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宇站在一扇门前,心中有些忐忑。
他作为中国当代推理小说家最高代表人……的粉丝团团员,奉命前来讨教一些关于创作推理小说的技巧,并打算把它编成一篇文章,发到“推理之门”网站上。
可是……一想到要与自己的偶像零距离交谈,梦宇在激动的同时又感到些许不真实。毕竟是那曾经高不可攀的存在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任谁也无法快速适应这个情况。 终于,他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面前厚重的房门。房门开了,一个男子探出头来,他约莫三十岁,一头碎发,显得很精神。
“请问……您是步凛镝步老师吗?”
“对,你就是‘布丁’的梦宇吧,”步凛镝亲切地笑了笑,“快进来吧。”
梦宇走进房间,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阔气,而是非常简朴的两房一厅。客厅的沙发上全是衣服裤子,更无语的是,梦宇一个不小心还踩到了地上一包过了保质期两年半的泡面。
“不好意思啊,”步凛镝挠挠头,“我这个人比较懒,不是太喜欢整理房间……”
“真是的,步凛镝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房间一直都是很混乱的,现在还要麻烦我来帮你整理……”梦宇是这样想的,但不知道为何一个女声把自己的心声给说了出来。他回头一望,另一间卧室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待到看清这个少女的模样,他不禁叫了出来:“袁芷茜团长?!”
“你见鬼了?!这么一惊一乍的?”袁芷茜捂着耳朵。
“你怎么会在老师家?”
“过来玩啊。”袁芷茜督了他一眼,走进了步凛镝的房间。
“袁芷茜,今天也麻烦你了~”
“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无赖!”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大不了等下我请你吃一顿饭就行了。”
“我要吃DR.PE〇PER。”(注:《神的记事本》中爱丽丝喜欢喝的一款饮料)
“你难道要变成尼特族侦探吗?”
“要不然碧〇琪的料理也可以。”(注:《家庭教师》中一位不管用什么材料煮饭都能带剧毒的厨师)
“这么多年了你的恶趣味还是没有改变……”
“那个……”梦宇弱弱地举起了手,“步老师,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马上就开始。袁芷茜,记得帮我收拾房间。”
“知道啦!”袁芷茜嘟哝了一声,走了进去。
在步凛镝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书房,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书架和一台电脑,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大名家的推理小说。
“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表达,有些东西说得不是很明白,不如你先看看我的新作品,然后我再从中指点你一些东西吧。”步凛镝说着,打开了电脑,从一个的文件夹中翻找出一个WORD文档。
梦宇点点头,然后开始细心品读面前的这篇文章……
《画中人》
拍卖会场里坐着三个人,他们频频看着手表,似乎在等着谁。
杨鉴兴是最后一个到达拍卖会场的人,看见面前三人脸上微露愠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久等了,路上堵车……”
“哎?说这话就见外了,”一旁的陈佳嘉站了起来,给了杨鉴兴一个拥抱,“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上次还多亏你照顾,要不然我那单生意可就赔了……”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和在坐的各位互相介绍。
“您就是杨总吧?”文郭涛站了起来,主动伸出一只手,“鄙人文氏财团文郭涛,久仰杨总大名。”
“哪里哪里,谁不知道文总是业内的收藏大家啊,在下的名字可没有文总响亮。”杨鉴兴也伸出手和他稳稳一握。
“那您一定是吴健黎吴大师了吧?我看过您的介绍,国内最有名的字画鉴赏人,今天能得一见真是在下的荣幸啊!”说完,杨鉴兴又伸出手。
见状,吴健黎愣了愣,然后才伸手回应。
“对了,秦老怎么还没出来?莫非他老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群做生意的?”杨鉴兴打趣儿地问。
文郭涛说:“杨总今天是第一次见秦老吧?秦老现在应该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打搅他。像我和老陈还有小吴这些和他都可以算是老朋友的人,如果在工作的时候打扰到他,也肯定会被轰出来。”
“就是,这些搞艺术的人,灵感是最重要的,如果在秦老作画的时候把他的灵感打断,一幅绝世名画可能就这样胎死腹中了,”陈佳嘉轻笑一声,“秦老工作一向要时很久,要不趁这时间,咱先去搓一顿?”
“好主意!我刚下飞机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杨鉴兴笑了笑,第一个走出会场。
他们口中的秦老全名秦建芳,是一位年过七旬字画师,曾经临摹过齐白石的《虾》、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等多位大家的名作,并达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真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字画界的元老级人物了。这次四人齐聚,就是得到了消息:秦建芳即将创作一幅自己的封笔之作《画中人》,并打算将其拍卖之后安享天伦之乐。
秦建芳为何人?他可是中国字画界的代表,其作品自然也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是即将绝版的封笔之作,这些业内人士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纷纷想要和秦老打好关系。今天他们就是不约而同地想在拍卖会前拜访一下秦老,想着万一聊天聊得高兴,秦老就直接把字画卖给自己,那该有多好!若是再等个十几年,秦老驾鹤西去之时,自己就可以拿着这幅画大发一笔横财——很多艺术家都是死后才成名的,秦老虽然现在很有名气,但死后想必名气更甚。就算买卖不成,交个朋友,人家秦老打拼这么多年,人脉广布,随便介绍几个字画大家给自己认识认识,怎么算也不亏。
话说回来,几人走进了一家西餐厅。里面非常安静,纯正的爵士乐透出一股高雅的氛围。
几人找了一张桌子,文郭涛坐在最里面,杨鉴兴则坐在他的右边,对面是陈佳嘉和吴健黎。
“你们说,秦老这一次的画能拍到多少?”杨鉴兴一边整理着餐具一边问。
文郭涛也整理着餐具:“谁知道?我估计不可能低于六百万,秦老以前的字画哪一幅不是万金难求?现在又是他最后一幅作品,这个价格……呵呵,难说!”
“那可真是难办了,”吴健黎皱皱眉头,“最近手头不宽裕,估计这幅画我是买不起了!”
“您说哪儿的话?”陈佳嘉笑笑,“您的那些收藏品,较之秦老的字画也差不了多少。只要随便甩手一幅,那秦老的字画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健黎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唇,接着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的那些藏品可都是心爱之作,万万不可拿来拍卖,这可是侮辱了它们。”
“吴大师,您就别再装了,”文郭涛瞥了吴健黎一眼,“咱收藏古董图个什么?那就是钱!这东西,放得越久越值钱,表面上说的什么雅兴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在商言商,咱们谁不是看中的一个‘钱’字呢?”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就是拿来收藏的!”吴健黎似乎有些气不过,闷在一旁不说话了。
杨鉴兴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哎呀!大家各有所好,讨论也就是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哟!正好菜已经上来了,咱们就开吃,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说完自己先拿起了刀叉。其他人看气氛有点僵,也都低着头吃饭。
刚开动不久,多话的陈佳嘉就憋不住了,轻声问:“你们说……这次的《画中人》会是什么样的作品?”
吴健黎说:“那要看人家秦老的心情,秦老的作品以传统水墨画为主,水墨画就是画景画物,上次那一幅《洞天》不正是秦老看见日食奇观,心念一动画下来的吗?”
“这可未必,”杨鉴兴放下了刀叉,“我认为这幅画应该是画人的。”
“哦?为什么这样说?”吴健黎来了兴致。
“此画为秦老关门之作,必然有别样意义。我斗胆一猜,猜测这画中人……便是秦老自己。”
“自己?”陈佳嘉狐疑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秦老浸淫字画数十载,品画无数,自然对画有不一样的见解,恐怕这《画中人》一题,就是在暗示自己已经是钻入画中,再也无法自拔了。”
“这个见解真独到,不过还真有点那个味道。”吴健黎啧啧赞叹。
“依我看,秦老只不过是应时下人的心情罢了,”文郭涛在一旁插了一句嘴,“现在的字画师,又有几个能像古人那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呢?古人可以因为自己的字画不受赏识而忍饥挨饿,那是他们有一副傲骨,可现在,如果哪个字画师的作品卖不出去,那可就真的是忍饥挨饿了!秦老只不过是这些字画师中比较有名的那个,可以不用那么在意他人的脸色罢了!”
“胡扯!”吴健黎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秦老岂是容你这样侮辱的?!”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这年头,有钱什么买不到?秦老也是人,如果他的字画不合大众的口味,那他拿什么来生活?”
文郭涛唾沫星子横飞,拿着刀叉的手也在不停地晃动:“我看过那幅《洞天》,画技着实高超,但若不是借着‘百年一遇的日食’的名义,这幅画绝对卖不到如此天价!”
“啊!”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原来是文郭涛过于激动,手中的叉子不小心戳到了一旁的杨鉴兴,杨鉴兴吃痛之下才叫出声来。
“杨总,真是不好意思……”文郭涛急忙道歉。
“一点小伤,皮都没有划破,不碍事的。”杨鉴兴捡起从手中掉落的餐刀,唤来一个服务员:“麻烦帮我换一份。”
“好了,你们也别吵了,难得吃一顿饭。”陈佳嘉在一旁当和事佬。
“道不同,不相为谋!”吴健黎愤愤地说了一句,开始低头切牛扒,不再讲话。
文郭涛也有些尴尬,他也闭了嘴。餐桌上一时安静得让人难受。
不久之后,几人都用完了午餐,开始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文郭涛在看股票走势,杨鉴兴则上网看新闻,陈佳嘉拿出手机发短信,吴健黎拎着包走进洗手间,不知是否是顾忌到一群人在等自己,又想到自己的面子没有那么大,吴健黎很快就出来了。
接下来,四人重新回到拍卖场,此时距拍卖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于是几人便坐了下了,接着做刚才自己在餐厅做的事情,总之各干各的,谁都没有搭理谁。
“哟!一点了!”不知过了多久,陈佳嘉叫了一声,“各位,先失陪了,我今晚还有一个聚会,估计会弄到很晚,我先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先。”
“我跟你一起吧,”杨鉴兴也站了起来,“我的手机昨天晚上坏了,今儿找个地方修理一下。”
听见两人的谈话,吴健黎也站了起来。
“怎么?吴大师也有事?”陈佳嘉问。
“你们都走了,我怕我被某人嫌憋得慌,出去走走。”吴健黎指桑骂槐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出大厅。
看着吴健黎远去的背影,文郭涛嘟哝了一声:“装清高!”他也不抬头看看离开的其他人,独自埋头继续看股市走向。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杨鉴兴回来了。
“怎么?还在炒股?”
“不是在炒股,只是看我们公司股票的走势怎么样。”
“涨了还是跌了?”
“也就是那个样子吧,今天涨涨,明天跌跌。”
两人闲聊大概二十分钟,吴健黎也回来了,督了两人一眼后,吴健黎默默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陈佳嘉回来得最晚,大概两点半才打着哈欠走进会场:“还是没睡饱啊~看来今晚又要吃不消了……”
“拍卖会还有多久开始?”吴健黎看看手表,问。
“下午三点钟,还有半个小时。”杨鉴兴答道。
“到了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有人来了。”
“啊!”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大厅,一位女侍一样的人从门外跑了进来,“不好了!秦老他……他死了!”
“怎么回事?”陈佳嘉愣了愣,一把抓住女侍问。
“我、我刚才去提醒秦老准备拍卖会致辞,结果一开门就发现秦老死在桌子前了!”估计她也是被吓糊涂了,一时连警都忘记报。
“快!快报警!”陈佳嘉急忙喊道。
几分钟后,警察赶到拍卖会场,在确定没有人接近过现场之后,立即实行了封锁。
秦建芳穿着一件很随意的居家睡衣,扑倒在面前的桌子上,头上的伤口如同一只猛兽的血盆大口。汩汩的血流浸湿了白衣,剩余的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泊,骇人之至。一尊金属奖杯掉落在血泊中,旁边卧着一幅经过装裱的字画,碎裂的玻璃屑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值得一提的是,那幅字画的右上角,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龙飞凤舞,赫然是“画中人”!那幅画中人躺在地上,静静地见证着整个事件的发生,染红的画布好似在嘲弄众人一样。
“死者秦建芳,男,现年七十三岁,字画师,死因是右侧脑部的太阳穴遭受严重的打击而导致的颅骨破裂加内出血,凶器应该是那尊金属奖杯。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看来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尸体没有搬运的痕迹,从现场来看应该是凶手趁死者伏案的时候从后面偷袭,一招毙命。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于今天下午的十三点至十四点三十,具体时间还要经过进一步地验尸才能得出结论。不过这个时间段正是拍卖会在开始前的准备阶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个人,如果是有预谋的谋杀案的话不可能会选择这么一个容易被发现的时间和地点,所以凶手应该是冲动杀人。”
“我知道了,”听完报告,警官转向女侍,“你是第一发现人,对吗?”
“嗯。”女侍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能把发现尸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详细说一说吗?”
女侍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是约定好的秦老最后一幅画的拍卖会,秦老早上很早就起来监督装裱师进行装裱,一般秦老工作的时候都不允许别人打扰,一旦累了就到旁边的卧室去休息,所以他吩咐我,如果今天下午他没有按时起床的话,就让我去把他叫醒。后来我看拍卖会差不多要开始了,于是我就去叫醒秦老,可卧室里面没有人,我想秦老会不会还在工作室,结果一扭开门就……”
“发现尸体时大概是几点钟?”
“是下午两点半。”
“装裱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在中午十一点左右,那个时候秦老还出去送了他一程。”
“那么麻烦你去局里坐下笔录吧,小岳,你带她去。”
接下来的工作是审讯嫌疑人。警官走出了现场,进了隔壁的一间屋子。杨鉴兴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张桌子前,不停地搓着手。
“能告诉我今天中午一点到两点半的这段时间你去干什么了吗?”
“我、我去修手机了。”
“在哪里修的?”
“就在不远处的那个专卖店。”
“有人能证明吗?”
“这个……之前我在柜台的时候跟一个服务员说了会儿话,后来因为听见修手机要将近半个小时,我就在旁边找了一个书店看了会儿书……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我才从书店出来,去领了手机,然后回到这里。”
警官给手下使一个眼神,一个警员立刻去核对不在场证明。
下一个审讯对象是陈佳嘉。
“我、我今天一点钟的时候出去开了个房,直到两点半才回来……”
“开房?”警官一脸惊诧地打量着陈佳嘉。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只去找个地方睡午觉,因为今天晚上我有一个聚会,可能会弄到很晚。”
“这样子啊,那就是没有人能证明了吧?”
“不,你可以问一下旅店的老板,他应该没有看过我离开旅店才对。”陈佳嘉说。
“这个有待进一步核实。”
陈佳嘉有些沮丧地走了,接着进来的是吴健黎。
“我从一点钟开始就在街上散步,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
“有人能证明吗?”
“满大街都是人能证明。”
“可你能找到一个记得你相貌的人吗?”
“这个……”
“好了,没你什么事了。”
最后一个是文郭涛。
“我中午一直坐在会场里面看股票……”
“坐了一个半小时吗?”
“是的,干我们这一行的经常一坐就是一天,已经习惯了。”
“还真是辛苦呢,”警官说,“不过还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啊。”
“看来是这样的……”
文郭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尴尬地走了。
“警官,”这时,一个警员走了进来,“已经证实过了,现场没有任何人的指纹,那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也完全不成立。”
“开房的那个呢?”
“旅店老板说他中午有事出去了,没有守在旅馆,所以不清楚。而且嫌疑人的房间就在二楼,窗户外面就是一条幽静的小巷,若想杀人可以轻易从窗户跳出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我明白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警员敬了个礼,走出房门。
“没有一个人有不在场证明,他们的话里面又没有什么破绽,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