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何时才会停.
我的视线中出现的是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女,她背对着我,飘逸的长发随风微微晃动起来,发梢微微沾染了水雾.
雨,何时才会停呢?这是出自少女口中的喃呢.
就在三天前,她对我说,要在夕阳落山的时候,找一个像这里一样其他人不会出现的地方,静静的独处,直到月亮浮出脑袋,星星点亮灯光,送我情人节的巧克力.
于是,我们相约在这里,一如初见的地方.
那是一个用蓝色高档礼品纸包裹起来的心形盒子,漂亮的丝绸带子扎成一个秀气的礼品结,如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却被一点雨水弄皱了包装.
我没有说出话来,默默地剥下一颗含在嘴里,酸酸的,甜甜的,以及巧克力独有的一丝令人着迷的苦涩,这,就是恋爱的味道.
草莓味的巧克力。
少女就这样背对着我朝向窗外,倾斜成45度或是60度的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只静静的品尝着巧克力。
而后的若干岁月,每当我回忆起这酸酸甜甜的味道,便会想起这一幕,甚至有了种直到永恒的错觉。
但错觉总归是一种麻醉类止痛药,充其量无非是暂缓心脏的剧烈绞痛。
我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二
在横滨到澄空学园坐电车需要15分钟,走路则要30分钟以上。
若非时间紧迫,我通常会选择走路这种健康的方式,借此享受忙里偷闲的闲适乐趣。
横滨的商业区有一间很有特色的咖啡屋,在我散步的时候通常顺路到此喝上一杯卡布奇诺。
价钱便宜且味道香醇,奶油的芳香和咖啡的醇苦相融合,是绝妙的美味。
靠近窗边的位置是我的常坐,在这里我可以观察到形形色色的人物,借此激发创作灵感。
不错,我是一个以写纯粹精神上的爱情为生的小说家。而我的创作理念便是摒除物质单单给人以精神上的治愈。
讽刺的是,我必须要在这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喧嚣街市寻找治愈精神的草药,并把它们配置成药到病除的胶囊,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每每配置出一种精神上的药方,在我的心底栖息的另一个我总会发出另一种声音。
他在咆哮,在怒吼,在责问我这真的洞彻人的内心了吗,真的能给人们精神上的治愈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
距离编辑限定的截稿期只有三天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即便是违背了自身的意愿,但世间往往是为了吃饭生存什么都可以做,或许读者在阅读我的文章不需要感悟到什么或是解除心灵的枷锁,一定是这样的,它们需要的只是幻想出来美好晶莹的海市蜃楼,用麻醉剂来安慰因金钱腐蚀而千疮百孔的内心。
仅此而已。
窗外,少女站在人行道上,焦急地等待着路灯变绿。
这少女身穿普通的黑色呢子大衣,还围着深色的厚厚的围脖。身材高挑,因为是背影,我只看到了她海藻样的褐色头发,很漂亮,想来也是一位漂亮的小姐。
我还注意到她的手提袋中装着一个淡蓝色的心形礼品盒,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个大概。
2月14日永远是属于爱情和情人的日子,我能想象出这少女的脸一定浮现出不安而激动,兴奋,喜悦的表情。
一个期待着约会的,坠入甜蜜的爱河的幸福的孩子。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羡慕的想法。
过了十字路口在往左走一段距离是一个废弃的教堂,到那里去游玩的人很少,而景色却很优美。
想来便是那一对年轻情侣的幽会之所了吧。
幸福的人儿啊,我感叹道,不由自主地提起了手中的笔。
雪,纷纷扬扬的从天际倾洒下来。
我提笔写下这样的开头,因为西伯利亚冷空气的影响,这场雪从11日便持续到今天,外面的世界很漂亮,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但旋即我便将那一叶撕掉。
这个肮脏的金钱物质横流的仅仅出于满足读者麻痹需求的劣质小说不配有晶莹剔透的来自天上仙界雪,这是对雪的玷污。
唯有肮脏的雨,能和这肮脏违心地粗俗小说相匹配。
雨,何时才会停。
我这样写道。
是啊,何时呢?
咖啡已经彻底凉掉了,我甩了甩酸疼的手臂,仔细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他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这样写道。
若是按部就班的写下去,必定是两人克服重重困难,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我厌倦了这样的虚伪,讨厌了这在读者中极度卖座的模式。
或者是我的嫉妒吧,总之。
我决定让她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
入暮刚过,乌云从北边飞来,仿佛一滴颜料滴在水中,瞬间,将天空染成了黑色。
然而少女的心却不受这鬼天气的影响。此时的她手捧着亲手制作的草莓巧克力,苦苦的等待着情人的到来。
激动,兴奋,还稍稍有一点羞怯,就像所有即将和情人约会的少女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夕阳遥遥欲坠,夜幕即将降临。
突然,教堂旁的枯槐树的枝头出现了一只乌鸦。
这是很不详的事情,少女的心头突然产生了阵阵不安。
雨渐渐大了起来,太阳彻底消失了踪影,看日落对他们来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少女急忙推开了教堂的门。
古老的教堂虽然年久失修,但依然显得庄严肃穆。
在神的注视下,似乎灵魂上的一切污垢都能被洗净。
少女注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像。
死亡一定很痛苦吧,少女想到,因为耶稣的表情狰狞而痛苦。
啪,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考。
她惊得转过了身,不知何时,有4个穿黑衣的男子正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
小姑娘把交易的过程全看到了吧,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说道。他的右手举着手枪,左手紧紧地攥着装白色粉末的袋子。
砰-------!
乌鸦受到惊吓立刻飞离了那株枯槐。
红灯转为绿灯,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飞奔过去,一刻也不想再多耽搁。
吃到她亲手制作的草莓巧克力,这是我和她的约定啊。
三
我和上书本,这本东西似乎完全沦为了我嫉妒的宣泄。这不是一本小说,简直就是诅咒。
我暗暗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自己这样卑劣的想法和这残酷的社会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编辑,我看了看来电显示,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
我告诉他们做事隐蔽一些,他们果然照办了。
一条彩信,是一个分辨率不高的手机拍到的照片。
背景是昏暗发霉的教堂,破旧到神灵也不会愿意居住。
而在这被神灵遗弃的地方,横卧着一位穿黑色呢子大衣的女性,一大滩红色的液体流淌在地板上。
那少女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期待,兴奋,也没有耶稣基督的痛苦狰狞。
平静,有的只是平静。
就像灵魂被麻醉了一样。
她的身边散落着自己的手提袋,在旁边是一个心形的盒子,盒子和盖分离开来,里面空空如也。
彩信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字“货已抢到手”
我没有在那图片上见到包装草莓巧克力的糖纸,一张也没有。
《全文终》
请仔细阅读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