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nfanglai（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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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Re:挖个无底洞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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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08月08日21点32分 |
二
离开米可儿家所在的社区，胡小蝶拐过一个街道，走到一家名叫“我在等你”的咖啡店。店面的上方，悬挂着一副考究的广告牌，“我在等你”的字样以最挑逗的形式发出闪闪的光。胡小蝶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烦闷起来。
推开玻璃门进去，一种清凉然而压抑的味道立即席卷全身。男男女女从身边移过，脸上净是些毫无生气的表情。俗得不能再俗的音乐像令人讨厌的脏小孩，嬉皮笑脸地围着你，伸出黑乎乎的双手，在你面前乱摆。
他还没有来？胡小蝶环顾四周，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同时也能看到大门。
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先生，抱着一本菜单趋上来，非常职业地向她表示了欢迎。胡小蝶挥挥手，示意自己还在等人。
闷坐了几分钟，心中略有些不耐烦。掏出包里的手机，正想拨出去，忽然听到对面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的男孩，斜挎一只背包，正推开玻璃门，飘到她的身边坐下。
“锋，这只包不适合你。”她说，“平时你很少带包的啊。”
郑锋却不在意，满脸兴奋地，说：“这地方怎么样？”
胡小蝶皱了皱眉，做出一个不太乐意的表情。
“不好？”郑锋感觉自己的嘴巴好象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张开了合不上来。
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地方，你难道就不知道么？我想要什么，你从来就不了解么？这番心里话，是不太好直接出口的，那会很伤他的自尊。于是她淡淡接了一句，“无所谓吧。”
郑锋似乎毫无察觉她的表情有何不妥，马上又兴奋地说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还不等胡小蝶回答，他自己已迫不及待地揭晓了答案，“是我们认识五周年啊。”
他霍地站了起来，拉起胡小蝶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胡小蝶顺从地被他拽着，他的手干燥，有力，就好象一把软钳子，悄无声息地锁住了自己。胡小蝶将手轻轻地抽了出来。
上了公交车，郑锋的兴致更见高涨，全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他不时地扯出一个个话题，从这个话题又飞到另一个话题，海阔天空，忘乎所以。胡小蝶默默地听着，偶尔也敷衍几句，最后又说道：“我们换一下位置吧，我坐窗边。”
她将目光投向窗外，但窗外并没有吸引住她。来往的车辆行人，永远都是急匆匆地，单调，乏味，一成不变。有那么一两次，她觉得自己过于烦躁了，然而又不知道在烦躁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却又没有一丝的头绪；心中若有所失，但究竟失去了什么，她也茫然无所知晓。城市的天空，依然明朗；人们的表情，照旧平和；最亲近的人，也还坐在身边，紧紧捉着自己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公交车停了下来，随后上来几名乘客。一个巍巍颤颤的老太太，抖抖索索地往后边摸去。郑锋见状，忙起身向她扶住，让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老太太道了谢，正要坐下，胡小蝶已从里面的座位上站起，帮忙扶着她，自己乘机换到了外面。她站在郑锋的身边，靠着他的肩膀。
“你坐啊。”郑锋一只手拉着上面的吊环，另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她。胡小蝶摇摇头，说：“你站着，我也站着。”两只手圈住了郑锋的身体。郑锋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说道：“别这样，怪难为情的。”胡小蝶只得将手放开，心中却浮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她低着头，看着郑锋脚上穿着的耐克运动鞋，虽然近在咫尺，却恍惚很遥远，恍惚它在一片拥挤的人潮中穿梭，转眼就消失了踪迹，再也无从寻觅。胡小蝶心中一颤，她想再次从背后抱住郑锋，却终于还是收了回来。她想握住他的手，他的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斜斜地插在裤兜里。
公交车又一次停了下来。郑锋转过身，依然一脸的容光焕发。“到了，我们下去吧。”
XX市大学！果然还是如此。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郑锋兴奋地说道，“五年前，那时我们正临近毕业，你终于答应了我。”
他拉起胡小碟的手，兴冲冲往校园里走去。
“当时我们一起走过的那条路，是在一片竹林里，我记得很清楚。”郑锋说，“我们现在，就先重温一下当时的情景，怎么样？”
没有什么不好，也没有什么好的。胡小蝶只是跟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过一片池塘，走过一片芳草地，走过一段段清寂的石子路。
从一开始，郑锋就沉浸在回忆的巨大幸福中。他提起他们共同的朋友，共同经历的一些事，尤其是某些最“令人可笑”的事，比如某某由于不慎穿反了衣服在教室里大肆张扬，又有某某经历了一次“终身难忘”的奇遇，某某因为谈恋爱闹出多少滑稽的笑话，诸如此类的。接着，热烈的歌颂变成了富有智慧的冷静的嘲讽，首先遭到批判的是系里的某位教授；其次学生会也得到了建设性的改造意见，这些意见往往出自集体的力量；最后，食堂的餐厅也不得不来一次颠覆性的革命，否则难以长治久安可持续发展。
胡小蝶忽然停住了脚步。
郑锋看着她，眼中闪着迷惘不安的光。他见她默不作声，呆了一呆，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胡小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锋，我们回去吧。”
“可是……”郑锋显得手足无措地。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用心。”胡小蝶说，“可是，你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回忆过去呢？为什么非要活在过去的快乐中呢？大学时代虽然很美好，可是已经过去了，永远过去了，我们需要的是未来，是开拓，你明白吗？”
“我明白。当然明白，我只是……只是以为……”郑锋慌忙说道。
就像扯开了一道口子的窗纸，在风中一下子扑啦啦地拍打起来。胡小蝶凝视着郑锋，用一种舒缓，然而有力的语调说：“刚才在公车上，我感到很遥远，一切都很遥远。你就站在我身边，但我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正如你也从未真正了解过我一样。”
“不，我了解你，你也会了解我的。”郑锋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胡小蝶说，“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轨迹，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会如此。五年了，还不够了解的吗？”
阵阵清风在竹林间徘徊低唱，飒飒的竹叶毫无心机地款款慢舞。郑锋怔了片刻，脸上渐渐缓和下来，最后形成一个宽容的微笑，“你口渴了吗？我去替你买杯可乐。”
郑锋转身便跑开了，松松垮垮的背包在后面一甩一甩的。胡小蝶叹了口气，也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穿过这片清绿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派明晃晃波粼粼的。沿着湖边的石子碎路，一丛丛红艳的夹竹桃正开得烂漫。胡小蝶信步而行，心头倒是平静了下来。
湖面上送着丝丝的凉风，这边的荷叶也慵懒地伸着腰。胡小蝶在一块干净的磐石上坐下，不经意地，凝眸望着对岸。
对岸挺着一棵松树，悠长、悠长的，像一把绝世的名剑，傲然而立。
胡小蝶猛地站了起来，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于一瞬间沸腾了。
松树底下正站着一个背影，白衣胜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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