笑。 他眼中的那几点星火又很快消失,恢复了冷漠尊贵。 他左边是一个金衣大汉,长得威猛豪爽,一双手比平常人粗壮了一倍,掌背 上筋脉俱见,仿佛是铁石镌成的。 他右边是一个白衣少年,腰中佩了一柄长剑,剑鞘上还镶了几粒明珠,眩目 夺神,他高昂着头,有力纤长的手指紧紧搭在剑柄上,仿佛随时准备战斗。 李变色已向尤玉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大,田帝。” 尤玉对锦衣青年一抱拳,打个唱诺,田帝微一点头。 “这是五当家,金破川兄弟。” 尤玉笑道:“原来是金兄。” 金破川应道:“正是在下。”一双眼睛却盯住了白无奈。 “这位......” 尤玉已自笑道:“这是七当家的剑威,我们见过面的。” 剑威手握剑柄,冷冷道:“北极狼呢?” 尤玉笑道:“他会来的。” 剑威又道:“只希望他莫要有事。” 田帝开口说话了:“尤少侠来访,不知有何贵干?”他说话不徐不急,不高 不低,平平和和,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尤玉微笑道:“我这番来是为了白当家的事。” 金破川急喝道:“他想怎么样?” 尤玉笑道:“我想各位一定是冤枉白当家了。” “冤枉?”金破川问:“我们会冤枉他?” 他大声说着,身子一晃,越过尤玉,又扑向白无奈。 但马上耳边风声一响,尤玉已挡在面前。他眉一扬,便要出掌。却听一声威 严的话语:“不得无礼。” 他微举的手顿在空中,又缓缓放下,掌上青筋突突跳动,脸色也红润起来。 尤玉微笑道:“多谢田老大。” 他刚说完,一声雷鸣作响,“白无奈,看你往哪里逃?” 一开始在厅中的大汉突然自厅中兜了回来,一拳打向白无奈。他刚才不在, 未曾听到田帝不准动手的话,此时便发作起来。 白无奈并未躲让,但尤玉身形一闪,又站在了白无奈背后,那大汉一拳竟结 结实实印在了尤玉胸口。 厅中响起了三道闷雷般的响声,声音一响即止。 大汉怔怔站在那里,看着拳头呆住,他绝未想到有人竟敢以肉身硬接他一拳 “龙门三浪”。 尤玉脸上微笑不减,道:“这位一定是四当家了,好猛的拳劲!” 大汉哼了一声,田帝已道:“四弟退下。” 他的目光停在尤玉身上,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尤玉看不出一丝受伤的样子,回礼道:“无妨。” 田帝神色一敛道:“尤少侠此来真为了三弟之事?” 尤玉道:“是。” 田帝又问:“你真的肯定他没有错?” 尤玉道:“是。” 田帝神情逼人,又问:“那他若有了什么差错......” 尤玉朗声道:“我负责任。”他说话时竟没有半丝犹豫。 白无奈一旁已听得心潮澎湃,一拍尤玉肩膀,尤玉回过头,笑了一笑。 田帝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好个尤玉。” 尤玉神色不变,仿佛不知方才已订张生死契约,又道:“我会查出真正偷宝 之人的。” 他说话时豪气万千,即使面对狂风巨浪,他也不会退缩半分。 那么,他真的能查出真正的盗贼么?
五,查 “护宝弟子姓徐,叫徐幸,今年三十刚到,未婚独居是‘八重天’唯一受过 大当家传授的人。为人谨慎,小心,心思慎密。平时沉默少语,因为早年曾是一 个小混混,所以不大识字。李二当家曾教他读书识字,总算知道个一二三了。可 惜写得就无人识得了。他是在两月前被害,次日被人发现,正是白三哥回来的那 日,而龙石也就是在那天被盗的.......” “......过了几日他被收敛,死时面色平祥,浑身上下看不出伤痕。据老大 检查是被人以极高的手法震伤心脉而死,而现场地面上有他写的一个‘三’字。” 这是老八郁碎魂对尤玉说的话。 郁碎魂正陪尤玉一起去“禁地”。路上郁碎魂将情况向尤玉叙述一番。 尤玉应道:“哦,那失宝现场没人破坏吧。” 郁碎魂紧了紧衣领道:“失宝后,大哥便命人将‘禁地’封锁,任何人不准 进入,所以......”他笑了笑道:“现场没有被破损。” 尤玉目光闪动道:“是你大哥下的令?” 郁碎魂点头。 尤玉的手习惯的又开始揉搓头发。 谈话间两人已至“禁地”。 禁地是一片树林。树木新芽初绽,风过条拂。步入林中,又有一座假山。 郁碎魂引着尤玉,左插右绕,走向假山。四周极静,平祥和气,哪有武林大 帮禁地的样子? 尤玉眼光锐利,每一寸地方,每一块石头,甚至每一片树叶都仔仔细细地看 过。 他眼睛自然而然扫过郁碎魂。他发现这个少年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冷静,不急 不躁,永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很注重仪表,衣料是上等的布料,手工也是 名家制成。这样一个人,就应该是那种名门贵族的公子哥,怎么会让人相信他竟 是“八重天”之一了? 假山怪石嶙峋,虽是一座人工制的假山,却显见的具有了真山的特点。 尤玉看着郁碎魂走到假山前,伸手按在一块暗灰色突出的石块上。 然后就微微有一声轻响。 假山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里面闪出来。 尤玉眼利,已看清这是一个青年。 青年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衣,衣服紧贴他剽悍有劲的身体,他看来就像一只豹子。 青年出来就立在郁碎魂面前清声道:“密令。” 郁碎魂道:“天地印。” 青年听完,立刻躬身一礼,这三个字仿佛有无比的魔力,令人不得不行礼。 他标枪一般的身子又站直,,他嗫唇清啸一声,接着掏出一柄钥匙,递给了 郁碎魂。又躬身一礼,身形一闪,快捷无比的消失在了假山中。 紧接着传来一声机括响,过了半晌,又有一条人影出现。 他一步一步很稳当的走出来,每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样。他穿了 件青衣,洗得微有些发白,鬓旁也有了些许白发,整张脸历尽沧桑,竟有无数皱 纹,但偏偏他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低声道:“密令。” 郁碎魂道:“印天地。” 中年人慢慢躬下身去,也是一礼。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钥匙交给郁碎魂,接着 提起双掌合在一起微微一鼓,就有“呼喇”一声,就又走回消失。 又是机括声响。 又一个人从山缝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老人,他猫着腰,拄着一根拐杖,咳嗽着,颤抖着走了出来。 他走到尤玉面前,抬起头扫了尤玉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 他昏花的眼神却又偏偏很锐烈,尤玉心中不禁一惊,这眼神怎么如此熟悉。 老人已转向郁碎魂,颤声道:“密......令......” 郁碎魂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垂首道:“天印地。” 老人点点头,并未像先前两人一样行礼,缓缓自怀中摸出钥匙放到郁碎魂的 手中,就转身一步一步颤抖着走回。他看来就像风中的枯叶,很快便会失去生命。 尤玉目光紧盯着老人,面上诧异。 假山中又传来机括的响声,这才又有了一道上了锁的门。 郁碎魂拿着三把钥匙,依次伸进锁中,扭动一圈,门开了。 尤玉道:“每次到这里都要这样才能进去么?” 郁碎魂道:“不错。” 尤玉道:“那失宝时有人来过这儿,他是怎么进去的?” 郁碎魂道:“护钥三人的钥匙在那天根本没有丢失过,也没有人来要求进入 过。” 尤玉手不停揉搓垂发道:“那龙石怎么会被盗的?” 郁碎魂沉默下去: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龙石仍被盗,这是“八重天”的耻辱。 尤玉没有再问。 二人进入假山,沿着阶梯斜向下去,显然是进了地底,但每隔几步,就有一 盏铜灯嵌在墙壁上,发出柔和的光。 尤玉与郁碎魂走了数丈才又停住。 周围已成了间石室的样子,还放有石桌石椅石床。 郁碎魂道:“这就是护宝弟子的住所。” 尤玉道:“那龙石放在哪儿。” 郁碎魂走到左面墙边,伸手一按,石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门户。 二人走进,这间密室并不如何大,在室中放了一座神像,在神像双目之间有 一块拳头大小的洞。 郁碎魂道:“龙石本在那里放着。” 尤玉点点头便开始在密室中四处查看。 密室的顶部墙壁都是用石板砌成,密不透风。在密室顶部有一盏铜灯挂着照明。 尤玉有时凑在墙壁石板上端看,还凑到墙角上低头察看;有时低着头,端详 着地面。他脸上时而有微笑,时而双目放出异样的光芒,时而皱紧眉头。 他这样看了半晌,忽问郁碎魂:“那么徐幸是在什么地方被害的。” 郁碎魂道:“在外室。” 他指着石床一角道:“就在那儿。” 尤玉又走到外室,在石床旁察看起来。 石床侧的地面上,还有一个“三”字。 地面浮尘不少,尤玉用手扫开尘土,仔细盯着这个字看了一遍。 尤玉又在外室墙壁各处探视起来。 郁碎魂目光盯着尤玉的行动,他很好奇,不知尤玉看出了什么。 尤玉站起身子,又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什么人发现的?” 郁碎魂道:“每天徐幸的饭菜都由一个小童送来。徐幸之死便是他发现的。” 尤玉道:“那小童呢?” 郁碎魂道:“他年龄尚幼,受到惊骇,大病一场。” 尤玉道:“那每天这里的灯油都是什么人添的?” 郁碎魂道:“以前一直是徐幸添的,自从他死后,我大哥曾来过一回添满油, 就再没有人来过。” 尤玉点点头,忽道:“可以出去了。”
风穿过树林,假山在尤玉的眼中渐渐消失不见。 他们已走出林子禁地。 回到“八重天”大厅,田帝与剑威白无奈正等着。 尤玉微笑道:“田兄,可让你久等了。” 田帝微微一笑道:“尤少侠可查出了什么?” 尤玉目光缓缓扫过厅中的众人,这才一字一字道:“绝非白兄盗走龙石的。” 剑威问:“那是谁?” 尤玉没有回答,问道:“四当家和五当家呢?” 田帝道:“他们有事出去了。” 尤玉沉思一下,才又抬头道:“明天我想我会给贵帮一个答案的。” 他说话时坚决自信,田帝显然吃了一惊,缓缓道:“好,好。” 剑威目光闪动,半信半疑道:“好。” 郁碎魂微微咳嗽几声,脸上又浮起红晕,双手拢在袖中,喃喃道:“明日, 明日......” 白无奈看着尤玉,尤玉朝他一点头。
孤灯伴夜,孤灯伴人。 尤玉坐在客房中,他注视着微弱跳动着的火苗,目光闪烁,喃喃自语:“明 日......明日......不知......” 窗户忽然“格登”一响,尤玉立刻喝道:“是谁?” 一个憔悴不尽的声音道:“是我。” 尤玉眉头一挑:“哦,是李二当家。” 打开门, 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他鬓旁已见霜华,额头上显见得几道皱纹, 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一双眼睛明亮十分,似乎是对全世界的热爱。 尤玉微笑道:“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李变色捂嘴轻咳一声,道:“听说尤玉侠对于‘龙石’失窃一事已有眉目?” 尤玉道:“李二当家屋中说话。” 李变色走进屋中坐下。 尤玉含笑道:“我只是略有所得而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变色目光闪动,若有所思,过了半天才又吞吞吐吐道:“尤少侠......” 尤玉道:“李二当家有话请直说。” 李变色犹豫了半晌,双目一翻,神彩奕奕,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大声道: “尤少侠,龙石是我帮重宝,所藏之地除了我们八人外,再没外人可以进入。” 尤玉的手放在肩前垂发上,只听李变色又道:“所以......尤少侠,在你找 出偷走龙石之人时,都不要声张出去......” 尤玉微微笑道:“我尤玉可不是长舌妇人。” 李变色大喜道:“多谢。” 尤玉笑道:“不敢。” 李变色很快又黯伤下来,道:“还有一事。” 尤玉道:“但说无妨。” 李变色道:“今日我来此之事,也请尤少侠不要说出。” 尤玉目光闪烁道:“你来这儿不过是喝杯茶而已,有什么事?” 李变色闻言大喜,又道:“多谢。” 尤玉微笑道:“既然来喝茶,那么李二当家就不要客气了。” 他真的沏了壶茶。李变色喝过一杯,匆匆告辞而去。 尤玉自斟一杯苦茶,还未喝下,门便被人撞开了。 “砰”的一声,一条人影快捷无比的闯了进来。 尤玉一怔,那人已窜到尤玉面前,嘶哑着声音喝道:“看刀!” 他一反手,一道长长明亮的刀光斩下。刀光之快,刀势之猛,不亚于当世任 何一位使刀名家。 尤玉盯着刀光也盯着那人道:“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中,尤玉已坐着躲闪三次,刀势也随着变了三次,但刀光始终没 有劈着尤玉。 尤玉已看清这人身着黑衣,脸上蒙面,头发散开,双眼发出仇恨的光芒。 尤玉不禁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并不言语,刀光一转,急斩尤玉,同时又喝一声:“杀!”一声大喝, 有若雷霆突炸。 尤玉目光一闪,身子随着刀势让开,道:“原来你是前日古道上那人!” 那人似是一惊,目光更加冷冽,喝道:“杀!”刀光若电,又劈过来。 尤玉双足点地,身子似箭矢一般倒射穿窗而出。 那人轻或极好,也跟着跃出,刀光始终在尤玉身后寸许之处。 那人已一连劈了数十刀,但始终未斩住尤玉。尤玉的身形比那人恰恰快了一 分,可就此一分,已把住先机,封住那人攻势。 那人刀光转动,又劈了十三刀,好似急风暴雨一般,尤玉的身形比风雨更速, 躲闪翻让之间,已避过十二刀,第十三刀时,不退不让,伸出了右手迎向刀光。 刀光一敛,已被尤玉双指夹住。 无论什么兵器,碰上尤玉那一双令天下群豪失色的指头就立刻失去了威力。 那人大惊,扬刀抽刀推刀横刀,连变四招,就是脱不开尤玉的双指。 尤玉微笑道:“阁下究竟是谁?” 那人目光闪闪,忽腕部使劲拧刀,尤玉指上用力,只听得“嚓”一声,一柄 百炼钢刀被硬生生折断,那人拖着断刀急掠,向院外飞去。 尤玉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手一扬,指间那半截刀尖飞出,射向那人 后背。 那人头也不回,反手扔出另半截断刀,两截断刀在空中一撞,叮铛几声,落 在地上。 尤玉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人武功竟如此之高,微一分神那人已逸去不见。 院中又寂静下来。 尤玉注视两截断刃,似乎发现了什么.....
六,揭秘 当阳光照入窗户时,大厅中已坐满了人。 田帝坐在北面正对阳光,他左面坐着李变色,依次是金破川,剑威,右边坐 着霍穿洞,与一个玄衣女子。 她的眼睛明亮若星,漆黑若夜,脸色却甚是苍白,得过大病一般。尤玉与白 无奈坐在下首。 白无奈一见这女子,脸色微微一变,那女子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不知有几多 关切,有多爱恨。 尤玉道:“不知八当家做什么去了?” “小弟贪睡,误了时辰,当罚,当罚......”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郁碎魂 含笑拱手入座。 他今天看来有点精神不振,虽带着笑容,可面色更显苍白。尤玉看着他入座, 双目之中,流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田帝道:“上菜。” 仆人们已将各色菜肴放在长桌之上,接着又抱来几坛酒。 霍穿洞笑道:“这酒是杜伶师父新近酿下的,今日取来请尤少侠品尝。” 尤玉含笑道:“多谢。” 李变色微笑道:“酒菜不好,还望勿怪。” 尤玉道:“哪里哪里。” 几人说来谈去绝口不提龙石失窃之事。白无奈坐在席上,一语不发,看着那 女子。那女子的目光也看着他。他有些失魂落魄掩不尽愁苦的苦笑一下,避开那 女子的目光,端起了酒一饮而尽,站起来道:“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小威, 小郁......袭人......我今日又能与各兄弟在这饮酒,实在.......” 他并未说完,金破川已站起来喝道:“白无奈,虽然有人为你洗冤,可你也 是脱不了干系的。” 李变色轻咳一声道:“老五,坐下。” 金破川怒视白无奈缓缓坐下。 白无奈一看尤玉,尤玉冲他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道:“白兄请坐。” 白无奈叹一声坐下,稍一抬头,又看到那女子的目光。 尤玉道:“各位,在下可以证明白兄并非偷宝贼。” 金破川忍不住喝问:“那是谁?” 尤玉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才道:“他就在我们中间。”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金破川怔了一下,又问:“那人是谁?” 尤玉微笑着看过众人,田帝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李变色捂嘴垂目, 金破川神色激动,剑威的手握着剑,目光也注视着剑,霍穿洞黝黑方正的脸上惊 奇不已,那女子罔若未闻,一双眼睛只看着白无奈一个人,郁碎魂苍白的脸上出 现两抹红晕,他又紧了紧衣领。 尤玉道:“在江南小镇上,我与北极狼白兄曾遭人狙杀。” 剑威闻言即道:“谁狙杀你们?” 尤玉道:“天绝五杀。” 众人一听,不禁一惊,剑威的手不自觉地握住剑柄,道:“你们没死?” 尤玉道:“天绝五杀已是世外高人,一击不中,便不在出手,我们才得以侥 幸呀。” 他说得简单之极,可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众人也想象的到。 尤玉又道:“他们没有杀我们,反而留下一条线索。” 霍穿洞浓眉一耸:“什么?” 尤玉道:“他们说要杀我们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霍穿洞冷笑道:“那又怎么的?” 尤玉正色道:“当时,五位前辈还亲口所说,他们所杀的人就是白兄。” 众人一听,脸色又是一变。 尤玉道:“白兄盗走龙石之事武林早已传遍,只要白兄一死,那他真就没法 洗清自己了,而那真正偷走龙石的人就高枕无忧了,所以不难想到,最想要白兄 死的人就是那个真正偷宝的人了。” 剑威冷笑道:“但天绝五杀何等身份,哪个年轻人请得动他们?” 尤玉道:“剑兄错了,那年轻人身怀名侠王世洁的血石玉佩,而那天绝五杀 又有诺在先,因此才会重现江湖。” 金破川耐不住性子又道:“但那人倒底是谁了?” 尤玉摇摇头道:“单从他身怀血石玉佩,年纪轻轻是找不出他来的。” 金破川哼道:“那你说来何用?” 尤玉道:“但我们总算掌握了些线索,总会找出他来的。” 金破川又道:“说得轻巧。” 李变色又皱眉道:“但徐幸被杀时留下的‘三’字如何解释?” 尤玉想也不想就道:“那是伪造的。” “伪造?”李变色眉头耸起。 尤玉道:“是的。我已仔仔细细看过那字,第一笔干涩生硬,像初学者写下 的,入土不深,但第二,三笔入土三分,较第一笔深,而且笔意宛转如意,显然 非同一人所写。” 田帝闻言脸色也变了:“哦?” 尤玉道:“郁兄已向我说过徐幸这人识字不多,写得也不好,可见那一笔正 是徐幸留下的。而那杀人盗宝者已发现这一划,虽然他可以毁去字迹,但他想到 一个更好的方法,就是嫁祸白兄。” 李变色沉吟道:“这么说来......” 尤玉道:“只有那第一划可作为线索了。” 金破川怒道:“说来说去,还是找不出那人。” 尤玉道:“金兄勿急,从那一划上,其实还是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的。” 剑威道:“看出了什么?” 尤玉笑道:“徐幸死时一定极想留下线索,但怎么才能简单明了的指出凶手 呢?只有各位的排行了。因为排行是数字,极易写,他识字不多,所能做的也只 能如此了。” 金破川道:“那这一划指谁呢?” 李变色沉吟半晌道:“除了老四,六妹,小威,小郁外,都可能是凶手。” 金破川道:“为什么?” 李变色道:“只有他们几个的排行第一笔才不是一横。” 尤玉道:“错了。” 李变色看着尤玉道:“此话怎讲?” 尤玉道:“徐幸既不擅写字,又是濒死之时,写下的字更不合乎规范了,再 有这字的与手的方位不能肯定,所以第一笔是横还是一竖一撇一提并不能确定。” 李变色恍然大悟道:“不错。” 金破川道:“你这么一说,不就又没有线索了?” 尤玉微微一笑道:“但我们还有别的线索的。” 霍穿洞道:“那你倒是说呀!‘ 尤玉道:“我们先想想,龙石是如何不翼而飞的。”顿了一顿又道:“那密 室是在地底,而要进入密室却还要三把钥匙,但钥匙又分别放在不同的人身上, 更难的是,要取得钥匙除非有田老大的密令。” 剑威道:“那怎么了?” 尤玉道:“所以,杀人偷宝的人一定知道这些,所以才没有去找钥匙,但他 是怎么入密室的呢?” 霍穿洞插嘴道:“那他根本就进不去。” 尤玉道:“不对,他没有钥匙也进去了,只因为那密室是在地底,那么,只 要算准方位,就可以从密室上的地面上作文章。” 李变色道:“难道是说,他竟然挖了个地道?” 尤玉点点头道:“不错,我看到密室的墙角里竟有一些湿土,但这密室建成 已有些时间了,所以,那些湿土正是盗宝人从地道里潜入时带进来的。而那密室 的墙壁有些地方石板竟开始松动,不难想象,凶手就是从地道钻入,又卸下墙上 石板而偷入密室的,但他却不小心惊动了徐幸。” 李变色道:“但徐幸的武功......” 尤玉道:“但由于那个人是徐幸所认识的人,所以他才会猝不及防,被人击 中胸口而死。” “但要想挖对地道的出口,就必须对密室所处方位十分熟悉才行,因此,这 个人当然也只能就是你们八位当家之一了。” 金破川不耐烦道:“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没有找到线索?” 尤玉微微笑了一下,道:“各位还记得白兄所说过的话么?” 郁碎魂忽道:“白三哥曾说过,他回来的前日碰上了张合肥和柳生明月。” 尤玉道:“白兄的马被‘柳生明月’斩杀,因此才得以‘张合肥’借马的, 可当时,柳生的衣服是极扎眼的绿色。” 郁碎魂道:“那怎么了?” 尤玉看了他一眼,郁碎魂脸色苍白,却已平静下来,道:“既然注意了他的 衣服,那就没人会留心他的脸了。更何况他很快就被‘张合肥’杀了,所以白兄 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所以那人究竟是不是柳生明月也就没人知道了。” 郁碎魂清声道:“但那人岂非和柳生一样是用刀的?” 尤玉笑道:“你喝酒,我也喝酒,你我就是一个人?” 郁碎魂脸色一红,道:“尤兄说笑了。” 尤玉道:“那个‘张合肥’事后被证明是飞贼‘飞流星’,他除了轻功还行 外,武功并不怎么样的,怎么会将那个刀出如电的‘柳生明月’一招格杀呢?” 他笑了笑道:“只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就是要让人误会白兄的。” 金破川打个哈哈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那个偷宝的人究竟是谁,是不 是你根本不知道而在这逗我们开心呀!” 尤玉道:“岂敢。”他永远彬彬有礼,金破川虽然满肚子有气,却也发作不 得。田帝不怒自威:“尤少侠可忘了当日的许诺?” 尤玉道:“没有忘。我说过要找出真正的杀人盗宝者,我确实也一直在找。” 郁碎魂这时端起酒来,递向尤玉含笑道:“不管怎样,尤兄总是尽力了,请 喝一杯。” 尤玉慢慢伸手接过,微笑道:“多谢!” 两个字一出口,他手中的酒杯忽裂成千万片罩打向郁碎魂,手腕一翻,便扣 住郁碎魂的脉门。 郁碎魂身子一闪,已避开暗器般袭来的碎片,却没有躲开尤玉的手。 他急忙收手,但尤玉的手就像铁箍一样锁死了他。 郁碎魂本来苍白的脸上不禁又激起了红晕:“尤兄这是干什么?” 尤玉笑道:“郁兄,还不承认吗?” 郁碎魂脸色发青,强笑道:“承认什么?” 尤玉道:“你杀掉徐幸,偷走龙石,又嫁祸白兄。” 郁碎魂有些慌乱,道:“尤兄可别乱说话。” 尤玉道:“昨夜你不来杀我,我也不会想到是你的。” 郁碎魂道:“我杀你?无稽之谈。” 尤玉道:“就是你请动了天绝五杀来杀白兄。” 郁碎魂忽淡淡道:“哦?” 尤玉道:“前日古道上那个跟我们动手的人其实便是柳生明月。” 李变色紧盯尤玉道:“当时你就已知道那散发人是柳生了?” 尤玉道:“我并不知道。当时郁老弟连出毒手要置那人于死地,我就有些奇 怪,但想起那人施出东瀛刀法‘祭刀式’时,才想到那人便是柳生明月。” “而郁兄急着要杀那人,当然是怕我们认出那人才是真的柳生。” 李变色道:“但那日你怎么与柳生交上手的?” 尤玉摇摇头道:“我这就真不知道了。也许当时他只是凑巧路过吧。” 郁碎魂道:“就算我要杀柳生明月,又怎见得我便是偷宝杀人的凶徒?” 尤玉道:“昨夜你来杀我时,用的是刀,当然是不想让我猜到你的真实身份。 可惜你的武功却暴露了你。我当时虽没有想到你是谁,但还是看出那杀我的人并 不是很擅长用刀的,但你没有得手,逃走时反手扔刀的手法,却让我看出那是唐 门的暗器手法。” 郁碎魂道:“但唐门弟子千千万万,又怎见得是我?” 尤玉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身怀唐门‘千里恩怨一线牵’的独门暗器。” 郁碎魂脸上浮着不屑:“只凭这?” 尤玉微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止。还有,我知道王世洁的情人慕容青丝与唐 门是嫡亲的关系。慕容青丝临死时曾把王世洁给她的血石玉佩交给唐门,而这块 玉佩就一直放在了唐门。” 郁碎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尤玉道:“你既然有唐门的独门暗器,显见得你和唐门的关系不浅,当然就 有可能得到血石玉佩了,所以才请得动‘天绝五杀’来杀白兄。” 尤玉说完看着郁碎魂,脸上仍挂着那抹微笑。 郁碎魂的脸上竟然也有笑,他相当有礼相当高雅的反问:“这些都不过是你 的推测罢了,证据了?” 尤玉叹息:“我没有证据。” 郁碎魂道:“那么我就还可以走的,请尤兄放手。” 尤玉摇摇头,还未说话,一个刚烈清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证据在这儿!”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厅口。 一个蓝衫青年手持明若烈日的长刀架在一个胖子脖子上走了进来。 尤玉微笑,脸上有笑,眼中有笑,道:“老狼,你总算来了。” 那个胖子当然是那个对白无奈自称“张合肥”的“飞流星”了。 北极狼对尤玉笑道:“这人轻功果然不错,好几次都几乎让他溜了,没办法, 我只好一路上这么押着他来了。” 尤玉笑道:“你总能找到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 那胖子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道:“是郁爷让小的与他一起唱了出双簧戏,他 装柳生明月,而小的扮作张合肥来骗这位白爷的,把马赠给白爷后,小的便快马 先赶到‘八重天’冤枉白爷的......” 众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郁碎魂身上。 郁碎魂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他唉了一声,叹息着道:“我败了。” 田帝缓缓站起道:“八弟,想不到竟是你......!” 郁碎魂失态的狂笑道:“不错,是我,但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尤玉一字一字力有千钧道:“你会受到制裁的。” 郁碎魂的目光盯着尤道:“尤玉呀,我低估了你。” 尤玉微笑道:“哦?” 郁碎魂道:“你不仅知道许多武林中的秘密,也精通不少武学,但你的武功 是深是浅始终令人捉摸不透,你真是我的克星。” 尤玉道:“我只知道一句话:邪不胜正。” 郁碎魂沉默下去,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但你还忘了一件事。” 尤玉忍不住问道:“什么?” 郁碎魂惨淡黯然有些伤神伤心地道:“你忘了唐门的毒。”他刚说完,嘴角 就流出了黑色的血,他挣扎着道:“我说过,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你们是找不回龙石了,只因为我已......” 他没有说完,就去了。 尤玉放开手,将他扶着轻轻放在地上。 田帝等人俱是伤心感慨,不言不语。 那女子忽站起向尤玉拜个万福道:“多谢少侠为三哥洗脱冤曲。” 尤玉道:“其实还得谢谢你大哥。” 田帝道:“谢我什么。” 尤玉目光紧盯着田帝道:“其实田大当家从没有怀疑过白兄,不过为了查出 真凶,才助白兄脱出合围,不然又怎能下令将现场保存完好呢?” 田帝也注视着尤玉道:“莫非什么也瞒不过你?” 金破川看了尤玉半晌,忽道:“尤少侠,我可真服了你了。” 尤玉道:“不敢。” 白无奈喉头如哽,他本已蒙冤已久,今日终于得以解脱,不能自已,把手放 在尤玉肩上:“尤兄......” 尤玉微笑道:“何必客气,我们本是朋友的。” 朋友们,多么简单又多么伟大的字眼! 剑威走到北极狼面前道:“还敢和我比试吗?” 北极狼眉一轩道:“怎么不敢?” 剑威道:“那好,日后当与君再行切磋。” 田帝看了一眼郁碎魂的尸体,长叹一声,喃喃道:“本是兄弟,本是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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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九天,一笑倾城;龙翔万里,再笑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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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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