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还真让L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内那股邪恶阴暗的暗涌，像被召唤一般再度苏醒。

房间内一边暗红色，仿佛全部光线都被牵引成了一片血海。躺在L面前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快将成为尸体的男人。

L向男人躺下的位置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物体，像小学生观察昆虫标本一样。

男人的双眼混浊不清，却又似乎为在快死前看到陌生的人而兴奋不已。汗水把头发和脸模糊成一片，喉结一上一下地剧烈抽动，像是要拼力冲破包裹着它的那薄薄的一层皮肤。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尤其是手指，令L联想到魔女梅都纱的头发。男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血染红，分不出衣物的款式，这点让L 感到无趣。腹部醒目地划开了一道口，血液就是从这里向外涌出的。被血液浸泡着的，是一团内脏。L对解剖学知之甚详----他向来沉迷这类被一般人嗤之以鼻的奇怪知识----，他一眼看出了那块是胃、那块是肝。一大团裸露在外的小肠，随着男人大口大口的呼吸而蠕动，仿佛一群蛆虫在欢快地跳舞，试图引领它们的主人前往地狱。

男人身旁突兀地摆放着一把刀柄黑色的日本武士刀，原先银白色的刀刃被鲜血染红以后，反而协调地溶入房间内一整片的暗红色。显然这就是凶器。L对这把日本武士刀非常感兴趣，杀人的工具只有在杀人以后才能被铸入灵魂。但尽管L随身带着一双医学用的手套，但也不能拿起这把刀仔细打量。因为就算没有留下指纹，但刀刃上血迹的非自然状态也有可能引起那些警察的怀疑。

L没有兴趣去理会那些所谓的执法者，他只是雀跃地在这片偶然发现的乐园中玩起侦探游戏。当然，他也没有兴趣去理会地上那个快将断气的男人。L一直认为，侦探小说里如果没有出现一个死人，那是不完整的。

这是偶然。L在傍晚起床时就发现今天的夕阳非常漂亮，他预感到今天会遇上有趣的事情。

这里是一栋两层高的建筑物，一层的面积大约相当于一个篮球场。这栋建筑物被分隔成多个房间，L估计这是用于出租的吧。他现在所在的房间就是其中一间。凌晨时分，L一如往常地在闲逛，他喜欢这份万籁俱寂的孤独，仿佛普天之下只有他孤身一人。来到这栋建筑物附近时，一声低沉的叫声打破了宁静。这是让人感到不安的像野兽被猎人射杀时发出的叫声。常识告诉L，这一定发生了什么“非正常”的事。常识也告诉L，这种情况下不会有除自己以外别人多管闲事。

来到发出声音的房间，L发现房门半掩着。他径自推门而进，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景象。

L站起来拿出了手套戴上，膝盖发出嘎嘎的响声把L的注意力重新回收至大脑。他打量起房间四围的状况。

在房间的一角，孤零零地悬挂着两支并排的红色光管，显然充斥于整个空间的暗红色来源于此。很快L就发现了红色光管的用途。

在房间的三面墙上挂着数不清细线，每条线上都吊着照片，数量十分惊人。一个个正方形把房间分割成无数细块。红色光管下方有一个似乎用来冲洗照片用的洗手台，旁边还有几瓶不知名的药水，也许也是冲洗照片用的。靠窗的一面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放着单反相机和笔记本电脑。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完全没有正常人生活的气味。

这里应该是地上那个男人专门用来冲洗照片的房间，L想。

L来到窗户前，用戴上手套的手仔细检察了窗户。他很在意这一点。因为从刚才听到男人惨叫之时起，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来这间房间惟一的门口。如果这是他杀，那么凶手一定不可能从正门逃走的。然而窗户被紧紧地关闭着，开关的上锈迹更是说明了这个窗户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

除此以外，房间再无其它出口。L再次检查了房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作为劣质推理小说中密室杀人的机关后，确认了杀害地上这个男人的凶手是男人自己。

整个房间内没有多余的家具，冲洗照片应该就是这个房间惟一的用途。这类地处偏辟的低矮平房最适合成为怪人的乐园。L走近照片，很容易地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为何要在这么一个小房间内花费心思自己冲洗照片。

图像以离散的焦距勾勒出模糊的线条，但照片上的那两个互相纠缠的男女却显得十分刺眼。男女全身赤裸，在同一个房间内以各种匪而所思的姿势尽情地沉溺在性爱中。照片全是从一个角度拍摄，而且从照片上显示的房间的布置可看出，照片的拍摄时间不尽相同。虽然照片上男女主角的容貌不清晰，而且不同照片上女主角的发型有微妙的变化，但L还是看出了全部照片都以这相同的两个人为取材对像。

数不清的照片被挂起，像无数漂浮于血海中的幽灵，强烈地散发出淫秽的气味。

这应该是躺在地上的这个变态家伙，在某个房间内安装的隐蔽摄像头所拍摄照片吧，又或者是从视频上截取的图，L 想。

冲洗这样的照片，当然要在这种房间内。L禁不住想像起，这个男人像鉴赏家一样在这个房间内欣赏这些照片时的情景。那必定是一种孤独的兴奋感。从照片上人物的发型及房间内的布置可看出，拍摄的时间横跨了几个季节。如果大规模的对相同对象的倫窥行动，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强烈的动机，这点倒是让L非常在意。

地上的男人还在生与死之间的空隙中争扎。如果他是自杀的话，故意不关上房门的行为倒是奈人寻味，“我正准备自杀，但请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这样的悖论在自杀者身上并不少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可怜的男人遇上L还真是够倒霉。因为L的宗旨是“绝对不要打破大自然的法则”。好比一群动物爱好者在野外拍摄动物纪录片时，当一只可爱的羊被狼扑倒在地，身上的肉被逐片撕开发出凄惨的哀嚎，这些拍摄者只是冷眼旁观。他们要做的只是忠实记录大自然的法则，而不是打破。L惟一会做的，也是他惟一感兴趣的，只是“观察”。

L来到木桌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检查了桌上的相机和电脑，发现里面的内存全是那些已经被冲洗出来的充满情色意味的照片。果然这是专门用于偷窥的工具。相机和电脑都是价格不菲的型号，可见这个男人的收入相当可观。那么也可以推断，这个房间只是特意用来展览照片的，这个男人必定另有住处。

在桌上真正吸引L视线的，是L刚才没有发现的一本笔记本。红色的封面令它被埋没于房间的整片红色当中，像是落叶堆里的枯叶蝶。笔记本的主人似乎就是地上的那个男人。直觉告诉L，这本笔记本里隐藏着这起事件的“动机”。他小心翼翼地翻阅起笔记本。

泛黄的纸上书写着瘦劲清峻的字体，可见执笔人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只是每页纸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折痕，像是被人神经质地抓刮。里面的内容像是日记，又像是随笔，某些地方还贴上了剪报。L倒是感觉这像是一本推理小说。

在好奇心的唆使下，L从第一页开始阅读。

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和耐性去坚持。当初立志成为钢琴家的我，如今却只能面对一班完全是音乐白痴的小孩，按着死板的教材，一首简单的曲子必须重复一遍又一遍。即使强逼自己，也不能为演奏带入半点感情。

今天在课堂上，我为第三批学生弹奏了某首曲子，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城市三年了。当初投职无门，凭着那股“我要为孩子们开启音乐的大门”的激情，我成为了一名初中音乐教师。然而，每天弹奏时面对着学生门那一张张被功课折磨得毫无生气的脸，我渐渐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是否太过天真？故勿论对音乐有天赋或兴趣的学生少之又少，音乐课程也不是升学考试的必考科目，因此要求学生对上音乐抱有热情根本是痴人说梦。

今天还听到学生给我起了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外号，叫“小叮当”。我很清楚，四肢矮小、身材像皮球一样圆滚滚，而且还木讷寡言的自己，绝对不是学生们喜欢的老师类型。在学生当中，我根本就只是如空气般的存在，甚至在校园上遇上也不会与我打招呼。学校里整天被学生围着转的永远是英语老师或数学老师，至少也是外型英俊的年青男老师。同是学问，为何音乐课程就会被人冷落呢？那些没家教的小孩根本没有资格去学习高尚的音乐！

接下来的叙述都是在发泄对生活和工作的不满。有时一页纸只写上“XXX都是个小人”、“XXX不就是靠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等充满仇视意味的句子。这个男人看来是一个怀长不遇的音乐老师，而且在学校里得不到同事与学生的尊重。在L看来，人类的可悲大部份来源于人类的社会性。一个人必须依附于社会而存在，而这样也无法回避如何获得社会认同的问题，一但热衷于其中，人生就变成努力为他人表演的一出戏，相反，如果不能在社会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人的社会性就会面临崩溃。无数哲人思考过如何摆脱这一悖论，而更多的现代人只是麻目地沉溺其中。L很喜欢笔记上的这么一句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变水蒸汽，立刻沸发消失，就像从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

然而阴埋的语句在翻至笔记本的三份之一处被打断，音乐老师沉闷的生活出现了转折，接下来似乎是一个俗套爱情故事的开端。然而从结局来看，这当然只是台风风眼所带来的短暂晴朗，L意识到下面的描写将会成为男人可悲命运的前奏。

因为爱情是杀人的最佳凶器。

与她的认识缘于一张聘请钢琴家庭教师的海报。这或许能帮补一下我当学校老师的微薄收入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拨通了海报上的电话，对方是一把甜笑的女人声音。事情侄是相当的顺利，对方很快就答应了见面。我来到了对方的家，与想象中的一样，能聘请得了钢琴老师的家庭果然是气派非凡。

“您好。请问是贵公子还是贵千金需要学钢琴呢？”

对方呵呵一笑，说：“就只有小孩才能学琴吗？老师，你的学生是我。”

刚见面时我紧张得甚至不敢正视这位贵妇，当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后，我才提起勇气仔细打量她。或许不该称呼她为贵妇。岁月似乎完全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痕迹，一双大眼睛如宝石般以恰当的比例镶陷在白如琼脂的肌肤中，让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散发出少女的天真。而玲珑有致的身段又令她兼具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

一时之间我无法判断她的年龄，想不出对她适当的称呼。

她却好像看出了我的尴尬，说：“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从那天起我每周都会有两晚到她家教钢琴。她十分有天赋，学习的进度比预期中要快得多。出于穷人的自卑心理，本以为在沟通上会或多或少存在不自然，然而这些顾虑在她的微笑中一一显得多余。有时她会为我准备一些她亲手做的小点心，在学完琴后还会和我东扯西扯地聊天。

慢慢地，去她家教钢琴成为了我生活中惟一的期待。

就算在学校中如何受到白眼，就算我在世界上如何微不足道，在她的面前，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完全的人。她填补了我人生的空白，她令我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这天傍晚，我们结伙在公园散步。秋叶早已经在小径上铺了满满的一层，走在上面会发出“嘎嘎”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我抱着了她的腰，然后，我们第一次接吻。就像一首曲调协调的对位歌，我们的世界终于纠结在了一起。

笔记接下来的内容应该就是记述这个男人幸福生活的开端。但接着的部分却大幅删减，有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了事。当然L对别人的幸福没有丝毫兴奋。他也清楚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会有写作的动力，因为当人缺乏与他人的交流时，必须以个体的方式寻求想法的宣泄口。没有人能与早已刻划出人性的基因对抗。

从地上的男人那张因身体大量出血而痉挛的脸上完全无法想法出当时幸福的画面，倒是人被开膛破肚后还能存活如此长时间这点让L感到惊讶。而更为L感到奇怪的是笔记的内容。按俗套爱情剧的情节推测，接下来男女主角应该会相恋相爱，进而走入婚姻的殿堂。但笔记中却有意略去了这一段，不少原来写有文字的地方被涂黑，甚至有二十多页的内容被撕掉。残留在笔记上的部分断口非常不齐整，而且在最下方还可隐约看到写下的文字——当然片语只语无法判断内容——证明被撕的部分写满了东西，而且还被以神经质的方式撕毁。

接下来断断续续的描写跨度似乎很大，男女主角的关系有了更深一步的发展。

无数的细节拼凑出一个我永远不愿揭露的事实，一个可以杀死我的事实。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要把身体交给别的男人？我很痛，身体像是被人切开了很多块，再投入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中，从始再也无法感受光线的温度。

我恨你，我更恨自己。

一切的邪恶在网络的包容下战战兢兢地滋长。看着刚网购回来的针孔摄像机，我很好奇像我一样买这类东西的人是什么样的。我想，绝大多数会是偷窥狂或色情狂，一些边窥探别人的身体边手淫的低级生物。我与这些人间渣滓不同，我是为了爱。

我要把我所爱的人的罪记录下来。

这是对她的救赎。

这天她不在家，我终于有机会到房间内安装针孔摄机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明白操作原理。我用摄像机拍摄了她的衣柜，透过无线接收装置，照片呈现在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上。整个过程，我始终感到莫明其妙的紧张，手心泌出的汗带给我最厌恶的粘稠感。我几次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我在房间内寻找摄像机的安装位置，最终我选择了桌上钢琴造型的音乐盒。扭发条用的小孔正好用来放置摄像机。模型制作十分精美，黑白分明的琴键以半音阶为距离分明地跳跃，小孔将一切的罪吸入其中。万劫不复，无人幸免。

今天下午接到她的电话时刚好我不用上课，只听到电话的另一头发出一阵揭斯底理的叫声，我向学校请假后便马上赶到她家。刚打开门，一只杯子被扔到我脚边，摔个粉碎。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摔在地上，各种玻璃、陶瓷的碎片散落一地，而倒在地上的她却对我视而不见。只见她披头散发，橙色的连衣裙像一块破布般胡乱地挂在了身上，血红色的眼睛不停地涌出泪水，仿佛整个人突然苍老了十岁。我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来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抱着。我说，不用害怕，我在这里。她就像忽然在恶梦中惊醒的小女孩一样，依偎在我怀内，用颤抖的声音说，帮我全都扔掉。这句话在她口中像咒语一般不断反复。

我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就开始执行清理工作。先是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幸好电视机一类的贵重电器没有损坏。然后我从工具箱中拿出了铁锤，用毛巾包好后开始着手清拆工作。如此花费气力的工作让我气喘如牛，但我没法请专业的装修师傅来完成。因为我害怕任何的失误被人发现。花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完成，像那天一样让我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心里暗自兴幸声音没有引来邻居的注意。我特意选了几个不透明的大麻袋，装好后运到了离她家很远的垃圾场丢弃。另外还有好几个塑胶饮料瓶也被我一同丢掉。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再次回到她家，只见她已经像婴儿般沉睡着。几小时前扭曲的苍白面容已经回复气色，一如往常的可爱。

我吻了一下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了能安心地冲印相片，我特意租下了这间房屋。这种邻居间完全不往来的小型出租屋十分合乎我的心意，而最令我满意的是房间内仿佛从不流动的空气。我把相片一张张地冲印出来，从绳挂了起来，渐渐我被罪恶的美感吸引。我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沉迷其中，不能违背初衷。但我似乎天生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意志在诱惑面前变得苍白无力。我每天花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或许她已经察觉到我的变化了吧。每当我坐在房间内，边观赏相片，边记录下自己的心情时，我感到无比的释放。

我恨这样的自己。世界不应是圆型的，我喜欢正方型，因为我需要界限和尽头。

一切都是错觉吗？尽管她的一笑一颦依然牵动着我的心，但我已无法判别真伪。遇上她，或许是我们各自人生的一个污点。显然，我们乐此不疲，不能自拔。我把她让我拿出来的金鱼倒在了被阳光烤得直冒热气的水泥地上。金鱼在满是一玻璃碎片的地上不停地跳动，拼尽全力来适应没有水的环境，橙黄色的鱼鳞在阳光下跳跃，显得十分滑稽。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没有回忆的它，就算马上迎接死亡，也能处之若然吧。

我开始羡慕地上的这条鱼。

记述到这里就终断。接下来的部份是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块，被人精心地贴在笔记上。L的兴致已经被挑衅至极点。这时地上的男人已经不再发出呻吟声，双眼反白，肚子里的那堆像蛆虫一般的肠子也停止了蠕动。他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具尸体。

不知何时会有人发现这一惨状，但L决定冒着危险把剩余的剪报内容读完。剪报上的上期显示其所记述的事件发生在距今两周以前。

昨日下午，我市某小区内的一间居民住宅离奇起火，同一楼层的住户发现事发单位的大门冒出浓烟后及时拨打了119，消防员闻讯后火速赶赴现场。事发单位的大门从内侧上锁，消防员不得不破门而入。随后消防员发现女事主倒卧在地上，于是马上将其送院治理。虽然屋内几乎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幸好发现及时，火灾没有波及到其它住户。

女事主送院后经医生诊断证明不治。而其中却发现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女事主身体大面积烧伤，而直接致命原因却是硫化氢中毒。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据警方知情人事透露，因为受害人身体大面积烧伤，法医的解剖工作遇到一定程度的困难。加上消防员在灭火过程中令现场受到破坏，侦查过程一度受阻。因为事发现场的大门及所有窗户都上了锁，没有任何出入口，而现场没有发现其它人员，因此警方初步断定事件为自杀或意外事故。目前警方正设法联系受害人的丈夫。

经本报记者了解，受害人为一年约二十七岁的已婚女子，与丈夫同住，大约一年前搬进事发单位。据附近邻居称，受害人与丈夫深居简出，从不与邻里来往。对于本次事件，不少附近居民都感到婉惜。

笔记到这里终于全部完结。深陷情欲的男女、充斥着情色味的暗红色房间、躺在地上被开膛破肚的男人、在密室中“自燃”而死的女人。。。。。。几起吊诡的事件仿如纠结在一起的蛆，令人无法释怀。

在阅读笔记的同时，L的大脑不断地整理所获得的讯息，生脑电在他的大搞皱折中飞窜。很快他便认为自己把握的事件的真相。

一个偏执而痴情的男人因机缘巧合与一个女人相爱，然而这个女人却有了外遇。出于不可理解的变态心理，男人决定偷拍女人的偷情画面，并且称之为“救赎”。慢慢地，男人在这个幽暗的房间内在偷窥中不能自拔。最终，男人杀了女人，然后自杀。

关于杀女人的密室，L感到相当可笑。如果警方早一步发现男人所写的笔记的话，应该就能发现事件的真相。这里使用的是一个心理诡计。

笔记中描写到“然后我从工具箱中拿出了铁锤，用毛巾包好后开始着手清拆工作。如此花费气力的工作让我气喘如牛，但我没法请专业的装修师傅来完成。”一般家庭中会有的而且需要用铁锤来清理，可见大件物品。而且清理完后还可以用“几个不透明的大麻袋”来运走，加上这个物品被拆除后女人还在屋内如常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线索，首先L联想到了是洗手盘和浴缸。笔记里其它的描写也对此加以引证。“一只杯子被扔到我脚边”、“各种玻璃、陶瓷的碎片散落一地”、“ 我把她让我拿出来的金鱼倒在了被阳光烤得直冒热气的水泥地上”、“ 金鱼在满是一玻璃碎片的地上不停地跳动”，这些字句统统指向了一个提示，

这个女人基于某种原因，对一切盛水器皿感到恐惧！

掌握了这一点后，所谓的“密室”杀人机关就迎刃而解。就像是巧妙地打开心理开关，试问如果女人回到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盛满水的玻璃缸，她的反应是可以推理得出的。或许她会马上把水倒掉，但如果玻璃缸是被固定着的话，她惟一的选择就是把一玻璃缸打破。那么死亡的机关就会被触发。遇水会燃烧并且有毒的化学品并不少，比如连二亚硫酸钠，遇水分解成硫化氢及二氧化硫气体，人体吸入后会中毒，另外还会燃烧。这是一种工业常用的着色助剂。只要在一玻璃缸周围放置这类化学品，被害人就会自投罗网。

另外，凶手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可以推知。比如潜入屋内安放好“装置”，以他曾经安装过偷拍摄像头的经验看来，这点易如反掌；还有玻璃缸的位置最好选择在一个远离房屋正门的位置，这样被害人会在关上门后再触发机关，便于形成密室；最后为了杀人事件能顺利上演，凶手应该还会利用一切机会给予被害人强烈的心理暗示，以他们的亲密关系看来，这样的机会对凶手而言是唾手可得的。

L对自己的推理过程倍感满意，他甚至想拿起桌上的照相机给这个诡异的场景拍照留念。但这样做过于危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让他兴奋不已的想法。L再次检查四周有否留下任何痕迹后，轻轻地离开了房间，离开这个让他流连忘返的乐园。

几天以后，L终于在报纸上读到关于这次事件的报道。因为当时L没有把房门关上，让警方一度把事件定义为他杀。再经过几天，事件终于以自杀被盖棺定论。

“警方今日宣布上周在XXX路某出租屋内发生的离奇杀人事件已告侦破，死者为一中学音乐教师，未婚，经法法医检验后认为定自杀。死者为一偷窥狂，考虑到保护相关人员个人隐私需要，警方没有透露过多信息。本报记者来到死者任职的中学进行采访。。。。。。”

幸好，没有半点涉及L曾到过案发现场的报道，这倒让L更加放心。只是“未婚”这个字眼，让L一时无法释怀。

这个疑惑在一个月后得到了解答，这起事件在社会上引起相当大的震动，甚至一些所谓学者也站了出来对婚外情这一敏感话题进行了探讨。各方对事件的报道也是络绎不绝。L经过整理，事件的大概应该是这样。

一个已婚女人与经商的丈夫长期分居，后来认识了一个音乐教师，一来二往后二人便开始了婚外情关系。最终事情被丈夫知道，这位可惜的丈夫被二人杀害。事实上因为所有当事人都已经死亡，不管是二人合谋杀死丈夫，还是某种场景下的冲动杀人，当时的情景已无法考究。警方是通过对音乐教师所拍摄的照片进行科学鉴定，顺藤摸瓜追索至女人，从而揭起了另一件案件。警方在女人家中的浴室发现了属于女人丈夫的血迹，最终在其家的屋顶水箱中发现了丈夫的尸块。经推测丈夫是在浴缸中被肢解，然后被投入至水箱中的。或许这就是造成女人对盛水器皿感动强烈恐惧的原因。

对照片的鉴定所带来的另一个震撼性发现，就是照片上的男人，就是音乐老师本人！！他在杀死了情人的丈夫后，明显出于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将自己代入到情人的丈夫的角色。怪不得笔记中有“我很痛，身体像是被人切开了很多块，再投入无尽的冰冷和黑暗中，从始再也无法感受光线的温度”的描写！他一人分释了情人与丈夫两角，把自己与女人的性爱以照片记录，另一方面又精心策画杀人事件。他把女人杀死后，另一个目标就是女人的情人，亦即自己。

报道没有指出笔记本的存在，也没有对女人的“自燃”事件作跟进，让无法验证自己想法的L十分扫兴。

最终，事件以一个出乎L意料之外的方式结束，而这正是L沉迷的地方。

一切被赋予沉重道德感的字眼对L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而让L印象最为深刻的，反而是那堆肠子，像蛆虫一样地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