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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将军令》(人气:2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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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将军令》 09年09月06日23点10分


做人不太监,填坑当自强!

因为《将军令》的时间背景与《七种凶器》的其它篇有冲突所以重新写过,之前的不要了。
争取每星期更新7000~10000字,尽快写完这一篇。

目前没有情节计划,想到什么写什么,所以希望各位推友能对情节发展方面的多提建议,不止于此,人物、诡计,什么建议都可以,我尽量把大家的想法写进去。


第一章 入狱

乾隆四年腊月初五晨,天降大雪。

扬州府衙偏厅。

门廊外雪如鹅毛,厅中央有个大火盆,烈火熊熊带来些许暖意。大厅的两边做着的分别是扬州府辖下的江都、甘泉、仪征、兴化、宝应五县知县和高邮、泰州二州知州,连同知府衙门总捕头铁铮、副总捕头丁重一共九人一言不发正毕恭毕敬坐着等待知府闻圣训的训话。
居中正坐的闻圣训愁眉紧锁,半晌说道:“今日请各位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了。”

七人默认。

闻圣训沉声道:“区区两个飞贼半年来作案无数,百姓深为所累,举扬州一府之力竟然无法擒获,实在可恨。”顿了顿又说:“此次威胜大将军苏察多哈途经扬州,两名大胆飞贼竟以苏察多哈的将军令作赌,狂妄之极,倡狂之极。徜若苏将军在扬州遗失了将军令,各位的官就算做到头了,哼哼,以苏将军的个性,能否保得项上人头也未可知。”
五县二州的官员来时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到闻圣训的训话,心头的担扰不禁又加深了几层。厅中的火盆也减少不了身上的寒意。

就在半年前,两个飞贼相继出现在扬州附近,专捡富商大贾偷盗。这两人作案风格相近,都是在偷盗前投书事主家中写明几日内偷某物,若不是落款不同,别人几乎以为是一人所为。两名飞贼一个叫神经刀一个叫懒龙,这两人对乔装、开锁、飞檐走壁一样的出神入化,从没有人见过他(她)们的样子。扬州府衙以及各县的捕快曾多次设局欲捕获这两名大贼,俱都无功而返。
这两名飞贼不仅胆大包天,还有个特别的地方,就是两人似乎互不买帐,赌气似的互相比试,今天你偷了这家金佛,明天我必偷那家玉器;昨日你刚偷了县衙门,今日我必偷府衙。幸好,这两人虽胡闹,却总算没闹出人命来,而且偷的东西虽然大都价值连城,但被盗者个个富可敌国,所以半年来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却总算在闻圣训的刻意隐瞒下,没有惊动朝廷。
但是这一次,两个飞贼玩得太大了。

今天一早,就有人在扬州城门口发现一张大布告。布告是神经刀写的,写给懒龙看,说是半年来两人不分高下,这次以苏察多哈的将军令作赌一分高下,谁先盗得将军令谁就是赢家,时限是苏察多哈抵扬州后三日内。
捕头铁铮赶紧揭下告示,上报知府大人。此时外间对此事知道的人还不多,闻知府紧急召见治下几个县令商议,这几个县都曾被两名飞贼盗过。
几名县令已经在心里暗暗地问候两名飞贼的祖宗八代。这苏察多哈岂是好惹的?将军令更加碰不得。

苏察多哈号称大清第一猛将,十八岁就随军南征北战,勇猛无敌兼且精通兵法,二十多年来立下战功无数,是乾隆身边的武将中第一红人。

雍正四年,贵州苗人起兵,天地会暗中策应,苏察多哈以两万人大破叛军八万人。雍正大喜,封为威胜大将军。没几年,又钦赐一块金牌,上书“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九个字,许以凡叛臣逆党、盗贼刁民,甚至二品以下官员都可以先斩后奏。这就是“将军令”的由来。

苏察多哈这个人脾气火爆、心狠手辣却又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如果有人偷了将军令,如果将军令在扬州被盗,以苏察多哈的个性,众人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两名飞贼固然死不足惜,只怕连带了别人也要跟着掉脑袋。更倒霉的是极有可能飞贼逮不到,在坐的府县官员们要做替死鬼。

厅上一阵死寂,闻知府有点气恼:“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呃。。。。。。。”兴化县令郝友福试探着说:“属下有一幕僚,姓谈名子羽,此人精于察奸缉盗,本县好几桩奇案得破大半都由于他的功劳,未得闻大人允许,下官不敢擅自告拆他此事详情,不知。。。。。。”
“还不快到兴化县把他给叫过来。”
郝友福道:“下官已经把他带过来了,此刻正在厅外等候。”

门外进来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件旧棉袄、头带翻边棉帽,相貌清瘦、留一撮小胡子,此人神情懒散,向众位官员们拱拱手也不说话,想来正是郝友福所说的谈子羽。
郝友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谈子羽说了,问道:“谈先生,苏将军明日到扬州,在扬州将停留三日,而神经刀与白衣人的盗令期限也是三日,如何在三日内保证将军令的安全,你有何高见?”
谈子羽道:“飞贼既然这么有把握,说不定已经在苏察多哈身边安插了内线,苏察多哈不了解这两个飞贼的本事,一定会掉以轻心。我们应该想办法将将军令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闻知府苦笑道:“连知府衙门都被盗过,还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呢?”
谈子羽道:“瘦西湖中有一座楼叫二分明月楼,此楼四面与岸上最近处也要相距二十余丈,陆地与二分明月楼的唯一通道是一坐九曲木桥,我们拆除了这座木桥,再用鱼网重重叠叠围着楼在湖水中绕上五层,每层间隔一丈,每圈鱼网露出水面部分系一百只铜铃,如果有人企图由水路上楼一定会触动铜铃。
再于楼顶放满铁棘藜,其上同样蒙上鱼网,系以百只铜铃,令贼人无法从天空入手。
楼内令匠人制一上百斤的铁箱,将将军令锁入箱中,钥匙由知府大人亲自带出楼外。
在捕快中选三十名武功出众者,要互相熟识的,由铁捕头亲自率领,带足干粮,在知府大人离开明月楼后进驻楼中,三日内任何人不得离开明月楼,入楼前务必同时用热水洗澡同时互相确认是否本人,以防有人乔装改扮,洗完后立即同时入楼。
岸边沿楼四周,驻四百精兵,在楼内三十人确认无异常情况后,岸边精兵拆掉木桥。
岸边与楼内的人都分班轮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值班,岸边与楼内各备响箭为信,一有异常即点燃响箭,提醒大家戒备。然后封湖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二分明月楼方圆三里之内。”
闻知府点点头:“此计甚好,只是苏将军未必肯将将军令放在明月楼中。”
谈子羽道:“这也简单,听人说苏察多哈生性狂傲,必定不会将飞贼的事放在心上,我们只要假冒飞贼的名义写封信给苏察多哈,就说只要苏察多哈敢在扬州停上三日,并且敢将将军令放在明月楼三日,就算他大清第一猛将的名号不虚,否则只是欺世盗名之辈,狗熊一只,以苏察多哈的个性,一定会与飞贼卯上。到时候三天一过,我们固然平安,苏察多哈自认为赢了飞贼,也会趁兴而来,尽兴而去。”

闻知府皱起眉头:“欺瞒上司,其罪非小,就算是出于好意也是不行啊。”
郝友福笑道:“这个知府大人不必为难,也许那飞贼真的会写一封挑战信呢?”
闻圣训微笑:“如果那样当然再好不过。”

这一晚,威胜大将军苏察多哈的行辕到达安徽天长,宿在驿站。晚上戌时,果真有人送了一封信到苏察多哈所驻的驿站。护卫们将信传给大将军,苏察多哈阅信大怒,令人捕捉送信人时,那人早已遁去。
次日是腊月初六,苏察多哈冒雪赶到扬州府取出信件责问闻圣训。

闻圣训先是诉苦,极言飞贼的历害,又将苏察多哈的马屁一阵猛拍,花言巧语之下竟说得苏察多哈同意以将军令为诱饵诱捕飞贼。

当天上午,闻圣训与苏察多哈一齐来到二分明月楼。瘦西湖上机关布置已经妥当。瘦西湖以瘦为名,湖面本不大,但在漫天风雪中仿佛看不到边际似的。微风往还,雪花婆娑作舞,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南方究竟暖和,落花飞絮般的洁白雪瓣一落到湖面即刻销熔不见。
湖心的水中央伫立着一座两层的小楼,正是二分明月楼。原本通往小楼有座九曲木桥,已被捕快们拆掉。
丁重撑来一艘小舟,将苏察多哈和闻圣训二人载上二分明月楼,铁铮亲自带着三十名捕快自精神保满地守在楼中。上得二楼,正中有一张大石桌,桌上有一个铁箱,苏察多哈取出将军令,放入铁箱。那将军令约有手掌一般长,比成人手掌略窄,纯黄金打制,裹以黄布。
闻圣训锁好铁箱,苏察多哈人虽暴燥,脑子却不笨,他在大铁箱上又加上一把大锁,唯一的一把钥匙自已亲自保管。也就是说只有同时有苏察多哈和闻圣训两人的钥匙才能打开铁箱。

众捕快按前一日的计划,各自很快进入岗位。铁铮亲自带队留守二分明月楼,丁重负责指挥岸边的四百兵士。

一阵忙碌已至午时,闻圣训请苏察多哈到扬州富春酒楼用过午饭,又引苏察多哈到为他特地准备别墅。
这时大雪渐渐止了,银妆素裹中一座林园现于眼前。闻圣训在一旁介绍说,这是晋代谢安所居的别墅,名叫“醉晚园”。
苏察多哈皱眉道:“谢安是谁?”

闻圣训一愣:“谢安是东晋时期有名的宰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也只有他才能与大将军相提并论。”

苏察多哈大笑,极为满意。再向内走,进入正厅,中有一匾写着“折屐堂”。苏察多哈皱
眉道:“好好的屋子为何起这么个晦气的名字?”

闻圣训道:“将军大人,这‘折屐’二字不是晦气,实仍瑞兆,当年前秦符坚攻打东晋,两军对决于淝水,谢安运筹帏幄、掌控全局,以八万人破十倍之敌。前方谢石派人传来捷报,谢安正在与客人下棋。他看完捷报,便放在几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客人憋不住问他何事,谢安淡淡说道:‘小儿辈已破敌。’直到下完棋,客人告辞以后,谢安欣喜悦跃竟把木屐底上的屐齿都折断了。是以‘折屐’二字不但意指大胜,更指为将者进退得宜随心所欲。此事正与将军当年破敌异曲同工。”
其实,谢安到扬州是淝水之战之后的事,这园子也许确是谢安所住,但谢安折屐的典故却一定不会是在这里。

苏察多哈哼了一声:“东晋偏居一隅,虽偶有小胜不足挂齿,怎比得上我朝疆域万里、兵威雄极天下。哈哈哈哈,想这谢安老儿只不过是矮子中的将军而已。”
闻圣训擦一把冷汗,道:“将军所言极是,况且谢安纵然才能不俗,也仅是出谋划策,又怎及将军驰骋沙场文武双全呢?”
苏察多哈仰天大笑,这一记马屁拍得极是受用。闻圣训见苏察多哈心情大好,当下命人呈上所备礼物,一时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闻圣训陪同苏察多哈赏玩,一一解说此般何物,得来如何艰辛,那边又是何物得来又如何不易。
正观赏间,忽听头顶有人嗤笑道:“闻老头,你行贿拍马,也不拿点好玩意,尽拿这些二三等的来糊弄人,大爷我都懒得偷。”
抬头望去,只见屋梁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人,这人二十来岁,白衣醒目,容貌俊逸,有一股玩世不恭的神气。苏察多哈分明记得方才抬头大笑时没见着梁上有人,若是刚刚由屋外从这多人的头顶窜进、站上屋梁,这轻功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闻圣训大叫:“胡说八道,你是何人?胆敢捋苏将军虎须?”
那白衣人捧着肚子大笑道:“苏察多哈也算老虎吗?哈哈哈,笑死我了,跟我一样算只猫罢了,不过爷爷我是大懒猫,苏察多哈是任人摆布的大笨猫。”
苏察多哈何曾受过这等讥笑?大怒道:“叶旋风、崔城云,拿下此贼,生死不论。”身后有两人齐声应道:“喳”蓝影一闪,叶旋风、崔城云两人已分左右向白衣人扑去。
苏察多哈手下有风云雷电四大副将,这叶旋风、崔城云师出峨嵋,轻功尤为出众。二人身在半空,拨剑便刺向白衣人,有了苏察多哈的命令,下手毫不容情。
峨嵋武功轻灵险峭,剑法亦多走偏锋,叶、崔二人本是师兄弟,佩合默契。一击之中,叶旋风长剑直取白衣人双腿,崔城云舞起剑花封住了白衣人前后左右所有退路。白衣人要么俯身与叶旋风正面对敌,若是向旁闪避必然迎上崔城云的剑尖。此时叶旋风由脚下向上攻击,所击正是白衣人的死角,正叫他避也不能,挡也不可。
只听那白衣人轻笑声中,纵身跃起,砰的一掌将屋顶打穿一个大洞,顺势从洞中穿了出去。立时残瓦碎片纷纷落向厅中,苏察多哈单掌挥动以掌风扫开落瓦,闻圣训就没那么好的功夫了,被落下的瓦片砸得嗷嗷直叫。
叶旋风、崔城云一招落空,身形不停,脚尖在梁上一点,也相继从屋顶洞中穿出。方出屋顶,只听嗖嗖两声响,两道白光分别向叶、崔二人。
叶、崔二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得舞起长剑挌挡暗器。哪知那暗器经长剑一挡立时破裂,原来却是两大团雪球。雪球一破,溅了叶、崔二人满头满脸,狼狈不堪。
白衣人远远站在屋顶笑得直喘气。叶崔二人大怒,提气飞身追去。白衣人轻轻一跃,落在相邻一间屋脊,叶崔二人也如法跃过。
天地间一片玉树银堆之上,一白二蓝三个人影不住起落跃过,倾刻间都不见了踪影。

闻圣训惊魂初定,喝令属下将厅上珠宝收好,以防贼人趁乱下手。苏察多哈铁青着脸走出折屐堂。只听院中又传来白衣人的声音:“苏察多哈,我好心来给你通风报信,你这待客之道可不大厚道啊。”
众人向院中望去。院中本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树叶落光,枝杈上沾着厚厚的积雪,白衣人背负双手站在一根离地四五丈高的细树枝上,风一吹摇摇晃晃,彷彿随时有可能摔下来。
苏察多哈见叶旋风、崔城云没有追来,想是被白衣人骗得远远的,他自已却偷偷绕了回来。苏察多哈暗骂一声“蠢材”自付也不能追上白衣人,干脆先听听他有什么话说,再作打算,当下一面说道:“报什么信?”一面向手下的另一副将电飞虚一使眼色。电飞虚心领神会,暗暗由箭袋中取出一支箭来。
白衣人说道:“你是不是有块金牌叫将军令?现在放在了二分明月楼?”
苏察多哈道:“是又如何?”
白衣人道:“是不是令人断桥布网,防飞贼?”
闻圣训道:“我明白了,你就是飞贼,怎么,这一次无计可施了?”
白衣人叹道:“不错,这一次我是输了,想不到神经刀竟赢得这么轻松。”
闻圣训笑道:“原来你就是懒龙,这次用了谈先生的妙计,就算让你知道令牌在二分明月楼也无防,你偷不到,神经刀一样偷不到。”
那白衣人懒龙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们入了神经刀的一气顺生局还不知道,真是可笑。”
苏察多哈好奇:“什么叫一气顺生局。”
懒龙道:“布局之人是不是告诉你们,以湖水挡住陆路,再以鱼网拦在水中?鱼网之上系以铜铃?”
“是。”
“是不是楼之中再放铁箱,将金牌放在铁箱中?”
“是。”
苏察多哈好生奇怪懒龙何以得知已方的布置。白衣人又道:“水隔土、金阻木,表面看来无隙可击,其实反过来就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再生土,是为妙手经空空九局中的一气顺生局,你把将军令放在一气顺生局中就等于是放在了神经刀的口袋里。”
苏察多哈道:“荒缪,那个神经刀怎么进得了二分明月楼?”
懒龙笑道:“说你是大笨猫,果然如此,外有四百兵丁把守,内有三十捕快精英,又有铜铃阵,铁棘藜,神经刀要是硬闯才是傻到家了,这个局其实一个月前就布好了。他早就事先在二分明月楼下挖了地道越过了所有防线,现在神经刀大约已藏在了二分明月楼下,只等今晚动手。”
苏察多哈脸色微变,闻圣训道:“大人无需担忧,有铁捕头和三十名高手在,谅那神经刀也不可能轻易得手,只要坚持片刻,以响箭通知岸边守军增缓,他绝对不可能腾出手来打开铁箱。说不定还能将神经刀一举擒获。”
懒龙大笑:“又多一条笨猫,你没听我说是只等晚上动手吗?”
闻圣训道:“晚上还不一样,楼中准备了数十只灯笼,亮如白昼。”
懒龙道:“妙就妙在这灯笼上,因为灯笼内的蜡烛全是特制的,加了妙手经中所载五大奇药之一的烂柯散,烂柯散遇火即发,本来神经刀藏在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一到晚间,捕快们点燃灯笼正好是自已喂自已吸入迷药,呵呵,整个瘦西湖上就他一个人面对着一只大铁箱,你说他盗不盗得走金牌呢,钻通地道是以土克木,蜡内迷香是以火克金,一气顺生局的决窍就在于此啊。”
苏察多哈脸色大变:“你说这些有何用意?”
懒龙道:“我不想神经刀赢我,金牌放在一气顺生局是便宜了神经刀,放在你身边就是我的囊中物,总之,苏察多哈这次你的将军令是丢定了,让谁偷去你自已选择,哈哈哈哈。”
苏察多哈气极败坏,大喝道:“电飞虚!”
电飞虚利箭应声射出。他的箭箭杆纯由铁制,较寻常羽箭要粗且沉,加之以强弓射出,势大力沉准头又足,在战场上无坚不摧,有时敌方身着盔甲挡住了箭簇,却抵挡不住箭上所含的雄浑内劲,往往撞击一下就能致人死亡。
懒龙一声惊叫,硬生生地向后仰身,那铁箭贴着鼻子飞上半空。但这一来白衣人脚下不稳,头下脚上,由银杏树枝上摔落。
电飞虚的第二箭已射出。白衣人无法再躲,一伸手抓住了铁箭,那箭力道奇大竟带得白衣人向上飞去。
懒龙哈哈笑道:“好弓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一翻身,脚尖在箭羽上一点有如一只灵猫般窜上高高的围墙,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

电飞虚怔怔地望着懒龙消失的方向发呆,似乎不信一个人的轻功可以练到这种境界。
叶旋风和崔城云此时方回。
苏察多哈三员大将无功而返,只觉得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回头看见闻圣训战战兢兢站在一边,大吼道:“闻圣训,你出的好点子!”
闻圣训经这一吓,腿一软,跪地道:“这个一气顺生局的布置从头到尾都是谈子羽设计的,莫非。。。。。。。”
苏察多哈大叫:“来人,备马,去瘦西湖,叶旋风带人去把兴化县令和那个谈子羽给我抓到二分明月楼来,崔城云往徐州去请宗先生来。”多年的戎马生涯,使他在盛怒之下,调兵遣将仍能有条不紊。

天色将晚,丁重带着兵丁正在岸边巡视,只见苏察多哈气冲冲打马赶来,后面跟着闻圣训等人。
苏察多哈跳下马来,大声道:“船!”丁重方欲询问,却见闻圣训在苏察多哈身后不住使眼色,丁重无奈,令人架了一条小舟过来。苏察多哈亲自上船,闻圣训只得也跟着上船,电飞虚站在船尾撑篙。
一抹夕阳映在瘦西湖上,二分明月楼显得越发空灵,若不是四处兵勇如临大敌,撑一叶扁舟垂钓湖上,倒也是种闲情逸趣。

小船驶到二分明月楼外数丈时,触动渔网铜铃,铛铛作响。楼中众人一阵惊慌。铁铮大喊:“是谁?”

闻圣训说明来意,众人离舟上楼。上得二楼,只见那大铁箱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苏察多哈一把抓过闻圣训的钥匙,打开铁箱,只见那黄布裹着的牌子正好好的躺在箱子里。苏察多哈松了口气,隐隐中感觉有那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正想伸手去拿牌子来仔细瞧瞧。

突然间,窗外射进一道银光直冲苏察多哈面门而来。苏察多哈一惊,右手微抬,中食二指并拢弹出,叮的一声,正弹在那暗器上。那暗器象是活了一般忽然又掉头向下,落在了包将军令的黄布包上,原来是一只鱼钩。一条细线连在鱼钩上直通窗外,难怪这鱼钩可以中途改变方向。窗外扯动鱼线,嗖嗖几下,扯起将军令鱼线如活的一样自动在将军今上绕了几圈,缚紧了,然后窗外有人拉动鱼线,将军令越过众人头顶飞出窗外。这几个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只在眨眼间完成,很多人只见到白光闪进黄光飞出,竟看不清窗外人是如何钓出将军令的。

铁铮急叫:“有贼人,快追。”

电飞虚破窗跃出,只见一个白衣人已跳上楼边的唯一小舟,这人正是懒龙。懒龙手持一根长鱼竿,用力一甩,竿头的钓线飞出十多丈,缠是岸边的一棵树,他用力一拉,小船飞快向岸边驶去,撞得水面铜铃一阵乱响。

苏察多哈在楼上窗口看见,方知自已中计,替懒龙做了先锋。苏察多哈等人撑船渡水时,懒龙也稍稍从另一面游过鱼网,纵然碰响了铜铃,别人只当是懒龙的船碰响的。懒龙潜上二分明月楼后,准备好钓竿,藏在二分明月楼的二楼窗外,只等苏察多哈打开铁箱,便如钓鱼般钓出了将军令。

电飞虚弯弓搭箭,想起下午懒龙不俱弓箭,遂引弓射往小船,随着嗡的一声,沉重铁箭破空而至,重重撞在小船,那小船顿时破了个小碗大的洞。懒龙一脚踩住船仓漏洞,不住拉扯鱼线,小船去得更急了。

铁铮早放出响箭,岸边丁重领了二百兵勇,赶到白衣人缠鱼线的那棵树下严阵以待,却不砍断鱼线。这二百人中有五十弓箭手,个个都已利箭上弦、瞄准湖心,只等丁重一声令下。

电飞虚仍是一箭一箭射去,箭箭中船,不一会,小船已破了好几个洞,湖水不绝涌入,船身也渐渐下沉。闻圣训见白衣人进退不得,船又将沉,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听懒龙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向岸边飞掠。电飞虚见机不可失,抬手便是一箭,懒龙大叫一声,翻身落入湖中。

丁重命士兵燃起松油火把,湖心楼上也点亮灯笼,照得瘦西湖面亮亮堂堂,微风吹过,浮光掠影,没有一丝动静。按理常人落水这么久也该浮出水面换气了,若是死了更该浮尸水面。

丁重手一挥,三十名水兵,身着水靠,手持分水刺、鱼叉等兵刃潜入水中,另二十名水兵分四条小船分头接应,其余人仍是弯弓搭箭全力戒备。

不一会,一名水兵浮出水面,扛起一白衣人大声道:“在这里,那小子受伤啦。”就近的一条小船撑过去,将水兵和懒龙接上船驶上岸来,另三条船去楼边接了苏察多哈等人回湖岸。

船靠岸边,丁重走近前,只见懒龙腋下插着一铁制粗箭,象是晕了过去,腰带上别的了一块黄布包着的牌子。丁重脸色一变,猛然拨出单刀。

那由水中扛出懒龙的水兵道:“丁头,人已经抓着了,还是留活口吧。”丁重道:“好。”好字出口,突然一刀砍向那说话的水兵,那水兵一闪身躲过丁重一击,笑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假扮水兵?”

丁重冷哼:“你也不看看,自已的水靠是上等鲨鱼皮所制,寻常水兵哪有这种装备。”
那水兵低头一看,身上这水靠在暗处还不明显,一上岸,在四周火把照耀下与其它人的水靠明显不同。这人当然是懒龙假扮的,他假装受伤落水,在水下打昏了一名水兵,将自已的白衣套在他身上,再将铁箭夹在那水兵的腋窝里,做出受伤的样子,本想趁乱混出去,不料一上岸便被丁重识破。

五十名弓箭手将懒龙团团围住。

“持竿闲坐思金令,钓得江鳞出碧浔。” 懒龙叹道:“弄个铁牌子来骗爷爷,苏察多哈也太胆小了,不陪你们玩了。”说着手一扬,一圈粉末撒向四周,那粉末一遇火把,火把的火焰顿时变烈数倍,如火药摒发,又如硫磺忽燃,发出耀眼光芒,似黄非黄,似红非红,直刺人眼。众人本能地一齐闭眼,再睁眼时,懒龙已不见了踪影。

苏察多哈上得岸,见丁重脸色畏惧,知是懒龙已逃走,悖然大怒。正在此时叶旋风将郝友福和谈子羽带到。苏察多哈手一指:“将这个两个贼人同党拿下。”

郝友福大叫冤枉,谈子羽道:“且慢,金牌不是没有丢吗?”

丁重取出那昏迷水兵腰间的令牌,打开黄布,露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来:“这分明是块铁牌,不象是传说中的将军令啊。”

苏察多哈道:“放入箱中的将军令怎么会变成铁牌?”

谈子羽道:“铁牌就对了, 真正的将军令其实还在铁箱中。”众人不解,谈子羽又道:“明月楼中的铁箱叫做乾坤箱,是我找匠人特制,此箱内分两档,每开一次箱盖,两档空格轮流出现,这块铁牌是我事先根据别人的描述打造的假将军令,先放在其中一个格档中,关上箱盖,早晨苏将军和闻大人放金牌时打开一次,当时出现的是未放铁牌的空格,金牌放入后关闭,方才打开时出现的就应是这铁牌,所以真正的将军令金牌此刻还在铁箱之中。”

“乾坤箱?”苏察多哈满是疑惑,想了想道:“估且信你一回。”

那大铁箱还在二分明月楼上,众人又再撑船上楼。苏察多哈关上箱盖,又再打开,不料里面空空如也。谈子羽大惊,亲自上前又开关几次,还是空箱一个,他突然间脸色苍白,大声道:“有人识破了乾坤箱,趁飞贼捣乱之时偷了将军令。”

铁铮道:“什么乾坤箱?莫名其妙。”他取出一锭银子放入铁箱,关上箱盖,再开时银子不见了,重新关上再打开却又出现了,不由惊得睁大了眼睛。

丁重道:“乾坤箱固是神奇,可是飞贼以铁牌换取金牌,混水摸鱼也是可能。”

苏察多哈道:“如今金牌已失,谈子羽必为贼人同党,来人,将谈子羽、郝友福押回府衙严刑审讯。”

当夜,苏察多哈亲至扬州府衙,对谈郝二人多般逼问,可是谈郝二人于将军令的去向一无所知,招无可招。至午夜时分,苏察多哈命人将二人押回大牢,着明日再审。

谈子羽受刑多处,浑身伤痛难忍,愤恨不已却又想不通将军令何以消失无踪,在臭气熏天的牢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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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越狱

次日一早,闻圣训提审谈、郝二人,苏察多哈却未亲自前来。
郝友福道:“闻大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冤枉的的么?从头到尾我和谈子羽没有踏上二分明月楼一步,又怎会是贼人?”
闻圣训一声长叹:“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苏大人说你们是贼人同党,我有什么办法?而且,布这一气顺生局的是谈子羽,的确难以推脱干系啊。”
谈子羽气极:“狗屁的一气顺生局,偷东西还要按五行八卦的么?懒龙信口编个说辞苏察多哈就信以为真,我若是贼人同党,只要不管就行了,献什么铜铃计?用什么乾坤箱?就让将军令在苏察多哈身边丢了算了。”
这些道理闻圣训也曾想过,但他怎么敢悖苏察多哈的意思。
郝友福突然惨笑起来:“谈老弟,不用说了,我们这次死定了。”
谈子羽大叫:“我不服。”
郝友福道:“你的头脑远胜于我,我都能想到你难道看不出?苏察多哈丢了御赐将军令,是为欺君,总是要有人背黑锅,除了我们还有谁更合适呢?”
谈子羽满腔愤忿,不住大骂。
这一次闻圣训没有用刑,任谈子羽乱骂了一天,至响晚,又将二人押回牢房分仓关押。
谈子羽“昏官”、“无能”地一路骂至牢房。牢中四个狱卒正围桌赌钱,其中一个刚来的听得谈子羽叫骂,迟疑着对一个长相猥锁的中年狱卒道:“老史,你说这人会不会真的是冤枉?我听他不象是假装的。”
老史骂道:“到牢里来的有几个不是喊冤的?常言道观颜察色,这断案申冤就好比赌博,光听说话是没用的,还得留意对方一举一动、神情变化,这点都看不穿,活该你小子输钱。”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蒋姓狱卒道:“听说这姓谈的是偷了苏将军的将军令,可是郝大人是县令为什么也要做这等事呢?一块金牌就算是纯金打制又哪比得县令的官位值钱?”
老史道:“老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徜且想不透大官儿们的想法,官么?贼么?嘿嘿,你这小脑壳儿就是想破了也不顶用,来来来,赌钱要紧,哈哈哈,天牌,谅你们也没有至尊宝,通杀。”
这三人赌到兴头上旁若无人大声要喝。另有一个年纪最大的老狱卒想是输了不少钱,拉着个苦瓜脸一声不吭坐在边上,有气无力地往台子上押铜钱。

老史说者无心,谈子羽听者却有意,心里本来有很多疑问,一瞬间全都清晰起来。这些想法本来常人都很容易想到,只因一时怒气大发竟然忘了。当时如果保持冷静也不至落到这番田地。这一想,只觉得时机已渐渐逝去,可是虽然毫无把握,赌上一赌总好过坐以待毙。他拍栏大叫:“我要见闻圣训。”
老史笑道:“闻大人是你说见便见的吗?弟兄们早上到现在还没吃早饭,饿得前心贴后背,哪有力气为你通报。”
谈子羽道:“各位兄弟帮了在下忙,在下自然铭记在心,昨晚我身上钱物俱被搜走,等我平反出狱后一定重重酬谢各位。”
此言一出,四个狱卒中倒有三个大笑起来,老史道:“这一铺你是输到底了,既没现钱就不要赌,赌钱最忌空口许诺。”
谈子羽看出那老史隐然是狱卒中最滑头的,其他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到一块玉玦。这玉玦是一位故人所赠,那故人多年前已去世,临死前送给谈子羽一只乾坤箱,其中甚多稀奇古怪的物事,尤其这块玉玦那人再三叮嘱务必收好。谈子羽极为珍视,平常藏在腰带中,这次侥幸没被搜走。若在平时,他断不会拿出示人,但现在逼于无奈,只得先拿它顶一顶。遂取出玉玦,道:“史兄,有劳了。”
老史在那玉玦上瞥一眼,道:“一块烂石头,换不了二两酒,要来何用?”
谈子羽勉强陪笑道:“史兄你再看看,这玉玦少说值二十两银子,乃是我一位故友所赠,还请代为保管,待我出狱后当以三十两赎回。”

三十两不是小数,这些狱卒一年的正当工钱,连带捞来的油水最多也不超过二十来两银子。老史两眼放光,仔细看那玉玦。只见那玉玦呈圆弧状,是一个圆的五分之一样子,玉身光滑,内中隐隐有一道青纹,除止之外也无甚特别之处。老史无法判断这玉究竟值不值钱,但依常理来看,谈子羽浑身财物倶被搜走,独藏这一块玉,自然是值钱之物。
他正待将玉玦收入自已囊中,旁边一人伸手过来拦住了,却是一个叫何老三的老狱卒。
何老三道:“既是典押,当然要现钱交易。我这里有三十两,谈先生先拿去花,将来要赎玉玦了,只管拿三十两找我便是。”
老史奇道:“何老三,你昨夜作贼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何老三平常赌钱的时候,只是几十文来去,多者不会超过三百文,而且输多赢少,有时输得多了还要找老史借钱,实在想不到他身上竟有三十两银子。
何老三左手掏出三锭银子来,每锭十两,递给谈子羽。老史等其他三名狱卒眼都看直了。何老三也不多说,只伸左手拿了那玉玦自坐在角落里慢慢把玩去了。
谈子羽将一锭银子交给老史,请老史通禀闻知府。老史虽少得了二十两银子,但十两已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去了。另两个狱卒眼巴巴望着老史欢天喜地去了,立时对谈子羽恭敬起来,吃的喝的一起送上来。
谈子羽坐下来静静等候,长吐一口气,想起自已自负聪明过人,可是从小到大每一次吃亏几乎都是在这“聪明”两个字上。
他出身一户小商贩之家,幼年时就聪明绝顶,父亲认为将来必是经商奇才,其母却以为男儿当以读书求出身,在当时来说,商人总是低人一等。谈子羽本人也极喜读书,经史子集过目不忘,只十一岁已中了秀才,成为兴化一带远近闻名的神童。到第二年,谈父跟别人合伙跑私盐,遇劫匪身亡。谈家失了经济来源,家道慢慢中落,全凭谈母操持和族人的救济。
不几年,谈子羽去应乡试。旁人俱花银两上下打点,谈子羽囊中羞涩又自持学识过人,不肯行贿赂之事,结果名落孙山。三年后,再试仍是落榜。连续三次,不但次次不中,而且花费了不少费用,这时谈母也因病身亡。谈子羽认为是自已连累母亲,于是愤而发誓不再考试。其后整日饮酒游玩消磨时光,后来有一次乘船路过瓜洲,遇到一件杀人命案,赖谈子羽得破,其时负责侦破的官员见谈子羽侦缉有道,于是举荐给兴化知县郝有福幕僚,这一做就是六七年。
谈子羽感激郝友福赏识,欲要相报,但本身不擅钻营拍马之事,只得对于察奸纠盗越发尽心尽力。数年来,虽然脾气孤辟,在郝友福的蔽护下,日子过得倒也平安清淡。

正出神间,见老史匆匆回来,谈子羽站起来急问:“闻大人来了吗?”
老史道:“天都黑了,闻大人请了苏将军往丽春院喝酒去了,我哪里敢去。”
谈子羽道:“事关紧急,麻烦老哥再跑一趟,就说。。。。。。。就说谈子羽找到将军令在何处了,闻大人和苏将军一定不会责罚你的。”
老史笑道:“不必再跑了,我方才在去丽春院的路上正遇到铁捕头,铁捕头已答应由他禀告闻大人了。”
谈子羽失口道:“糟了。”一跤跌坐在遍是腐草污物的牢房地上,心中只道:“不要是他才好。”又央老史:“老哥,铁捕头事忙未必记得,还请再跑一趟。”伸手又拿出一锭银子来,道:“这锭银子就算是请弟兄们吃晚饭。”
老史还没答话,先前那年轻狱卒抢过银子,叫道:“我去、我去。”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时有役工送了晚饭过来,老史和那叫蒋州的狱卒将众人犯的饭食派了,送了一份丰富的给谈子羽,自已拿了一份单放的饭菜大吃起来。
谈子羽满怀忧心,哪里吃得下,抬眼见何老三仍是缩在一角,也没有吃饭,拉着个脸,不知在想什么。
饭毕,老史皱起眉头:“我怎么头昏眼花?”刚说完“扑通”一声倒地晕了过去。跟着犯人和狱卒们纷纷昏倒,只剩谈子羽一个人站着莫名其妙。
一名黑衣蒙面人闪进牢房,取出老史身上的匙钥,开了谈子羽牢门,将谈子羽扛起就走。
谈子羽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你不说我要叫了。”
那人道:“我是救你,怎么说是害你呢?”
谈子羽道:“将军令一天没找到,我的案子就不能算定案,现在我越狱等于不打自招,揽上了罪名,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大声叫道:“来人,有人劫狱。。。。。。。”
只叫了一声,脑后捱了一击,人事不知。

过了不知多久,谈子羽被人重重往地上一摔,随即醒来,只见四周丛林茂密,象是到了哪个山上。谈子羽环顾左右,只见两丈开外便是一处山涯,想起来这是观音山后的断涯。扬州无高山,这断涯只十来丈高,但足以摔死一个人了。
山坡上白雪垲垲,看上去人迹罕至,自已被摔下的这一块地因在一棵大树下,所以几乎没有积雪,那黑衣人正站在自已旁边几步外。
谈子羽喘口气道:“铁捕头,你想杀人灭口吗?”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伸手掀开自已蒙面,正是铁铮。“现在知道已经迟了。”
谈子羽叹道:“我早该想到是你偷了将军令,大家都在岸上围攻白衣人时,只有你与那三十名捕快还在二分明月楼上,只有你有权支使众捕快下楼,自已则偷了将军令藏于别处。”
“大致如此。”
“只是我不明白将军令纵然是黄金打造,也值一些钱,但你已经是一府总捕头,总算有些权势,犯不着用前途性命冒这个险吧,难道你就是那神经刀?”
铁铮狞笑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须知道你即将因负罪越狱、夜晚慌不择路逃上观音山畏罪自杀而死,这就够了。”
谈子羽道:“你不杀我,我纵然对你有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可是我一死,将军令又找不到,很容易就想到是被人灭口,苏察多哈如果再仔细想想当晚的情形,一定会想到是你偷了将军令。”
铁铮彷彿感到了谈子羽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道:“正因为我很容易就被怀疑,所以要赶快杀了你,你花钱让狱卒老史跑腿,其实是令他买了迷药放入饭菜中,待迷昏众人后取了匙钥开门逃出,一路专检无人处躲,到了这观音山终于心灰意冷畏罪自刎。你死之后,死无对证,苏察多哈将所以罪名安在你身上,案子自然也就销了。”他拨出单刀,踏近一步,道:“也许老史会喊冤,可是他也不知道事情具体经过,屈打成招这事用在这种人身上是百试百灵。或许还有人怀疑你是被杀灭口,你看看身后,雪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杀你之后,我会用飞爪上树,再用飞爪搭上相邻的树,这样一段一段跃出树林,没有第二行脚印,怎么看都是自杀而亡。”
铁铮的轻功并不好,但那些树与树间间距一丈都不到,枝杈相连,还可以借助飞爪,在树间攀越估计也不难做到。
铁铮挥刀逼近谈子羽的咽喉,夜色昏沉,但刀尖近在眼前,望着寒芒闪动,仍是摄人心魄。
谈子羽明知跑不了,但心里还是想作最后的挣扎,暗暗蓄势。忽见铁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是那么熟悉,绝不是因屠杀的快感而产生。他在老史的眼中曾见到过这种狡猾的笑,那是在刚才赌钱时老史做手脚赢了那年轻狱卒之后。
“你不敢杀我。”谈子羽定了定心情:“杀了我只能令你嫌疑更大,这把刀是你的配刀,杀了我之后,你绝不可能留下刀,到时候只有尸体没有凶器,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把戏,不能令别人相信我是自杀,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劲。”
铁铮一怔:“我可能低估你了。”
“你当然低估我了,你威胁要杀我只不过是要让我逃跑而已,只要我向后退一丈,就离身后的山涯近了一丈,你一定有办法将我打落山涯造成失足而死的假象。”

铁铮讶然道:“怎么猜到的?”
谈子羽轻藐一笑:“你本来可以直接将我扛到涯边扔下去,根本不必摔醒我再啰哩啰嗦说上许多,所以我知道必然有原因令你不能不这么做,想来想去应该是我掉下山涯后,你要往回走,雪地上必然会有脚印,不管你倒退走也好,踩在原先脚印退回也好,总是不自然。而那根赖以脱身的飞爪。。。。。。”
他看了看铁铮的腰间,“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只有一丈多长,助你在树间攀行就行,而涯边至树下有两丈,再加上飞爪要高高地搭在树上才能助你荡回树边,所需的绳索就更长,你上得山涯才发现这一疏忽,于是你故意摔醒我引我自已逃命,再在背后用树枝或是雪团将我打落山涯,然后你从容离去,明日一早假装发现尸体,涯上既没有第二个人的足印又没有下山的脚印,谁又会怀疑我不是失足堕涯呢?”

铁铮叹道:“你很聪明,可惜于事无补,我既以让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又岂能容你再活在世上,如今纵然会有人怀疑,也非杀你不可了?”
谈子羽道:“看来今日一死是不免了,只是我有三个疑问想问明白,免得死了做个糊涂鬼。”
“说说看。”
“第一,我用的那只乾坤箱是我一位朋友所造,精巧绝伦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如今他已经藏在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发现的地方,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秘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识破?”

“因为放将军令进箱中的时候我也在场,看到了裹着的将军令的样子,后来懒龙用钓竿钓走假将军令的时候,我分明看到那包裹与之前稍有区别,所以在别人忙着去捉飞猫的时候我多了个心,又将箱子打开看了一下,哼哼,第二个问题。”

“以你的地位,实在犯不上为了一块金牌冒这么大的险,要知道将军令只有在苏察多哈手中才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在别人手中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块黄金,不,还不如一块黄金,应该说是块要命的烫手山芋。我不知你要它何用?”
“谁说我要将军令了,大家都知道苏将军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徜若我抓到盗将军令的元凶,并且找到将军令献给苏将军,你猜我今后的前途会不会大不一样呢?哼哼,打开乾坤箱看到真将军令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这个好主意,你说算不算有点聪明?”
谈子羽叹道:“何止是有一点聪明,简直聪明绝顶,总之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那么明天发现我的尸体后该是你献上将军令的时候了吧?我想,这么紧要的东西你定然不会随身带着,可是神经刀与懒龙两个大盗没有得到将军令一定还在掂记着,那么你把将军令藏在哪里的呢?”
铁铮得意笑道:“这算是第三个问题了吧?好象你这回一次问了两个疑问,不要紧,我说给你听,有时候一个女人之所以迷人并不一定是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她让你等的时间足够长,所以我还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把将军令献给苏将军,还要等苏将军对将军令的渴望再强上那么一点,至于藏将军令的地方嘛,很可惜,纵然你就要变鬼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要想将一样东西藏得任何人都找不到,最好的办法是连自已都不记得藏在哪里了。哈哈哈,所有的问题回答完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杀你了?”
谈子羽道:“我没意见,不过我死之后,我所知道的一切这世上就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铁铮森然道:“正要如此。”
单刀一轮,当头劈下。

正在这时“呼”的一声,一片黑影带着凛厉风声,扑向铁铮。铁铮往后一让挥刀砍中那黑影,一人闷哼一声,倒在了树下。那人胸口中刀鲜血淋漓,斜靠在树上,左手握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正是何老三。
铁铮是少林俗家弟子,轻功非其所长,但外家功夫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他一刀砍翻何老三微觉诧异,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明明只有一行脚印,可是何老三并不知道两人要到这里来,看来是一路跟来,到这树林边后又从树上跃来。
铁铮见过何老三,不明白何老三何以轻功如此之高,已远远超出自已,幸好武功不高。他上前一步欲在何老三身上再补一刀。忽听有人道:“铁捕头,好高明的手段啊。”听这声音竟是苏察多哈所发。
铁铮大惊,回头四望,忽觉胸口一凉,何老三的短刀已插在自已的左胸。他奋力握住何老三的手,可是那刀已经插进了七八寸,鲜血急速流出。铁铮指着何老三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你。。。。不是何。。。。。。”

“何老三”拨出短刀,铁铮的尸体仰天倒地。他仰起头看向方才藏身的树上:“你坐在地上竟也能看到老子吗?”满脸的不信。
谈子羽道:“这个。。。。。。我只是猜你会来,前辈,刚才突然有苏察多哈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说这个吗?”又是苏察多哈的声音。
谈子羽吓了一跳,只见“何老三”嘴并未动,苏察多哈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环顾四周又没有苏察多哈的影子。想了想问道:“前辈难道会腹语?”
“何老三”得意洋洋:“自然,难道你认为真的是苏察多哈来了?只是你小子又怎么猜到老子会跟来呢?”
“你用三十两银子当我的玉玦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狱卒,之所以化装成老狱卒躲在那里无非是两个目的,要么劫狱,要么探听消息,这几天只有将军令的这个案子最为轰动,所以我猜到你是为我而来。后来铁铮下药,你明明没有吃饭,也假装昏倒,分明不是劫狱者一伙的,所以我猜你可能是想探出将军令的下落,身份极可能是白衣人或神经刀中的一个,呀,看你刀用这么好,莫非就是神经刀?”
“何老三”眼一瞪,洋洋自得:“实不相瞒,老子是神经刀的老子。”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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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断狱

“何老三”扛起谈子羽,大步下山。谈子羽只觉得自已象个沙包似的被人扛来扛去,也不见“何老三”如何卖力奔跑,两旁树木却急速往后倒退,显然是他走得极快。
谈子羽暗暗打算,将来有机会也要练一练轻功,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凭之逃命。眼下这“何老三”当然不是真的何老三,铁铮临死前说了个“无”,或许是“吴”又或者是“武”,也许是这“何老三”的姓名,他自称神经刀的老子总不能叫人家“老神经”吧?想了想还是问道:“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我姓吴,名长贵。”
谈子羽叹服:“吴。。。。。。吴老前辈。。。。。。”
吴长贵脚下不停:“怎么?名字不好听?”
谈子羽敷衍道:“不。。。。。。不是。。。。。。。很特别。。。。。。吴前辈,你的伤不要紧吧?”
吴长贵笑道:“谁说老子受伤,老子只不过假装受伤而已,。”

吴长贵脚下如飞,转眼间,两人已下了观音山,山下道路上雪地多遭踩踏,再也分辨不出足迹。一路向北,远远地离了扬州城,路边渐渐田多屋少。扬州虽在江北,沟壑河流并不比江南少,时不时遇到一些一两丈宽的小溪,吴长贵总是轻而易举地一跃而过。

吴长贵边走边说道:“那个人在哪里?”
“哪个人?”
“不用装傻,就是给你乾坤箱和那块玉玦的人,你表面上是问铁铮问题,其实是向老子求救,你说你死之后你所知道的一切将再无第二人知道,难道不是哀求老子救你?若不是害怕找不到那人,老子何必冒险救你?”
“前辈,我是希望你救我,不过不是哀求,是交换,你帮了我,我也帮你,公平合理。”
“现在老子已帮你杀了铁铮,你带老子去找那个人。”
“唉,前辈有所不知”谈子羽叹道:“你实在不该杀了铁铮。”
吴长贵跳起来:“老子偷袭杀死铁铮很容易吗?铁铮的武功高过老子,若不是老子诈伤骗他,再趁其不备一击致命,只刻躺在地上翻白眼的就是老子和你个龟儿子了。”
谈子羽道:“可是铁铮这一死,再也没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将军令也永远找不到,你说我怎么带你去找人,只怕咱们刚一露面,捕快的链条就套上了咱们的脖子,找不到你说的那人不算,小命也要不保,前辈你轻功出众当然不怕,我却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什么不敢乱跑了。”
吴长贵拐上一条大路,笑道:“我当什么事呢?我给你化个装包管别人认你不出。”
谈子羽道:“化装的事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我的罪名始终是洗脱不了,所以我想。。。。。。”
“你想怎的?”
“我想,不如前辈帮人帮到底, 帮我找到将军令,洗脱罪名,这样我为您办起事来才能心无旁骛,又快又好。”
吴长贵骂道:“之前见你龟儿子还挺老实的,几时变得如此无赖。”
谈子羽道:“一个人在短短的一两天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经过了这么多刺激,性格多少也会有点改变。”

说话间,来到大路旁一间茅屋前,屋前摆了两张桌子,旁边竖着一片招牌,上书一个“茶”字。
吴长贵将谈子羽往桌上一扔,道:“乖女儿,我回来啦。”
谈子羽揉揉被摔痛的臂腿,坐起来,只见屋内应声出来一人。这人一方蓝帕裹头,浓眉大眼,容貌英飒,一身的男装打扮,从身材看分明是个女子,说起话来声音却又界于男女之间。谈子羽奇怪,难道神经刀竟是个长得象男子的女人不成,实在与之前的想象出入太大。不过吴长贵也不一定就一个女儿,或许还有其它的子女也说不定。
那女子说道:“老爹,你扛这个人来干嘛?”
吴长贵将女儿拉到一边,低声说话,他女儿的声音却不小,一会道:“真的是四师叔?” 两人似乎商量了几句,那女子又说:“什么?让他去?行不行啊?”。
那女子想了想转过来大声道:“何必与他啰嗦,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打断一条腿,然后再问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巨痛之下必有实话。”说着举起一根有碗口粗的大棒,瞄着谈子羽,似乎在考虑先打右腿还是先打左腿。
谈子羽吓得脸色煞白。此刻再无疑虑,如果她不叫神经刀,还有谁配得上这神经二字?
幸亏吴长贵及时拉住了他“乖女儿”,说什么“说不定是你四师叔的传人,不能莽撞。”
谈子羽惊了一身冷汗,仔细回想他们说的话,似乎这对父女要找个人,这个人是吴长贵的四师弟,吴长贵要从自已嘴问出四师弟的下落,所以甘冒大险救了自已,又以为自已是四师弟的徒弟,所以对自已还算客气,难道自已的那个朋友竟是吴长贵的二师兄?

神经刀板着脸道:“喂,你跟我进来。”
谈子羽哪敢反抗,跟着她进了屋内。屋内还有个小房间,神经刀掀起布帘走进去。谈子羽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愣在屋中,神经刀在房间内喝道:“进来。”

谈子羽走进内室,室内设施简陋,一床一桌两条长凳。神经刀已点燃了一支蜡烛,扔给谈子羽一叠纸,喝道:“一个时辰内背熟。”
借着昏暗的烛光,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宗政,字叔抚,别号晦韬先生,籍山东,行三,六岁入塾,精鬼谷术,性阴险狡诈。。。。。。。。”下面密密麻麻写着何年师从何人,何年作何事,后面的纸上竟连某年与一妇人通都有,将宗政这个人的家族、性格、经历等等所有的情况写得一清二楚,这些繁杂的内容写了满满十七张纸,当真巨细无遗。后面的二十来张纸是宗政自已的诗文。
谈子羽前后翻了两遍,他向来聪明过人,本来看一遍已大致记得,这次不明神经刀的用意,不敢大意又认真复核了一遍,确信记得熟了,抬头见神经刀看着烛火出神,嗫嚅道:“这个。。。。。。背好了。”
神经刀转头,目露寒光:“不要敷衍我,一会我会考你,错一个字一个耳光。”
谈子羽道:“真的记得了。”
神经刀拿过纸稿,随便抽出几段让谈子羽背。谈子羽背得一字不差。
“叭”的一声,神经刀一个耳光打在谈子羽脸上。谈子羽怒道:“难道背错了吗?”
“没错,不过你背这么快,分明以前看过这些文稿,这些资料昨天刚从无隐堂购得,你为什么知道?老实招来。”
谈子羽哭笑不得:“吴大小姐,难道别人过目不忘也不成吗?”
神经刀道:“第一,我不姓吴,第二,这么厚一叠文稿我不信你只看两遍就记得。”
谈子羽道:“信不信由你,本来我只需看一遍就记得,就是怕有错漏才看两遍。你动不动就打人,实在是没教养。”
神经刀瞪圆双眼,满是不信,但他明明背得一丝不错又无法反驳。忽然眼神一变,谈子羽大惊,方才她打耳光之前就是这种蛮横又残忍的眼神,此刻又来,一定又想打耳光。

正巧吴长贵掀帘而入,轻声叫道:“来了,来了,我要做包子了。”复又急匆匆出去。
神经刀放下举了一半的手,凑到一个墙洞上往外看。
茅屋千疮百孔,从屋内很轻易就看到外面远处的大路。只听得一阵得得马蹄声由远处传来。
谈子羽将眼睛贴在墙洞上向外望去,淡淡晨蔼中,一辆马车急匆匆自北面驶来。

神经刀取出一只小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瓶瓶罐罐一大堆,还有很多假眉毛胡子,更吓人的是箱盖的背面竟挂着几张圆形的皮,有眼有口呈人脸模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神经刀打开一个瓶子,倒出一点粉末,用另一个瓶子里的药水调了,用一把小刀粘了在谈子羽脸上刮来刮去。
谈子羽惊道:“你要干什么?”
神经刀手上不停:“你想不想平反昭雪?”
“想啊。”

“那就对了,给你个机会洗清自已的嫌疑,找到将军令交给苏察多哈,然后我再偷来,不是一举两得?这是帮你忙呢。”
谈子羽叹道:“你还真是照顾我,那我要怎么做?”
这时外间一阵包子香味飘来,不知吴长贵在包子里加了什么香料,那香气钩起人腹中谗虫,真是令人口水真流。大路上马车已至茅屋附近,车上有人说:“好香。”
马车行过茅屋十来丈,渐渐停下来,折了回来,坐在车前架车的是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是苏察多哈手的副将之一崔城云。崔城云对车内人道:“宗先生,要不要吃点再走?”
车内人有人出声答应了,下来一个五十多岁,清瘦的男子。
神经刀看一眼那清瘦男子后,取了一张人皮面具蒙在谈子羽脸上,用小刀不住调药粉刮抹。谈子羽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就是宗政,神经刀是想将自已化装成宗政潜入苏察多哈身边寻找将军令,只是这么做的话,风险太大,仅凭纸上记载的那些资料,要将宗政装得惟妙惟肖实在太难了,一旦被苏察多哈发觉,立时性命不保。谈子羽心道:“原来不是照顾我啊。”

吴长贵招呼宗政与崔城云坐下,送上一屉肉包子。
宗政大赞:“扬州的包子果然是一绝。”
崔城云道:“六年前,我随大将军到扬州,曾在富春酒楼吃过一次包子,比这个可好了太多了。宗先生你这次可得去尝尝。”
宗政嗯了一声。
里边神经刀在谈子羽的脸上括涂完毕,沾上假胡子,又用药粉将他的头发染成花白。看看宗政又看看谈子羽,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崔城云与宗政已经将一屉包子吃完。吴长贵提着一把菜刀,笑吟吟地走过来说:“倒也倒也。”
宗政不会武功,只觉头一晕,先是扑倒。崔城云心知遇上黑店了,包子里定是下了迷药。想要提剑,不料手软脚麻,索性假装晕倒在地上,暗暗握剑,只等吴长贵走来就是一剑。
吴长贵走到崔城云身边,用菜刀去挑崔城云腰间钱袋。崔城云反手一剑刺出,他知道中迷药之后,劲力远不如平时,只希望能出其不意杀了这黑店老板,所以一出手就是峨嵋派最精绝的乱披风剑法。
吴长贵彷彿促手不及,踉跄后退撞翻了桌子,刚好将宗政挡在桌子后面。崔城云跃起使出快剑攻向吴长贵。他虽然中了迷药劲力不济,但峨嵋派乱披风剑法精妙非常,武林中论招式偏辟可排第一,十招中有九招都是以刺为主,而且姿势怪异杂乱无章,一使出来就象是狂风暴雨一样,对手要想在几十招内看清剑路基本不可能。
一时间将吴长贵逼得连连后退,菜刀连砍又打烂了一只装面粉的木盆,做包子的面粉满屋纷飞,目不能视。
此时,神经刀在内屋甩出一个绳套,套住宗政的左脚,将昏迷的宗政拖过来,剥下他的长衫,扔给谈子羽。谈子羽会意,忙换上长衫,俯着身子爬出去,仍旧躺在那翻倒的桌子后面。
崔城云的乱披风剑法虽然逼得吴长贵连连后退,但自已脑袋却越来越晕,手上劲力越来越小,不但伧促间杀不了吴长贵,只怕时间一长反而落败。他心里暗暗紧张,瞅准“宗政”趴在那翻倒的桌子后面,紧刺几剑逼退吴长贵,左手拎起“宗政”,跃上马车,削断缚马绳索,又在马屁股上狠刺了一剑。
那马长嘶一声,拉起马车朝扬州方向狂奔而去。

天光大亮,到了扬州城下,崔城云连喝几大碗凉水,解了迷药的药劲。谈子羽不知迷药的劲力如何,也不知是该醒还是该继续装晕。这时崔城云想起“宗政”还昏迷不醒,就将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处,将谈子羽担在车辕上,手掌在他腹部轻轻一按.
谈子羽被他峨嵋独特的真力一袭,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张口大吐特吐,这一下装睡也装不成了,索性假装醒来,模彷宗政的声音迷迷糊糊道:“刚才怎么了,我明明记得是在吃早饭。”
崔城云说:“刚才那是家黑店,不过歹人已经被我赶走了。”他以为“宗政”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将落荒而逃改为赶走恶人。
谈子羽自已假扮宗政,也担心露出马脚,并不追究,催促他赶快进城。崔城云总觉得有一处地方非常不合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哪里不正常,加上自已被一个小小的黑店老板打得狼狈而逃,传出去实在有损名声,所以也就故作轻松地驱马入城。
离了刚才呕吐之处,谈子羽才松了口气,其实只要崔城云稍一留心就会发现这个“宗先生”的呕吐物中只是昨天在监狱里吃的一些山芋之类,连一点菜未肉屑都没有,分明不是原来那个宗先生。

入城之后,晋见苏察多哈。苏察多哈大喜,命闻圣训召来丁重协助“宗先生”找出将军令。另命一人随身保护宗先生安全。这人短小精悍,两撇八字胡,一对迷缝眼,好象老是睡不醒似的,谈子羽早前背与宗政相关的资料,上面也有与苏察多哈相关的介绍,已经猜到这人很可能就是苏察多哈手下风云雷电四大副将之一的雷震霆,再听苏察多哈的话语,果然是他。不过看雷震霆这个猥琐的样子,实在是名不符实。
丁重见了谈子羽一五一十将将军令失踪前后的事说了。其实这些谈子羽都知道,不过还是假装认真听了一遍,然后说:“你是说谈子羽的同党劫狱又杀了铁捕头?”
丁重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有人看见一个黑衣人迷倒看守劫走了谈子羽。”
谈子羽又道:“你刚才早上有人发现铁捕头一人死在观音山的断涯上?”
“是的。”
“这就奇怪了,铁捕头若是发现有人劫狱应该大声喊叫才对,为什么不声不响呢?哦,也许贼人胁持了铁捕头作人质,可是又为什么要跑上观音山杀铁捕头呢?又或者是杀了铁捕头再将尸体扔在观音山上。不管是哪种情况,跑上观音山不是多此一举吗?啊,断崖下有没有人从山上跃下痕迹?”
“没有。前天一场大雪,今早才有人上山进香,发现尸体时,在铁捕头的尸体旁只有上山和下山的两排脚印。”
其实谈子羽是明知故问,那断崖下荒无人烟,山上还有可能有去观音庵上香的香客路过,断崖下却绝不可能有人。他这么问只是引丁重跟着自已的想法走,
“这样就奇怪了,贼人为什么废这么大的劲,在山上杀铁捕头,又或者杀了铁捕头抛尸在山上?”
丁重低头沉思。谈子羽又道:“再说,扬州府大狱戒备森严,一个外人要想劫狱谈何容易?迷药纵能迷晕牢房里的看守,可外面还有巡逻的,院中还有暗岗,这些人都没有中迷药,更何况还要制住铁捕头这样的高手,又不发出一点声响。”
“难道有内奸?”
“再来看之前的将军令失踪案,苏将军确实将将军放入了乾坤箱,将军令也确实不见了,将军令放入铁箱之后,曾经接近乾坤箱的都有哪些人?”
“有那个神偷懒龙,还有闻大人和苏将军。”
“哼,你漏了三十一个人吧?”
“啊,不错,铁捕头和那三十名捕快才是最有机会偷将军令的人,可是捕快们很难有机会单独接近铁箱,难道是。。。。。。。”推理出的结果,丁重自已都有点不敢相信。
“假设铁铮是偷将军令的人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劫狱的是铁铮,所以他熟悉看守吃饭以及巡逻换班的时间,还能躲过院子里的暗岗,他的目的是嫁祸给谈子羽。”
“那么他为什么又死在山上呢?”
“也许他另有同党,相约在山上接头,由于某种原因起了内讧,于是被同党所杀。”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比谈子羽偷将军令要合理。
丁重点点头,心里已经同意谈子羽的说法,说道:“现在铁铮已经死了,又怎么找出将军令呢?”
“一是搜铁铮的住处。”
“这个简单,二呢?”
“找出铁铮的同党。”看着丁重露出询问的神情,谈子羽又道:“将军令本身并不值太多钱,它只是苏将军权力的象征,在铁铮的身上任何用处都没有,所以铁铮偷将军令并不是为财,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先偷走再找出来以示手段高明,然后巴结上苏将军。。。。。。”说到这里,谈子羽突然心中一跳:自已太大意了。
先偷将军令,再找出来以巴结苏察多哈,以这个作为晋身之阶,可是风险不是太大了吗?万一失败可是死路一条。铁铮要将军令没有用,不代表别人没有用,也许有人主使铁铮偷将军令,又或者铁铮偷将军令只是为了取悦某人。谈子羽发现自已太轻信铁铮的话了,以至于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一种可能。他缓缓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铁铮只是替别人办事,真正要偷将军令的另有其人。”
丁重道:“这个人就是杀铁铮的人?”
谈子羽当然知道杀铁铮的是吴长贵,同时他也知道吴长贵绝不是铁铮背后那个主谋——如果真的有人主使铁铮的话。
这个主使之人会是谁?闻圣训是铁铮的顶头上司,极有可能是他援意铁铮偷得将军令,但他要将军令何用?懒龙倒是想得到将军令来证明自已的高明,可是他只是个飞贼,目标只是偷到将军令,行事手法虽然胡闹却尽量不伤人,更不会象铁铮心狠手辣,连劫狱杀人都敢做。这个主使之人能指使扬州总捕头或者能让总捕头心甘情愿去冒险偷将军令,不管是谁,一定绝不简单。
谈子羽本来的目的是以宗政的身份断狱,为自已平反,只要官府相信自已与郝有福是清白的就行了,到时候找个机会恢复本来面目,至于宗政哪里去了?将军令能不能找到?可管不了那么多。
本来,这个目的已达成一半,可现在将军令案隐隐然透出一丝神秘的须芒,它的背后会有怎样的真相?谈子羽就象猫儿嗅到腥一样,眼神一亮,再也不肯放松,全然忘了自已正身处险境。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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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09月06日23点18分


第四章 凝歆

捕快们在铁铮的家里搜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这本是在谈子羽和丁重意料之中。铁铮心思周密,再说背后说不定还有指使者,他拿到将军令后藏在自已住处的可能实在很小,多半已经到“上线”手中了。
丁重又命人查访铁铮的亲友。
铁铮原籍河南,在扬州孤身一人并无亲属,有往来的朋友大多也是衙门中人。此时这些人看到捕快们暗暗搜查铁铮,便知不妙,一早就跳出来与铁铮划清界线,很多人纷纷落井下石说铁铮平日在城中敲诈勒索中饱私囊,并且品德败坏经常逛妓院。
搜查大半天,所有的与铁铮相熟者似乎都没有嫌疑。丁重皱着眉头说:“一人藏物千人难寻,难道真要连知府大人也盘问一遍?”抬头却见谈子羽站在檐下任寒风拂面。
倒不是他要摆酷,只不过神经刀曾经叮嘱过这种易容不能沾水,否则立见破绽。出汗比沾水对这种易容的破坏更严重,所以谈子羽只能忍受寒风,却不敢进屋烤火。
偏偏是霜前冷、雪后寒,地上的残雪已结了冰,屋檐上中午时雪水下滴,此时都冻成了冰锥,一根根长短不一地垂着。
“我想起来一件事,早上提审狱吏老史的时候,老史说他在去丽春院的路上遇到铁铮?”
“是,那又如何?”
“丽春院在铁铮家的相反方向,铁铮虽然之前经常去丽春院,这两天这么紧急,不论铁铮是否偷了将军令,这种时候去逛妓院不令人奇怪吗?”
雍正朝对官吏管理较严,眠花宿柳绝不容许,这几年新帝登基一切从宽,官吏留连烟花之地也不是什么异闻了。但这个关节眼上,身为扬州总捕头铁铮去丽春院的话就很奇怪了。
丁重立即派人到丽春院暗访,得报昨晚铁铮的确去过丽春院,并且在一个叫凝歆的姑娘房里待了好一会才出来。

凝歆?
铁铮会不会把将军令藏在她那里?
如果是,那这个凝歆一定不是幕后指使铁铮的人,但却有可能是联络人,对,就是联络人。铁铮偷了将军令交给凝歆,凝歆再交给那个幕后主使者。
可是如果铁铮没有把将军令交给凝歆呢?
谈、丁二人决定不管如何先找凝歆问个清楚再说。

丽春院是扬州城最大的青楼,位于扬州城南靠近瓜洲。选址十分讲究,既在市区,方便客人往来,又不喧闹,院旁一条小溪蜿延曲折通到长江,这在风水上有两层意思,一为情意绵绵、二为财源滚滚。
太阳方落山,离丽春院一里开外一路上已挂上成排的红灯笼,一直延伸到丽春院花团锦簇的大门前。此时这条路上正走来三个商贾模样的人,一个三十来岁相貌威武、另一个五六十岁身材瘦高、第三个四十来岁干瘪瘦小,三个人俱是皮袄皮帽象是北方来的生意人。不用说这三人正是丁重、扮成宗政的谈子羽和雷震霆。
为了不惊动“幕后主使者”,他们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个凝歆姑娘再说。
一到丽春院的门口,就听到二楼露台上的莺莺燕燕娇声嗲气的叫道:“大爷,才来啊,选魁都快开始了。”门前一个龟奴正点头哈腰将客人往屋内引,进门自有两个早候着的艳丽女子一左一右包挟着扶进去,而客人的三魂七魄早就四处飞散,软绵绵地任其摆布。
那龟奴迎上谈子羽等三人,说道:“三位爷,是第一次来咱们丽春院吧?可真是巧了,今天正是咱们丽春院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美女如云保证您物超所值,快里面请。”
三人在几个美女的簇拥下进了大厅。这大厅极大,前面摆了十多张桌子,后方搭了一个唱戏般的台子,仍显得宽裕。厅高直到二层顶,二楼围绕大厅一圈都是房间,不少客人手持酒杯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向下打量。楼下桌椅装饰俱是精美华丽,到处挂满了彩缎鲜花,果然是一幅庆典的模样。

此时大厅里面人声嘈杂,不但二楼雅室和厅中的圆桌已几乎坐满,甚至走道里也站了不少人。
谈子羽拦住一个忙得屁颠屁颠的龟奴:“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这么多人?”
那龟奴说道:“三位一定是不常来,每年的腊月初八是我们丽春院拜袓师爷的日子,这一天所有的姑娘都拿出自已的绝活登台表演,由客人选出一位花魁。所以每年的腊月初八就是我们丽春院最盛大的节日。”
谈子羽在兴化,雷震霆在北方,自然不知道丽春院还有腊月初八选花魁这一说,而丁重虽在扬州却一向很少到烟花之地竟也是第一次听说。
“妓院还有袓师爷?真是笑死人了。”
旁边一个年轻人插话道:“寻常妓院的袓师爷还是个大人物呢。”说话的这人二十多岁,衣作华贵、脸上戴一付黑水晶制作的墨镜。这种墨镜据说是明代就有了,但因为制作不易一直到当今仍是巨商大富才能拥有的奢侈品,这年轻人穿金戴银、气度不凡,多半是个世家子弟。
丁重问道:“哪个大人物?”
“春秋时齐国管仲第一个开妓院,所以是妓院这一行的祖师爷,可是寻常妓院都拜管仲,可是这个丽春院却与众不同。”
谈子羽也来了兴趣:“这丽春院又拜谁?难道是柳永?”
正说着,一阵丝竹锣鼓响起,只听有人高喊:“有请袓师爷。”
那年轻贵公子指着台上说:“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向厅内的台上看去。台上香案后供着一幅画,画上一个年轻人正襟危坐,看装束是清朝人,脑后留有一条辫子,虽然身上穿的是大官服饰可是眉眼间却有点市井小民的猥琐笑容。
谈子羽奇道:“这人是谁?”
那年轻贵公子眼神好象在看一群乡巴佬似的:“这个人你们都不认识?他就是康熙年间赫赫有名的鹿鼎公韦小宝韦爵爷。”

正说着,台上乐声大作,原来是祭拜仪式开始,丽春院的众姑娘们依次上台表演献艺。传说中韦爵爷平生第一好赌博、第二好听书、第三就是好看美人歌舞,丽春院每年的祭拜,最主要的内容就是美人唱曲跳舞。所唱的曲子大都是时下风流才子所作的诗词,其中以纳兰词最多。但其中也有一曲并不是什么清音雅声,只因为祖师爷极其爱听,就成了每年必唱的曲目,这首曲子就是多年来历久不衰、人听人爱的《十八摸》。
台上美人们打扮得桃李争艳,卖力演出,台下的看客们则大声喝采叫好。谈子羽等人没有心情看美女表演,丁重拉过一个年轻的龟奴问道:“哪个是凝歆?”

这龟奴看样子才十多岁,他往台上看了看,挠挠头上怪异的帽子:“怪了,凝歆没有来。”
远处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大叫:“田鸡,凝歆呢?怎么不见?”龟奴的名字原来是叫田鸡。
田鸡说:“刚才还见到她呢。”
老鸨眼一瞪:“还不快去找?快轮到她了。”
田鸡向丁重等人告声得罪,转身从大厅的一个侧门出去。
三人悄悄跟着田鸡来到了丽春院的后花园。

韦小宝当年春风得意衣锦还乡以后,第一件事便是买下了丽春院,圆了自已小时候当妓院老板的心愿。丽春院也因为有了韦爵爷这个超级大后台一路开得顺风顺水,一跃成为全扬州第一的大妓院。经过三次扩建后,丽春院仅花园就堪比五个寻常妓院那么大。
眼前这园林占地足有十来亩,遍栽各种花卉。此时正值腊梅盛开,重重叠叠欺霜赛雪。梅花树中间有曲径转来绕去,通向花丛深处青楼姑娘们的卧室。与寻常妓院的空间狭小、房间相邻相比,这里的环境优雅了何止千万倍。
田鸡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小木屋门前,敲门道:“凝歆姐姐,凝歆姐姐,黎大姐喊你。”
屋子里没有人应声。
田鸡又敲几下,再用力推门,门却从内栓住了。他又转到旁边窗口去,希望能看到室内,岂料窗户也从里面栓上了。田鸡叭在窗上听一会,突然大叫道:“凝歆姐姐,发生什么事?快开门啊。”一边说一边戳破窗户纸向内望去,只看了一眼,便大声惊叫。
谈子羽等人发觉似有异常,遂顾不上隐藏形迹,直接冲过去,丁重一脚踢开了房门。
一进房中谈子羽就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诡异一幕。
当时房中门窗紧闭,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这人原本或许是个美貌女子,但现在却三分象人七分似鬼,她上半身完全湿透,腹部以上全是水,双眼圆瞪,形容可怖。一双手抱着涨得滚圆的上腹部,口中嗬嗬出声,彷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田鸡紧跟着跑进来,见到屋中的恐怖景象,吓得脸上都变了色,扑上去大叫:“凝歆姐,你怎么了?”
躺在地上的女子凝歆此时已经有出气没进气,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吃力地移开抱着肚子的右手,竖起食指在地上歪歪斜斜划了一个字终于圆睁双眼气绝而亡。
仔细看那歪歪斜斜的字,却是个“音”字。

“莫非她是被人谋杀?”丁重说:“这个‘音’字可能是想写出凶手的姓名。”
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四处找寻。
屋子不大,三人片刻间便查了个遍,除了死者凝歆和谈丁雷田四人外,连个人影也没有。可是屋子的门窗明明是从里面栓得好好的,又没有橇过的痕迹。难道是自杀?
既是自杀又何必写个音字?
况且也没听说过有人自杀的方式是喝水撑死。
一想起凝歆的死法,屋中的四人不约而同看向里屋屏风后的那只大浴桶。
这只木制浴桶大可两人合抱,高及腰间,桶内有大半桶凉水,看来是为沐浴准备的。水中还混着两三片白色腊梅。
谈子羽道:“你们看,凝歆的肚子撑得浑圆,以桌子上的茶壶来算,只怕喝下去的水有三茶壶也不止。”
丁重道:“也就是说凝歆极有可能是喝这浴桶里的水撑死的?”

一旁的田鸡听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这两人四处查探,竟忘了问眼前这三人的身份。看丁重与谈子羽的样子,十九是衙门的捕快了。只是那个相貌猥琐小老头一声不吭歪歪斜斜站在一旁,不知是干什么的。
他正看着这怪老头发怔,忽见雷震霆大喝一声,双掌凌空击向窗户。只听到“轰”的一声,整扇窗户立时震得粉碎,如遭雷击。
谈子羽见他原本半眯着眼拱手而立,突然间就如雷霆乍发,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得证住了,一时间不明白他何以跟窗户过不去。

但见尘飞雪扬中,屋外一个人身影直飞而起,看那衣着正是之前在前厅打扮夸张的那个贵公子,再看那跳跃身形,似成相识。丁重惊叫道:“别跑,他是懒龙!”
原来,雷震霆内力精深,听到窗外有高手潜伏偷看,所以才冷不防打出一记辟空掌。他是苏察多哈身边四大副将中内功最高的一个,一套惊雷掌名动江湖。但懒龙的轻功实在高得惊人,竟又被他在千钧一发之间逃过。

雷震霆与丁重一前一后从窗户跃出直追懒龙的身影而去。

谈子羽看着这几人高来高去,心中叹息,如果当初自已会轻功,也不至于差点被铁铮杀人灭口。他蹲下身,拈起粘在凝歆头上的一片腊梅花瓣,暗自奇怪:“为什么要喝浴桶里的水?”

经过这一闹,丽春院的人已听闻动静,有三个护院赶了过来。谈子羽表示自已是大将军的手下。护院中有一人听过苏察多哈的名头,当下留下两人守着现场,另一人去大厅通知老鸨。

不一会老鸨带着一帮人急急忙忙赶过来。丁重也在此时回来了,看样子没有追得上懒龙,跟在丁重身后的还有几个捕快。

所谓生不入官门,做老鸨的最怕就是见到官差,眼前这位月半佳人子后女样子的老鸨正跺着脚骂道:“赔本货,死了还要给老娘找麻烦。”

丁重摒退众人,单独询问老鸨。这老鸨姓马,人称马三娘。丁重先是问了马三娘关于凝歆的一些情况。

马三娘马上变了一付面孔,拿一只手绢抹着眼泪说道:“我可怜的凝歆啊,我还记得刚到咱们丽春院的时候她才十来岁,那时候老缠着我叫娘,我们情同母女,想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呜。”

丁重不耐烦地打断她:“废话少说,你只说凝歆为人如何,可有与何人结怨就行。”
胖胖的马三娘哭戏被断然中止,心中不愤,板下脸说:“这几年凝歆脾气是越来越差,要说与人结怨可不少,前段时间与秋枫还有凘韵都吵过架……”

谈子羽插话问道:“诗韵?压韵的韵?”

“姑娘家的名字当然是这个韵,难道还是大运河的运不成?”

“韵”字左音右匀,丁重立即明白谈子羽何以有此一问。凝歆死前奋力写下一个音字,不光可能指凶手的名字中有个音字,也可能是名字中一个字有音旁的部首。凘韵的名字中既有个音旁,又与死者有过争执,自然是大有可疑。

“凝歆与凘韵为了什么吵架?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五天前,凘韵不见了一只珠钗,怀疑是凝歆偷了,所以就吵起来了。”

谈子羽道:“听说衙门的铁捕头常到找凝歆姑娘?”

“铁捕头啊,这个……确实是常来找咱们凝歆,昨晚还来过。”

“待了多长时间。”

马三娘摇摇头:“铁捕头大约酉时来,几时走我就没注意。”
昨晚铁铮来劫狱大约在戌时,也就是说铁铮到丽春院见到凝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丁重道:“你让人去叫凘韵进来,另外把你们院子里所有的人,从妓女到打杂,男女老少一个不落列个名单给我。”

马三娘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大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

雷震霆不知何时已悄悄回到了丽春院,显然是追懒龙没追上。

丁重作为扬州府副总捕头,现在是这里最大的官。他吩附捕快们守在凝歆的屋子外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又命人调来大批捕快将前厅的客人们都看起来,一个也不准擅自离开。
衙门的仵作杨老黑检查了凝歆的尸体,死因是喝水过多撑裂了胃子出血疼痛而死。
早有人在屋中四处角落、屋底、地板又查一遍,再次确认没有外人进入的可能,也没有将军令的踪迹,金银珠宝倒是不少。

丁重道:“铁铮昨天来找过凝歆,只隔了一天凝歆离奇死亡,莫非其中有什么联系?”

谈子羽道“我也怀疑凝歆的死与铁铮有点关系,我猜想,会不会凝歆就是指使铁铮偷将军令的人派来联络的,铁铮把将军令交给凝歆以后,凝歆又交给幕后人,而幕后人再杀人灭口。”

丁重道:“很有可能,屋子里财物这么多,并不是谋财,小小一个娼妓也不会有什么死仇,劫色、仇杀、情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就是宗先生所说的杀人灭口,只是这种死法就……”

正说着,外面捕快喝叱:“什么人?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哎哟,是你们让人家过来,现在又要人家回避,究竟是来还是回啊?”

(第四章 完)

[此贴被吉如令于2009-10-4 15:59:5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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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无罪微积分
5 楼: 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09月12日01点37分


还拜鹿鼎公……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快点填吧!有个意见——希望写得更有古味一些,特别是人物的对话~~不要太“摩登”了~






零秒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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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川WING打开元川的博客
6 楼: 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09月12日11点04分


好长啊……慢慢看。。






久别了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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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啄木鸟ken打开啄木鸟的博客
7 楼: Re: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09月28日03点04分


佩服,佩服,前面写的居然不用了的说,看来得温习一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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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丝如雪打开青丝的博客
8 楼: Re: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09月28日18点32分


【我本无罪在大作中谈到:】

>还拜鹿鼎公……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快点填吧!有个意见——希望写得更有古味一些,特别是人物的对话~~不要太“摩登”了~

还没填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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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如令双花红棍打开吉如令的博客
9 楼: Re:《将军令》(开始填坑) 09年10月08日11点50分


第五章 凘韵

今年的腊月初八,丽春院的花魁大赛因凝歆之死中途夭折。四个最有可能成为花魁的姑娘中有一个就是与凝歆有过争吵的凘韵。

谈子羽一直以为妓院的女子一定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等看到凘韵的时候才发觉自已一直是想当然尔。只见屋门启处进来的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一张鹅蛋粉脸,一双大眼睛水遮雾绕,顾盼之间媚意自生,胭脂水粉用在她身上实在是多余,正是可以一争花魁之位的凘韵了。

丁重开门见山:“凝歆死了,想来你也听说了。听说几天前,你跟凝歆吵过架,有没有这回事?”

凘韵连连摆手:“吵架是吵架,可是我不会为了这点事害凝歆啊。”

“为了什么事争吵?”

“她偷了我一支珠钗。”凘韵想了想又说:“我不是冤枉她啊,凝歆手脚不干净很多人都知道的,远的不说,上个月偷秋枫的镯子就被秋枫当场抓住,呀……”

她突然看见滩在桌上的一堆珠宝,指着其中的一只珠钗说道:“就是这只珠钗,我认得,是我的。”

丁重挡住她伸向珠钗的手,“这些都是证物,暂时不能动,等结案之后确认是你的,自然会还给你。”

谈子羽道:“凝歆在丽春院十多年,一直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马三娘不管吗?”

凘韵叹道:“凝歆比我大了几岁,也比我早入行,年轻时恩客众多,风光无限,这几年来景况大不如从前了,所以也挣不到什么钱,再加上手脚不干净,三娘也对她很不奈烦,若不是因为她的老相好铁捕头得罪不起,早把她扫地出门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才三十岁不到就门前车马稀,人老珠黄之后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唉……”说完一声长叹。

凘韵正值当红,早前中午的时候,富商姚金贵邀她喝花酒,一直喝到傍晚,后来又到前厅参加祭袓师的仪式一直没有到后花园来。关于这一点,姚金贵还没有离开丽春院,倒是可以作证。
凘韵退下后,闻圣训派人传令,勒令丁重三日内破案,不然以渎职论处。

丁重眉头紧皱,一时束手。

这时,马三娘送来丽春院所有人员名单。名单上共有妓女十六人、杂役下人六人、厨房伙夫丫头九人,加上一个马三娘,一共是三十二人,除了凝歆和凘韵外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中有个“音”这个字,也没有含音旁的字。

据一个叫小芸的丫头称,下午未时左右,曾经在后花园见到过凝歆,当时她匆匆走向东面的小树林里,小芸还曾与她打了招呼,可以肯定必是凝歆无疑。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线索。

丁重征询谈子羽的意见,谈子羽道:“凝歆之死多半是他杀,既是他杀无非丽春院外的人潜入杀人,或是丽春院内部人杀人两种可能,若是外人潜入,既无人目击自然无从下手,而今之计,只有逐个查问这丽春院内的所有人,一来,或许能找到目击人看有谁到过后花园,二来了解未时至案发的酉时这两个时辰内丽春院里有谁曾经在别人的眼前消失过。”

丁重道:“方才懒龙躲在窗外偷听,杀人嫌疑极大。”

谈子羽道:“不然,第一,我们不知道懒龙用什么办法人在外面却从里面把门关上,第二,如果是他杀人,应该早点溜走才是,为什么还要躲在窗外偷听?最麻烦的就是——我们抓不到懒龙,不管凶手是不是他都无法定论。”

丁重恨恨道:“来人,将所有在丽春院的嫖客一个个过堂。”

一直忙到半夜,嫖客们和丽春院内部人员陆续审完。

在丽春院内部人员中,案发当时,人多事乱,除了几个丫头杂役在后花园,大部分人都在前面大厅中忙碌,若说有人处心积虑悄悄潜入后园也不是不可能。之后查点人员才发现,杂役中有一个扫地的张大妈自案发后一直就没有见到。

这张大妈在丽春院也有好多年了,从不多言多语,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当时很多穷人家的女子没有名字,在家论排行,出嫁之后就以夫姓再加父姓加个“氏”字算是名字,李家的女子嫁到王家就是王李氏,这张大妈或许也是如此。

若说是她杀凝歆,一个扫地的老妈子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杀凝歆的理由。

“除非,”谈子羽说:“张大妈又是凝歆的上线。”说完他自已又疑惑,张大妈与凝歆死前写下的‘音’字实在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管是与不是,张大妈既已失踪,这条线便算是断了。丁重便命人画张大妈的画像外出张贴。至画师绘画的时候才发觉,丽春院中竟没有人能详细描述出张大妈的样子来,这个人向来为人孤僻从不与旁人多说话,不但名称普通,相貌也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即便是有意记也未必记得住她的样子,何况丽春院迎来送往,又有谁会注意一个整日低头扫地的老妈子。经过几个杂役的词不达意的描述总算画了个大概,丁重着人交待下去四处留意。


嫖客中不泛有势力的富商大贾、世家子弟,丁重无法长时间看管,只得在各人留下供词后放其回家。然后留下几名捕快看守现场,命大队人马回衙。

谈子羽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丽春院。午夜的天空又稀稀疏疏飘起雪花,长街上廖无人迹,回到衙门为他特地准备的客房之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腊月初九,谈子羽酣睡正甘,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已的头,一睁眼便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衙役恶狠狠地站在自已的床边。

“啊!”他吓了一跳,刚想惊叫,那衙役说:“闭嘴,我是神经刀。”

“您老怎么这副打扮?”

“废话,这是衙门,不化装混得进来吗?你脸上的乔装快有破绽了,要重新修整一下。”
神经刀这么一说,谈子羽才觉得自已脸上又痒又疼,难受之极。“还要化装?这面具戴在脸上真是受不了。”

“受不了,你倒是快找到将军令啊。”

谈子羽哭笑不得,铁铮死了、与铁铮有关系的凝歆也死了、有杀人嫌疑的张大妈失踪,这将军令到哪去找啊?不由得长叹一声。

神经刀揭下谈子羽脸上的面具,重新修整,谈子羽赶紧用毛巾湿了水敷在脸上,好不舒适。回头见神经刀从行囊中拿出许多瓶瓶罐罐调制药粉,心中一动,问道:“姑娘,你身为江湖中人对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一定知之甚详吧?”

神经刀边调药水边漫不经心应道:“怎么?”

“有没有一种药物能让人吃了之后会产生幻觉?”

神经刀说道:“很多啊,曼陀罗花便有致幻之效,咦?你问这个干嘛?”

谈子羽大略说了说凝歆的死。“当时门窗反锁,又无旁人在屋内,凝歆喝了大量的水以至撑死,不论是自杀或是被杀,这种死法总是太过离奇,所以我才怀疑是否有人在她的食物中下了药,令凝歆产生幻觉以致喝水而亡。”

只听门外有人道:“下药是下药,却不是迷幻药,死者是不是腹涨欲裂,疼痛难忍却又不停喝水?”推门进来,却是吴长贵。谈子羽释然,神经刀潜入衙门替自已换药,门外自然要放风的,这个放风的任务就着落在吴长贵身上了。

吴长贵在门外听得凝歆的死状,一时好奇出言相询。谈子羽道:“我们进房的时候,凝歆躺在地上已是将死,可是上半身完全湿透,从痕迹看当是俯身于附近的一只澡盆中喝了不少水,我以为她误食致幻之药才会如此?”

吴长贵道:“人兼自保的本性,不论致幻之药如何强烈,当喝水喝到腹涨欲裂时总是难以为继。”
“可是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无故喝如此多的水,便是有意自杀也不可能用这种方法,若是有人强迫凝歆喝水,这个人又如何从室里消失?”

“若是这个凝歆非喝水不可,岂非就顺理成章了,江湖上多的是匪夷所思的毒物,令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轻而易举,何况只是那一个人口渴想喝水呢?”

谈子羽讶然道:“口渴?口渴想喝水?”

吴长贵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专研毒物的朋友,听他说,在海边晒盐的时候如果运气不好,晒出的盐又苦又咸,比平常的盐要咸出数十倍,这样的盐非但不可食用而且有毒,有心术不正的人专门炼制这种毒盐用来害人,但这种毒盐虽然无色无嗅却是奇咸,根本不可能当毒药来用,所以就有人用大量的毒盐加以提炼,炼出了一种盐精,咸味大减仅似普通的盐。盐精加入食物或水中之后常人难以察觉,一旦中毒便口渴难忍必定大量喝水,即便撑死也不会停。”

“那么就没有解药?”

“解药便是水,大量喝水可解盐精之毒,可是往往毒还没有解到十中之一,人已被撑死,所以中了盐精的毒,要么咸死,要么撑死。”

谈子羽为之瞠目:“江湖上竟有如此怪异的毒物?徜若流入民间岂不是为祸非小?”

吴长贵道:“这种盐精岂是易得的?据说一百个盐田中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有毒盐的盐田,而一石的毒盐才能炼一匙盐精,有盐精的人怎会轻易使用呢?”

“看来凝歆的死十有八九便是中了盐精之毒,凶手暗中下毒在她的茶水中,凝歆中毒之后见浴桶中有大量的水,便俯身喝水以至上身湿透,最后终于腹涨撑死。”

“当是如此,如今凝歆一死将军令便断了线索。” 吴长贵看着谈子羽说道:“之前我与你有约定,我帮你混进衙门找将军令洗脱你的嫌疑,你带我找那个人,如今将军令已成了死案,不可能再找到,我能做的基本都做到了,你该履行自已的诺言了吧?”

谈子羽道:“凝歆一案并非全无破绽,有两个人只要找到一定可以破案,一个是案发时躲在窗外偷听的懒龙、另一个是失踪的张大妈,这两个人一定知道若干内情,另外凝歆死前,曾写过一个音律的‘音’字,也与案有一定关系……”

“好了,好了,将军令找不找到与你又有何相干?现在大家都知道将军令的失踪与你和郝有福无关,你洗脱嫌疑的目的也已达到,又何必纠缠不休?你是不是想食言而肥?”吴长贵说着脸沉下来,神经刀大眼一瞪,右手作势欲打。

谈子羽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现在是……我便是想带你们去找那个人,也找不到了。”

“为何?”

“因为……因为两年前,他已经死了。”

“死了?”吴长贵神色又是惊讶又是失望还有点悲伤:“老四还不如我年纪大,怎么死得这么早?他怎么死的?”

正说着门外有个阴沉的声音道:“宗先生,苏将军有请。”却是雷震霆不知何时已到了门外。

吴长贵一时疏忽忘了放风,谈子羽忙道:“知道了,老朽更衣,片刻便去。”雷震霆应了一声也不进门。神经刀忙替谈子羽贴上人皮面具。收拾停当,谈子羽出门随雷震霆一起谒见苏察多哈。

其时闻圣训也已到场,苏察多哈整理行装预备离开扬州,临行对谈子羽道:“本将军军务紧要,不日须赶往杭州,追查将军令的事便拜托宗先生,雷副将会协同先生探查。”

谈子羽与雷震霆领命。

连日来大雪频降,道路湿滑,闻圣训令清扫了折履堂至渡口的道路,苏察多哈自瓜洲登船由水路沿运河往杭州而去。

回到扬州府衙,谈子羽借查案之名提审郝友福,装模作样审问一番之后便建议释放郝友福、彻销对谈子羽的通缉。闻圣训依言而行。

至此,谈子羽脱罪可算已经成功,身边跟着个雷震霆,当然不好就此洗去易容回得本来面目,想要找神经刀与吴长贵商量,无奈这两人神出鬼没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左右无事信步来到丽春院。

因为昨晚的死人之事,丽春院此时门庭冷落。凝歆的尸体早已抬到衙门去再作检验,案发现场贴上了封条。谈子羽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凝歆写下的“音”字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便着马三娘再将凘韵传来。

马三娘面露难色,说道:“有一位公子正找了凘韵喝花酒。”

昨天刚有命案发生,今天就来招妓,谈子羽不禁佩服这公子好雅兴。“是谁?”

马三娘道:“以前从未见过,衣饰很华贵戴了一付黑眼镜……”

雷震霆神色一振,打断她的话头,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带我们去。”

马三娘昨晚也见过雷震霆与丁重等人一起,连副总捕头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心知得罪不起,忙领了二人往后花园而来。

谈子羽明白雷震霆是心疑这找凘韵的年轻人十有八九是懒龙,真想不到他胆大包天,竟敢再犯险地。

三人穿过园中几丛腊梅花,来到凘韵的小屋前,只听得屋内传来格格的笑声,似乎凘韵正与什么人在调笑。

雷震霆事先看好周围地形,运劲于掌,径直往小屋的木门走过去。上一次他突施袭击,结果并没有擒住懒龙。这一次他背负双手直冲屋门慢慢走过去,浑身劲力彷彿利箭在弦一触即发,预备以静制动以力胜巧。

眼前就是木门,雷震霆的身体尚未触及木门,那木门便如豆腐做的一般,在他周身散发的一股无坚不催的气势压迫下整个散了架。屋内正站着的两个人惊讶地回过头看着杀气腾腾的雷震霆。其中一个当然是凘韵,另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果然是一身锦袍缎袄,眼上戴着一副墨镜,却不是之前的懒龙。这人与懒龙相比个子较矮,身材也较单薄。一个人的相貌可以乔装,身材高矮胖瘦却很难改变。眼前这人不管怎么看都分明不是懒龙。

雷震霆见眼前人不是懒龙不由一愣,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年轻公子冷冷道:“你又是谁?”随即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是铁血门的弃徒雷震霆。”
铁血门是江湖上一个非常隐秘的门派,其时江湖上很多门派暗中反清,铁血门也曾暗中与天地会有来往。雷震霆与同门生隙,被师父逐出门墙,后来便入了清军军营,数年前又跟随苏察多哈,江湖上有很多人认识雷震霆,却很少有人知雷震霆师出铁血门,更惶论知道他是师门弃徒这件隐秘之事了。

雷震霆见对方一语道出自已的底细,而自已连对方是何方神圣还不知道,这一照面间已是落于下风。逐出师门这件事一直被雷震霆引为奇耻大辱,也是他向来不为外人知的密秘,他见这年轻人口无遮拦地说出,心中恨忌顿生,渐起杀意,虽不知他对自已那件事究竟知道多少,但已打定主意不管此人是谁,先擒下再说,说道:“阁下来找凘韵姑娘怕不仅仅为了喝花酒吧?”

年轻男子道:“当然不是,还有顺便查查凝歆之死。”

雷震霆沉声道:“阁下无故到命案现场过问案情,形迹可疑,请随我去衙门一趟。”

年轻男子哂笑道:“哈、哈,跟你走?走到半路你才好下手杀我?”这句正说中雷震霆的心事,他恼羞成怒:“由不得你不去。”双臂一展先封住了对方往门窗的退路。他之前目睹懒龙戏耍叶旋风和崔城云,昨日又被懒龙从自已的手下逃走,眼前这人说话丝毫不留余地,只怕是身怀绝技,他心中对轻功高手已留了后手,动手捉拿之前先断其退路。

那年轻公子将凘韵推过一旁,道:“这一招血漫四野,你也有了七成火候,可惜啊可惜,杀气太浓、燥而不厚,有违了这一招以势夺人以气制人的原旨。”

血漫四野是铁血门血魔手的起手四式之一,纯以气势压制敌人。因其动作隐蔽且不是打斗招式,江湖上认得出的人本已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敢大言不惭指点不足。雷震霆的心中便不禁有些动摇了,越发不知对方的来头,心念一转:“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既是对我的一切隐秘了如指掌,今日不除将来悔之晚矣。”当下下定决心出手必不留地。他冷冷道:“那你再看看这招其血玄黄又如何?”双手合掌一拢一搓,左掌回撒右掌手心向下向那年轻男子缓缓劈出。血漫四野布下的杀气陡然间也随着这一掌向年轻男子合拢,空气中隐隐发出雷鸣之声。

如果说血漫四野只是在气势压制敌人争取主动的话,这一招其血玄黄则是全力进攻的招式。铁血门的武功狠辣钢劲,有进无退,其血玄黄虽只一招,却是双掌交替轰击不休,一经发出不见血绝不停止。年轻男子在这等凌厉攻势下,也不敢大意,突然间象个陀螺般在小屋中来回转动,身法之快如鬼似魅,虽然比之懒龙似有不如,但这人似乎是知道血魔手的弱点所在,每每在雷震霆交替左右手的时候堪堪闪过。他百忙中还能一把扯起凘韵,掷向屋外。

凘韵尖叫着飞出屋来,谈子羽本能地伸手一接,受其余力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凘韵吓得哇哇大哭。马三娘也看到了小屋里的打斗,叫一声倒霉,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谈子羽也插不上手,扶着凘韵走得远的,问她:“刚才那个公子跟你说什么了?”

凘韵抽泣着说:“程公子一来就打听冰……冰韶的事……呜……呜。”原来那年轻公子姓程。

“冰韶?哪个冰韶?”

“就是咱……咱们丽春院的冰韶。”

谈子羽莫名其妙:“为什么马三娘送来的名单上没有冰韶这个名字。”

“当……当然了,因为冰韶早就离开丽春院了。”凘韵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离开丽春院?去哪里了?”谈子羽觉得这“程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冰韶,其中必有内情。

“我哪知道,当年有个人替她赎身,后来听说是嫁到京城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五六……不,有七八年了吧?她比人家大好多,那时候人家还小,什么都记不清,你们男人怎么都是一个胚子,见面就问冰韶的事。”她眼泪还在脸上,转眼间已回复妩媚的本来面目。

谈子羽叹息摇头。看来凘韵知道的有关冰韶尽止于此了,要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只能问丽春院的老鸨马三娘了。

雷震霆久攻不下,眼见这人轻功不弱,虽无反攻之力,自已一时也难以击中他,立时变招,双臂大开大阂宛如舞蹈。那程公子的周围立时风声大作杀气纵横,彷彿漫天的风雨无边无际肆无忌惮地打过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时雷震霆的掌影。

这一招名为血雨腥风,是血魔手中最为耗力的一招,但力道气势却也是最为猛烈。

程公子顿时感到压力大增,再不如刚才那般游走自如。虽然血雨腥风的弱点他也知道,但在这等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之下,那些破绽一闪即过,根本来不及抓住利用。他只得不住踢起桌椅撞向雷震霆希望可以悄作缓解。

雷震霆对迎面撞来的桌椅全然不管不顾,运掌如飞,那些家什还未近身便在利刃重锤般的掌风中变成了碎片。再过片刻,小屋承受不住这强大掌力的挤压,咯咯作响眼看摇摇欲坠。

程公子突然间拼着身受掌力不住向墙边闪避。雷震霆挥掌追击,虽然没有正面击中那年轻人但也有几次掌缘掠过他肩膀。因为墙壁的阻挡,血雨腥风中的回旋掌力悄有滞殆,才得以给了程公子喘息之机。又过几个来回,雷震霆的掌力有好几次击中了程公子但都被他借力一转击中了墙壁,将墙上打出一个个的大洞,小屋四周的砖墙残破不堪,再也支撑不了屋架。终于,哗啦一声整个屋子全部塌落。

房屋塌落的一瞬间,血雨腥风的掌力受挠,四周压力顿消,那程公子飞弹而出,同时挥手掷出一个小布包。

雷震霆双掌一分,震散自已四周的砖瓦木梁,追击而来,正见一个小布包迎面飞到,他左手拨开布包,右手运起毕身功力临空一掌劈出,岂料那布包应手而散,飞散出若干粉未,顿时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而他右手的那临空一掌劲力如雷正中那程公子的背心,将他生生从半空中击落,倒在谈子羽和凘韵的身边。

雷震霆迈步向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击中这年轻男子,自从他武功大成之后是极少有过的,心中一阵狂怒,杀心不可抑制,只想再运玄功,一举击杀此人。

( 第五章完)

[此贴被吉如令于2009-10-12 21:45:0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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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 Re:《将军令》 09年10月15日09点49分


第六章 重逢

雷震霆的掌力五步之内可凌空断木碎石,再向前一步,掌力便可及程公子。

便在这时,雷震霆眼前一花,只觉头一阵眩晕,又见那程公子脸上表情奇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已,心中暗生警觉:“莫非方才的香气是什么毒药?”这么一想只觉头晕的感觉越来越甚。

程公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说道:“十七年前,赤血天魔追杀你,你可记得给他下的什么药?”

“九幽化功散?”雷震霆心胆惧裂,惊呼出声。只因九幽化功散这种毒药虽然毒不死人,却是所有习武者的噩梦,中毒之后不论多强的内功都会渐渐消散,差别只是视功夫的强弱,时间有快慢而已。当年雷震霆叛出铁血门的时候已是铁血门第二高手,仅次于其师赤血天魔,他知道赤血天魔武功高绝,自已定非敌手,所以事先在赤血天魔的食物中下了九幽化功散,等到天魔发觉的时候已不是雷震霆的对手,大战之后重伤逃回,雷震霆得以顺利逃出铁血门七大弟子的追杀。赤血天魔受创也是铁血门后来销声匿迹的直接原因。

雷震霆向其师赤血天魔下毒的事,铁血门内引为奇耻大辱不可能随便告诉别人,雷震霆自已更不可能说,不知这程公子是怎么得知的,除非此人就是铁血门的人。

程公子道:“九幽化功散如何比得了我的飘香醉,九幽化功散必须吃入腹中才有效,我的飘香醉却一闻即醉;九幽化功散无药可解,飘香醉却有解药。你现在若是自断一臂,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雷震霆又踏上一步,说道:“区区迷药,便想吓唬老夫,老夫现在只需一掌便可结果你的性命。”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五步,雷震霆的掌力已可及对方。

程公子哈哈笑道:“好极好极,你动手吧。”

这十几年来,铁血门人一直在想办法追杀雷震霆,但雷震霆藏在苏察多哈的军中,加之武功奇高,所以无法得手,若是让那些人知道雷震霆中了飘香醉只怕第二天就会一起前来报仇,一想起铁血门处置叛徒的手段,雷震霆心中不寒而栗。本来他有七成不信方才那奇异的香味真有散功的效用,等见到程公子闭目待死,却又不由踌躇,心想:“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杀死他也就没了解药。”转念又一想:“他虽然做出一付同归于尽的样子来,其实不过是受伤自知难以逃走所以冒险骗我,希望我相信什么飘香醉的鬼话,不敢下手,哼哼,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上当么?就算那香味真的是毒药,我只需将你擒住,打成重伤只留一口气在,万般折磨下不怕你不交出解药。”

这样一想,不再犹豫,又走过两步,一掌劈向程公子。这一掌是虚招,只要程公子抬手招架,雷震霆立即就可以施展擒拿手法,将其擒下。

程公子要的只是他这一犹豫,他站位置正是谈子羽的旁边,突然一伸手扣住谈子羽的脖子挡在自已的面前。雷震霆若不收招,这一掌就劈在这假冒的“宗先生”的身上,以“宗先生”的羸弱必然经不住这一下。好在这本就是虚招,雷震霆下意识地收回这一掌。他心中略一衡量,程公子这人身份神秘对自已的隐秘知道过多,不除不行,可是如果宗先生有所闪失,苏察多哈肯定会怪罪。权衡之下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除去这个程公子,宗先生的安全能保全固然是好,不能兼顾就干脆杀了灭口。

只是这一转念间,程公子已挟着谈子羽退到院中的小池溏边。越过池溏对面的院墙便是那条通往长江的小河,名叫浣红溪。程公子似乎受伤较重,身法已不如方才灵活,勉强走到池溏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雷震霆大步追来,此时头晕稍减,心想:“什么飘香醉,多半是骗我的,哼,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程公子站在池溏边奋力将谈子羽推向雷震霆,自已跳上小池溏中的大石块向对岸逃去。这些石块每个约两尺见方,在池溏中两两相距两三尺、稀稀疏疏地排成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对岸,对岸不远就是院墙,出了院墙就是浣红溪。

雷震霆不会游水,想起对方若是逃出丽春院,跳入浣红溪中直往长江游去,自已可就无法可想了。一抻手接过谈子羽,往旁边一扔,飞身跃向池溏中的石块,凌空一掌向程公子击去,务求一掌令其再受重创。

程公子本一步一步捱已到了池溏中央,回头见雷震霆凌空追击而来,脸上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他不退反进,从雷震霆凌空而起的身下反窜回来,立时到了雷震霆的身后,身形快得跟一点没受伤似的。
雷震霆反身一掌,但身后却失去了目标,这两掌击出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凌空的身形已落到池溏中的石块上。甫一落上石块,只觉脚下又硬又滑,石块上的积雪被人踩得坚实如冰,心道:“糟糕、上当了。”跟着小腿便受了程公子的一击,一个站立不稳翻身落下池溏。

原来,程公子慢慢走过池中石块,每走一个石块,脚下便暗暗运劲,将连日来积在大石上松松厚厚的一层雪踩得坚硬。加之之前程公子仅受轻伤,他假装伤重吐血,已麻痹了雷震霆的戒心;假称飘香醉为化功毒药,又骄其志、激其怒,所以才能在池溏中偷袭得手,否则雷震霆又怎么会跟着他一直追到池溏,即便是追到池溏只要他全力戒备,凭程公子的功夫想踢他下水也非易事。

本来池溏的水并不深,如果雷震霆落水之后冷静应对,并无大碍,也不至于淹死。可是他突然上当,又落入冰凉澈骨的水中,心中慌乱,双手在大石一拍,顺势跃起,岂料程公子早已手持一柄细细的金色短剑正在上方等着他,剑势加上雷震霆的上冲之力,短剑正没入他的胸膛。

雷震霆大怒,奋起余威一掌击在程公子的肩头,这一掌之力打得程公子连退五六步,终于跌倒在一个石块上,金色短剑留在了雷震霆的胸膛上。

“你……你是铁血……门的人?”这一剑贯穿前后,雷震霆连声咳嗽,咳出许多血来,说话气也喘不上了。

程公子道:“非也,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窝里反的叛徒,今日要替赤血天魔讨个公道。”

雷震霆艰难地爬上石块,道:“你……你以为……这样……就杀得了我吗?”他虽受伤,可是困兽犹斗,况且程公子两次中掌受伤也不轻,时间一久衙门的捕快得到消息赶来,反而对雷震霆有利。
程公子道:“我并没有想杀你,我只不过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咱们就各走各的,下次如果有机会见面再决胜负。”

雷震霆有点意外,眼下正是程公子杀自已的大好时机,过了这一次,凭程公子的武功要想胜过自已真是千难万难,他有点不信程公子竟然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是问一个问题,心想不论他打什么主意,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已越有利,希望衙门的人早点到来,不防与他虚与委蛇,问道:“什么问题?”

程公子道:“六年前,苏察多哈得到内奸的通风报信才能破西陵大寨,我要知道这个内奸是谁?”

雷震霆道:“我……当是什么问题,告诉你也……也无防,只是你刚才的话果真……”

程公子道:“当然,只要说出这个人,我立即便走。”

雷震霆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人……”

就在程公子凝神细听之时,从旁边飞来一根长枪,长枪来势如电,疾若惊鸿,一枪便搠穿了雷震霆的咽喉。雷震霆双手捂喉,扭头看到偷袭之人,睁圆双眼,口中说:“是……是……。”可是又怎么说得出一个字。

只见园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蒙面怪人。这人浑身上下裹在一件大棉皮袄里面,显得臃肿怪异,头上戴了一顶棉皮帽黑布蒙面,往那里一站便如一个庞然大物一般。

凘韵看到这人的怪模样,大声尖叫。皮衣怪人冷哼一声,一拳打在凘韵脑门,顿时将她打得飞出一丈多远,整个脑门都陷了一块下去,当场七窍流血而亡。

这个人的武功或许比起雷震霆有所不如,但下手之狠却胜过雷震霆百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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