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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阁楼推理]=望欲=(1)(人气:264)
 老家阁楼老家阁楼
1 楼: [阁楼推理]=望欲=(1) 04年10月17日19点00分


望欲
——老家阁楼





这个城市存在的时间很久了,聚居了很多的人,因此慢慢就变得很庞大,居住的人形形色色,建起来的房子也是形形式式,高的、矮的、圆的、方的,竟然还有五角型的,比方说这一座青顶红墙的三层小楼,就显得很别致。

这座小楼是一个半山别墅群里的某一座,因为受了周围更气派的别墅们挤迫,它就显得很不起眼啦,不过这也没什么,别墅的本来意义不是在于宽大,半夜上个洗手间都要走楼梯,回到床上找不回刚才的梦,又得重新造一个,有点恍如隔世的味道。

这座小楼尤其幽静,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完全绿化,有高的树,矮的花,平的草,草地上支起了画架,树干上吊下有秋千,白漆铁花的椅子,素雅平实的小桌子,全被夕阳的余晖温存地抱着,空气中仿佛流淌着音乐,只是音乐,没有人声。

小楼里有一个人,仅仅一个人,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坐着,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坐姿仍然保持着一种优雅,那是长年的优越感带来的习惯。茶几上散落的杂志就显得有点凌乱,烟缸里的烟头也积了不少,还有一根在燃烧,袅袅的烟雾后面的脸是如此详和,淡定。

电话响了,她稍等了一下,在铃声响到第四遍的时候,她才接起了话筒。她知道电话那头的是谁,在没接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她也知道那头的人要说什么,所以,她一直都微笑着,从容又从容。

挂了电话后,她开始拨另一个电话,一会电话通了:
“我要预约,”

“。。。”

“就在今天晚上,九点,”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

“我可以付双倍的钱,只能在今晚九点,我只需要一小时。”


距离那座小楼不过半小时车程的浩天大厦座落在市中心,这里街道纵横,高楼环立,车水马龙,人潮熙攘,总之,和刚才的那座小楼整整相差了一个世纪。

浩天大厦有四十层,于琦诊所在第三十八层,出了电梯往左一眼就能看到那块精心设计制作的小牌子,刻的字不多,就“于琦心理博士”六字,那个徽标倒是异常复杂,有欧洲代表医生的蛇,中国郎中必备的葫芦,甚至还有一个听诊器,几片橄榄叶,就是这些有很强的内容关联,外型千差万别的玩意被精心地编织纠缠在了一起。

推开玻璃门,正面是于琦的秘书小英子的桌子,一个秘书桌子上该有的物品及凌乱全都齐了,摩登女职员该有的红指甲,红嘴唇,黑眼圈也一个不拉,不过她现在的表情可不是很和气,刚刚电话响了,小英子快速瞄了一下手表,五点十五分,差十五分就下班了,这个时候的电话通通被她列为L级,意思是“LAJI电话”。

是一个女人,她要预约晚上九点看诊。这是小英子最不愿意接到的,而每周总会有一两次的电话。小英子每次第一反应就是用需要加倍诊金支付加班费来为难一下对方,然而,没有一次成功,好象这些人都不在乎钱,英子感到奇怪。直到小英子某一次对她的BOSS于琦抱怨的时候说起这事,于琦笑着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滴墨水进去,清彻的水立即被污上了湛蓝的颜色。小英子不解,看看水杯再看看于琦。

“水对于你的最大功能是什么?”于琦问。

“解渴,”小英子不假思索说。

“好,就解渴吧,那你如果渴了,你会喝这杯水吗?”

“不会,”小英子看着蓝蓝的水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水是脏的。”

“那么,我再问你,如果你三天都没喝水了,或者你正走在沙漠里,断水好几天了,这时候,这杯水出现你面前,是唯一的一杯,你会喝吗?”于琦笑着问。

小英子瞪大了眼睛,努力运用全部想象力去想象着于琦描述的情景,这对于她有点困难,因为她压根就没有过这种经历,她对于“渴”的理解仅仅停留在出了一身汗之后喉咙干了,或是早上起来嘴唇干了。

“可是水脏了能喝吗?”小英子冷不丁冒出这句,于琦一愣,他完全没有估计到小姑娘对于这种很具有反差效果的比喻并不能理解,这让他有点尴尬,无奈,只好把本应该在效果出来后才说的话赶紧倒完了拉倒:
“我的意思是说,有一些在平常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往往在特定的时候会无足轻重,因为,有另外的一些东西盖住了它的重要性,比如渴望、欲望。”

小英子一动不动盯着于琦,象个木雕。很明显,她的思维有点晕乱,她完全相信心理博士的话是对的,只是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说,”于琦只好挑些更通俗一些的词:“你对某个东西的渴望度高过了一切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你明白了吗?嗯?”于琦最后用了重重的鼻音。

“明白明白,我非常明白,”小英子非常大度地挥了一下手,她不想激怒上司,“我怎么能不明白呢?是不是?我可是心理诊所的秘书,怎么能不明白心理上的事儿呢?是不是?”

“你明白什么?”于琦又好气又好笑地追问。

“你的意思是说,当你在沙漠里渴得要死的时候,你就应该喝一杯带有蓝墨水的水,然后一切都不重要了是不是?这我能不明白吗?”


于琦明白小英子的不乐意,没有让她留下来加班。他的这个心理诊所就他们俩人,平时事也不少,里里外外都是小英子在打理,虽说小姑娘有点莽撞,但还是很有条理的。

他在六点的时候下楼去喝了杯咖啡,吃了两块三文治,如果没有预约的话,他会喝点红酒,但是今天不行。七点左右,他回到了诊所,开始看书。他读的书不是从书架上取下的,而是从他的包里掏出来的一本粉红封面小说。在他的书架上是永远不会有这种书的,那些全是心理学著作,什么精神啊,逻辑啊,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心理学博士的办公室必备的。不过,于琦的心里必备的东西可就不是这些了,而是他手上的那本《粉红女郎》。

其实不单是别人会感觉到《粉红女郎》之类的言情小说太庸俗、太低级趣味,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符,就连他自己也明白,他不属于这类书,就象这类书根本不适合他一样。然而,作为心理医生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书里那些千篇一律的花前月下情节总会让他神往,腻得如同梅雨傍晚的情话也能让他入迷,这些年只顾着读书,天天琢磨着钻到别人心里去,却原来,他也很渴望有一天,会有一个人钻到他的心里来。

于琦坐到为病人准备的躺椅上,刚刚翻了第一页,突然想起什么,合上书起来把门轻轻关上。刚刚关上门,又想起了什么,自嘲了一下,把门又重新拉了开来。

就是嘛,整个诊所就他一个人,怎么会有人看到他读的是《粉红女郎》呢?

好一会,他感到空气有点闷,于是去开了窗,三十多层楼上吹吹晚风、看看繁华夜景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触眼可及的真实感让人踏实。每到这时候,于琦总会莫明其妙产生出一些感慨,那也是职业习惯使然。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心理病人,所谓的正常人或多或少总会有某些心理障碍的,心理这门科学研究时间越长,研究程度越深,那么,病人的群体就越大,这世界就越不健康,这很让于琦迷惑,到底是心理病让这世界不健康,还是他们这些心理医生的研究成果让这世界不健康了。

这层感慨还有一个引发感慨,眼前的所有繁华美景,全都是那些于琦眼里的病人造出来的,是不是说,病人造就了世界,还是世界成全了病人?

门铃声响了,于琦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不多不少,正好九点,钟面上指针架起的直角让他眉毛扬了扬,很准时嘛,看来这不会是个难缠的病人。





这当然不象一个难缠的病人,并且还是一个很美丽且带着一种独特韵味的女士。美丽的女人于琦倒是见过不少,只是有韵味的女人让他一瞬间有些晕眩,她又不是粉红女郎嘛,于琦心里取笑了一下自己。

“你好,我是于琦,你就是艾真女士吧,”于琦职业性地笑着伸出了手,那是一种带着医生姿态的礼貌。

艾真女士,那座三层五角小楼的主人,她浅浅一笑,伸出来握的手也是浅浅碰了碰而已,然后直视着于琦,等待着主人的安排。

“哦,请进,”于琦很快反应过来,其实在见到第一面的第一秒开始,他就很职业性地开始从外表上猜测对方,或者说是揣摸对方,但是往往心理疾病越是严重的病人,就越不容易从外表上看出来,那些神情恍惚、或是心急火燎的病人,往往也不会有什么大病,无非是失眠、神经衰弱、要不就顿失亲人爱人之类的间歇性心理疾病。

这么说,这个可能是重病患者了,于琦严肃起来,请艾真坐下后,问:“你要喝点什么?茶或是水,酒也行。”

“水吧,热一些的,谢谢,”艾真在坐下之前很自然地检查了一下她将落座的位子,于琦还注意到她不易察觉地用长裙摆扫了一下椅子面。

她有洁癖?于琦开始了快速分析,这种女人属于心灵脆弱类型,最易患心理疾病了。并且她现在需要的是热水,而不是冰水,在这种炎热天气里,需要热水的女人,往往需要的不是冷静,而是某种保护意识,比如热量盈身,可以让她有潜意识的安全感觉。这点甚至可以推断出,她目前的处境令她缺乏安全感,肯定是有一些她无法完全掌握的事情,而她又极希望掌握到它,可偏偏又不是她的意志可以左右的,然而这事情对她还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矛盾交织让她感到极大困扰,于是,她需要于琦了。

“谢谢,”当于琦递过水杯的时候,她又不忘再道谢一句,不过她并没有喝,只是双手握在手心一会,然后轻轻放到前面桌子上。

于琦从桌子上取了笔和记录本,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他们俩此时是在这间大房子的中间,随意摆放的两张椅子相隔0.8米的距离,据说这是科学家研究的成果,这个距离是两个需要交流的陌生人之间的最佳距离,科学家们还说,这个距离是两个人最容易建立信任的距离,还是最容易获得真实信息交流的距离,总之,这是个好方法,值得推广。

“那么,”于琦做出了一个很随意的姿势,目的是为了让对方也可以放松,“让我们开始吧。”

“好的,”艾真女士点点头,把并立收拢的脚换了个方位,拉了拉裙角,露出了尖尖的高跟鞋头,鞋头上镶了一层银片,很有质感,硬且凉的质感。

“请问艾真女士,你遇到了什么困扰吗?你可以把它们都说出来,”于琦用较慢的语速说着。

“是的,我一直都有一个困扰,那是一个念头,总也挥不去。”艾真女士象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因为她始终带着微笑,不象一个受着困扰的人。其实于琦看着这位女士也一直有个因扰,他吃不准这位女士的年龄。从视觉的角度加上阅人的经验,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性,不会超过三十二。不过他的第六感却不同意眼睛的观点,并且认定了女士绝对不低于四十岁,否则那韵味是不可能天生出来的,你总不能要求一个婴儿也具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吧,风韵是需要时间点滴的积累和堆栈,然后自然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象是。。。就象是树叶每年飘落,然后一层层堆在地上,久而久之,就会散发出自然的腐味来。。。当然,腐味不是韵味,我的意思是说,过程是一样的。

“嗯,可以告诉我你的这个念头是什么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于琦依然用着慢节奏,病人,尤其是心理病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引导,而不是相逼。

艾真眨巴一下眼睛,看着于琦,轻点了两下头,“是的,我来这儿,就是要告诉你我的困扰,不过你也许帮不到我。”

于琦回报于一个笑容,病人们对医生的怀疑是很正常的,正是因为他们有不正常的心理才会需要到他嘛,“我同意,我只是希望尽我的力量可以帮到你,不过,现在我更愿意倾听你的困扰。”

“谢谢,不如我先和你说说我的梦吧,最近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艾真突然换了个话题。

于琦没想到她还会有前奏,不过,引导最重要,那就先听听梦吧,可能这个会更有趣,“好吧,如果你想说,你就说吧。”

艾真直了直身子,开始了她的正题:“我啊,常常做一些梦,什么奇怪的梦都做,只是象这样总是做同一个梦就是第一次,而且还特别清晰,细节我都能记住。”

于琦目不转睛,扬起眉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要说起这个梦啊,还得先说一件事,”艾真女士伸手去取水杯,抿了一小口。

前奏之前原来又有前奏,于琦忍不住了,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说:“呵呵,艾真女士,你的这个故事还有很多前因后果啊,这样吧,你挑最前面的,从头开始慢慢说起,不急不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说,你要了解我这个梦,你必须先知道我梦里出现的人是谁,所以我要先告诉你,我有一个男朋友,”艾真不急不慢道来。

“哦,”于琦作恍然大悟状,点点头,在纸上写下:艾真——男朋友——做梦。

“我们在一起有一年多了,他说他很爱我,他一直是这么说的,”艾真扁了扁嘴,她的唇线很美,象微风下的海浪,起伏得不急不缓,饱满有致。

“那么你爱他吗?”于琦脱口而出,马上又感觉到有点过急,下意识用笔挠了挠脑门,作为回复自然神态的过渡。

艾真似乎没有听到于琦的问题,继续她的话:“就是他,出现在了我的这个梦里,我们俩并肩走着,晚上,也不是太黑,反正还能看到一些路啊、路边的大树啊,我们好象有什么事,走得很快,象赶路,你知道,我是很少这么赶路的。。。”

“看得出来,”于琦快速扫了一眼艾真的脚,的确,这么一双小巧玲珑的脚是不太适合赶路。

“当然,这只是在梦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搂着我的肩膀,我们依偎着,急急地走着,然后。。。”艾真皱皱眉,努力想了一下再说:“然后下起了雨,雨点不是很大,这时候我们刚好在走一个上坡路,两边的树又高又密,我是说,整个感觉有点诡异,或是说阴森,”艾真抬眼盯着于琦。

于琦耸耸肩,表示听懂了。

“后来,雨越来越密,我们仍然半低头走着,突然有个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是说,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已经离我们很近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接着就和我们擦肩而过,”艾真张大了眼睛,略带夸张地比划着手,身子也自然挺直了,并且于琦注意到了她良好的曲线美。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呢?”于琦的眼光往上挪回艾真的脸部。

“接下来的事就有点奇怪了,那个人在一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们手里就多了一把伞,我肯定是那个人递给我们的,只是不知道是如何递给我们的,伞在我男友手里,而他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保持一样的姿势,除了手里多一把伞以外。”艾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于琦。

“递伞那个人长什么样?有说话吗?”于琦问。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你听我说,我敢保证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她的脸,可是,过后我却一直感觉我看到了她的脸,就是说,当她走过我们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回头,而我脑海里却一直出现她的脸,很真切的。”艾真急急地说。

于琦也急急地问:“她长什么样?有多真切?”

艾真收起了目光,慢慢地回忆着:“她是个老太婆,满脸皱纹,头发也灰白,神态很严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的目光很明亮,非常精锐,很光芒,我只能形容到这儿了,就是很犀利的意思,让人有点心悸。”艾真说完似乎松了一口气,把身子又弯了下去,绻进沙发椅子里。

于琦点点头,在笔记本上不停地记着。这段时间里,艾真没有再说话,象在沉思。静默的过程直到于琦记完笔记,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她。

于琦没有马上说话,他在脑子里快速地对艾真的这个梦作出第一分析,这是典型的一个“二层睡眠”特征,也就是说,艾真女士连续做同一个梦,并且记忆犹新,说明她在做这些梦的时候,她的睡眠只处在第二层睡眠状态,没有真正进入深层的睡眠,难怪她刚进来的时候,于琦就觉得她的脸色白得有点说不出来的异样,虽然不至于苍白,可能是施了薄妆,但也肯定不是自然的白皙。

也许她有什么事在担心,或者是担心某个人,从她对老太婆的深刻印象来看,这个老太婆是个关键人物——“嗯,艾真女士,请问你认识这个老太婆吗?或者你曾经见过她吗?我是说现实中。”于琦小心地问。

艾真摇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

于琦点点头,他决定先暂停这个话题,于是说:“好吧,这个梦先到此为止,让我们来谈谈你的困扰吧,和这个梦有关系吗?”

艾真轻咳一声,并且交换了一下腿的架式。调整完后,冲于琦一笑,于琦措不及防,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听她道来:“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总之,在这个梦不断地重复之后,我变得不再信任我的男朋友,我认为他不再爱我,他和我在一起一定是有目的的,我感觉到他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可能会对我有很大的伤害,他想毁了我。”

“哦?那么你男友有什么征兆吗?或者是说过些什么话让你感到怀疑呢?”于琦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严重。

艾真摇摇头说:“没有,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对我,说一样的好听的话,陪我的时间也一样的多,可是,我就是感觉他有目的,并且是很大的阴谋,不然,他为什么要一直一直都一样地对我呢?”艾真一脸问号地看着于琦。

“这——”于琦冷不丁被她一问,造成了瞬间的语言堵塞,不过他马上释然道:“那可能是艾真女士你自己多疑了,你男友对你一如既往的好,那不是证明他是真心爱你的吗?”

“你真的认为这是真心的爱吗?只要对我看起来很好就是爱吗?他真的不会有其它目的?你保证?”艾真脸上更多的问号堆栈了起来。

“保证?嘿嘿,这当然不能保证,”于琦尴尬地诺诺道。

“就是嘛,既然不能保证,那就说明有可能有阴谋,是不是?”艾真非常认真地说。

“咳——”轮到于琦清嗓子了,艾真的超强逻辑让他无以应对,他只好继续心理医生的惯用伎俩,引导下去:“那么,你想怎么办呢?你这样一直怀疑下去的话?”

艾真稍向于琦倾了倾身子,压低语气,非常具有神秘色彩地说:“既然他不爱我,又带着要伤害我的阴谋,那么,我也不爱他,也要带点伤害他的阴谋。”说完得意地看着于琦。

于琦哑然失笑:“这样嘛,你准备用什么样的阴谋呢?艾真女士。”

“这是个大阴谋,”艾真重重地说。

“到底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于琦必须要引导出她的话来。

“我要杀了他!”艾真飞快地说,当然,这吓了于琦一跳。





“你是说,你想杀了你的男友?”于琦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她会这么说,所以当艾真说出来的时候,惊讶程度并不是很高,就继续他的引导:“那么,你准备如何杀掉他呢?”

艾真女士咧嘴一笑,这是她进来这个诊所后笑得最为轻松得意的一次,也因此让于琦看到了她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看来美人果然得花费造物主更多的时间,组装一个美人需要特别注意细节。

于琦赞叹美人的同时,很有耐心地期待着艾真的回答。艾真并没有卖太多的关子,就开始道来:“我会选择一个晚上,你知道,杀人总是在晚上的,我也考虑过为什么不能在白天,可是感觉晚上我会比较有自信心,我想大家都选择晚上,肯定有点什么道理吧,你说呢?”

“嗯,夜晚会有一种隐蔽性,”于琦点头赞同。

“其实我是想啊,大多数人都在白天出生,因此在晚上死去的确比较圆满,”艾真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歪头笑了一笑继续说:“地点呢,我会选择在我家,因为我们总是呆在家,而且我家里没有其它人了,钟点工人每周只来两次,其它时间只有我和他,我家的院子很大,周围的人也互相不来往,就算有一两声惨叫,也没有人会在意的,”艾真边说边用微微的点头来肯定自己的分析,的确头头是道。

“那么,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呢?”于琦问。

“方式我想了几个,比如说一刀捅死他,可是我没有把握,你想我一个女人,怎么会是男人的对手呢?而且有凶器的话,我就很难洗脱嫌疑了,你说是吗?”

“没错,”于琦点头。

“我又想了一个方法,给他饭里放毒药,毒死他,”艾真说到后面加快了语速,带有某种报复性的快感。

“你能弄到毒药吗?”于琦很感兴趣地问。

“安眠药我能弄到,因为我有服安眠药的习惯,这些年我总会有意识地积累一些,我想我总有一天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艾真有点得意地说。

“可是用药你也很难洗脱罪名啊?”于琦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成了帮凶,在一起探讨如何杀人。

“是啊,”艾真摇摇头说:“而且那药有一股味道,也不知他会不会怀疑,万一怀疑了,我一个女人怎么能对付得了他呢?”

“你还有其它方法的,是吗?”于琦很有把握地问这句话。

艾真两眉一扬,“那当然,最后我决定用最简单的一招,没什么难度,容易实施。”

“是什么?”于琦迅速接口问。

“把他推下楼,摔死他。”

“不过,你必须先让他上楼啊?”于琦有疑问。

“这个不难,我家天台上有一个小花园,他总爱拉我上去喝茶,并且常常站在边上吹风,他说有一种王者驾临的感觉,男人啊,总是爱幻想。”艾真淡淡地说。

于琦听到她的这话有点汗颜。

“我有一万个机会把他冷不丁地推下去,只需伸出手,轻轻地——”艾真轻描淡写地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绵而无力。

“看来这是个好办法,不过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你要知道,现场就你们两个人,并且,失足摔下和被人推下,掉到地上的姿势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注意到了没有?”于琦给出了他的分析。

“你真是厉害啊,这个我可没想过,是啊,姿势也会不一样哦,”艾真说:“不过,我想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就很难解释了。”

“没错,所以我认为你还可以用更好的方法,”于琦道。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最好的建议就是,放弃你的这个念头,”于琦不失时机地说。

艾真夸张地扬起头,哈哈干笑两声,马上又收起笑容,非常认真地看着于琦说:“这不可能,我为此准备了很久,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我必须杀了他。”

“可是你杀了他,如果你洗不脱罪名,你也为此搭上了代价,不是也一样让自己受到了伤害吗?”于琦驳斥道。

“呵呵呵,你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如果我不用为此付出代价呢?”

“你有更好的方法吗?说说看,”

“比如说,有人证明我不在场。”

“你还有帮凶吗?”

“没有,他不需要做帮凶,只需要讲实话就行。”

“你是说你真的不在场?”

“是的,我就不在场。”

“可是你如何推他下楼呢?”

“当然要推他下楼,我就是要摔死他。”

“我不懂,除非你的证人做假证。”

“你会做假证吗?”

“我当然不会。”

“那你会对任何人证明我今晚九点到十点都在你的诊所吗?”

“当然,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那好,你就是我的证人。”

“你说什么?”于琦大声问道。

“我是说,你就是我的证人,如果你愿意只讲实话的话,”艾真大声重复,目不转睛看着摸不着头脑的于琦。

于琦皱紧眉头,努力想理清有点混乱的思路。很快,于琦恢复过来,眼前的只是他的一位病人,自己竟然把病人的倾诉当真了。

“呵呵,你放心,艾真女士,我一定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向任何人证明,你今天晚上九点到十点的的确确在我的诊所和我在一起,这个时间里你绝对没有去杀人,”于琦微笑着说:“可是,我能证明你今天不在场又能如何呢?你并没有去把你的男友推下去摔死。”

艾真摇晃着脑袋,高耸的髻巍巍颤动着,“于博士,非常感谢你的职业精神,在你和我谈话的这个时间里,我已经把他推下楼去了,如果你有兴趣送一位单身女士回家的话,你会看到现在在我家里已经非常热闹了,警察先生们应该已经到了。”

艾真的语气神态是如何平常淡然,于琦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艾真是在讲胡话吗?他看不出来。这极大地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管是出于医生的责任心,还是出于男人的猎奇心,他突然感觉到身上有热度在迅速升温。

“艾真女士,我答应你,现在由我送你一趟吧,”于琦合上笔记本,从椅背上拿起外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点十五分了。


于琦开着车,不时暗暗观察着艾真女士,她除了微笑还是微笑,仿佛刚才说得许多在于琦看来惊心动魄的事情完全与她无关,于琦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被她戏弄。说实话,于琦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宁愿受到戏弄,死了人毕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他因此必须客串证人,这也许会给他带好什么麻烦,甚至是声誉上的损失;一方面他又非常渴望这事是真的,这种事情可是一辈子也难遇见几回的事,参与其中竟然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在矛盾交织的心态下,他的车速比平时快了许多,艾真这时候突然嘿嘿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于琦问。

“我想那个快递员可能被吓坏了,也许还是个孩子呢。”

“什么快递员?”

“送快递的呗,如果他不偷懒,够准时的话,我想他目睹了一个人从楼上摔下来,并且摔死了,这会给他带多很大心理阴影吧,唉——”艾真无奈地叹口气,继续说:“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又是必须的,我必须有更多的证人,证明他死的时候我的的确确不在场。”

于琦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证明,那是不够的,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我们是不是勾结在了一起,你看,我们年龄差不多,又都是独身,并且我还看起来很有吸引力是不是?你也是血气方刚嘛,我们这样的组合不管走到哪,总会有一些人在发挥他们丰富的想象力的,法官和警察也不例外。”

“啊——”于琦不置可否地啊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极有道理。

“我不能让你帮了我,我又给你找上了麻烦是不是?况且我还因此帮你找多了一个生意呢。”艾真轻松地笑着说。

“什么生意?”

“那个快递员啊,我想他马上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的辅导了,呵呵。”

“我们快到了吗?”于琦根本笑不出来,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些警灯的闪烁。

“有警灯的那幢就是了,慢点开,我要酝酿一下情绪,一会我看到他的尸体,我会伤心的,我一定要伤心一下,对吗?”艾真歪着头看着于琦说。





“你是说,你之前并不认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是这样吗?”警察文山例行公事般的口气和坐在对面的于琦说着话,双手在快速转动着一支圆珠笔。

“准确的来说,我在昨晚九点钟之前没来没有见过艾真女士,也不认识她,”于琦当然不会相信警察文山表面的蛮不在乎,他手指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快速转动的思维。

文山放下手里的笔,从桌面上一撂照片中捡起一张艾真的大头照,面无表情地观摩了着,“蛮有味道的一个女人嘛,真让人看不透。”文山对着照片似在自言自语。

于琦不置可否地微笑着,他对照片没有兴趣,现在他感兴趣的是警察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艾真昨晚在他诊所讲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脑子里滴溜溜地转。

文山把脸转过来对于琦说:“这个案子很奇怪。”

于琦扬起额头作询问状。

“哦,我是说,作为警察,我对案子通常会有第一直觉,当然也常常不准确,但是常常也很准确,”文山顿了顿,思索着该用一些更为准确的表达词语,“你不觉得这案子有些奇怪吗?”文山突然反问于琦。

于琦笑了笑,摇摇头,并不说话。

文山自顾自语:“当然嘛,是案子总会有一些奇怪的,否则要警察干嘛,但它特别奇怪。”

于琦依然等待着这个没有一点警察气质的警察慢慢切入正题。文山长得很黑也很壮,头发仅仅比和尚的光头要稍稍长了三两公分而已,张嘴的时候一口烟牙,更难得的是他爱笑,在没什么可笑的时候也要张嘴作出好笑的样子。概括地说,文山整体气质更符合电影里黑社会小首领的风格,有浓洌的匪气。

于琦刚想到“匪气”这个词的时候,文山索性架起了二郎腿,并且是架在桌子角上。乜着眼又在审视着艾真照片,“我说,她真的不在场,那么她也就不可能是凶手了,是吧?”

“这个应该由你们来判断吧,警察先生,”于琦开始对文山的不着边际厌烦。应该说,从于琦多年对电影的分析来说,越是匪气十足的警察,往往越是破案神勇,越是正气凛然的坏蛋,就越是老奸巨猾。从这一点上,于琦本来对文山是怀有好感的,慢慢地,于琦感到了电影和现实果然有距离。

“没错没错,但是判断也需要证据嘛,是不是?”文山依然笑容可掬,“证据分为两种,一种是人,一种是物,人叫证人,物叫证物。。。”

对于文山的普法教育,于琦有点愤怒了,他正了正领带,提高了八度嗓门对文山说:“警察先生,我知道我的证人身份,我也愿意接受证人的身份,如果你们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愿意讲述我知道的一切,只要和本案有关的一切,如果今天没有别的事,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说完于琦站了起来。

“哦等等,于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当然我们会需要你的配合,但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们在轻松的环境下交流。”

于琦望了望警察局周围这个“轻松环境”,苦笑了一下又重新坐了下来。

文山心里认为嫌疑人士通常在他的这种激将法下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迫不及待把想好的话一古脑倒出来,以求清白,另一种是含而不露,稳如泰山。看来于琦都不属于这两种,莫非他真的没有一点嫌疑?不过,从推理的角度来说,于琦的确具有同伙的可能性,只要是一丝可能性,他都不能放过。文山决定再放出一手锏,“于先生,你难道就对这个案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你不想知道我说的奇怪到底是什么吗?”

“如果你们认为可以对我说,那我也愿意听一听,”于琦余气未消地说。

文山收起了脚,双手放到桌面上,看着于琦说:“这宗案子的现场看起来极象一个自杀现场,并且有目睹自杀过程的人,就是那个报案的快递员,并且在我们到达之前,快递员没有看到一个人进入或者走出,而花园周围的确也没有其它可疑的脚印,就是说,整个死亡的过程,这幢房子里是没有其它人的。”

“这还有什么奇怪的呢?”于琦反问道,心里又转起了艾真的话。

“奇怪还是有的,通常自杀的人会有一些后事的交待,比如遗书什么的,但没有,房子里有些凌乱的迹象也不象一个会发生自杀的地方,甚至花园里的画架也是倒的,当然,这些都不足够,最奇怪的是两点:
第一是,死者并不是长期居住在这所房子里,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房子自杀呢?如果说是和房主,就是艾真女士有什么感情纠纷的话,那么艾真女士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有心情去看心理医生啊;第二是关键,死者摔下来后的姿势并不是一个自杀者主动跳下来的姿势,通常一个自杀者跳下来,会脚或背部先落地,致命点在胸腔内,倒地姿势是正面朝上。”

说到这儿文山停了一下,看着津津有味的于琦。

于琦对于文山的这个第二点,他早已料到,并且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和艾真讲过了,但他并不想抢话,等着文山自己说出来。

“本案死者的致命点是在脑部,倒地姿势是正面朝下,这有点违反常理,哦对了,还有一点,一个求死的人很少会选择从三楼跳下去的,因为致残的可能性会比致死的可能性大很多,当然,这次他竟然成功了,呵呵。”文山说完自乐了一下。

于琦听文山说完了,点头表示赞同,说:“你分析得不错,是有些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不过,非常理的事情也是常常存在的。”

“是啊,”文山点头说:“因此,我们也想征求一下你这位专家的一些意见。”

“我?”于琦愣一下说:“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没有什么意见。”

“不,这是你的工作范围,因为艾真女士是你的病人。”

“你们认为她是凶手吗?”于琦问。

“我想请你告诉我们,艾真女士的心理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她和你说了些什么?”文山没有正面回答于琦的问题,用了另外一个问题。

于琦其实早就想到文山肯定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一直没有决定要怎么说,如果他把艾真昨晚说的话全盘托出,文山是否相信呢?会不会把他也列入了嫌疑一类的人里去了呢?再说了,有没有必要把艾真看起来象是臆想的话说出来,而令到文山对自己话的可信度打折扣呢?
“警察先生,作为一个医生,我们有责任对病人的资料保密,请你理解,”于琦最后选择了这样一种回答。

“不理解,”文山飞快地接上了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也是医生诚信的大事,”于琦针锋相对:“不过,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不管艾真女士的病情如何,她的心理困扰是什么,但是她的的确确在昨晚案发的时间里是和我呆在一起的。”

“一直就你们两个?”

“是的,就我们两个,”于琦突然反应到文山这个问话背后的意思,马上又愤怒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有做假证的嫌疑?”

文山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只是我们问话的惯例,每个细节都需要得到详细求证的。”

“理解,你们的惯例也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罪犯吧,”于琦的口气明显冷了下来。

“从理论上来说,这也很正常嘛,”文山放软了语气,他已经知道,要想从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却一股沉稳老练的心理专家嘴里套出点什么来,他还必须哄着他走,虽然他们警察学校也修心理课程,但在专家面前,自己那套是否管用也实在没有把握,不过他相信,只要对方有所隐瞒,底气肯定不足,马皇后的大脚总会有露的一天,正所谓想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嘛。

文山见于琦不再说话了,便试图转移另一个话题,他从桌上照片堆里找出了一张说:“这不知是出于死者之手还是艾真女士之手,不过不管是谁,都一定是个画画高手,”说完把照片递给了于琦。

于琦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幅油画照片,画的是一位裸女,皮肤细腻光洁,虽然从照片里不能看得更仔细,但仅从轮廓就够人称叹的了,流畅的线条和丰富的运色,都能给人以深刻印象,“果然是幅好画。”于琦把照片还给文山的时候说了一句并不完全是客气的话。

“这种房子,这种花园。。。”文山抽出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还有这些摆设,这样的画,这样的花,竟然发生这样的惨案,真是令人惋惜啊,”说罢文山还大幅地摇头,直让人怀疑他叹息的诚意。

于琦面无表情地看着文山近乎表演的真诚。

“你不觉得惋惜吗?”文山带着惊讶地问。

“这世界可惋惜的事情太多了,”于琦答道。

“嗯,你说得对,我还是觉得这个比较惋惜,博士,你说说看,这世界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让人惋惜的事情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人们都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吧,当美好和平衡被破坏的时候,就发生了遗憾和惋惜,”于琦想了一下说。

“太好了,”文山夸张地拍了一下桌面,把照片们震得跳了一跳,“精僻,果然是专家,”文山树起了姆指,朝于琦比划了两下。

于琦笑笑。

“可是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人想着去破坏美好呢?”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美好,等他们看得到的时候,通常是在失去的时候。”

“嗯,精僻,不过,说看不到也不完全对,很多美好的东西一开始是自己主动追求到的,只是到了手里又觉得不美好了,是不是这样啊,博士?”文山加重了身子压在桌面的重量。

“是的,并且大多数情况是这样的,这和人性的惯性是相符合的,现代一点的词叫审美疲劳,当一件东西你得到得越多,它的价值就越低,反之亦然。”于琦虽然没有搞懂文山怎么会突然和他讨论起心理学领域来,但于琦总是喜欢有人对他的专业感兴趣。

“哦,”文山大点头道:“博士,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欢迎探讨。”

“如果当一个东西很费力气得到时,会很珍惜,这个是肯定的,但是当使用的人后来发现这东西并不是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的时候,那么很多人会想到冷落会丢弃,是不是这样?”文山斟词酌句地说。

“没错,按正常人类心理是这样的。”

“这也因人而异吧,我是说,同样是发生了丢弃的想法,但由于心理不同,有些人会丢得快一些,急一些,有些人就患得患失一些,犹豫不决,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也很正常啊,当初得到的困难程度越高,就是说,拥有的成本越大,放弃的决心就越难下,人之常情嘛。”于琦微笑着回答。

“没错,是这样的,还有一种情形是,当放弃的决心已下时,却发现并不是仅仅决心的问题了,还有很多非主观的因素让你并不能放弃它,但不放弃却又会威胁到你得到更美好的东西,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呢?”文山的学习态度真是令人称赞,他的眼睛非常虔诚地看着于琦。

“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困结,俗称‘心病’,你问我怎么办,这可是没有唯一办法的事情,必须就事论事,不过,据我的研究,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往往都会产生铤而走险的念头,即使大多数人并没有付诸实施,但肯定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这是人类暴力本能的表现,至少还在进化中的人类现阶段并没有完全抛离它。”于琦的确对这方面作过一些研究工作,成果也有长达百页纸之多了。

“是啊,就是因为这一小部分实施了铤而走险的人,才让我们有了饭碗,”文山感慨道。

于琦看着文山感慨样子,不明就里。

文山接着说:“我想,假如这宗案子有铤而走险的因素在里面,那么,我就一定能找出真相,因为,会让人铤而走险,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日决定的,肯定有个较长时间衡量的结果,这个衡量的时间越长,可供我们查找的证据就会越多,真相也就越容易被揭发出来。”

于琦突然醒悟到了文山花这么多时间和他交流心理学问题的原因了,莫明其妙感到心里有一股寒气升起,仿佛走进了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明显一种处在不利环境的感觉包围着他,但他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五、


于琦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感觉身上有点热,他解开了领子上的扣子,松开了领带结,抬头望了一下没有太阳的天空,并没有马上迈步离去,似有想法。

文山从楼上的玻璃窗里看着于琦,直到于琦走到车前,开了车,还目送着于琦的车子消失。然后转回办公桌前点了根烟,抓起电话,他要见一见那个快递员。

快递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是个小个子,小小的眼睛,嘴巴却是阔气的很。

“坐吧,”文山客气地说。小伙子表情有些木然,听到文山的话便坐了下来,眼睛望着手,手放在膝上。

“你能再给我复述一遍当时的情形吗?”文山问。那小伙子于是再一次描述他如何在到达别墅房子前,按过门铃后,一直没动静,他就好奇在往铁门内张望着,突然听到一片哗哗的响声,然后又归于平静。。。过了不到一分钟,房子前面有个影子急速坠下,等他看清时,才发现是一个人掉到了地上,于是他赶紧报警。。。

“就是这样,”小伙子说完还耸耸肩。

“你是说,有哗哗的响声?”文山问。

“是的。”小伙子的回答简炼,如同他的细述。

“感觉象是什么样的声音?”

“嗯。。。”小伙子沉吟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把椅子举起,过顶,然后手一松,椅子哗哗倒在地上。文山吃惊地看着这个小伙子,小伙子却盯着椅子,若有所思。

文山站起来走到小伙子身边,亲手去把椅子扶好,然后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我想,这事也许对你会有一些心理影响,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

文山绕回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小伙子闭上了眼睛,锁紧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文山问。

“庄秦。”

“今年多大了?”文山随意地问着,他想先舒缓一下小伙子的紧张情绪。

“20。”

“人嘛,总会常常遇到一些意外的事情,没事的,多找人聊聊,说出来了,自然事情就容易过去,”文山择词而言:“对了,你在听到这哗哗的声音后等了一会才见到有人掉下来是吗?”

“是的,”庄秦依然木无表情,脸色有点苍白。

“好吧,如果你还想起些什么尽管找我,这是我的名片,”文山把名片递过去,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文山继续说:“要不这样吧,我介绍个心理医生你认识,你可以去找他,就说我让你去的,他不会向你收费,你可以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和医生说,这样会对你有帮助的,怎么样?”

庄秦默然地点头。

“不过,”文山掐掉了烟,收紧了脸色看着庄秦说:“我想你和我们合作一下。”

庄秦抬头看着文山,表示不解。

“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录音机,你放在身上,和心理医生聊天之前,你把它打开,把聊天内容录下来,然后交给我,就这么简单,好吗?”

庄秦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送走庄秦后,文山给于琦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庄秦由于目击案发经过,可能有心理影响,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之类的话,于琦一口答应了下来。文山还想说些什么,想想又算了,于是说了句谢谢后挂了电话。


庄秦揣着小录音机回到了他的家,一间小出租屋,屋子里几乎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睡觉的地方也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块破床堑子,然后就是几个塑料水桶洗脸盆。

庄脱了上衣,把录音机掏出来看了看,然后随手往堆在地上的脏衣服上一扔,接着拿起脸盆要去洗脸。

洗脸回来后庄点了根烟,舒舒服服倒在床上,架起了二郎腿,猛吸了一大口烟后,左手伸到床堑下掏了一会,掏出一张照片来,由于眼前烟雾缭绕,他用夹着烟的另一只手挥舞了几下,驱掉烟雾,便专心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他看了无数遍了。因为他要将照片上的人深深印在脑海里,他要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照片上的女人非常年青,也非常漂亮,纯真的笑容是这样扁而平的照片纸不能够完全装载的,当然,在庄秦的眼里是始终看不到的,也许他看得更深,更透,他看到了这女人笑容里埋藏着的阴险与毒辣,庄秦甚至听到了照片中的笑容里传出了阴森的笑声,令他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赶紧把眼睛从对方的笑容里挪开,落在照片左下侧的两个字上面:——艾真!

(待续)

[此贴被老家阁楼于2004-10-17 19:02:3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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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始知,生命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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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秦天生杀人狂打开庄秦的博客
2 楼: Re:[阁楼推理]=望欲=(1) 04年10月17日19点22分


阁楼兄的文章自成一套章法,不得不顶!






每个人都渴望成为飞翔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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