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琮文迈着步子朝画家林明夏的家进发。
三年前他发现了林明夏这个一直没被挖掘出来的艺术界新星。新星的绘画作品奔放,协调,生动,有着独特的视觉享受。从画面的构图到颜色的运用都让人眼前一亮。身为艺术推荐人的姜琮文岂能放过这个后起之秀,于是和对方签订了合约,每一年出一幅新作。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林明夏打来电话说作品顺利完成,希望姜琮文能于第二天早晨拜访并观赏。
当然,姜琮文有幸认识林明夏还得多亏艺术界的一颗不朽明珠——姚钧。之所以称之为“不朽的明珠”大概是因为他已经50多岁,却还能不断迸发出丰富的灵感和难以企及的想象力,在五颜六色的作品中擦出“生”的火花。
太阳鼓足了劲放射出自己的能量,汗流浃背的姜琮文怀着一颗紧张的心情站在了林明夏的家门口。
那是一栋小型的乡间别墅。中古欧洲的大门中规中矩地嵌在墙壁上,姜琮文昨天听林明夏说过,他从不锁门,拉开门就能进去。
厚重的门在踏进的去之后被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最先出现在姜琮文眼前的是一条走廊,由于房间设计紧凑,所以阳光基本照射不进来,加上又没有开灯,所以显得幽暗而神秘。
这就是艺术家生活的地方啊。姜琮文从心底发出感叹。
林明夏的工作间在二楼。拜访者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来到二楼
站在门前欲敲门的姜琮文发现紧锁的门上挂了一个牌子,上书:绘画中,勿扰。
他不是画完了吗?或许是在修改吧。姜琮文心想。想罢,他走下楼,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等候。
约莫三分钟后,楼上突然发出声响,先是什么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惨叫。
姜琮文“噌”地从沙发上窜起来,他意识到林明夏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连忙往楼上奔。
门前依旧挂着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牌子,一心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姜琮文岂会再顾及那种没用的东西,抬脚便踹门。
“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上面留下了一个深黑的鞋印。
眼前的事物几乎让姜琮文昏倒——林明夏瘦小的躯体趴在地上,瓷花瓶的碎片散落在四周,鲜血顺着被乌黑的头发覆盖着的脑袋汩汩地流下,染红了地毯。尸体倒下的位置正是那幅刚刚完成的作品。
整个屋子的两扇窗户被死死地锁住,拉上的窗帘仿佛隔绝了世界。
姜琮文惊慌失措地奔下楼去,他一脚踩空跌倒在地上,但疼痛没能阻止他跑去报警。
他没带手机,所以只能跑到距离这里有大约五百米的电话亭打电话。
约莫用了三分钟他才从慌张的语气里挣脱出来,简单地描述了地址后,又慌忙奔回那栋房子。
就在死者家门口出,姜琮文看见了姚钧,那个誉为“不朽的明珠”的老人。
“姚老师,请听我说!”
对方猛地回头,发觉是熟人,便放缓了表情。
“怎么了?”他微笑着问道,苍老的脸上褶皱起伏,涵盖了沧桑。
“林明夏,他被人害了!”
老艺术家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2
刑警陈琛率领部下迅速赶往现场。
封锁线被拉起,警员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地奔走于这十五平方米的工作间。
这间屋子构造简洁,摆设也及其单调。一个画架,一摞画纸,一些水分颜料,以及不同型号的画笔。再往里是一些废弃的空盒子,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瓦楞纸箱斜靠在三个落在一起的木质画箱上,纸箱上写着“洲际电冰箱”的字样。
锁着的窗户,拉上的窗户,紧锁的屋门,没有任何通风口,这就是密室杀人事件吗?陈琛想。
这么看来。这个案件的凶手精于算计,将这个案发现场布置成密室,以掩人耳目。
“你说你是艺术推荐人,死者打电话给你,所以你今天赶来了,对吗?”陈琛问。
“是的。”姜琮文低声答道。
陈琛走到姚钧的面前问道:“那能告诉我你拜访死者的原因吗?”
“我昨晚收到他的短信,上面说邀请我到他这里参观他的新作品,于是我就来了。”姚钧用颤抖地声音说。
“能出示证据吗?”陈琛的声音很缓和。
“有的。”姚钧掏出手机调试出短信,递给警官看。
陈琛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了对方。
凶手的动机不明,案件无法锁定范围。陈琛想着。
这时,案件报告由技术警员递给了陈琛。
死者被瓷器砸伤脑部,导致大脑皮层出血,当场死亡。凶器是散落一地的花瓶。花瓶碎片上没发现任何可疑指纹。
陈琛陷入了沉思,凶手到底怎样将现场布置成密室的呢?他又为什么煞费苦心地这么做呢?
“死者生前有没有仇人?或是怨恨地人?”
“没有,他是个和蔼的人,不愿意和别人发生不愉快。”姜琮文答道。
“是的,我也挺喜欢他的。”姚钧说。
陈琛又问:“听说他是个艺术界新星,是这样吗?”
姜琮文说:“不错,他的作品很是奔放,而且富有激情和丰富的想象力。说起来,这和姚钧老师的作品有些像呢。”
“是吗?或许吧。”姚钧笑着说。
“你也是个画家?”陈琛问。
“嗯,我很欣赏林明夏的作品。”姚钧说。
“怪不得他和您的画风相似,大概是因为他在模仿你吧。”姜琮文接过话说道。
“言归正传。”陈琛发觉话题扯远了,忙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谁最可疑杀他?”
“很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来。”姜琮文摇摇头说。
这时,一名警员走过来,低声说:“警官,发现死者用的杯子里有安眠药成分。”
3
“安眠药?”陈琛大为惊讶。
“是的,药量稍多,足够使人在三分钟内睡去。”
陈琛看了一眼尸体,那僵硬了的人倒在画板前,椅子孤立在一旁,仿佛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有可能,极有可能,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就是他干的。
“看一下那个瓦楞纸箱,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指纹。”陈琛压着声音说道。
“是。”
接着,陈琛走向那两个正在交谈的目击证人。
“死者是不是买了一个新冰箱?”陈琛问道。
“是的,他前些天打电话给我说过这件事。”姚钧回答说。
刑警陈琛突然笑着说出了某个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听见的话:“姚钧老先生,我以杀害艺术界新星林明夏的罪名,现正式拘捕你。”
姚钧慌了神,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白色。
“怎么是我呢,警官你搞错了吧!”他的声音在颤抖。
姜琮文也忙说:“不可能的,姚老师为人很好,怎么会杀人呢,更何况是一个钟爱他的作品的后起之秀。”
“正是因为是后起之秀,所以心生嫉妒的他策划了这个杀人案。”
“什么?请你不要随便怀疑一个无辜的人!”姜琮文似乎比姚钧还激动,大声说道。
陈琛听后,一转刚才的平淡和亲切,面部表情严肃,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对着由于过于激动而变得脸红的姜琮文说:
“我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人。只是他的话让我心生疑虑。他说他很欣赏死者的画作,但当你对他说死者和他的风格很像时,他一副没注意的样子,岂不是矛盾?于是我开始怀疑他。接着,我的部下说在死者的杯子里发现安眠药,所以我断定死者是在睡着后被杀的。听你的供词是你在楼下等他时,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才奔上来。因此这更印证了我的推论,也就是说,凶手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待着,我不知道凶手与死者是否交谈,但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密室。等死者起身做别的事,再回来画画时,药性发作,睡在了地上。接下来是本案的关键,凶手锁上所有的窗户,拉上窗帘,把门外的牌子反过来,然后锁上门,伪装成密室杀人。他一定事先知道你被邀请到,所以在屋内等候。你果然如约而至,他听见你的一举一动,算好你在楼下等候的时间,最后实施杀人。你所听见的瓷器破碎声和惨叫声都是凶手一手造出来的。行凶后,他踩着三个木箱跳进了那个装冰箱的箱子,这个纸箱足够一个人的空间了。你跑出去报警后,他又从里面出来,跑出这个房子,并来到路上。你报完警回来时,他就假装刚刚到,了解死者被杀后,和你一起冲进来。可以说,他利用了你做了不在场证明。由于你的心理暗示会告诉自己这个‘刚刚’才到的人案发时一定不在现场。为了确定罪行,我又试探地问了一下关于死者买冰箱的情况,他放松警惕回答了这个问题,因此我知道,他早就从死者那了解买冰箱一事,才会构思出这密室杀人案。”
“那他怎样知道我来了或者我跑出去了?”姜琮文仍然那么激动。
“这里的门关上时会发出沉重的响声,楼梯会被踩在脚下会有吱嘎,吱嘎的声音,这就足够他掌握你的动向了。而且,你不是在跑下去后摔倒了吗?这更让他清楚的了解到,你下楼了。”
姜琮文似乎被这番推理折服了,声音明显低了下去,说道:“证据呢?花瓶不是没留下指纹吗?”
“那是因为他将花瓶砸成碎片后,把手拿的部分取走了,剩下的当然不会有他的指纹了。但他还是忘记了一点,他在钻入和爬出瓦楞纸箱时会留下少许指纹,我已经让部下去检查了。怎样,姚钧先生?我说的可都对?”
姜琮文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充满丰富想象力的老者点头认罪。
“可是,您到底因为什么杀他啊?”
陈琛说:“是妒忌吧。”
“是的,”老者声音颤抖而微弱,“像我这种‘旧’了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全靠林明夏这个新人,他帮我想办法,帮我找灵感。我才有那么多作品,而那些作品都和林明夏的风格一样。因为我不愿意提及这种事,才会当作没注意。后来他突然自己发表了作品,被你赏识。我才发现他要独立了,他不愿帮我了。我害怕以后会失去在艺术界的地位,害怕他会说出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所以,我动了杀心。我今天早晨来到他家,和他协商,但他没有答应我。于是我假装妥协,待他上厕所之时,我在他杯子放了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他回来后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我默默地看着他画画。不一会,药性发作,他沉沉睡去。我把他架起,放到地上,假装他是回来作画时被人砸死。所以,林明夏的尸体上也会有我的指纹。行凶后,我把门外的牌子翻到‘绘画中,勿扰’的一面,接着便在纸箱中等侯你的到来,林明夏说过他邀请了你。剩下的就和警官说的一模一样了,我本以为不会被发现……”
姚钧停止了颤抖的说话声,他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很尊敬自己的姜琮文。
“妒忌的心,真是人性的一大缺点啊。”陈琛说道。接着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推论有些瑕疵,低声道:“假设般的推理果真不是很严密,接下来要注重实际了。”
“姚钧老师,你让我很失望。”姜琮文低声说,他似乎极大的打击。
说罢,他望了望窗外,一缕细小的阳光钻了进来,却立即被摇晃的窗帘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