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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偶人馆】芍园·红线错(人气: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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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3日16点40分


本文还有绿色养眼版: http://53088.jjwxc.net如果有人嫌这边字太小的话~~

回谜案:没有关系的~~^_^

一、惊春梦

三月,朔,宜搬迁,不宜动土。

一道长长的回廊在不远处拐了个弯,长廊的一边是一个浅浅的水塘,中间突起了几块山石,被因地制宜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假山,山上隐约还有一丝细流蜿蜒而下,在山边稍稍平着的地方放了个小小的亭子,细流就从亭子后面静静流过,划过一道绿色的青苔印。整个假山上还栽着不少的厥枝,远看郁郁葱葱的一片。假山在水塘中间,两条石板横跨过水塘,搭在假山和回廊之间,将回廊两端连接起来。
郑瑞站在书房的门口聊有兴致地看着门前水塘中假山上迎风而摇摆着的枝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禁微微一笑。清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民风淳朴,房价也是低廉,不失为一处养老的好地方。更何况此次奉旨调任福州府,距清州也就半日车程,倒也方便。
这般想着,郑瑞信步沿着长廊闲逛。这座园子的前主人因为丁尤之期而回乡守孝,将这偌大的一个园子半买半送地低价卖了,正巧郑瑞有意在此购房,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半年装整下来也没花多少银两,却布置得井井有条。虽说三日前才从驿馆搬入,但却像住了许多年似的,一行一动倒也惬意。
正想着,郑瑞转到了一扇月门前。
“吟花园?”大概就是府中的花园吧,这个园子的前主人倒也雅致。郑瑞信步迈进园中,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满园的芍药花大片大片地开着,灿烂的红色映着天边的夕阳,带着三分妩媚和七分的妖艳,其中却还隐约流露出一丝邪气。
“这……这是……”郑瑞心中只有恐惧,但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禀老爷,这是芍药花。”一名略施脂粉的女子在一旁施施然道。
“你……”郑瑞猛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更是一惊。但那名女子低着头回话,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你是……”郑瑞定了定心神,淡淡地问了一句。
“禀老爷,小女子是清州白云山南麓芍园的花娘,人称我,莳夫人。”
“莳夫人。就是你。嗯。”郑瑞隐约记起总管曾经说过请了一位擅长莳花弄草的女子来打理园子的花圃,当时也没特别留意,想来就是眼前这位。
“久闻莳夫人花艺精湛,放眼整个江南也没几人能相与比肩,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郑瑞看着满园芍药争相斗艳,心中虽有一些郁结,但也不得不赞叹莳夫人的花艺确实不一般。
“老爷谬赏,小女子实在不敢当。”莳夫人似乎又把头低了一点。鬓角的一朵粉色芍药迎着风微微颤动,带这说不出的娇艳。
“哦。只是,”郑瑞心中一动,又装作没什么事情似的说道,“这满园的芍药却也单调了点,不如换些其他的花儿种种。何况这春天也快过了,芍药花也撑不了多久,干脆就换了吧。”
“谨遵老爷教诲。”


书房,孤灯。
郑瑞已经翻了好一会的书,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太上感应篇》摆在桌面上,平时若有什么气结,翻翻看总归能静下心来,但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今日下午遇见的那个花娘?这怎么可能呢?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莳花女子;或是那片带着三分妖气的芍药园?那片芍药花应该只是巧合罢了,现在正在春天,家家户户都喜欢摆弄几盆芍药花,倒也无妨。若是太在意,反而引起别人的疑心。只是……
郑瑞渐渐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焦虑,不由得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很多过去的事一团团绕了上来,更增添了几丝烦绪。待心中渐渐平静下来,郑瑞坐回梨花木的主椅上,一手撸开桌上的书,却见一根红线从书中落下。红线的一段打了个结,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在书中的。
但郑瑞却看着看着心中再次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的思绪渐渐顺着红线游走:


也是一个春天,满山的芍药开得正灿烂,红艳艳的,带着一股浅浅的清香。一个小男孩抱着一本书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琅琅的读书声在田间缭绕。猛然间,一把大红色的芍药花瓣从天而降,洒了那个男孩满头。
“江离!不要捣乱!”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一个小女孩从树后面探出小脑袋。
“哼,你要不自己去玩,要不乖乖地坐在旁边。我不允许你再来捣乱!要不我就找你爷爷告状。”
“整天告状,羞羞。”叫做江离的小女孩很不情愿地在那个小男孩身边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男孩读书。男孩没再看她,接着读起书来。
但那个小女孩很快又不安分起来。她先是不停地在男孩身边蹭蹭,接着终于忍不住又抓了一把花堆满了男孩的书。
“江离!”
“干嘛啦。”
“不要捣乱。”
“我没有捣乱啊”小女孩带着一脸委屈的神色。
“你……唉,孔夫子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男孩恨恨地说。
“呸,我娘说了,孔夫子都是乱说,他的话不要信。”江离也是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
“不许说孔夫子的坏话。否则我不理你了。”
“哼。”江离不高兴地噘起了小嘴,但是很明显也不再跟男孩争辩。
“春风哥哥,你念书将来是要考状元么?”江离换了个话题。
“嗯,读书就是为了光耀门楣。”
“那春风哥哥当了状元还会娶江离么?”
“当然,我会用八抬大轿把江离娶进门的。”
“说话要算数,来,拉钩钩。”
“拉钩就拉钩。”


这根红线是从哪里来的呢,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很明显,这根红线原来并没有夹在这本书中,可是,又为什么会从这书页里滑落?这本书平常都带在身边,经常翻阅,不可能直到现在……郑瑞的心中越来越感到一丝不安。或者,只有一种可能。
书房的门外隐约映出一个影子,郑瑞猛然一惊。
“什么人在外面?”
“回老爷的话,是郑平。”郑平是郑瑞从老家带来的家丁,手脚倒也勤快,平常就侍候着郑瑞,传传话什么的。
“什么事么。”
“夫人的哮喘又犯了,请老爷过去看看。”
“请大夫了么?”郑瑞心中又是一惊,今天什么事都碰到一起去了。
“王大夫已经诊过脉了,吃了药。”
“知道了,我就去。”郑瑞一边答着,一边把那跟红线慢慢放进灯花里,红线在灯花的烧灸下渐渐卷曲,最后化为一团灰烬,融进灯油中。郑瑞又看了一会,才重新罩上灯罩,走了出去。


夜风很冷,但郑瑞却没有在意。夫人的病也是他所担心的。夫人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说从小娇生惯养,但性子却也柔顺,没有许多大家女子的骄横。结婚三余年来夫妇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只是夫人从小便患上哮喘,略经风寒便会发作,如今自己又要去外地为官,担心夫人难以久经路途,又怕离家太远,若有个偏差照应不及。这次在清州置业,多半也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而又离任地较近之故。只是夫人的病难以除根,虽有药石,但也只能耗着。
夫人服了药已经歇下,郑瑞一人沿着长廊想走回书房,却不知怎么的又转入了傍晚无意进入的花圃。夜已经很深了,白日所见的灿烂芍药已经被夜色掩去,但那香郁的味道却不时地在提醒来人它们的存在。晚风从花丛上拂过,郑瑞不禁打了个寒噤。
在花园深处隐约有一盏绢灯亮着,郑瑞有些好奇。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郑平也不见了踪影,他也没想太多,沿着一条小道向着点着灯的花丛深处走去。
渐渐走进了,方才看清绢灯上用黑墨隶书写着“芍园”二字,灯影下却是那位花娘莳夫人正在铲土培花。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郑瑞感觉心中的惊恐淡褪了许多,所谓的魔由心生,便是如此吧。
“老爷。”莳夫人却没有因为郑瑞的出现感到一丝惊讶,依然毕恭毕敬地回礼。
“嗯,只是无意间路过,看见这里的灯还亮着,顺道过来看看。”郑瑞道,“这芍药花也快谢了吧,还是早些换成其他的花好。”
“是,老爷。”莳夫人依然毕恭毕敬地低着头,鬓边的芍药在暗黄色的灯火下显得更加的苍白。
“明儿就换吧。”郑瑞忽然又感到了白日时的恐惧,似乎有什么躲在那成片的芍药花丛地下,蠢蠢欲动。
“老爷,小女子今日已经联系了花铺,明日午后所需的新花种便会送到,到时候还请老爷定夺。”莳夫人微微欠身。
“嗯,你看着办吧。”
“不知道老爷喜欢什么样的园子布局?”莳夫人似乎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依旧用着很平静的语气问道。
但郑瑞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自己都无法控制。忽然间他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莳夫人似乎是一直在等着他来花圃,而这一问一答只是精心设计好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其他的明天再说。”郑瑞一挥衣袖,转身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莳夫人隐约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刚出半月门,却碰见正在寻找自己的郑平。郑平看到郑瑞似乎也是吓了一跳。
“老爷,您刚才……”
“哦,我刚才经过花园,看到那个花娘还在劳作,进去顺口问了几句罢了。”
“还在劳作?”郑平有点惊恐,“可是老爷,刚才我也转到花园,花园里黑漆漆的一片,还以为老爷不在里面。”
郑瑞回头,却不见了刚才的灯火,整个花园重新陷入了一片夜色,只是在其中隐约能看到芍药花枝的影子在晚风中摇晃。
“没什么,回房吧。”郑瑞淡淡地说到,“还有,明儿一早,便叫所有家丁把那片芍药花全拔了。”


隔日,整片芍药园满目疮痍,大片大片的芍药花被连根拔起,丢在一旁,新开的花朵,未开的花苞,在地上被踩踏着,泛出暗红色的汁水,渗入土壤。芍药的根能够深入地下很远,有的时候甚至要拿铲子挖得很深才能刨出。几个家丁拿着锄头铲子在地上狠命地挖着,把一片沃土整得千疮百孔。刨出来的根也就随便乱扔着,和芍药花叶堆在一起。恐怕对于芍药花来说,除了这样却也没多少机会能够见到深埋在土里的花根。
“住手!你们……你们……咳咳……在干什么?”一位穿着鹅黄色对开花襟衫的女子在两个身着淡蓝色裙装的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花园。
“夫人,您……您怎么来了?老爷有吩咐,夫人大病初愈,受不得风寒的。”在一旁当监工的郑平看到那位黄装女子,大惊失色,连忙迎上去。
“老爷呢?我要见老爷。”夫人还有点气喘,身边的丫鬟连忙轻抚她的背顺气。
“小的这让人去请老爷过来,夫人要不要先到内屋去歇歇?”
“叫他们快给我停手。”夫人的脸因为着急的赶路有点红,又因为心急而气喘。
“是是是,你们听到了吗,夫人让你们住手。”郑平一边应着,一边连连挥手让花园里的家丁赶快停下来。
家丁们倒是停手了,但整片芍药园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的芍药花已经被连根拔起,剩下的也是被铲断了茎,剩下一节节枝干插在土中,无言独立。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夫人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丫鬟又连忙拍她的背顺气。
“夫人。”郑瑞接到家丁的急报连忙赶了过来,看到夫人满脸通红,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夫人泪眼盈盈。
“夫人,是这样的,这暮春将过,想来这芍药花也开不了多久,趁这次机会换了,待到夫人五月的生日,锦葵花也就差不多开了。不知夫人可喜欢?”
“可是,这些芍药花开得好好的,就这般……”
“夫人本不用来的,是下人们的手粗了点,吓到夫人了。”郑瑞扶着夫人转身离开,一旁的郑平又连忙指挥家丁挥锄扬铲的,整得不亦乐乎。
忽然,一个家丁似乎挖到了什么了,又深刨了几下,弄出来了一个卷着得草席,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具已经半腐烂了的尸体!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花园里,花园里,那个,有一具尸……尸体!”郑平跌跌撞撞地奔向还没走远的老爷和夫人。
郑瑞感到手中夫人的手一抖,但马上又镇静下来。“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这个园子久未有人居住,或许是先前留下来的,搬走就是了,再通知一下清州府的人过来验验。”郑瑞这回倒是很平静地说。
“可是,可是,那个,那个尸体,却是,江……江离姑娘。”
“什么?”郑瑞猛然一震。
“那个尸体,是,就是,去年,老爷夫人回乡省亲时,来拜访过老爷夫人的,江离姑娘。”
郑瑞只感觉身边传来一声轻呼,夫人的整个身子忽地软了下去。


[此贴被SONGZY于2007-2-3 16:51:2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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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Re:【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3日16点42分


二、前尘事

“下官清州府尹陈意儒拜见郑大人。”陈意儒想过很多种与郑瑞见面的方式,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般。清州府在行政上隶属福州府管辖,虽说郑瑞要到五月才走马上任,但终究是陈意儒的长官,这必要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陈大人客气了。”郑瑞也连忙作揖,毕竟还是在清州的地方上,陈意儒也是清州的父母官。
“郑大人初来清州,下官却没能亲自迎接,还请郑大人恕罪。”
“陈大人哪里话。陈大人一心为民,在清州是有口皆碑。郑某怎么能因为乔迁这点小事而打扰大人公事。”
“郑大人客气了。”陈意儒又是一揖,“郑大人,可否引领下官去现场看看?”


发现尸体的花园已被清州府的衙役隔开,当时在场的家丁也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等候传问。裹着尸体的草席放在另一边,已有仵作在验尸。现场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郑瑞不禁对坊间流传着的陈意儒办案的传说有了新的看法。
市井里传说,陈大人甫一上任时,便将县衙中堆积的案件卷宗全部搬出,堆在大堂,只用了半个月,便将其全部论断完毕,其中还有不少疑案悬案,全部都整出了线索,能抓到人的立刻传唤到堂,当堂断案,人人信服;关键证人不在或是嫌犯逃逸的,即发出通缉,相邻各个州府都收到通缉榜文。更绝的有个案发于五十余年前的悬案却也被他找出了破绽,最终还了原来的嫌犯赵家一女子的清白。而在那之后的一个半月,总有官府快马来往于清州和其他州府之间,陆续有嫌犯被送回伏法。将近半年后所有的案子都有了了结,而陈意儒断案如神、执法如山的严名也传扬开去。
郑瑞所见正是如此,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禀两位大人,仵作验尸已毕,请两位大人移步。”一名衙役上前禀告。
“郑大人请。”陈意儒一摆手。
郑瑞走上前几步,却看见那尸体早已腐烂得不成人样,但还能从脸部看得出原本是一位很清秀的女子。女子身上的衣物已经碎了部分,露出的腐肉中有白色的蛆在缓缓蠕动。郑瑞只感到一阵恶心,连忙用长袖掩住口鼻,也想阻隔掉混着一股霉味的尸臭。
“可有什么发现?”陈意儒问立在一旁的仵作。
“禀两位大人,这位女子按现今情形来判断,却是死了一年半有余。但因尸体腐化严重,还不能断定死亡的确切原因。只是依现场判断,似乎此地不是第一次埋尸的地方。”
“何以见得?”
“大人请看。”仵作掀起尸体裙摆的一角,在尸身和草席的交接处,有许多褐黄色的土壤,与周围芍药园黑色的沃土格格不入。
陈意儒点了点头,又看着郑瑞。“不知郑大人可有何见解?郑大人可认得死者?”
“不错。这女子……还是可以认得出来。便是我老家邻居的女儿,名唤江离。”
“江离。”陈意儒又微微点头,“那她也是延平人氏。”


内堂上,郑瑞与陈意儒分宾主坐了,接着便传唤当时在场的家丁。当时大家都是在一起,倒也没问出什么特别。无非是老爷说要将满园的芍药换成锦葵花,大家便一起铲土,偏偏芍药花的根茎又特结实,土刨得深了些,却不料挖出了尸体。
对于尸体,所有家丁中倒只有郑平一人认得是当年郑家附近邻里的姑娘,唤作江离的。一年半前老爷和夫人回乡省亲,也随众来祝贺过。只是后来老爷即带着夫人到泉州赴任,便也没有了什么联系。更何况老家中也没有了什么本家的兄弟,除了前次曾祖百年回乡扫墓后,没再回去。至于这个江离姑娘为什么会这般出现在府中,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州府的师爷在一旁拿笔都记下了,各人也都画了押。
“不过……”郑瑞欲言又止。
“郑大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陈意儒问道。
“当时在场的家丁都在这里,但是还少了一人。”
“不知是何人?”
“这个园子的花娘,莳夫人。”
陈意儒在听到莳夫人的名字时隐约一愣,但情绪却没有任何起伏。“不知这位夫人现在何处?”
“小女子宋莳参见陈大人。”说话间,一个身影姗姗来到前堂,盈盈一拜。鬓边的芍药花微微颤动,似乎要滴下水来。
“夫人免礼。”陈意儒道,“不知夫人刚才在何处?”
“禀大人,早间小女子到城东宋家花房验收花种,刚才才回园子,却不想发生了这等事,料到大人一定会传小女子问话,连忙赶来。”又是一拜。
“夫人不必多礼。本官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罢了。夫人在郑家花园,已有多久?”
“禀大人,三月前小女子才来到郑家。蒙郑夫人赏识,打理花园。”
“哦,郑大人在三天前才搬来,你却已在郑家新园打理了三个月。”
“蒙侯管家推荐,听闻郑夫人喜欢芍药花,而小女子在此花的打理上还差强人意,便在郑大人搬来之前先行整理。”
“嗯,那你在这三个月中可在花园中发现什么异常?”
“回大人的话,这片园子原来便已种植了大量的芍药花,小女子日常修剪一下花枝,偶尔也翻翻土,浇些肥料。至于,花下埋了什么,恕小女子实在不知。而其他异常,小女子却也没见到。”
陈意儒看了眼站在郑瑞身边的管家侯严,管家连忙躬身道:“大人,在我们买下这座园子时确实花圃中已种满了芍药,我家夫人也喜欢,又听说白云山芍园莳夫人芍药花艺天下无双,便请来帮忙打理。”
“原来如此。”陈意儒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埋尸之处极深,若是日常的翻土,倒是不会翻出。”
“大人,可否听小女子一言?”
“夫人请讲。”
“大人,整枝芍药花中,唯有花根部是最弱的。只要有一点损伤,整株芍药便要枯死。哪怕勉强成活,却也再不会有花期,甚至连叶子也会凋零。这对于任何花都是一样的,只是芍药尤甚。无事动土伤根,是莳花大忌。”
“夫人的意思是,若尸体是不久前埋下的,那么埋尸处附近的芍药花必然会受到损伤,夫人不会不知。”
“正是。虽说现今芍药园已毁,但之前满园芍药盛开的景象也是老爷夫人都见过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一句话便将自己的最大嫌疑洗得干干净净。”陈意儒不由得轻笑道,“夫人的意思是,这尸体早在满园芍药种下前便已埋下?而能做到这点的,只能是园子的前主人,是么?”
“请大人明断。”
“本官也正有此意。将传此园的前主人回来问话。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此时宋莳正好抬起头来,与陈意儒四目相对,没有任何宣照,目光又再错开去。


一天也就这么过了,待清州府的衙役将尸体搬回衙门,又清扫了郑府的花圃,大家也就各归各位,相安无话。
郑瑞坐在书桌边,看着缓缓燃着的灯花,慢慢整个人瘫到椅子上。江离。真的是她。多少年没见了,却没想到是这般。
怎么会是这样?郑瑞想到脑子乱成一团,却也依然整不出个头绪。隐约感觉这一切都是有一根线细细地穿过,却不知道还有多少遗失的碎片。或许,答案就在那个花圃里。脑海中渐渐浮起花娘莳夫人的容颜,那是一个略有姿色的女子,也在今天才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细细的柳叶眉,一对水汪汪的黑瞳,芍药色的红唇,一丛密密的青丝在后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一支银色的发钗斜斜地插住,在左鬓边还有一朵浅色的芍药花,不知是真花还是绢花,隐约带着一股淡淡的露气。
从现今所有掌握的线索来看,只有平日都在花圃出没的莳夫人嫌疑最大,可是,今天听陈意儒和她的对话,却隐约觉得陈大人根本就没有往怀疑她的路子上想。这是为什么?莫非陈大人也想着有最大嫌疑的人不会是真凶么?
一年半,江离在一年半前就死了啊。那时候,那是在我和兰儿回乡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尸体会埋在距延平几百里的清州?偏偏还是……
郑瑞又开始感到一阵寒意。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绝对不会。除非……


一日复着一日,就这样过了。间或清州府里也派人来知会郑瑞,那家园子的前主人还没有找到。甚至陈意儒翻阅了福州府辖区官员任派的记录,却偏偏查不到园子前主人的记录。恰巧在清州辖区又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寺庙血案,这件事儿就先搁置了下来。
郑家的人在总管侯严的训导下倒也安分,坊间原有的流言没几日也渐渐消散。这日,郑瑞信步又走到花园,园中的土已经翻过一遍,锦葵花的花苗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思栽种下去,可以预想当花全部开放的时候该是一番多么壮丽的景色。想到这里,郑瑞不由得微微点头。
不远的花房边,莳夫人在跟几个帮工说着什么,另外几个帮工还在栽种着花苗,或是浇水,或是施肥。忽然,一个小巧的身影从郑瑞眼前晃过,待郑瑞正要仔细看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但郑瑞心中又有某一根细细的心弦被轻轻地拨动。


“春风哥哥,不要读书了,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小女孩青丝飞扬,笑靥如花。
“江离,不要闹了。今天要把这四篇背完,要不爹爹会骂的。”小男孩很认真地说。
“哼。”小女孩撇了撇嘴,却趁小男孩又坐回树下读书的时候猛地把他的书抽走,一闪身,从男孩眼前晃过。
“江离,你快回来,回来!”
“偏不。”
“你……”男孩连忙起身去追,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融入夕阳的余晖中去。


“莳夫人,夫人说,房间要换些吊兰挂挂,来问莳夫人准备好了么?”
郑平的声音将郑瑞唤回现实,不远处,莳夫人正在让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到花房将一盆细叶旺盛的金边吊兰取出,正待递到郑平手中,却听见郑平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那个小丫鬟却也被郑平吓到了,手一松,整盆吊兰砸到地上,上好的紫砂花盆霎时摔成几块。那个丫鬟似乎看到自己闯祸了,发出“呀”的一声,连忙跑到莳夫人背后躲了起来。也正在此时,郑瑞却也看到了他从没有想看到的画面:那个小丫鬟长着一张和江离一样的脸。十二岁的江离,一模一样。
那张脸郑瑞永远不会忘记,是那样可爱、天真,又带着一丝小小的狡猾。那脸蛋、那眼睛、那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也一下明白了郑平会尖叫的原因。郑平是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家奴,自然也见到过小时候的江离。更何况不日前才看到江离的尸体,如今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长得跟江离一样的女孩子。郑瑞想如果当时是他跟那个小丫鬟面对面,虽说也许不会像郑平这般大失仪态,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
“鬼……鬼……”郑平语无伦次,想跑,却又连连踩到自己的脚,一路跌跌撞撞,向郑瑞的方向跑来。
“像什么样子。”郑瑞一声怒喝,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大概是看到了主人,郑平稍微平静了点,但满脸依然是说不出的惊恐。
“老爷。”莳夫人牵着那个小丫鬟的手也走了过来。
“这都是怎么回事?”
“老……老爷……她……那个……”郑平还是咄咄嗦嗦的,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郑瑞冷冷扫了一眼莳夫人,对方却没有什么异样。“这是怎么回事。这女孩是谁?”
“回老爷,”莳夫人道,“这个女孩是原来在芍园的帮工。这次随花铺送花种一起来的。正巧这里也缺个人手,我就自作主张将她留下来了。”
“哦。”郑瑞好歹也要摆出个大家的主人风范,“若是这般,倒也无妨。抽时间跟侯总管说声,要支使的银子就到账房开好了。”那个小女孩却依然像做错了事儿一样,还紧紧地抓着莳夫人的衣裳,低着头,躲在身后不敢应答,一看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谢老爷。只是这个孩子还太小,只是来这儿顺便帮帮忙,若要说到支领工钱,还是不要得好。”
“哦,那也无妨。”郑瑞又低头看着那个小女孩,和蔼地说道,“小姑娘别怕,打碎花盆什么的,没什么事的。”
那个女孩似乎听懂了郑瑞的话,抬起头,那跟小时候的江离一样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郑瑞,张了张嘴,发出“呀呀”的声音,却没有说出什么。
“老爷,这丫头从小就哑了,也就特别可怜些。也就这么几天她寄在这儿,待花铺的人走时就将她接回芍园。”莳夫人道,语气中带着怜惜。
“无妨,无妨。”郑瑞摆了摆手,转身再看看郑平,大约七魂也回来了几魂,又是一番训诫,便带着他离开。


“老爷。”走回书房前的回廊,郑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怎么?”
“老爷不觉得……”郑平欲言又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
“是有点像,但那么多年了,你还能记得清楚么?”郑瑞淡淡地回了一句,抬步便要迈向书房。
“可是老爷,”郑平急急拦在他面前,“我不会记错的。她们真的是……一模一样!连左眼下的那个泪痣都是一样的。我不会看错。”
郑瑞轻哼了一声,停住步子,道:“郑平,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办事什么的也都还好,可为什么这件事你却偏偏这般在意?”
“老爷,我……我……”郑平咕哝了几声,终究没再说出话。
郑瑞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郑平,也没再说什么,迈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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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Re:【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3日16点43分


经本人细心推理小心求证:目前原创推理界正在大刮复古风~

要死……没看到那红字……

偶,偶认罪,偶伏法……

[此贴被迷案纪实于2007-2-3 16:45:35修改过]






让我大声地说:我想要看本格推理小说!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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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3日16点45分


三、微澜起

隔日清晨,清州府尹陈意儒来访。
“陈大人。”寒暄过后,郑瑞便直切主题,“不知此园的前主人可有消息。”
“下官不才,确是没有半点消息。”陈意儒的脸色有些疲倦,却没有半点失落的神色。
“原来如此。恐怕这也要成为一个疑案了。”郑瑞喃喃道,“可是,陈大人,到目前仍没有人可以怀疑么?哪怕是……”
郑瑞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却马上被陈意儒打断。“正是。目前所有的人都没有很明显的作案动机。下官前段时间也到江离姑娘的家乡延平实地问了些,江离姑娘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只是,她的这个哥哥偏偏又有赌博的恶习,欠了一堆债务,原先还有他妹妹有事绣些东西拿到街市上换些钱补贴家用,但自从江离姑娘失踪后没了生活来源,又被人逼债。听说跑到蜀中去避避风头了;而她的嫂嫂早就因为不满夫家的恶习回娘家了,一时倒也联系不上。下官也已向江城府发了通缉的榜文,若有消息,便会来知会大人。”
郑瑞没再说话,两眼直直地看着桌上的茶盏。倒是陈意儒又说道:“若大人不介意,下官想再到原来埋尸的花园看看。”
“请随我来。”
“不打扰郑大人了。”
“请便。”


吟花园没有了妖娆的芍药,却依然不减满园的风华。橘红色的锦葵花已经有了花苞,只待着在五月盛开,想来那也将是一片灿烂的颜色。陈意儒在侯总管的带领下来到了园中的花房,花娘莳夫人正在指挥着几位家丁搬着花盆,将盆花排成意想的形状,却没有发现陈意儒早在一边看了多时。
“打扰夫人了。”陈意儒支开管家侯严,待莳夫人手头上稍微得空,便上前寒暄道。
“陈大人,有失远迎。”莳夫人也是微微一欠身。
“夫人客气。”
“陈大人远道而来不是只想赏花吧,不知有何贵干?”
“夫人明鉴。陈某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夫人。”
“陈大人请讲。”
“夫人请。”陈意儒将莳夫人引到园中的一处石桌,待两人坐定,又道,“日前与夫人在堂上见面时,夫人曾说,若要案件有进展,此园前任主人倒是一个关键,不知夫人可是此意?”
“不错。”
“夫人可曾想过,若是此园前任主人迟迟未现身,那么夫人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莳夫人抿嘴一笑:“难不成陈大人找不到疑犯便要将小女子拿去顶罪么?这可与陈大人一贯的风格不符呢。”
“夫人说笑了。不过夫人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错。”莳夫人正色道,“若要说嫌疑,谁倒都没有小女子更能让人怀疑。小女子这三个月来几乎时时都在这芍药园中打理,这园中出了什么状况,若说小女子不知道,实在也是说不过去。不过小女子倒也有最好的洗刷嫌疑的方法。日前陈大人也说,埋尸的地方极深,若是正常的莳花培土,却也不可能翻到,这是其一;其二,那位姑娘死时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那园子里的芍药大概刚种下,而这也是前任园主还在的时候,若真要说小女子与之有什么关联,恐怕也只能问说小女子当年是不是也在这园子里呆过了。不是么?”莳夫人说完,朝着陈意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陈意儒轻轻摇了摇头,轻笑道道,“夫人真是伶牙俐齿,陈某简直无话可说。”
“陈大人可曾去过探访那位姑娘的家中?”莳夫人又问。
“不错。陈某当日答应郑大人调查园子前主人的下落,中途倒也得空亲自到江离姑娘的旧宅延平的一个小村落去看了。只是江姑娘家道中落,唯一的哥哥也因为妹妹在一年半前失踪后避赌债而逃逸了,嫂子回娘家避祸。真是个没头脑的案子呢。”
“江离,原来那个姑娘叫江离。”莳夫人轻轻默念着这个名字。
“夫人可想起了什么?”
“没有,只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罢了。”莳夫人又是轻轻一笑,“陈大人可知道,芍药的别名,也叫将离呢。”
“陈大人,不好了。”正说着,管家侯严匆匆赶来打断,“府中一位厨娘,在书房前的池塘失足落水,却,死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书房前,郑瑞的脸色很难看,一直碎碎念着。连日来的事让他操尽了心,可前件事未了,这边又出事了。
“禀大人,厨娘钱氏应为溺水而死。只是尸体一时没有被发现,大概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之久。在头上似乎有浅浅的伤口,但像是死后所致。”清州府的衙役简简单单经验过尸体,另外两名衙役用一方白布将死者盖上。
“只是这样么?”陈意儒轻轻回了句。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假山上那个小小的凉亭下一块突起的山石隐约有暗红色的血迹。
“侯总管,这厨娘是什么来路?”
“回大人的话,这厨娘钱氏是半月前自荐到我们宅子的,正巧我们这儿也却人手,便留了下她。手脚什么都还麻利。”
“是谁最先发现的人?”
“是这个丫鬟。”侯管家推出一个受了惊吓的小丫鬟。
“是你么?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回……回大人。我……”那个丫鬟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今日清晨我,我来老爷书房,为老爷准备,备茶,却发现水塘中,有一个人。”
“那你还有没有看到有别的人,在附近出现过?”陈意儒又问,语气缓和了很多。
“没有,我……没有注意。我一走近,就看到是一个人整个泡在水里,就连忙喊人了。”丫鬟有点平静下来。
陈意儒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接着呢?”
“接着,其他的人就来了。侯总管立刻让人把她从池子里拉了出来,却已经没有气了,就通知老爷,报官。”
陈意儒没再说话,池塘底长期堆积满了淤泥,刚才家丁下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把它踩得七零八落,整个水塘被搅得满池浑水。陈意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不知昨日晚郑大人可在书房?”
“不错。”郑瑞答道,“每日我几乎都在书房,阅史读经,摘抄些文章。”
“那大人回房歇息的时候却也没看到什么异常么?”
“没有。”
“大人几时回房?”
“子时。”郑瑞的声音渐渐有些不耐烦,但碍于陈意儒是清州府尹的身份也不好发作。
陈意儒停顿了一会,却没再继续追问。池塘中的水渐渐平息下来,可以看清池底被践踏得凌乱的脚印。
“不知府上厨房的人平常都住在哪里?”陈意儒忽然转头看着侯严总管。
“这……”侯总管看了看郑瑞,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府上下人们除了几个近身侍候夫人的丫鬟,剩下的都住在北厢。”
“那这厨娘钱氏也是如此了?”
“正是。”
“那么她又怎么会来到南厢书房这边?难不成府中的厨娘丫鬟没事倒是可以随意乱串的?”陈意儒似无意地说道,眼光缓缓扫过一干人。
“这……”侯总管脸色难看地看了看郑瑞,却发现郑瑞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陈意儒没再问话,只是缓缓地沿着水塘中的石板路走向书房,眼光却在池塘中搜寻着什么。突然,陈意儒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撸起袖子,从水塘中拾起了一只女子的金钗。
“夫人,你怎么来了?”郑瑞忽然看到自家夫人正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向书房走来。
“老爷。”夫人的嗓音还有点沙哑,似乎是上次的风寒状况还没有痊愈。
“夫人,这儿,你还是回去吧。”郑瑞看了看一旁被白布盖上的尸体,想拦住夫人。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几日府上连连出事,总是记挂着。”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勉强说完了。
“郑夫人,下官是清州府尹陈意儒。一个问题想问夫人。”陈意儒走上前一步,毫不理会郑瑞郁结的目光。
“陈大人请讲。”
“夫人可认得此物。”陈意儒手上那只金钗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这……”郑夫人的眼神忽然有些散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夫人认得?”陈意儒步步紧逼。
“我……”夫人的眼神开始慌乱,几乎答不上话来。
“陈大人。”郑瑞看不下去了,“内子身体虚弱,需要回房休息。失陪了。”
“郑大人,尊夫人似乎还没有表态呢。”陈意儒也丝毫不让步。
“陈大人,你在认定是内子犯的案么?内子自小身体虚弱,就算是她要想将一个厨娘推入水塘,倒也没这个力气。”
“郑大人似乎已经认定厨娘钱氏是被人推入水塘的?”陈意儒眯起双眼。
“你……岂有此理。”郑瑞一时被呛住。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陈意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瑞,便低下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金钗,半响没再说一个字。他慢慢转动着那只金钗,那只金钗很简单,便像平民家女子所用的一般,一端是尖锐的直钗,另一段是结成相思扣般的雕纹。只是在相思扣的下端,隐约用某种尖锐的细针刻着一个“兰”字——那只钗上有些污迹,使得“兰”字越发明显。这是一个女子的事物应当无疑。只是……陈意儒抬起头,却看见郑夫人的目光也直直地停留在这只发钗上,久久没能离开。
陈意儒微微一笑,心中隐约有了办法。目光顺着人群往后,却看见一个小女孩躲在回廊的后面偷偷地向这边张望,又是微微一笑,对郑瑞道:“郑大人,可否传几位家中下人至厅堂,下官还有些问题想问。”
“陈大人想问什么人。”郑瑞的语气有点生硬。
陈意儒却当作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续道,“除了几位当时在花圃劳作的家丁,我还想传贵府的花娘宋氏。若是郑夫人愿意,也请移步。”走了几步,又转身对身边的一名衙役道:“传清州府于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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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 【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3日16点46分


四、坠金钗

郑府大堂,郑瑞坐在主位上,一边关切地看着身边一直咳嗽不止的夫人,心中无比懊恼,但碍于陈意儒的颜面,却还是不好发作。
陈意儒却仿若无事一般,坐在左首的上位,闲闲地品茶。
“禀两位大人,清州府于仵作到。”
“请于仵作先仔细为那位失足落水的女子验尸。”陈意儒方才放下茶盏,又对着郑瑞道,“郑大人,对于这几日来贵府所发生的案子,下官倒想有个了结。”
“了结?”郑瑞不置可否。
“正是。”陈意儒站起身,“这两件案子看似没有牵连,但却密不可分。破其一,自然也就破其二。”
“愿闻其详。”
“下官想先问夫人。”
“陈大人请问。”郑夫人看了眼郑瑞,低声道。
“夫人闺名。”
郑夫人轻轻吸了口气,道:“薛兰。”
“那夫人可认识这支发钗?”陈意儒将发钗上刻着“兰”字的一面对着郑夫人,仔细看着郑夫人的神色变化。
“不错,这发钗似乎是我年少之物,只是……早已遗失多时。”
“夫人凭何认定?”
“凡我的饰物,倒都有刻着这个‘兰’字。”夫人的声音很低,但郑瑞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夫人最后一次看到这只钗是在什么时候?”
“这……”
“夫人的钗饰早已遗失多时,那么夫人也不知道这为什么会在书房前的池塘中拾到了?”
“正是。”
“这只钗是在书房前水塘中拾到的,而就在这个水塘中厨娘钱氏却蹊跷地淹死。可是看这只钗,保养得确实也不尽人意,不像是从妆匣中取出。可是若说在水中浸泡过许久,在刻字的地方,本最容易留下印记,可是这支钗却也没有青苔附着的痕迹,只有黑色的污迹。本官对这只钗饰曾经呆过的地方相当好奇。”
“这只是一支钗而已,我夫人早先遗失,若是哪个丫鬟起了贪意,随手藏了起来,也未不可知。”郑瑞替夫人解围。
“郑大人所言甚是。若是哪个丫鬟拣到,忽然起了贪意,藏起来,却也合情合理。但是尊夫人所有的钗饰却都有自己独特的印记,若是一个不慎被他人发现,举报出来,根据大宋律例,偷盗主人财物者,最高可判充军之罪。试想哪个丫鬟只为了一支钗饰却愿意以身试法?最好的办法无非是先将上面的字磨了,再找家金店悄悄地融了,或是另做新钗,或是卖了换银子;只有将原物留在身边,既不能戴,又不能露出来是最说不通的。”
“陈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郑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非这只钗有特殊的涵义,才会让那个人会一直冒着风险保管到现在。”陈意儒缓缓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谁?”
“厨娘钱氏。”
“钱氏只是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厨房女佣,这支钗她又从何而来?”郑瑞猛地一拍桌子,“荒唐。”
“是,这只钗就是钱氏拼死也保护的秘密。她本想凭这个秘密得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可惜,这不但不是她的砝码,反而是她的催命符。”
郑瑞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看着陈意儒,陈意儒却也不以为意。
“郑大人,下官一直好奇为什么一位府上的厨娘会在半夜造访大人的书房呢?”
郑瑞依然没有答话。
“而大人所说的昨夜子时才从书房回房,却可有人可以证明么?”
陈意儒慢慢地走到郑瑞面前,郑瑞半天才压低着声音说道:“陈大人,你在怀疑本官。”
“正是。其实一直有最大的嫌疑的人不是花娘宋氏,而是大人您。我一直在想,当时是大人坚持要将原来园子的芍药花全部换成锦葵花,若不是这个契机,深埋在土里的尸体却也没有这么容易被翻出来。猛一想,没有人会自己埋了尸体又让别人挖出来,把所有矛头指向自己;但是若真有人这么做,却恰恰能将自己从一堆烦绪中轻巧地脱身。”陈意儒看着郑瑞,后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翻出尸体也是一个契机,因为有人就会忍不住现身。而这个人就是那个掌握着秘密的人。而再之后,确定了谁才是要找的人,那么除去她却也方便了很多。比如,一个浅浅的水塘。”陈意儒看着郑瑞,“不知下官的推断,郑大人可满意?”
“哼,胡言乱语。”郑瑞不屑一顾。
“那郑大人认为呢?”
郑瑞沉默了许久,才道,“昨夜厨娘钱氏确实来过本官书房。”
“然后呢?”陈意儒等着后续。
“她说她拾到了一根钗饰,问本官可是夫人的物品。”
“可是这支发钗?”陈意儒将手中金钗递上。
“不错。本官当时也看到了钗上的‘兰’字,那是内子特有的记号。但是钱氏却说这支钗饰是她从一名丫鬟那儿找到的,又说府中有许多丫鬟手脚不干净,常常偷夫人的钗饰拿到街市上卖。”
“那钱氏可有说是谁?”
“本官也问了,还问她可否有证据,只是她也支支吾吾,似不肯说的样子。本官生平最恨在人后非议他人是非的小人,见她不肯说,也不肯勉强。本想把她打发走,却见她死赖活赖欲语还休的样子,也不愿多费时间理她,便自顾回房了。至于后来钱氏为什么会淹死在书房门前的池塘,大概是夜深,她也不熟悉这附近的路途所致。”
“郑大人记清楚了?”
“不错。但这确实与案子也没任何关系。”
正在此时,衙役来报仵作验尸已毕,有事将呈上。
“禀两位大人,卑职验尸已毕。”
“于仵作可有何发现?”陈意儒道。
“禀大人,死者是因溺水而死,但在她溺水之前,头部却也遭过重创。”
“遭过重创?”
“回大人的话。死者头上有两处伤口,在后脑的一处较浅,在鬓角边的一处较深。而在死者落水的假山上留有血迹,死者鬓角的伤口上也残余假山的灰质。死者的膝部也有擦伤,只是不大明显罢了。”
“这么说死者曾在假山边摔倒,却不慎碰到了山石,昏厥后落水淹死。”
“正是。但死者后脑的伤口却似钝器击打所为。”
“那么就是说死者生前曾遭人追杀,头部被重击后仍拼命想逃,却不慎在池塘的石板边摔倒,鬓角碰到突起的山石,昏厥后落入池塘溺死。”
“正是。”
陈意儒若有所思地看着郑瑞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不知郑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郑瑞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陈意儒也不以为意,又对着仵作道:“将江离姑娘的验尸结果也跟郑大人复述一遍。”
“是。禀郑大人,江离姑娘是因胸口多次插入某样长五寸左右的锐器失血过多,又因胸口被重压,窒息而死。在江离姑娘左胸发现了若干锐器遗留下的孔洞,残存的肺部中也有一些土灰。推断江离姑娘是因为被锐器多次扎中后,凶手估计她已死亡而将其埋葬,最后活埋窒息而死。”
一边的郑夫人薛氏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瞬间也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什么。郑瑞还是沉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似乎对一切无动于衷。
陈意儒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对夫妇,他等着,因为总会有人没有办法坚持,所以不需要更多的暗示。
沉默了良久,郑瑞终于缓缓说道:“不错,她们都是我杀的。”
“不……”郑夫人薛氏已泪流满面,却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郑大人可想清楚了?”陈意儒看着郑瑞,郑瑞却在逃避他的目光。
“钱氏确实是我推入了池塘,只因她想用那只钗来要挟我。而当年,我正是用这支钗,杀死了江离。”
“用一支钗杀死一个人,似乎是我等妇人所为。老爷,七尺男儿,需要这么做么?”轻轻地,花娘宋莳的话语在一边响起,温柔间却带着一丝寒意。
“夫人所言甚是。”陈意儒接到,“不知郑夫人以为?”
宋莳与陈意儒不约而同地看向薛氏,薛氏欲言,不想再次被郑瑞打断:“当时因为我与江离发生了一些争执,一时兴起,便用这支钗杀了她。至于其他,也没什么多想。”郑瑞似乎见到已成定局,却也坦然了许多。
“那么,钱氏却又是怎么知道是郑大人杀了人,所以要用杀人凶器来要挟郑大人?”陈意儒步步紧逼。
郑瑞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只怕,厨娘钱氏,便是江离姑娘那个所谓回了娘家的嫂子。”宋莳柔柔的声音又响起。
“夫人凭何认定?”陈意儒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莳问道。
“小女子也只是推断。江离失踪后,她哥哥也因为躲赌债而避祸蜀中,嫂子不知所踪。举凡天下好赌的男子,待在外边输红了眼,没有不回家拿妻儿出气的。想来江离姑娘的哥哥也不会例外。只怕她嫂嫂钱氏不堪受虐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娘家是不敢回的,那么,也只有小姑子屋里可以避避风头。恐怕当日,江离的哥哥又是要到外边赌博,钱氏也怕他若是输了回来后一腔怒气会撒到自己身上,于是又像往常一般到小姑子屋里避祸,却不想见到了凶手正在埋小姑子的尸体。只是她担心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被凶手发现,只能被灭口,只有躲着大气不敢出一口。待到凶手埋尸后离开,才拾起那支凶器。她本想去报官,却正在此时油然而生了一个主意。”宋莳看着郑瑞,“凶手肯定没有想到他埋尸的时候已被人看见,更万万没想到最关键的凶器也遗落在了现场。而钱氏想的却是,若能用这支发钗要挟凶手,那么若凶手要保住自己的前程,自然要想办法满足她的要求,而她若能有一笔属于自己的钱,便能逃离那个赌鬼丈夫。她的脑海里只想到如何能逃开丈夫的魔掌,却没有想到要挟一个凶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毕竟杀过一个人的人,往往不在乎再杀第二个。”
“于是她拿着发钗来要挟我,却也被我杀了。”郑瑞惨淡淡的说道。
“郑大人,江离姑娘真的是你用发钗杀的么?”宋莳轻轻地问,“恐怕当年杀死江离姑娘的人,却是郑夫人吧。”
郑夫人此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勉强靠着椅背支撑着自己。听到宋莳的话,长长的睫毛也只是微微挑了挑。
“先不论夫人的体质有没有杀人埋尸的力气,且说若真的是夫人杀的人,那么为什么钱氏拿着钗来找的人是我而不是夫人?”郑瑞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因为钱氏看到的埋尸人,却不是杀人凶手。”宋莳的语气也依然淡淡的。
郑瑞正想拿起一杯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个停顿,而此时郑夫人薛氏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勉力站起道:“陈大人,薛氏身体不适,可否先回房歇息?若有事再行传唤。”她的眼睛低垂着,带着久病的气息。
“郑夫人请便。”陈意儒微微颔首。
“阿兰……”郑瑞想上前,却被薛氏的眼神所阻止。
“夫君还是先回陈大人的话要紧,阿兰不会有事的。夫君珍重。”一抬眼,是无尽的哀怨与婉转。
“薛氏先行告退。”又是盈盈一拜,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郑夫人才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退出了厅堂。


“小女子还有一点疑问。不知郑大人可否回答?”眼见郑夫人拐过了屋角,宋莳看着郑瑞问道。
“莳夫人请讲。”
“不知道江离姑娘当时与大人说了什么,引得大人起了杀机?”
“无非就是,她才是我的正妻之类的话。”郑瑞苦笑道,“当年我们两家曾指腹为婚,又是一起长大,甚至,我也说过,待高中状元之后一定会用八台大轿将她娶进门。可那都是年少时随便许下的诺言,没想到她却一直记得。直到……直到我和阿兰回乡祭祖的时候。”郑瑞的眼神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天晚上,她单独来找我。我才知道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娶她。可是却不想看到的是我携着新妇衣锦还乡。她说,她才是我的正妻,一直吵着要我认她,甚至还要去找阿兰说个明白。阿兰身子本来就娇弱,又经过一路车马颠簸,身子根本承受不起。江离一直跟阿兰拉拉扯扯,我本想将两人隔开,却不成。情急之下捡起阿兰被抓落的发钗,就这样……”郑瑞的手握着一挥,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郑大人,大宋律例,有官职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大人也应该明白,杀人,是死罪。”陈意儒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是郑某做下的,郑某也无意否认。”郑瑞很坦然的一笑,“只是郑某有一个请求,便是待郑某离去之后,能请陈大人亲自送拙荆返回湘江星城娘家,其余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拙荆自小身子不好,若是孤身在外,郑某终究放心不下。”
陈意儒没有说话,只有宋莳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恐怕,已经太迟了。”
“莳夫人的意思……”郑瑞猛然想起了什么,还未问出口,却见平常跟在夫人身边的丫鬟小燕跌跌撞撞地跑来,“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悬梁……悬梁自尽了……”
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上,郑瑞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许久,发出一声长叹:“天意、天意呢。阿兰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杀死一个人,哪能那么容易忘记?”宋莳轻声接道,“只怕当时江离姑娘在跟郑夫人拉拉扯扯的时候,却是郑夫人一时情急,从发髻中抽出发钗,将江离姑娘杀死的。”
“终究还是逃不出莳夫人法眼。”郑瑞点点头,有些凄惨地一笑。那笑容中隐约藏着什么,是不甘、不信、或者是一种完全放开后的解脱?没人能说得清楚,除了他自己。
“禀大人,人犯已带来,并已确认过尸首。正在前院等候召见。”一名衙役上来报到。
“怎么说?”陈意儒问。
“江长德已认定死者便是他离家多日的妻子钱氏。”
“知道了,下去吧。”陈意儒转头对郑瑞道,“日前在泸州边一处赌坊打探到了江离哥哥江长德的踪迹。他因为在赌桌上想赖帐而被报官,正好被泸州大牢收押。毕竟他也是延平人士,便被押解回泉州,正巧途径清州,便让他过来认人。”
“天意难违。”郑瑞只剩下苦笑,良久,他转头向宋莳道,“郑某还有一件与案情无关的小事一直想请教莳夫人。”
“郑大人请问。”宋莳颔首。
“早年曾闻越地莳花世家大当家宋桓种植芍药的本事天下无双,而日前所见莳夫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
“老爷谬赏,家父名讳桓。”
“哦,难怪。难怪。”郑瑞顿了顿又道,“久见夫人做妇人打扮,不知夫人夫家是……”
宋莳抿起嘴轻轻一笑,眼光若有意若无意地扫过端坐另一边的陈意儒,低声道:“小女子夫家,便是清州府尹,陈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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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 【偶人馆】芍园·红线错[完结] 07年02月03日16点48分


五、相思结

斜阳青草,可惜却是别离时。
“春风哥哥,你还会回来吗?”小江离站在男孩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复。
“会的,我当然会回来。”男孩身后是一辆马车,马车边几位大人也在告别,大家举手作揖,说些祝愿一路顺风的吉祥话。
“春风哥哥会回来娶江离,对不对?”
“嗯,等我种了状元,一定要用八抬大轿将我的江离娶回家。没事的啊,不会很久的。”男孩很有决心的说,“伯父说,再等十年,我就可以参加省试了,之后,就可以进京,然后就可以考状元了。”男孩一脸的酬躇满志。
“春风哥哥,给你的。”小江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从身后拿出那根在手心中握了很久的红线,小脸儿羞得通红。
“这个是什么啊?”
“娘说,”小江离将红线的一头绕上男孩的小指,又打了个结,“这般,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郑瑞,该启程了。”不远处,一名年长的男子叫道。
“春风哥哥,你的大名一点都不好听。”小江离噘了噘嘴,还想说什么,却也没吭声,只是待男孩转身时悄悄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春风哥哥,中了状元一定要回来娶江离哦,江离会一直一直等你的。”


清州府衙后院,芍园,夕阳斜照。
点点的金光在成片成片的芍药花上折射出万千光华,天边浮云游丝,眼前乱花盈盈。花海中有一道回廊通向其中的四角凉亭。凉亭内一方石桌,桌上一壶清茶。
“陈大人,这是用芍药花露精制的红豆糕,不知大人可满意?”莳夫人冷冷地道。
“有劳夫人。”清州府尹陈意儒一身家常便服,微微颔首,一脸正色。
“陈大人似乎不喜欢呢。”
“不知夫人又有何指教?”陈意儒依然正声道,但嘴角边已带了一丝笑意。
“哼。”宋莳噘过小嘴,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吃起红豆沙糕。
“夫人?”
“不在。”
“夫人。”
“说了不在了。”宋莳又拿回陈意儒面前的那壶清茶。
“夫人,意儒尚有一事请教。”
“陈大人言重了,请教实不敢当。”
陈意儒微微一笑,却发现这回连自己面前的一杯清茶也消失了。
“夫人,意儒对于本案还有一个疑问,”陈意儒道,“此案所以案发,全都是因为江离姑娘嫉妒薛氏,无意争执而引起。薛氏杀了人,郑瑞埋尸,却又不想被钱氏看见,拾了凶器想去威胁凶手,不想反倒被灭口。各人各怀鬼胎,结果反倒送了自己性命。”
“大人请明言。”
“虽说如此,但也是可怜了江离姑娘对他的一往情深。不知夫人怎么看?”陈意儒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一往情深,倒也说不上。”宋莳瞟了眼陈意儒,道。
“何以见得?”
“江离与他,只不过是年少时家中的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罢了。小孩子家在一起长大,没什么隔阂,自也不知道诺言之重。而后来,郑瑞外出求学,多年未归。而让江离等着的,却不是郑瑞,而是那个状元夫人的虚名。若是当年郑瑞应试不中,恐怕也没有了后面的许多事。可是偏偏十年后高中金榜,又得佳妻,一路风光无限回家省亲。江离见了,自然心中怨气难平,十年光阴换来的根本不是自己所要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这么容易放下。于是,江离便独身在夜晚跑去找郑瑞理论。郑瑞一定劝过她,可是她又要扯上薛氏。于是,”宋莳抿了口茶,“事情便再也没有了转机。” 她皱了皱眉,道,“这根红线,到底还是牵错了。”
“夫人高见。”陈意儒点点头。
“陈大人到底想问什么?”柳眉微皱。
“夫人说,钱氏因为不堪忍受夫君虐待才愤而离家出走,但不知夫人这番离家出走,却又是因为什么?为夫自问倒是没有‘虐待’过夫人。”陈意儒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莳。
“陈大人言重了,清州府下辖六县十二区,大人日理万机,却还要记挂小女子的去向,真是有劳大人挂念。”
“莳儿。”
“干嘛?”
“公事繁忙,为夫也是不得为之。”
“对啊,那你就‘公事繁忙’去呗,反正我有空爱到哪逛逛也不需劳烦陈大人惦念。”
“莳儿,你还是在生为夫的气。”
“不敢。”宋莳扬起头,却不去看陈意儒。
陈意儒发出一声轻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看着宋莳倔强的身影,终究没有说出来。“既然如此,为夫也不会勉强。这次案件还有一些记录尚需整理,为夫先回去了。”一声轻叹,却有无限的悲哀。陈意儒停留了一会,转身离开凉亭,道边的芍药在他身边擦过,妖艳的红色却透着无限凄凉。


“好,你走,哼。”猛回头,宋莳气鼓鼓地看着道边芍药花枝摇动,却已不复见陈意儒人影,不由得恨恨地低语道,“下次我要再离家,倒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跟你回来了。”
“夫人难道还要像上次那般,要陈某调动六百里急报,满洲满府的找人么?”不知什么时候,陈意儒却已回到宋莳身后,带着一丝笑意道。
“你……哼。”宋莳别过头,不再说话,可是心事已经无意流露,一张粉脸只能涨得通红,堪比最艳的芍药花。
“莳儿,难不成你会用花奴扮成江离年少时的模样吓唬人,我就不能让她扮成我的模样先行离开么?反正也只是在花丛里走走,你也看不真切。”陈意儒脸上一副诡计得逞的坏笑。
“这个死丫头,也来算计我了。”宋莳贝齿恨恨地咬着红唇,“看我明儿不把她拆了。”
“明儿的事明儿再说,莳儿,你说呢?”陈意儒浅浅一笑。
“听凭夫君。”宋莳也是低头一笑。
天边一片彩霞飘过,似乎满园的芍药也带上了一片朦胧的颜色。宋莳看着那满园芍药,轻轻叹了一声,“郑瑞的原名叫郑春风,将离又是芍药的别称。自古芍药殿春风,倒是芍药花逃不了的宿命呢。暮春将过,只怕这满园的芍药也要谢了。再灿烂的花朵,还是算不过天意。”又是幽幽的一叹,似乎想到了什么。
“红线姻缘,自有天定。只是人心,倒是连天都算不来的。”陈意儒安慰道,“所谓功名利禄,只是世人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而生死轮回,却也未尝能够改变,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他轻轻握住宋莳的手,宋莳心中微微一动,也没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晚霞开始散去,夕阳西沉,收去了最后一丝余晖,漫天的紫色开始渐渐涌上,晚风在芍园中那无尽的花海上吹过,带着迷人的芬芳。
红线姻缘,本有天定,只是又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从天命。何况,什么又是天命呢?只怕,心怨难平,终于一失足,而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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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ic_mage我是马甲
7 楼: Re:【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4日08点45分


亲爱的,【偶人馆】系列的《傀儡记》,似乎还是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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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gic_mage我是马甲
8 楼: Re:【偶人馆】芍园·红线错 07年02月04日09点07分


一边看一边回啦……

现在看到那美美的陈大人,还想着MM终于摆脱了魔障,主人公第一次不姓宋了,哈哈!后来发现莳夫人竟然姓宋,方知自己搞错了主角……想这二人,嘿嘿嘿嘿……

我得说,陈大人和莳夫人的关系,乃是全文最出色的悬念……一句类似评论令我耿耿多日,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对别人说了,哈哈!

另,夫妻耍花枪,不可动用公共资源呦!!

[此贴被magic_mage于2007-2-4 9:33:2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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