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当那叠放在床边的求职杂志的高度要超过电视柜了的时候，蓝色的电话机终于响了起来，上帝真是眷顾我啊。我急忙爬了过去，扒开盖在上面的几份报纸，似乎是太过于急切想要知道对方是哪家公司的缘故，有几次双手运动的幅度之大差点就将挤在蓝色电话旁的红色电话机掀翻下来。

   “1403```”在手指绕过话筒的同时，我默念了一遍电话显示屏上的那串并不十分清晰的来电号码，顿时感觉有些奇怪。在我的记忆中，不曾存在过“我有这个号码”的印象，为了验证我的这一记忆的正确度，我特意还翻来了与这电话机颜色相同的电话簿，那上面记载的都是些我从各地求职类报刊，杂志上搜集到的一些公司电话号码，换言之：不在这些号码里的电话应该不是出自于“公司”的。但与之相矛盾的景象却实实在在地刺激着我，这部蓝色电话机的铃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蓝色代表工作。

  “你好，这里是奈玲家。”事实虽然让人如此纠结，但出于对那个打来电话的人起码的尊重，我还是接了起来。

 

 

 

  “终于有一个成了。”在话筒的那头传来一个十分细微地说话声，似乎是隔了很远的距离在和我说话。

什么？对方的话显然引起了我的困惑。

“哦，其实是这样的，小姐，”这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里，粗犷的声线听上去像是三十五，六岁左右，“我们这次打来电话是邀请你到我们这里来上班的。”

上班？准确来说应该是工作吧，我难以将视线从眼下的这部电话机上移开，冲动让我的脑子里首先跳出来的一句话，便是想说这个，但是很快我将它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询问对方为何会知道我家的电话以及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工作”又是什么。

“对不起，小姐。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很快，那个我所看不见的“对方”便在电话的那一头用了大约十多分钟长的时间为他或者是他们所认定的所谓“员工”我介绍了“这份新工作”。

请原谅我在这里省去了对“通话过程”的描写，因为我实在是记不住我在那个时间里说了什么，不是说明我笨，脑子和耳朵之间没有东西连着，而是被弄糊涂了。

“请等一下，”幸好我记起来了，我说过这句话，就在确定对方说完之后，我才下意识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譬如说“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当‘罪犯’？”

“对不起，小姐，”像这样抱歉的话似乎成了他们这类人的口头禅了，我心想并决定接受除这句话之外的内容，“说‘罪犯’这类词语，的确会让您产生些不舒服的感觉，但出于对‘推理界’的最起码的尊重，我们不得不称呼所有我们的员工为‘罪犯’。你也别太在意，因为在你之前已有九亿七千零二十六个人了，不，是‘罪犯’。”

“九亿，我是第九亿多少来着的？”感谢我的左手，它遮住了我那张大嘴，拦住了那个数字：“九亿七千零二十七个。”

“对。”透过这个字的发音，我似乎感到对方一时的兴奋，这让电话这段的我变得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无地自容。

 

                                                  (接上）

 

 B

提到“要做个上品的犯罪”,首先要做的便是“确定你要做哪一类型的犯罪”但事实上，这么做反而显得很愚蠢。

“你是笨蛋啊！你看过有哪位入室抢劫的杀害过那家的主人，就算有也是被别人看到后才为之的，和主观意识完完全全是相反的。犯罪是个人欲望的事。喜欢开车超速的人当中也没有几个是始终抱着‘今天一定要撞死几个人才死心’的念头发动引擎的。你的初衷是什么，这直接会影响到接下来的犯罪类型，”那个夜里，我像只猫似地趴在幢有九层楼那么高的建筑物的楼顶上，它位于某个居民小区的东南面，从我的角度往俯视，正好能瞧见那家伙卧室以及客厅的窗户，但可惜的是，监视得没过多久，眼前又浮现起那天自家的那部蓝色电话机，“但是也影响着你的结果。”

“对呀，犯下的案子万一被警方侦破，等待罪犯的必定是法律的严惩，法律可是很公正的。”

“公正个屁！”我的话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激怒到了对方，电话那头的男人冲着话筒大吼道。

什么？我的嘴感到一阵发麻。

“这么说吧，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当然，听你的口气，我也知道你会说什么，不外乎‘法律会按照罪犯所犯下的不同的罪进行处罚’之类的说辞吧，但这只能针对于那些那件中不涉及到杀人的情节的罪犯。”怎么说？我本想把这三个字瞬间脱口而出的，但始终挪动不开嘴唇，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听到了那句“我来告诉你我的看法。”

“如果案件中一旦涉及到凶杀范畴的事，必定会判处死刑或是无期，根本不考虑他为什么会杀人，也就是犯罪当事人是犯了什么罪之后才加上这条‘杀人的勾当’，这种法官只看后者不看前者的做法让我很不满。”

“加上？”

“对，犯罪不是买卖，更不是搞什么廉价的套餐。这种应该连小孩都懂的道理，做大人的却只做到了一半。开车撞了人之后，还杀死被害者，弄到最后只简简单单判了个死刑，设问撞人的罪谁来还？”

他说的是前不久发生在我这个国家中的大事，当时还轰动了好几个月呢。大概是因为自从对于最后的判决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死刑从而大快人心之后，没人再提起这件事的缘故，今天突然跳出来一个直指判决还未完全正确的男人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有那么段时间我的头嗡嗡地隐隐作痛。

“话又说回来了，我总觉得法律的存在意义在于为了抹杀人，光明正大地抹杀人，应判死罪的就直接枪毙，其他的罪就不看了，不致为死的罪就拼了命地往上加，简直有点像‘杀不死你，也要关死你的意思。就因为这样，人们才害怕法律，说的话也是‘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同感。”夜风促使着过去与现在重合，屋顶上的我，动了几下嘴巴，那时的回答又重新在耳畔复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