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夏烬哥，我是辛渊……”我拿着那封不知道寄信人是谁的信纸有些木然，话说现在这年头写信的人还真不多呢……

“这些天总是想起几年前你来我们小学和我们一起玩时的情景……”我笑了，是他啊。

“尤其是你让我看到了真的飞碟，我真的很感激……”

……

那年我被李庆生拉带拽地来到一所乡村小学，李庆是我们市某公益儿童志愿者协会的成员，每次这个协会组织什么活动李庆都会积极的参加，但是我对这个协会和这个协会组织的活动都不感冒，原因很简单，我讨厌小孩子。

在繁重的工作中好不容易脱身，珍贵的双休日里还得不到休息，被拉来这里和一群小屁孩一起玩，脑子有病是不是？

“夏烬，如果你连孩子都沟通不了，怎么和大人沟通？”李庆一副正经的模样想要说服我。

“这是两回事吧。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又不需要和小孩子沟通。”

“可是有时候你和大人沟通不是需要耐心吗？大人的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相对来说和孩子一起玩就单纯很多，不需要很多的心眼，只需要耐心，知道吗，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一所自闭症学校，里面的孩子都或多或少的因为什么原因患有自闭症。你小时候不是也……”

“等等，我小的时候还没有自闭症这个词出来呢，少罗嗦，一条烟，一箱啤酒！”

“……成交！”李庆似乎乐此不疲地做着这样的义工，无所谓我的敲诈。

“烬，等你从那里回来的时候，我想你会改变很多的。”

“是啊，我有了免费的一条烟和一箱啤酒……”

……

坐着李庆警局的车经过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了这所乡村小学。小学门口的操场上已经停了两三辆车，几个男男女女戴着统一颜色样式的帽子正在那站着说话，看到我们到来立刻迎上来，我们下车后李庆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估计都是参加活动认识的。

一个女的发给了我们印有他们志愿者团队图案的帽子，说让我们戴上，好和这里的村民区别开。李庆像孩子似的立刻戴上，我则把小红帽拎在手上，不时用食指转动，心想这都是形式，可戴可不戴。多大的人了还要靠戴小帽子装嫩，受不了。

谁知道小孩子喜不喜欢这种方式呢？这种方式能改变他们什么呢？

外面下着小雨，我们就在教室里和他们一起……玩。

教室非常简陋。这是一所山村小学，说是小学，其实就是一间简易的平房，整个教室就一扇窗户，也许是因为年久失修，雨水从天花板上滴下，正中的地面上湿了大片，墙皮也回潮的厉害，这环境怎么上课啊？

看着李庆他们兴高采烈地和孩子们做游戏，小孩子中除了几个女孩子脸上露出新鲜新奇的表情，大多数男孩子都面无表情机械地唱着儿歌做着动作。

切，这样就能让有自闭症的孩子开朗起来，不知道是你们陪他们玩还是他们陪你们玩，现在小孩子都早熟，他们也许想，这帮人傻不傻？

我无聊地走到窗边，掏出香烟独自抽了起来。点烟的时候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男孩，趴着窗台头枕在胳膊上和我站在一起看雨。

我有些词穷，想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和小孩子打交道也许和成人差不多，于是下意识地将香烟弹出一根递给他：“来一根？”

看到小男孩惊恐的神色我知道我好像用错了方式。

“不抽烟好，小孩子不要抽烟呵呵。”悻悻地收回香烟脑子在飞快地转：完了，又词穷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喂，你们大人都这么无聊吗？”小男孩看着窗外道。

“这个……也不是吧……”

“那个……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我忽然像被雷电劈了一下，浑身一抖，烟差点掉落在地上。

曾几何时，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相信吧，怎么了？”我问。

下大了，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外面的景色变的朦胧起来。

“我相信有外星人！”男孩笃定地说。

“噢，你，没有朋友吗？”我试探地问。

“没有，大家似乎都没有朋友，”小男孩依旧保持趴着的姿势，大拇指往后面指了指，“他们都不相信有外星人。”

“这个，貌似和交朋友没有关系吧。”

“不承认有外星人的人就不是我的朋友。”男孩执拗道。

“外星人有什么好的？连人话都不会说。”

男孩一听皱起眉头歪起脑袋看我：“你见过？”

“当然，而且，关系还不错！”说完就后悔了，只是因为心里的一些飘渺的东西就这样随意吹牛，有些危险呢。

“那你把他们叫来给我看！”小男孩立刻兴奋起来，两眼放光。

“那个，他们很忙的……”我敷衍道。

“忙什么啊？你是在吹牛吧。”小男孩对我翻了个白眼。

亲，当面揭穿我，你还真不会做人唉，怪不得没有朋友，该！

“不是，他们要还车贷还房贷，忙着结婚生小孩玩。”我继续吹着。

小男孩已经不理我了，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些不忍心，看到他真的好像我的小时候，那个对什么都充满幻象对什么都充满希望的年纪，现在却被社会的锋利磨去了光华。

“那个，能不能换个条件？咱不看外星人，看飞碟怎么样？”相比于见到活生生的外星人，用流星冒充飞碟的机率应该比较大吧。因为不忍心所以说出了这句话，我立刻又后悔起来。

“行啊！”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下来，“什么时候看？”

“我明天要走，今天晚上怎么样？就在这教室里？稍微晚点吧，八点！”

“为什么不在外面的操场？”

“外星人都有洁癖，开着小飞碟看到地上有雨都不想降落，怕弄脏了起落架。”我真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好啊好啊！”小男孩似乎相信了。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说！是不是要我们家存折？密码我都可以告诉你！”认真的小男孩真可怕。

“不是不是，这个是你们家的机密，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哈，真出了事算谁的？我的条件是，看到了飞碟你就要找到至少一个好朋友，能不能做到？”

“这个简单，我叫几个人陪我一起看飞碟不就成了，他们亲眼看到了也就相信了，相信了不就是我的朋友了？”

“……行吧。”我有些勉强地说。

“那你现在去和外星人联系，我去找几个人，晚上八点，在这里不见不散。”小男孩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你有教室钥匙吗？还有就是……你叫什么名字啊？”

“钥匙我没有，不过我晚上可以把班长叫上，我叫辛渊，你呢？”

“唔……夏烬。”

“夏烬你好，夏烬再见！”小男孩和我打了个莫名其妙的招呼后就走了。

……

“怎么不和孩子们一起玩啊？”李庆大汗淋漓地跑过来。

“你看他们想和你玩吗？看他们的表情。”我指着几个木然的小孩道。

“我和你说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自闭症，因为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的缘故，他们很排斥和外人一起玩。越是这样就越要将他们的性格变得开朗点，即使他们现在排斥我们，时间长了他们会发现乐趣的。”李庆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哦……”我应付道，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

“怎么了？有心事？哦，这里没有穿着齐X小短裙的美女老师，所以你不感兴趣是吧。”李庆打趣道。

“是啊……说什么呢你！是这样的，刚刚我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李庆。

这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听到了我的这段经历很是感动，立刻飞快地跑回到孩子们中，边跑边冲我喊：“哈哈，不管我的事啊！”

我……

李庆他们协会安排我们在老乡家吃过土菜后，我走出屋子，因为都是平房所以视野很开阔，雨在傍晚时停了下来，我站在村路上做了个几个深呼吸扩胸运动，心想这空气可真好啊，在这待时间长了一定长寿，不会得肺病，然后点了支烟安静地审视这里的一切。炊烟在宁静地村子里升起，昏黄的灯光逐渐被点亮，偶尔传出一阵犬吠，这里没有喧嚣吵闹，只有平和宁静。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所学校门口，我正往里看得出神，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是李庆，只见他笑眯眯地问：“想什么呢？”

“想飞碟。”

“呵呵还想呢？我说啊，干脆你就和他们说实话好了，人孩子单纯着呢。”

和他们说实话我不是没有想过，可又想起辛渊那失望的眼神，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下定决心后拍了李庆一下道：“你去忙你的吧，你们不是还要和指定的小朋友谈人生理想女朋友的吗？”

李庆笑了一下后离开。他们协会组织李庆他们晚上到一户农家和那家的小朋友聊天。

怎么办呢？谁能告诉外星人电话多少？或者QQ？MSN？飞信？微信？YY？阿里旺旺……

八点不知不觉就快到了，我在教室外已经抽了一包烟了，却还是没想到办法，算了，我打定主意，要是真没办法就调好手机闹铃，到时候就响，然后告诉他们外星人来电话了，他们今天没开飞碟，开了辆普桑……

只不过，辛渊的眼神……

还是先保住自己再说吧。不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他妈说外星人不会来的？这里那么空旷外星人喜欢这里也说不准啊！也许就今天晚上出现呢！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要是没有奇迹出现，我就认怂！

四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向我这边走来，领头的一个低着头似乎情绪不高，看到我后立刻兴奋起来，指着我回头和其他的人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我说我不会骗你们的吧！”

我听到后头皮一紧，看来辛渊和那几个小孩说了以后小孩肯定说他在吹牛，可能还有更难听的话也说不准。

飞碟，你今天不来就对不起祖国的花朵！还有我这棵老花朵！

领头的小女孩胳膊上别着五道杠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过来，看到我后伸出只手和我握了下，打了个招呼后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用绳子穿着的钥匙打开了教室们，她身后一个小瘦子一个小胖子，小瘦子立刻腆着脸抢上介绍：“这是我们班长！”

我“哦”了一声，和辛渊说：“这就是你们光荣的班集体？很团结嘛！”

辛渊看看我，又看看他们，没敢说话。

他妈的臭小子太怂了吧！这他妈才多大就怕当官的啊，长大了也一定像我！

额……

走进教室，班长大人站在中间，小瘦子小胖子站在她身后两侧，辛渊和我站在一起，班长用质问地口气问：“听小辛说你和外星人很熟，有没有这回事？”

我看了看辛渊，臭小子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我。

“管你屁事，辛渊我罩的，想看飞碟就他妈留下来，不想看就滚蛋，废话那么多干嘛？”我没好气地回她，还掏出烟点上，本来就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给我脸看，然后故意对着辛渊说：“辛渊，不是就告诉你一个人吗？和他们说干嘛？他们肯定嘲笑你了是吧。”

辛渊抬起头仰视我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班长大人果然好涵养，摆摆手道：“唉呀夏烬哥不要误会，我们也只是来看看，不过据我所知飞碟不是想来就来的吧，辛渊如果说的是真话下期的班长就让他当！”

“我……我不要当班长。”辛渊的嘴撇了撇。

“呵呵，无所谓无所谓，夏烬哥，你看我们就这样等着飞碟来吗？飞碟什么时候来啊？”

“开着灯飞碟怎么来啊，飞碟是很害羞的，把灯关上！”我拖延着时间，脑子里想着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实在不行给我几个钢筋什么的我先做一个？

灯关上了。我说：“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玩，我出去上个厕所。”我想找什么东西代替一下，比如去买KFC那种帽帽虾，就说这是外星人留下的……

“我看你不是去上厕所，你是去找东西骗我们吧。”小瘦子说完班委们全部笑了，只有辛渊咬着下嘴唇期待着看着我。班长过去利落地将门反锁上。

“不去就不去，那我在这里解决？”年纪大的人比年纪小的人就一个好处，皮厚。

没人搭理我。

周围立刻暗了下来，只有一丝月光射进仅有的一扇窗户，小胖子站时间长了嫌累，和几个小孩背靠着有窗台的那面墙坐在地上聊天，我觉得无聊，过去坐在辛渊身边。

三个班委正热火朝天地讨论明天上课的注意事项，辛渊一个人孤零零地玩手指头。

“如果，如果飞碟来不了怎么办？”我试探地问。

“没事的，来不了就不来了呗，反正我也没有任何改变。”辛渊笑着对我说，笑容里有些苦涩。

真是个小大人呢。

正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然听到窗外轰鸣声大作，教室里一下亮了起来，就像有几百个灯管照亮了一样，我眼睁睁看到对面的墙上在光晕下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带着烟雾从天而降，那样子，上面半圆下面一个碟形的物体，不是飞碟是什么！

那一刻我惊呆了，看那几个小鬼头也张大了嘴巴看着对面墙上庞大的带着烟的黑色物体的影子。

我们立刻起身对着窗外，被刺眼的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渐渐地，光渐弱，但是烟还是很大，就看到窗子最边上的班长用手一指天上喊道：“我看到了，飞碟！它要飞走了！”当顺着她的目光我望去，就见空中一个被烧的通红的火团包围着的飞碟一下蹿上了天，消失不见。

这时重重地敲门声传来，我还没从刚刚的巨大震惊中缓过神，愣是给吓了一跳，班长哆哆嗦嗦地说：“夏烬哥，不会是你的外星人朋友来了吧。”

我：“呵呵，呵呵……”

就在一扭头的瞬间，灯光已完全熄灭，估计飞碟已走远，虽然只是短短时间，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们一票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李庆，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哥们，你和一群童男童女在锁了门的教室干嘛呢？”

我一巴掌扇过去……

没有招架住辛渊的盛情邀请，我在他家过了一晚上，他兴奋地一晚上睡不着，对今晚的情况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一晚上失眠。

第二天早上我要走了，离别前辛渊有些依依不舍地拉了拉我的裤子，我也有些感动，毕竟和这小子也是有缘分，给他留了个通讯地址后摸了摸他的头说：“要是他们欺负你，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我让外星人打他们！”

辛渊点点头说：“我在想哥你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外星人的样子……”

“那个，那个庆啊，时间不早了我们闪人！”

……

“在想什么啊你？”回去的路上庆问。

“在想飞碟……”

“你还真信有飞碟啊！”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了！不是飞碟……那就是你弄的，老实交代！你怎么把飞碟招来的？”

“呵呵，告诉你可以，不过……一条烟一箱啤酒！”李庆对着我竖了竖食指。

“成交！快说吧！”我着急地在车里上窜下跳。

原来飞碟真的是李庆弄的，他知道我和辛渊的约定后就开始考虑怎么让他们见到飞碟，绞尽脑汁也考虑不出来，在一次无聊玩帽子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将志愿者协会发的小帽子叠放在一起，帽檐一个冲左一个冲右，从正面看，一个红色的飞碟就做成了，为了计划完美李庆还在两个帽子的缝隙用胶水粘上，接着他把事情告诉了协会的其他成员，他们都表示愿意帮忙，于是在昨天晚上，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强光就是几辆车的前照灯的光线，李庆特意打招呼让他们打远光灯增加强度，几辆车头部对着窗户开灯几辆车尾部对着窗户排气，然后将帽子的放在光线中在我们对面的墙上投出巨大的阴影，等我们到窗边后李庆故意敲门让我们的注意力转移，随后调低灯光亮度将帽子抛出，我们当时处于受到惊吓的状态，会看到夸张的实物，于是一个被火团包围的飞碟就成了。最后李庆去敲门，利用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将车慢慢熄火移开。

“那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们会靠着窗边的那面墙呢？要是靠在对面的墙上你的计划不就实现不了了？”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有漏洞。

“所以你们中间有我的一个线人啊，就是那个小胖子，如果他不带头靠着墙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其他人不跟着他靠着那面墙我也没有办法。正巧昨天晚上我去的那家就是小胖子家，我对他说如果你想看飞碟就听哥哥的话，想办法让你们都靠在窗边的墙上，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我靠在座椅上，回味着李庆的话，为了完成孩子的心愿李庆真是费心了。

……

“夏烬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现在有好多朋友了，他们都很羡慕我，有个和外星人关系很好的大哥哥，大哥哥什么时候再来，能把外星人带来给我看看吗……”

我看着拿在手上的信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开始考虑下次再见辛渊的时候怎么弄出外星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