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的秘密
目录
第一章 无聊的村镇
第二章 白小鱼其人
第三章 两个广州客
第四章 各拉坡
第五章 夜宿荒郊
第六章 白小鱼的推理
第七章 张仁对案件感兴趣
第八章 奇怪的土包山
第九章 与白小鱼谈心
第十章 高强听到流言
第十一章 侦查在进行
第十二章 医院黑影
第十三章 白小鱼在侦察
第十四章 审讯
第十五章 何润生的回忆
第十六章 三十六年后的盗墓案
第十七章 鱼儿村死人了
第十八章 高强的发现
第十九章 魔鬼在村中
第二十章 又见兰花
第二十一章 谁是兰花
第二十二章 张仁对案件的分析(一)
第二十三章 张仁对案件的分析(二)
第二十四章 结局
第一章 无聊的村镇
白小鱼晃悠着脖子,停止看书。高中的课程对于她来讲也不是很难,她只想把功课做的在细致些。早年妈妈在世的时候曾经带着小鱼在天津城里的舅舅家住过些日子。天津城的记忆深扎在了小鱼的脑海中,马路,公共汽车,以及好闻的煎饼味。妈妈拉着她的手刚走出火车站,就迫不及待的给小鱼买了个煎饼果子。
“吃吗,你尝尝,家里没有的,妈妈想这个味道很久了!”
“能不想吗,这里面有鸡蛋哩。。。”小鱼塞在嘴里嚼的又脆又香,要是把腊汁肉放里面就更好了。
“妈,咱去哪里看看呗。。。”
“嗯,好,那个商场里衣服可漂亮了。。。”
。。。
“鱼儿,尝尝这个,香着呢。”
“妈,你说这个汽车咋那么长呢?前面那个桥全是铁架打的呢。。。”
。。。
小鱼的妈妈黄静和小鱼在舅舅家住了一周,妈妈带着她玩了好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给小鱼讲,妈妈小时候是什么样子。黄静从家来的时候带来了家中所有的积蓄,给小鱼买了各种好吃的,还买了新的衣服,现在想起来,黄静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觉查出身体有问题的。冥冥之中,妈妈也许意识到了将要离开小鱼了,所以那次带小鱼玩的很尽兴,尽量的满足了小鱼的各种愿望。
其实对于当时还是个黄土地上来的土小孩子的小鱼来说,这趟旅行对于她来说好吃的,和漂亮衣服是不能完全解释所有一切的。这趟旅行最根本的改变了小鱼一个乡下孩子的人生观,虽然后来的小鱼几乎走遍了世界各地,但这趟天津之行才是她人生旅途开始的地方,这个不起眼的北方城市竟成了她终生难忘的地方。
午后的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操场边的老榆树也被太阳将叶子晒的有气无力的低垂着,知了的叫声有一种催人欲睡的作用。
小鱼从操场上收回目光,把它放在面前的书本上,发了一会儿楞。今天是星期六,同学们能回家的都走了。不能回家的,因为还不到考试阶段,大家都结伙出去逛了,没钱逛的还可以去午睡。只有小鱼,在教室里学习,她知道,自己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有一个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的广阔天地在等着自己,虽然自己不能描绘出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肯定是有的,而且完全回完全的出乎自己的想象之外。
小鱼抻了下腰,午饭还没吃呢,要不要出去吃碗凉粉呢?就在学校的大门外就有个姨婆卖凉粉,又酸又辣,上面还撒了几粒白芝麻。想到这里,小鱼觉的食欲上来的。她把书本收拾了一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包。黑地上秀着红山丹丹花的钱包,象个听话的小猫似的正躺在书包里,里面有爸爸上周给自己拿上的10元钱。
爸爸从来没在钱上亏待过自己,这点小鱼是最清楚的,家里的每分钱都被爸爸算计起来了,惟独对自己在用钱方面,爸爸给予了最大的信任,从来不干涉,每次都多给些。爷爷早就去世了,奶奶这些年身体还好,在家中干些杂活,把家整的很有些条理。爸爸虽然在家务农,但有些小生意的脑筋,在农闲季节,到各村去卖些杂货,糖果什么的,贴补家用,一家倒也过的妥帖。而且二爷家从小鱼记事起,就总是三不五时的给些帮助,农忙帮着收谷,灌溉,笤谷到农社去交公粮。使的原本缺少劳动力的家里倒也可以忙活开,总是帮到垦结上,这种帮助就有些雪中送炭的意思了。虽然二爷家跟白小鱼自己的爷爷是堂兄弟,但据村里人说,当年两个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又住在一个村里,但爷爷去世这多年二爷对自家的帮助也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小鱼就有些烦恼的意思了。二爷家的二叔在镇上开了家饭铺,堂姐白灵灵本和自己是一个村中学的, 但看到字书就头疼,初中毕业就在镇上帮二叔的忙,她叫自己去耍好几次了,小鱼一直说镇上高中的学业忙,没去,学期已经过半,估计再不去,白灵灵那张厉嘴还饶的了自己?小鱼放弃了去学校大门口吃凉粉的决定,她揣好钱包,在操场边上的水池子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决定去找堂姐白灵灵。反正还可以去蹭顿午饭,回来时顺便到镇上的书店看看新到的参考书。
白灵灵百无聊赖的把头从玻璃柜台上抬起来,隔着绿塑料帘子看了看外面被太阳晒的发白的街道。时节已经是10月底了,天气竟显出了秋老虎的气息,新闻上怎么说的来着——“温室效应”。自己从来是不看新闻的,但时髦的词汇,自己总要掌握些,电视里的人费劲的说,自己总要适时的记住几句,再说了,天天窝在这个小饭铺里听乡党侃大山,想不知道些什么还是很难。
中午的饭时已经过去了,饭铺里一个吃饭的乡党也没有,灵灵无聊的啃了颗枣子,恨恨的想:“小鱼这个没良心的,考上了镇中学就把我放山后了,约了几次,也不来耍。。。哼”。
正想着呢,白灵灵听到外面啼里趿拉的脚步声传来。李高强一摆帘子走了进来。
“哎呦!稀客呀!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白灵灵高兴的蹦起来。
白灵灵,白小鱼,李高强和灵灵的堂弟白景述原本是鱼儿村里一起的初中同学。中考时小鱼和景述都考到了溪水中学,白灵灵本就不爱学习,正好不上了,在家帮忙。但李高强却以2分的差距没能考到镇上来,仍然在村里的高中读书。高强曾经因为这个原因颓废了一段时间,白灵灵是很清楚的。白灵灵曾看见这个平常不善言谈的男孩子,在村外的鱼塘边静静的发呆,这还是暑假时候的事。
“嗯。。。来镇上帮我爸买点东西。。。”高强正处在变声期,嗓子听着闷闷的。
还能是什么东西,不就是酒吗?白灵灵心里哼了一声。灵灵确实不是个学习的材料,但她人可不笨,村里是个人都觉的奇怪,象李平起这么个好吃懒做的人竟能生出高强这么一个漂亮勤快的孩子。要不是中考前一天李平起喝多了在家发酒疯,高强照顾了他爸半宿,又怎么会考不到镇中学呢?这准是不知道李平起又从哪里弄到了钱,叫儿子到镇上给他买些好酒回去。
“我正无聊的慌,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买什么?”白灵灵想着最好高强多留会,听她叨唠最好。
“半斤白高粱。”
“我跟你讲,我家的白高粱可是刚从省城里进的,你走遍镇子也没这么好的白高粱了。灵灵说着却不着急去打酒。
“哎,高强也在这呢。”
第二章 白小鱼其人
“哎,高强也在这呢。”
小鱼正笑咪咪的站在小饭馆的门口,手里的帘子还没放下。
“可把你这小姑奶奶给盼来了,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忙!”灵灵一下子窜到小鱼身边把她拉住。
“嗯,嗯嗯,没你忙,你多忙呀,小老板哪!”小鱼笑着让灵灵拉进屋。“高强也来镇上了呀?”
“他来帮他爸打酒,吃饭了不?我给你弄个肉加馍馍去,你等着。。。嗯还来碗羊肉汤吧?昨晚新杀的羊呢,高强也来一碗吧,我请客,等着,都等着啊!”灵灵真象个小老板一样处事达练的转到厨房去了。
“别弄了,我马上走呢!”高强只来的及对着晃悠的帘子喊了一句,灵灵的声音模糊的回了句,看来是肯定要端出两碗汤来的。
“不吃白不吃,我表姐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呢。来帮你爸买酒的吧?”小鱼顺手把随身的包放到一张空桌上,坐下来。
“噢。。。嗯,顺便来看下新华书店有新的参考大纲了吗?”高强不太愿意继续买酒的话题,但说完又后悔了,买书学习的话题也不是他想继续的。“你这周没回去看叔呀?”
“回去也没什么事,我上周刚回去了,我爸准备收了饴糖,完秋了去卖,回去我也帮不上忙,下周回去,帮我奶奶藏秋粮呢!嗯。。。李叔和你爷爷还好吧?”
“还好。。。”
午后的小饭馆安静,温暖,屋子里飘着一股鲜美的肉汤味道,高强和小鱼闻着这好闻的肉汤味,感受的午后的温暖,心情觉的很平静。
即使不在这个温暖的小饭馆里,高强只要跟小鱼在一起时,或看到小鱼时就会感到平静。小鱼可以算是村里最聪明的女娃了,虽然她不象别的女娃会绣火红的山丹丹花,会用家中的旧布料拼成漂亮的布书包,地里的活计小鱼也不能算是个内行里手,就是村里所有女娃都会做的面汤,她也做不好,跟灵灵做的面汤比,小鱼做的也只能是勉强能吃而已。初中时,班里搞的春游,去离村3里地外的桃花村去玩。大家带着从自己做好的干粮和水,步行到桃花村的桃花林去,然后男娃挖个土灶,女娃到地里找写野菜,拿出面来弄个野菜面汤,就着带来的干粮大家竟吃的浑身冒汗,觉得异常香甜。
高强至今还记得灵灵弄的哪个野菜面汤的香味,灵灵特意带了个小瓶的香油,面汤熬好了点两滴下去,那个香味飘了好远。做面汤的全过程里,小鱼也就是能帮着拣点柴火,让她放盐,她都会万分谨慎的,好象放毒一样。大家都笑话她,她自己也不以为意,只说:别影响了大家的食欲就好。她自己在家做的面汤也只有她自己肯吃,说完就自己带头哈哈大笑了事。
但这些都不能影响小鱼成为全村最聪明的女娃。高强一直觉的小鱼是不一样的,跟他们这些村里的孩子想的事情总不相同。高强认为小鱼之所以跟他们不一样的原因是因为小鱼已经过世的妈妈。小鱼的妈妈当年就是村里最有见识的女人,村长当年好多事也去问小鱼的妈妈,从没敢因为她是个女子小瞧了她。小鱼的妈妈早年来农村插队,嫁给了小鱼的爸爸白旺云。小鱼很象她的妈妈黄静,尤其是性格。黄静是个安安静静的人,跟她的名字一样,但骨子了充满了智慧和坚强。后来知青返城,村里人都替白旺云捏把汗,想着黄静是一定要离开他们父女俩回到大城市去的,但大家都白操心了,黄静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要回去的意思,就跟没发生返城这事一样,依旧平平静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照样把家里弄的妥妥贴贴的。在知青几乎都返城了以后很久,也就是她自己过世前不久,黄静才带小鱼回过一次城市,之后这个聪明的女子就不声不响的生病,离开了。直到她过世,她都没有任何要离开白旺云,离开鱼儿村的意思,平静安详的走完了她的一生。但她把她所有的智慧和坚强留给了她的女儿——白小鱼。
高强觉得,小鱼越长大越象她的妈妈给人的感觉,让你不自觉的信任她,依赖她。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到喜欢小鱼,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总爱问小鱼商量。村里的女娃总爱扎个堆,这俩个格外好了,那个和这个关系不睦了,但小鱼好象总是站在事外看着她们,她从来没跟哪个女娃形影不离,交往过密。即使是和自己的表姐灵灵也总是适可而止,她用心的学习,好象她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村子,不是象其他女娃嫁到外村去,而是要回到她原本来的地方一样。高强很欣赏这样的小鱼,但总也隐隐的担心,小鱼总有一天要把他们都率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的,所以高强也拼命的学习,希望跟上小鱼的步伐,虽然他不知道,他会随小鱼走到那里去,但他希望能远一些。中考的时候他爸爸喝醉酒闹事,他不得不照顾了一宿,错失了上镇高中的机会,高强觉出,要离小鱼的梦想越来越远了,他也许再也不能跟着她的脚印,也许有一天他就要跟他们村几乎所有的后生一样,娶一个本村或外村的婆姨,会做一手好面汤,绣火红山丹丹花的婆姨,然后过他应该过的这一辈子了。
想到这里,高强心里觉的异常的憋屈。他看了一眼似乎正聚精会神的研究饭桌上作料瓶的小鱼。“嗯。。。你们高中的课还紧吧?”
“还好,你们呢?”
“我们高中就那样,不跟你们比。。。”
“嘻,别忘了,咱们村高中可是考出过大学生的呀?忘了?”
怎么能忘呢,鱼儿村总共就出过这么一个大学生,算起来他还是小鱼的表哥,白灵灵的亲堂哥——白景礼。
人常说关中的黄土埋皇帝,这话可不错,就溪水镇这附件的村落里就藏着不少历代王朝的帝王将相的陵寝,古来盗墓就很猖獗。在溪水镇这附件的村落里盗墓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从古至今都没能断绝过。村中忙完地里这点活,人就变的闲散下来,没事干的村民往往结成队子,去盗取陵墓。散落在各村中的村民中也不乏盗墓的高手,但要很多年不见得能遇到一个,一般人也就是散兵游勇,并不是一定指着盗墓发财,家中的田地不肯放下的,平常碰到地中捡到的看着有年头的古物,或农闲时结队子出去挖到的古物都有三瓜没俩枣的卖给了来收古董的贩子,老实的村民并不能从其中得到很大的利润。现时下大家都知道盗墓是要被国家判刑的了,属于盗窃国家财产罪,早年间真正的盗墓贼相当猖獗,历史上的古墓也早有被盗,到了战乱时期更是如此,很多古墓竟是被人用炮火轰开的,大肆抢夺其中的陪葬品,等强盗们走了,村民才进去搜索一下剩于的东西。所以村中对去墓中捡挂涝的人也不憎恨有加,真正以盗墓为生的人才被村民瞧不起,闲其身上摆不脱的泥腥气。话说回来村中几乎家家都有人去寻过这种挂涝,又能瞧不起谁呢,说到底还是没钱造成的,墓穴放在那里,也算老祖宗留给后人的东西,都被盗墓贼打开了,自己怎么就不能拿点呢?
白小鱼的爷爷白根生,白灵灵和白景礼的爷爷白根齐,还有就是高强的爷爷李树三就曾经是去墓中找挂涝的这种人。他们三个比一般的村民更热中于去寻找墓中的古物,而且多年前就是他们三人去在墓中找寻古物的时候,白小鱼的爷爷被意外的埋在了一座古墓中,至今都没有寻来尸体。每年小鱼的奶奶都去小鱼爷爷被埋的那处古墓外烧几串纸钱,撒几串眼泪作罢。也就是从小鱼爷爷被埋那年起,灵灵的爷爷开始真正的照顾起小鱼家的生活,那时小鱼的爸爸才6岁。
“汤来了,看我给你们加了多少肉,快。。。接一下!”白灵灵风风火火的托着大托盘,用屁股顶开帘子转进屋来。
第三章 两个广州客
白灵灵看着李高强和白小鱼吃着馍馍喝着羊汤,心里喜滋滋的,更觉的自己象个开饭馆的小老板娘了。自己看书头疼这也是天生的,但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小老板娘,自己也会成为很有用的人,等自己攒够了钱,要开个溪水镇上最豪华的饭店,坐在窗明几净的大堂里,象个女皇指示着她自己的雇员。她拿起抹布顺手的擦起并不脏的餐桌,嘴上一刻不停的唠叨着村里的家长里短。
“老板,还有饭吗?”门帘挑开进来了两个陌生的外乡人。
“有的呢!羊汤,馍馍,汤面没了,炉子刚封上,你吃饱没问题呀!”灵灵边接话茬边打量这俩陌生人。“你们哪里的呀,镇上可没见过两位?”
“噢,还是个漂亮的女老板呢?我们是从广州来的,就来两碗羊汤,四个馍馍吧!你这里干净吧,可不要把我们的肚子吃坏了呦,嘿嘿。”外乡人里的老年人开口回到。
“行呀,我们这里是顶干净的,保证好吃,等我给你们端去。”灵灵上下一打量这两个人就把他们归到收陪葬品的广州商贩行列里去了。小镇上常来一些南方的文物贩子,广州的最多,来收当地村民手中的古物,拿到南方黑市上去卖,或是走私到香港,赚取高额的利润,所以灵灵并没觉的很稀奇,有到后厨端吃的去了。
“老板,咱们什么时候去鱼儿村呀?”广州客里年轻的那位一看就是老广州客的跟班。
“阿坚呀,不急,我们不急,今天先住在这镇上,你呆会儿去找家干净的旅社,嗯,我们先看看情况到周围转转再说,很多年不回来哦,先摸下底子。。。30多年不回来咯,也不知道老朋友还在不,嘿嘿。。。这人老念旧情呀!”
“老板,你看我们是不是。。。”叫阿坚的广州客还想说什么,但老广州客轻轻的一拍阿坚的手背,用几乎看不出来的眼光一瞟小饭馆内正吃东西的小鱼两个人。“你就老实住下,这里的酿皮子可是咱们那里吃不到的,我这些年还是满想吃的,带你也尝尝口味,满香的。”这时灵灵给两个广州客端来吃食,广州客就不再说什么,开始吃起来。
灵灵接着麻利的收拾一下这,收拾一下那里的围着小鱼和高强拉着闲话。他们三个人都不可能意识到,这两个广州客的到来竟然给他们原本平静的高中生活带来巨大的冲击,也没能设想出这两个广州客的到来会给鱼儿村带来了滚滚的阴霾气息。
这次的初次见面留给小鱼的唯一印象好象就是觉的他们并不象是真正的广州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文物贩子都是藏头缩脚的,在这方圆的十里八乡又有谁想真正弄清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灵呀,来给大搭把手呀!多子,多子——把这羊拖后面收拾了。”白灵灵的爸爸白旺和从村里收羊回来了,高声的叫着。
“来了——多子——我大回来了。”多子是白旺和小饭馆里唯一的雇工,脑子不太好,但煮了一手的好羊肉,早早的就不上学了,今年才19,老实的踢不出个屁,也说不好什么话。白旺和却非常的喜欢这样一个伙计,他不会三天两头的跟你提工钱的事不是。饭馆本来就小,有自己跟灵儿,忙活前面,多子在后面煮肉,也张罗的过来。自己的闺女是块宝,虽然她不爱学习,可干起活,做起生意可是把好手,里里外外的帮衬自己,早晚父女俩要把饭馆开大了的,最次也要把对面老孙家的挤下去。多子忙完中午的饭点,正在后院歇着,趿拉着鞋跑出来帮忙,看见店里的小鱼,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二叔,我来帮你。”小鱼和高强都站起来,又被白灵灵跟按在桌前,“有你俩啥事呀,我跟多子够用了。”
“鱼儿和强子都在呢,吃你们的。。。多子你抻这腿,我拖一下就下去了。吃你们的,晚上不走,还从叔这吃,看多新鲜的羊呀,给你们烤羊腿吃。。。来多子,我喊一二三,你就抻,一二三嘿——”。
“大,这些个野菜都是你掐的呀?咱们晚上可以包饺子了,放上羊油,可香。”灵灵从白旺和顾的狗欺兔上拿下一个大包。
“咳——过东水村的时候,看见你姑姑了,正和咱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那掐呢,你那傻姑姑就全给了我了。包吧,鱼儿你们就从这吃了走,你们学校那饭没法吃。啊——强子,来给你大打酒的吧?”
“嗯,叔,我帮你干啥不?”高强觉的吃了灵灵的馍馍怎么也得给白二叔干点什么。
“干啥,有你们干的啥,让灵儿再给你们弄个馍馍去,多加肉。。。”
“不了,叔,我大还等我早点回去呢,我想回去前去镇上的书店看看书。”
“也行,啥时候也能来叔这吃饭啊,看书要紧,酒拿上了不?”
灵灵拿过给高强的半斤白高粱,顺手擦着瓶“早弄好了。多呆会儿呗。”
“不了,太阳下前还得回呢。”
李高强拿着酒往镇上的书店去了。
小鱼也想去书店看看,但她很审时度势的没啃声,估计她要是跟高强一起走的话,白灵灵非用口水给她呛死。那晚都上灯了小鱼才回学校。
何润生透过发花的玻璃看着旅社外面的小院,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北方小镇了,一切看起来变化并没有中国南方的小城市变化那么大,他还可以从很多这个小镇中的地方找到30多年前的影子。他甚至还可以用这个地方的土话跟本地人聊上两句。小镇于他并不是陌生的,可他于小镇就一定是陌生的吗?不,不应该是陌生的,他现在已经被这个小镇上的人没有任何疑义的归为广州客了,但他自己知道,恐怕小镇也知道,他就是从这个黄土地上走出去的地地道道的陕西人。何润生耐心的等待着,他在等阿坚给他带回来他想得到的消息,可毕竟36年过去了,还能顺利的如他所想吗?毕竟人斗不过天,36年的岁月中每一年都有跟死神斗争的失败者,但他不希望这其中包括了他还希望他们活着的人。他等待着这一天太久了,等待他脱离组织,等待着中国大陆允许台湾客的进入,等待打通广州和香港的通道,等待着让他的回来成为最常见的观光返回,等待着中国国安局把他们这些老朽的淡忘。。。他现在仍不敢保险的说,他的返回是海峡两岸豪不知晓的一个民事活动,但他不能再等待下去,只到死神不再耐心的等待他。
这间旅店阿坚选的很合他的心意,总算在阿坚身上没白费心机,培养一个合适而能干的人选他是费了大力气,不过一切都值得,如果这次回来的目的能达到的话。小旅馆位于镇上的最便利的位置,但并不嘈杂,店中还住着几拨跟他们相类似的客人,乱世买黄金,盛世藏古董的道理有谁能不知道的呢,何润生敢断言,再过几年整个古董市场会有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香港的黑市上土里的明器就已经叫出天价了,关中这黄土地里的人又有几个真正明白呢?恰恰他何润生明白,他自己的父亲就是盗墓行中的一个高手,自己的本事就是父亲传下来的,只是自己后来入了别行才放下,但造化弄人呀,嘿——临到了了还是自己家传的手艺呀。。。镇上这家叫福来的小旅店怕是也没少接待过他们这样的客人,客人间也只说自己是来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生意,怎么做都自动的避讳过去,店老板也不打听,房间收拾干净了,每日送两回热水,就再不进来,只等客人有事了叫伙计了事。
阿坚回来了。他先在旅店门口的灯柱子下点了颗烟,没着急进来。他用他专业的目光把旅店周围扫了两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他还是谨慎的决定抽完这颗烟再进院,毕竟大家都不是低手。行业里的低手几乎全被淘汰了,只有机灵谨慎的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老板就是这个行业里的高手。这次老板带他来大陆他并不知道具体是来干什么的,看似是老板多年没回大陆了,临老要到各地走走,就象所有恋旧的老人一样。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吃点地方的特色小吃,旅游几个著名的景点,但这都是骗人的,阿坚不是个外行,他看出来了,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豪不引人注意的来到这个北方小镇。今天他替老板当了回信史,老板会高兴的,他想要会的人并没有如他担心的那样消掩于黄土,好好的等他回来呢。只是听到老板给他带的口信时那脸色苍白的跟地里出来的鬼一样。这什么行业也需要专业呀,行里的人也只是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就把所有的表情归于平淡。不象哪个鬼,只到他离开他的院子,还那么傻楞楞的戳在那里。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的把烟屁扔在地上,用脚一捻,用眼光将旅店外的情况一扫之后,闪身进了旅店。
第四章 各拉坡
“白羊皮——你到底修的好吗?”白灵灵已经是第四次发出这种恶吼了。但白羊皮的那辆破铁牛就是死也不动活爬在黄土路上3个小时了。白羊皮原本修铁牛的一头白毛汗早被秋风吹没了几回,一听这小姑奶奶的恶吼又有重新冒出来的趋势。“我又没求你来坐我的铁牛,我的铁牛一直好着呢,你一坐怎么就不动了呢?”
“白羊皮——你,你。。。”
“灵姐算了,看来是修不好了,咱们怎么办,是回村还是回镇呀,天都黑透了。”白景述好心的提醒自己的堂姐。
“哼。。。”白灵灵咬着后槽牙,狠狠的扭着脚,恨不得去踢正蹲在铁牛边的白羊皮。
白灵灵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有哮喘,这两天一直觉的上不来气,白灵灵和爸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一直也没能回去看看。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好几周没回家的白小鱼准备回家去看看,她临回去前到白灵灵处问要带什么回去。一进饭馆就看见白景述和白灵灵正从那里咬耳朵,灵灵的眼睛还红通通的。白景礼和白景述都是白灵灵大伯的儿子,白景述跟白小鱼一起在镇上高中读书,三个人年龄相仿,又带着亲戚,从小在一处长大,自然关系透着和睦。景述为人比哥哥景礼更宽厚些,已经是大小伙子了还透着姑娘家的羞涩,从小与堂姐同吃同住,因为二叔一直没儿子,就把景述当自家的儿子养着,所以姐弟俩的关系更是亲厚。
“怎么了?”小鱼一准猜到是白灵灵的妈又病了。
“我妈病了,”白灵灵吸着鼻涕“我大又让人叫走了,对面老孙家找茬,把我家说好要收的羊都收走了,要断我家的顿呀?!我大找人去远村试试。”
“你看,这是什么?”小鱼拿出个纸片片来,“我给婶子找的偏方,准行。呆会儿去镇上的药铺抓上帮你带回去,婶子吃了包好。“
“谢谢啊!你们赶下午回村的车吗?”
“噢,景述也回呀,那我们走吧,赶车前正好抓药。”
“等等,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大不在,这店。。。”
“灵灵,你等晚上跟白羊皮的铁牛回吧,我今天在镇上看到他了,我问他,他说天擦黑才办完种子呢。”多子从后厨房探出头来。
“真的?景述你去种子站看看白羊皮在吗,让他拉咱们回去吧。”白灵灵的眼睛一下有了神采。
多子咕哝着什么白羊皮肯定在,自己算不好帐,否则让白灵现在走什么的,又回后厨房去了。
一切都跟计划的一样,天擦黑时他们三个跳上了白羊皮回村的铁牛。白灵灵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多子早早收了店,并跟多子说自己会在第二天一早就坐最早的车赶回来。多子一个劲的点头保证她不回来他就决不出饭馆,铁牛走出去很久了,白灵灵还不放心的一个劲回头看。但好在一切到在计划中。
“人算不如天算呀!”现在白灵灵只能冒出这么一句话。
鱼儿村是离溪水镇较远的一个村子,有三十多里地,白羊皮的铁牛天擦黑才从镇上出来,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他们会在晚上10:00前到村子,可白羊皮的破铁牛吭叽了很久才走了十几里地,最后终于在快到各拉坡的地方彻底不行了。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离村离镇差不多。开始白羊皮还保证一定可以坚持回村的,修了半宿已经午夜,白羊皮彻底放弃了。
“依我说你们几个娃也末回了,天太晚,在我车上靠一宿,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还要看我妈呢!”白灵灵坚决不同意。
“姐,你看前面就是各拉坡了。。。”景述一脸的无奈。镇子到村里这一路本就荒僻,现在除了月亮时而的在云中露下脸的光之外,简直可以说是漆黑一片了。
“。。。”白灵灵也要觉的很无奈了,各拉坡里有好多的破坟,从他们记事起就一直知道各拉坡闹鬼,而且已经闹了很多年了,平常村里人一到午夜是决不赶通过各拉坡的。
“小鱼,你说呢?”白灵灵的眼睛又开始发红。
“咱们现在几乎就到各拉坡了,闹鬼的话,不通过各拉坡在这蹲一宿就碰不到鬼了?各拉坡横穿过去也不长,也就一里多地,咱们还不如一口气跑过去呢。”小鱼从心里就不信有鬼这个东西,但让她顶着秋风从各拉坡挨一宿,她可不愿意。
“行!我同意!白羊皮你把你那个手电筒给我们。”白灵灵就是一气的想回家去,深更半夜的在闹鬼的各拉坡呆一宿她可不干。
“那可不行,我还指着这个电筒呢,你们不怕鬼呀?从这凑活一宿得了。。。我要是走了,我这铁牛和种子咋弄呢?”
“不行,就走,你就自己呆在这吧,等一会儿饿鬼来啃你的骨头吧!景述把他的电筒抢过来。”
“噢。。。那个姐,你真要跑过去呢?”
“对!姑奶奶今天非要过去,你到是去呀!你也想呆这里让饿鬼啃呀?去呀你,拿电筒过来。”
景述本就老实,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白羊皮知道自己这下半宿就指靠这电筒的微光呢,启肯松手,景述三人连说带抢的争了半天,白羊皮死活不给,气的白灵灵直跳脚。
“行,你个白羊皮,不要以为你不给我们,你自己就能塌实呆这儿,你看到这月亮不,亮着嘞,我们不用半个点就跑出各拉坡了,你就等着吧,哼!等着吧,跟你的种子铁牛一起等鬼来吧。”
“走,小鱼,景述我们走,咱们三一猛子还跑不出去了?”说着白灵灵拉着小鱼就要走。
“等等,白羊皮,你不走也可以,你把你铁牛上的铁锨借我们一把总行吧。”小鱼上铁牛的时候就看到白羊皮在铁牛斗里放着两把铁锨,他们要走夜路,总要备点武器,毕竟这不是段一般的路,手里拿点家伙事还是放心。就这一句话,四个人又是一顿争抢,到了白羊皮拿了那把有沉又长的好铁锨,小鱼他们只好拿那把缺了半节把的旧铁锨。
“我告诉你白羊皮,拿着那把长的有你后悔的时候,你就窝在铁牛底下,鬼来了你都抽不出来,别伤了你自己,哼,我们还喜欢这短的呢,轻省,好使,省的我们跑着累。”白灵灵的嘴其能饶了白羊皮。无奈白羊皮知道他们非要走,早不做任何留下他们的打算,嘴又说不过白灵灵,知道自己在东西上没吃亏,硬是一句不应声。白灵灵他们看月亮在云中也是呼隐呼现,不好再耽搁,称着这阵月光还亮要赶快冲出各拉坡,就不再跟白羊皮废话,结伴拿着那把破铁锨上了路。
白根齐一直就觉的自己没过上什么安生日子。早年间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饱,平常在土里刨食也就算了,吃苦受累心里到不累,可一家子里的嘴张的一个比一个的大,都不填上东西是不行的。他从来拿不出什么主意,好再自己有个处处能考虑周全的堂哥。堂哥跟自己差不到两岁,可知道的事可多了,想主意快的跟风似的,自己这辈子也不能想那么快的事情。一个事自己都要从头到尾左右琢磨,最后下个最坏的结论。“哎——”他自己又长叹了口气,早年间想不明白的事,总爱找堂哥拿个主意,堂哥拿个最次的主意他自己也觉的总比自己琢磨半天想的结果好些,可自从打小一起长大的堂哥被埋在了墓道里,就再没个商量人。
“哎——”一想起墓道,白根齐不由的后脊梁冒了一股寒气。自己就是个最胆小怕事的人,可这事就是老找上自己。当年堂哥来找他去盗墓的时候他就觉的一个劲的打摆子,可堂哥说了,打虎还靠亲兄弟呢,李树三那个小子滑的能出油,亲兄弟不这时候上,还只不定得让李树三怎么霍霍呢。
李树三是当年村里顶出名气的一个坏坯子。十几岁的时候村里的所有壮劳力都不敢惹他了,他个头窜的猛,拳脚上又跟山上土寺里的和尚学了些工夫,家中父母都过去的早,没人能降的住他。李树三十七,八那年,日本鬼子刚要投降前吧,赶上国民党抓壮丁,饶是他身强力壮还是在从土寺回村的山沟里被碰巧碰到的国民党兵给抓了走。当年他正跟堂哥去打柴,躲在山坡子上看见拿着明晃晃的大枪的国民党兵按着李树三的脑袋把他装上了辆军车的。李树三早就是个孤儿了,村里又没什么太好的人缘,村里人知道他被抓了丁也没怎么关心的,从此这小子就在村里消失了,很多年没人提起。那年月人命不值钱,仗打的太多了,村里人闲时偶尔有人提到李树三估摸着他也许早就没了性命。可这小子就是命大,在从村里消失了近十年后竟然又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白根齐清清楚楚的记得,是一九五四年的年头上李树三回的鱼儿村。大冬日里的,天冷的吓人,地里的活计早就停了,村里人没地方去,就窝在家中的炕上。晌午白根齐被堂哥白根生叫到家里商量事,两个人还没进堂哥家呢,就看见一个穿黑棉袄的身影从村外闪进了村。这人身高马大的,穿了一身的黑棉袄棉裤,肩上背了个破褡裢,衣裤上粘了黄土,因为离的有距离所以看不清面目,但白根齐隐隐的觉的这个人跟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有那里不大一样,这人好象是带了些妖气似的,让人觉的背心发冷。这黑衣人就这么一晃一晃的走进村里来,冬天的西北风吹的黄土满天,这人就象是个刚从坟包子里爬出来的鬼一样,对着他们哥俩越走越近。白根齐吓的往白根生身后躲了躲,好象觉的这人带来了什么灾难似的。直到这人走近他们隔着低矮的土坯墙冲他们嘿嘿一乐:“我说谁呢,根生和根齐呀。”
“李树三。”白根生透过这张脏兮兮胡子拉碴的脸终于认了出来消失了快十年的人。
“嘿嘿,还真认出来了?”李树三又是一乐。
“三。。。三哥,你打哪里回的呀?”白根齐也认了出来。
“从南方回的,国民党给我抓了去当伙夫,这才逃回来的。这一路受的罪呀。。。不说了,我家的院还在呢吧?”
“你走之后就荒了,估计住不得人了。”
“不碍,我总不能住的荒郊野外去,天冷死个人,有个顶子就行呀!”
“那你去看看,缺什么来我家拿。”白根生接道。
“行呀!我一个人好凑活。。。”
李树三就这样又回到了鱼儿村,白根齐的噩梦从此开始了。
第五章 夜宿荒郊
“我是再也跑不动了,咱们肯定是错着路呢。”白灵灵一屁股坐在一个土包上,揉着脚脖子。
白小鱼认真的看着天空,可是天空中漆黑一片,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小鱼再次的确认了一遍,希望能找出北斗星,还是失败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小鱼只能凭借白灵灵很景述沉重的呼吸声判断出他们的准确位置。他们跑出来不久,天竟然阴起来,月亮藏到了乌云背后,黑灯瞎火间他们一通猛跑,要不是他们三个人磕磕绊绊离的近,又相互拉持着,估计早跑散了。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他们迷失在黄土地里了,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不停的有土包出现,难到是鬼打墙,他们还没有离开各拉坡,反而冲进了破坟场?想到这里,白灵灵蹭一下子窜起来,使劲的拍打屁股,好象粘了东西似的:“妈呀!别是坐坟包子上了吧!”
“姐,你别一惊一诈的,吓人的慌。”景述本就胆子不大,他妈总说他这个小胆紧随他爷爷白根齐,他本就不想夜里赶路回村,但扭不过堂姐,让他跟白羊皮委固在各拉坡一宿他也渗的慌,这一路跑下来他早吓的心慌腿软的了,此时一听白灵灵叫唤着坟包子,差点就瘫地上。
“谁吓你了,我还吓的心慌着呢?这一个土包连一个土包的到底是那里呀?!”白灵灵心虚的转着头四处看,无奈在没有月亮的荒野里,什么也看不到,微弱的天光下,她费了死劲才勉强看到景述黑黢黢的身影和旁边的白小鱼。
“鱼儿,你这是找啥呢?”
白小鱼说:“灵灵估计咱们今晚回不了村了。咱们跑了有快两个钟点了,要是没遇到鬼打墙早该出了各拉坡了,出了各拉坡的一路是下坡,路也没有这么不平,可你看现在,咱们周围都是荒路,肯定不在咱们回村的路线上。”小鱼略微一沉吟。
“咱们肯定是走迷了方向,但咱们应该没有转回各拉坡,天阴上来前咱们已经快跑出各拉坡了,如果咱们鬼打墙转回各拉坡的话,咱们会跑一段大上坡的路,可咱们并没有费劲的上过坡,另外,除了回村的路口没有灌木,各拉坡四周几乎都有刺灌木在,咱们并没有被灌木勾到过,所以咱们也不可能是由远处的其他方向兜回各拉坡。咱们确实是跑出了各拉坡,过了各拉坡回村的路有一段很窄的地方,估计咱们是从那里走出了路,跑偏了。”
“说这有啥用?咱们现在怎么办那?”
“咱们跑出各拉坡就好,从时间上算,路很不好走但咱们跑出各拉坡最多也只会用半个小时,但现在咱们。。。”说到这,小鱼手里竟然闪出一点光亮,她用光亮照了下自己的表,这还是爸爸送她的高中礼物。“咱们已经跑了两小时又十五分钟了。”
“这是啥?这是啥怎么亮的?”白灵灵奇怪的问小鱼。
“呵呵!这是舅舅送我的一个小电筒。”小鱼把手上的小电筒交到灵灵说中。灵灵仔细的抚摩着这个稀奇玩意。摸到开关试了试,摸索着打开手电,光亮一下子照亮了灵灵的手。这个小电筒只有他们平常电筒的三分之一大小,照出的光亮也只限于巴掌大小,用来照夜路并不实用,基本是就照不了路,光线太弱,根本散不出去,但在这黑黢黢的夜里看见点光亮心里总觉的塌实下来。
“真好,”白灵灵关了电源,“可这玩意不能帮咱们赶路呀,照不远。你舅舅又给你寄东西来了?这城里竟稀奇玩意。”
“嗯,这个电筒不是照夜路的。咱们现在估计已经跑出了十多里地了,根本看不出来咱们现在的具体位置了。”
“那,那咱们咋办呀?”景述的声音很没底气。
“再有几个小时天光就亮了,咱们不能再瞎跑下去了,咱们只能在这等天光亮,才能找回回村的路。”
“行,我们听你的,我也再跑不动了,要不是迷了路,咱们现在已经在村里了。”白灵灵又想坐下,“哎,鱼儿,你保证咱们这不是在坟包子堆里吧?我可不想坐坟包子上歇脚。”
“嗯。。。你要不就站着,累成这样了,还想那么多。”说完小鱼率先坐下来。白灵灵和景述到底耐不了劳累,分别坐到小鱼边上。
景述想让小鱼打开电筒,总觉的有些亮光心里还塌实些,但看小鱼和灵灵都没有开电筒的意思,自己也知道此时开电筒也就是浪费电而已,又怕堂姐笑话自己胆小,就不敢吭声,紧挨着堂姐坐下来。毕竟已经要到深秋了,天气本身就开始凉起来,开始赶路时运动快不觉的冷,现在三个人停下来,后半夜的冷风吹起来,三个人都觉的异常的寒冷,不觉的越靠越近。
“唉——”白根齐不知道自己这两天都多少次的叹气了。这就是命呀,不论你怎么走都走不脱,白根齐心里唏嘘不已。自己一辈子杀鸡也要打颤的人,这么就会老有倒霉的事情不断的来骚扰他呢?
白根齐两天前想到自家的地里去走走,地里的庄稼早收干净了,但总有些漏网之鱼,自己赶吧赶吧,总能收获些东西回来,在自己炕上坐着也不会掉钱下来不是?白根齐拿了筐,手里拎了锄头准备出门。
还没等他走出院门,院门竟然自己吱扭一声自己开了,从院外走进了一个陌生的黑衣年轻男人。当白根齐看到这个年轻人时,意识忽然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回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遇到李树三的晌午,还没等拉上话,白根齐就觉的自己的汗刷一下子从脊梁沟流了下来。白根齐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奇怪自己当时的反映,怎么会一下回想起遇到李树三的那天呢?事实上让他这个一辈子没离开过黄土地的老汉要形容好自己的感觉真是很难,他说不出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解释自己意识中的问题。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有了一种跟李树三回村那天一样不喜欢的一种东西来了。
“你,你。。。找谁呀?”白根齐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
“大爷,这是白根齐的家吗?”黑衣小伙子嘿嘿一乐,问到。
“你是谁呀?我。。。我不认识你呢。”
“嘿嘿,你就是白根齐大爷呀。你是不认识我,我是帮别人给你带个信来的。”
“啥,啥人?我不认识你呢?”白根齐点了下头。
“嗯,有个跟你岁数差不多的人让我问你,还记得三十六年前墓道里那一棍子吗?”
白根齐就觉得铺天盖地的一阵眩晕袭来,他差点厥了。三十六年前那一棍子。。。他踉跄了一下,想扶住点什么。“老天爷呀,你怎么这么对我呀!”白根齐觉得虚弱从脚底板向上窜,腿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老伴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白老汉就那么傻楞楞的一个人呆坐在地上,脚边还放了把锄头。
“哎呦!老天爷呦,这是怎么了?老头子,你这可是怎么了?”老拌抖抖唆唆的过来扶他。“老头子,你这是不舒坦呀?这是怎么了?”
白根齐在老伴哆嗦的声音里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下黑衣人,但院子里早就没有了黑衣人,他跟老伴哆嗦着回了屋。
荒野里的冷风一阵紧似一阵,离天亮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景述觉的分外难熬。他们根本弄不清自己到底处在什么位置,跑了半宿又冷又饿,小鱼和白灵灵紧紧的靠在一起,已经迷迷忽忽的要睡着了。景述毕竟也是个大小伙子了,不好意思再跟堂姐扎到一起,他一直紧紧的握着缺了半节的铁锨,好象这样可以增加他不少的力量一样,他也想迷糊一下,但冷风不断的灌进他的衣服,弄的他很不舒服,而且他老觉的似乎有东西就伏在他们的四周,如果一旦都睡着了,就会忽然窜出来袭击他们。周围一片寂静,他不由的自己都放低了呼吸,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他又一次转动他的头颈,扫视了一下周围,等等——忽的,他紧捂住自己的嘴,手中的铁锨掉入了脚下的泥土,幸好是松软的黄土地,铁锨一下就悄无声息的插进土里。漆黑的荒野里竟然亮起了一丝光亮,这光亮离他们也就二三百米的距离。
鬼火——这是景述的第一反映。他的心砰砰的狂跳。早年间鬼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吓的就是没什么文化的村民,景述虽然胆子小,但毕竟是接受过文化教育的新人,他们早在初中化学课里就知道,鬼火是一种白磷在野外燃烧的自然现象。在火葬没实行的时代,荒郊野外的坟场里鬼火很多,很多人死之后,由于金钱或其他的原因掩埋的并不深,棺椁也不紧密,人体骨骼里的白磷得以在野外累计。因为白磷的燃点极低,所以回在野外自燃,漂浮在空中,人靠近时,因为磷轻,空气的带动会自己远离靠近的人,对于没文化的村人就真跟鬼在挑着灯笼飘忽在空中一样,所以都叫鬼火。
景述刚看到这个光亮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认为是鬼火,其实他很希望是鬼火,鬼火并不可怕。但这个亮光不是鬼火,鬼火发绿,这个亮光是发黄的,并且景述看到了那是一个人拿着手电筒的影子。半夜三更,谁拿着手电筒来这种荒郊野外呢?白羊皮找他们来了?不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到那里了,白羊皮怎么知道的?附近的村民就更不可能,谁能闲的半夜不睡来野地里晃悠?景述迅速的考虑了一下,他轻轻的捂上小鱼的嘴,然后推醒小鱼。这比先弄醒堂姐安全些,就堂姐那个嗓门能把鬼吓死。
小鱼本就半醒着,有只手捂她嘴的时候完全清醒过来,她知道是景述后放下心来,拉下景述的手,轻问:“怎么?”
景述看她醒了,说到:“有人。”用手指了下不远的亮光。
小鱼使劲眨眨眼睛,看了会儿,点点头。接着她凑近白灵灵听了听,灵灵还在睡着,这么冷的天气亏她还睡的这么死。小鱼没想把灵灵叫起来,这深更半夜的白灵灵那沉不住气的性格可能会坏事。如此的荒郊后半夜里出现来人,小鱼就没想往好处想。
小鱼和景述盯着哪个恍惚的人影看了一会儿,小鱼有点明白了——盗墓,那人正拿着洛阳铲探墓呢。现在政府对盗墓打击的很厉害,估计是此人白天不敢来,一直熬到后半宿才来探墓道的。小鱼的心略微放了下来,毕竟弄清楚了来人情况,他们还是很安全的,只等天光亮了,此人就会离开。
人影一直上上下下的忙活,小鱼和景述分别盯着他和白灵灵。白灵灵若是醒了不知道情况惊了盗墓贼难保不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好在此处有不少的土包,天光渐渐亮起来他们本来就依靠这个较大的土包抵挡风寒,所以盗墓贼到也不容易看到他们。
盗墓贼一直忙活,小鱼他们毕竟一宿没有休息,渐渐的困劲上来,两个人有点熬不住了,所以另外一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两个一直没搞清楚。是一直隐藏在这里的呢,还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后来的呢,他们不能确定。
他们是被这两个人忽然的扭打声惊醒的。小鱼的第一反映是一把按住白灵灵的嘴。白灵灵正迷糊着呢,就觉的一个人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吓的挣扎了一下,就听小鱼的声音在耳边说:“是我,别动。”
白灵灵用了一会时间弄清现在的情况,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景述正趴在土包上看着远处,天已经蒙蒙的亮了。白小鱼和白灵灵也趴到景述的身边,看着远处扭打的两个人。可毕竟距离有些远,两个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光线又暗,只看到两个人扭做一团。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呼高呼低,但这时有一个人几乎是直着脖子在喊:“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你这个禽兽——”
“你还我哥,你还我——”
“我就不给你找,你自己找吧!我要去公安局!”
白小鱼三人面面相觑,爷爷。
第六章 白小鱼的推理
白小鱼三人听到野地里的两个人扭打叫喊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竟然是白灵灵和景述的爷爷——白根齐,三人面面相觑。
白根齐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激烈的扭打在一起的?三人还有些懵懂的时候,扭打的两个人却已分出胜负,其中一个用了什么东西猛击另一个的头部,另一个人一下就被打倒在地,喊声嘎然而止。
“爷爷,”景述一下窜出土包跑过去,白小鱼和白灵灵紧随其后。
“爷爷,爷爷——”
这时刚停止扭打的人,猛的回头看向跑过来的三人,从地上抄起东西就朝另一个方向逃跑而去。
小鱼三人跑到扭打两人处时,看见白根齐脑袋处一片血肉模糊,正有上气没下气,另外一个人已经跑远了。
景述和灵灵拉起白根齐一个劲的叫,白根齐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三个后哆嗦着嘴想哼唧出句话。
“不。。。不是。。。我。。。”白根齐的手想抬起来,但使了几次劲都没成功,“左边,左。。。”白根齐咽了口吐沫,盯住白小鱼,完全没理会景述和灵灵在旁边的叫喊。
“不是。。。不是。。。左埋。。。”
。。。
“兰,兰。。。”
白根齐一口气憋住,晕了过去。
白景述和白灵灵这边早急的挠了爪,拼命的喊白根齐。
白小鱼最先清醒过来,看看周围的地形,自己研究了一下。天光已经亮了很多,他们现在应该是在鱼儿村和溪水镇中间的位置上。他们可能是刚过了各拉坡就跑偏了,一直斜扎下去,小鱼模糊的看到一个平头的土包山,那山应该是离东水村不远的土包山。这让小鱼觉的很为难,他们无论去那里都不近,距离上说东水村离他们最近,但要饶过土包山才能到,这样也不能省多少时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白根齐看来伤的很严重。
“咱们要把爷爷背到镇上的医院去。”小鱼对景述说:“你行吗?”
“行,你们帮忙放我背上。”景述知道除了自己背,两个女孩子根本一步也背不了。
三个人合力背起白根齐,明确了方向,向溪水镇方向走去。
高强今天起了个大早,他准备去溪水镇去换书。上周他在镇上的新华书店买的那本参考资料里面竟然缺了两页,买时没大注意,回来后看着看着才发现,这两页里正有他不太明白的地方,所以今天他准备去换一本。这参考资料本就不好买,不赶早去换估计就要没有了。天刚蒙蒙亮,他就骑着车出发了,准备赶着书店一开门就去换。骑到中途时他竟遇到背着白根齐的白小鱼三人。白根齐脑袋处模糊一片,竟是血。小鱼三人可算遇到了救星,他们正筋疲力尽的好不容易回到了正路上,就看见高强骑车经过,赶快将白根齐三把两把放到车后坐上,高强推着,他们三个在后面扶着往溪水镇赶去。
镇医院。
白根齐头部的伤很厉害。医生跟闻讯赶来的白根齐家人商量转院,必须送到省城的大医院去。镇上的医院根本处理不了,估计头部要做手术才行。白家大儿子白旺家和二儿子白灵灵的爸爸白旺和都正在和医生商量。
白小鱼等人,已经回到了白灵灵家的小饭馆。一夜的惊魂未定弄的他们三个疲惫不勘,景述和白灵灵吃过东西后就晕忽忽的睡着了。只有白小鱼和李高强正坐在小饭馆里,此时正是午后,店里没有人,他们挂出歇业的牌子。
“小鱼,你也歇会儿吧,我在这看着。估计一会儿叔他们就该回了。”
小鱼摇摇头,她是觉的很累,但她必须把昨晚发生的事想想清楚,她觉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白根齐发现有人盗墓,进行制止而造成的伤害事件,虽然听了白灵灵汇声汇色的介绍后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白灵灵的很多描述她认为都有夸张的地方,而且白灵灵自己就是认为爷爷是制止盗墓贼,并没有往别处想,所以描述出来就是让大家也这么认为了,可是她的描述缺少客观。
首先,白小鱼觉的第一不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们都默认为白根齐是去制止盗墓,那么白根齐就应该是出现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是盗墓贼。但真正的目击者是她和白景述,白景述根本就没有什么考虑过整件事,他就是附和着听白灵灵在说,但白小鱼却知道,她和景述当时都不能确认盗墓的不是白根齐。当时黑暗一片,他们模糊的看见手电光照射下一个人在盗墓,但这个人一直没看清是谁。景述和白灵灵认为自己的爷爷一定是不会去盗墓的,毕竟现在这个年月盗墓的名声很不好听,自动设想了当时的情景,而不是客观的分析。现在小鱼要把这个事情好好的客观的回想一下。
第一, 白根齐是盗墓贼,还是去制止盗墓的人呢?
第二, 如果白根齐是盗墓贼,那另一个是制止他盗墓的人吗?制止盗墓因而下死手将其打伤?
第三, 不论谁是盗墓的人,深夜的出现都是正常的,但制止盗墓的人却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出现正常吗?
第四, 自己是被呼高呼低的争吵声吵醒的,随即争吵的人开始扭打,争吵的声音集聚提高,争吵的内容没听清楚,但最后小鱼确认直着脖子喊:“不是我害的,还我哥”,的那个人一定是白根齐。因为当时光线还很暗,她是听出白根齐的声音的,这一点景述和白灵灵也一定是听出来了,因为他们之间在那时交换的目光中确认了是爷爷。这是小鱼觉得这点最可疑,她一想再想。白根齐是独子,白家一直人丁不旺,白根齐那一代只有白根齐和白根生两个堂兄弟,并没其余兄弟存在,那么白根齐高叫的“哥”就应该是小鱼的亲爷爷——白根生。
“不是我害的。。。还我哥。。。公安局。。。”不会听错,一定是这样的。
。。。
第五, 白根齐最后清醒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高强,你今天早晨是不是特别早就从村出来了?”
“嗯,天还没全亮,怎么了?”
“你仔细想,你从村出来的时候都碰见过谁吗?”
“。。。哦。。。谁?”
“就是你在遇到我们之前都见过谁?在路上,出村的时候,只要是在我们之前的,我的意思是一切人,所有的。”
“哦。。。”高强看着小鱼极认真的表情,仔细考虑了一下:“嗯,好象见过一个,当时我还想,怎么这么早就有人回来了呢?”
“有人回来?”小鱼抓住了高强的重点。
“对,是我二叔回村。”高强略一犹豫,:“好象是我二叔,我没看见正脸,他从拢下走的,我在上面骑车,看个侧脸,当时第一感觉是二叔干吗去了?人一晃就过去了,我也没来的及打招呼,现在想吗,应该是我二叔。”
“李树三。”小鱼心里默默的念叨。似乎这个名字出现在这个事件里一点都没能引起小鱼的惊奇,好象如果村里有一个人需要出现在今早的现场的话,李树三就是一个最佳的人选。小鱼考虑今早所谓的盗墓现场的另一个人的问题,这个人可能是村里的,另一选择无疑是村外人。
如果这个盗墓人是村里人则一切都顺理成章。白根齐半夜可能发现村里有人溜到野外去盗墓,尾随其后,发生了今早的一幕;如果是村外人不可避免的这将是一个充满疑问的故事。但小鱼不能通过高强的话判断出是不是李树三昨晚出现在了荒郊,但李树三那么早去干什么了呢。现在已经出了农忙时节,村里的人一般都闲在下来,没有人会在天光不大亮的时候起身,那么李树三那么早又去干什么了呢?
一宿一天的折腾让小鱼的头脑开始变的麻木起来,小鱼的精神委顿,她决定先不想了,她现在确实需要休息。她让高强帮着看店,自己去白灵灵的屋休息去了。
白景述一直在床上翻腾,吃过饭他觉得困的不行了,就去二叔屋里休息,开始睡的还好,也不知怎么得被个噩梦吓醒过来,就一直睡不着了。他不由的想起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发现有人,然后自己和小鱼看了会儿,被争吵声惊醒,爷爷被击倒。。。他们今早把白根齐送到镇医院抢救,高强帮他们把二叔喊来的,他自己在镇医院给他爸打了电话,白旺家也迅速从鱼儿村来到镇医院。白灵灵当着爸爸和大伯眉飞色舞的描述了早晨爷爷被盗墓贼打伤,不时的抛给自己两个问题,他回答是或不是。。。但景述觉得堂姐的描述好象有点不对。堂姐说的都是他们看到的事实,这点没错。。。可能对殴打的描述过了点,但景述认为还是基本符合的,但他的感觉怪怪的,好象他看到的事实被蒙上了一层纱,一切变的模糊。。。他狠摇了下头,又认真的思考了一遍堂姐的描述:“没错,堂姐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了。”他确定了,觉定放弃思考,毕竟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的伤怎么办?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估计情况不容乐观呀。。。模糊中景述又沉入了睡梦中。
第七章 张仁对案件感兴趣
张仁开始并没把这个案件当回事,他们刑警队是周日接到报案的。报案人是伤者的二儿子,据报案人所说,他的父亲在距镇十几里以外的荒郊发现有人盗墓,在劝阻过程中发生争执被盗墓人打成重伤,现在当事人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被转往省城的大医院去了。他们关中地区本就到处是古墓,盗墓自古就猖獗,此类案件不胜其多,伤及性命的都不在少数,所以他们对此类案件已经是习以为常,一切按司法程序侦察就是了。
按照程序,张仁这个主办此案件的探长今天应该去鱼儿村当事人家里了解一下情况,当当事人已经被送往省城,从案发起,当事人因头部受伤就一直昏迷不醒,当事人的两个儿子也陪同前往。这起案件发生时据说是几个高中生目击了全部的过程,也就是当事人的孙子和孙女。“这倒有些蹊跷,”张仁心想:“这半夜三更的几个高中生在荒郊野外的又去干什么呢?”张仁决定先去会会这几个孩子。“希望他们别告诉自己,他们去野外探险去了。。。现在这孩子还真有可能,嘿。”
白灵灵家的小饭馆已经按照白旺和的安排今天歇业了,此时白灵灵三人正在小饭馆里和对面坐着的这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面面相觑。今天上午这个自称是溪水镇刑警队队长张仁的黑脸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敲开了小饭馆的门,点名要见白小鱼,白灵灵和白景述他们三个人。据他们自己说是白旺和在今天早晨去刑警队报的案,现在需要跟他们三个目击证人了解一下昨天凌晨发生的案件。然后三个人就被安排坐在了这个刑警队长张仁的面前,那个姑娘据说是刑警队的探员,拿出个小本和笔,坐到了张仁的一边。
张仁他们按照流程问了他们三个人一些问题,他们的名字,年龄等,主要是他们看到的事实经过。一开始三个小孩子还有一些不自在,慢慢的叫白灵灵的那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女娃就开始滔滔不决的讲起了事实经过。白灵灵的讲述张仁已经不陌生了,跟报案人的叙述差不多,只是这个女娃讲的汇声汇色,不免又增加了一些她凭空的联想。这种情况相当正常,张仁在白灵灵滔滔不决的讲述中观察着白景述和白小鱼。
白景述是个相当老实的男娃,缺乏必要的想象力,他不时的答应着堂姐抛给他,需要他附和的问题,对堂姐夸张了的描述会做一下中肯的评述,但并不多。张仁想如果没有白灵灵书叙述,单让白景述来描绘一下当天的情景,估计他不用十句话就能说完,但期间可能会忽略相当多的内容。往往刑警是需要这些被忽略的内容来发挥侦察的空间的。
让张仁觉得有意思的是叫白小鱼的那个女娃。白灵灵的嘴皮子相当利索,人又透着机灵,白小鱼一直没有什么话,都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起先张仁没太注意这个女娃,他在内心评判着白灵灵的叙述,扫视面前的三个娃娃,白灵灵投入的描述,白景述老实的回答,白小鱼——白小鱼竟然在观察他。他当刑警已经阅人无数,此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白小鱼静静的坐在那里,并没注意白灵灵的言谈,她在内心评估着这位刑警,似乎在考虑是否告诉张仁点什么东西,但他是不是值得她提供些情况呢?
“你叫白小鱼是吧?你觉得还有要补充的吗?”张仁问。
“嗯,白灵灵后面的情况说的差不多。”
“那你说说前面的。”
“哦。。。”小鱼犹豫着,她不想把她自己的推断告诉别人,毕竟没有证据。
“说什么都可以,觉得有疑问的,觉得模糊不清的,都可以,你说出来,我们来判断。”
“哦。。。嗯,我不确定二爷是凌晨出现的。”小鱼希望自己尽量能客观的评述。
“爷爷当然是早晨去制止盗墓的,因为我们看到。。。”白灵灵急忙辩解,然后似乎想起,自己是早晨醒来时就看见打斗的场面,前面的事情并没看到,这时她把头转向景述:“景述,爷爷是早晨去的吧?”
“哦。。。这个。。。这个吗,我也不知道。”景述想了下,确实自己不能确认。
“噢?!景述。。。”白灵灵一下子有些蒙,她似乎发现自己这两天说的太多了,但事情的发展明显不在她看到的情况范围内。
“我们是深夜看到有人似乎在盗墓,看不清面孔,后来睡着了一下,清晨被打斗和争吵声惊醒的,二爷那个时间出现的很奇怪。”小鱼斟酌词句。
“哦。。。好,还有什么吗?”张仁问。
“目前没有。”小鱼回答。
“好,想起什么随时找我,这是我的电话,也可以去刑警队找我。这位是我们同事叫李娜,有问题我不在队里也可以跟她说。”张仁把电话放到白小鱼手中。
“你们三个愿意跟我去你们昨天看到盗墓的现场吗?”
“我不行,这店还得留人。”白灵灵说。
“我,我也不行,我大告诉我今天要等我奶奶来呢。我爷爷去省城医院了,我下午送我奶奶去看他。”
“我可以去。等我去拿我的东西就走。”白小鱼回身进屋取东西去了。
张仁和李娜走出小饭馆,回到车里。
“张队,我觉的那个叫白小鱼的女娃很有意思。”
“嗯,你怎么看?”
“如果照白灵灵的说法,案情相当简单,但如果按白小鱼的说法,这里面就有需要深究的东西。”
“对,咱们去一趟鱼儿村。恐怕这个案子没想象的简单,你注意到白小鱼的那句话了吗?”
“嗯,她说她二爷出现的时间很奇怪。”
“对,就是这句,有那个村民会在凌晨出现在离村十几里以外的地方呢?这个小姑娘比我们看到的要聪明的多,她发现这个时间和地点的怪异了。”
这时,小鱼背了书包从小饭馆中出来,上了刑警对的车。车向鱼儿村方向驶去。
何润生很懊恼。事情没有他计划中的顺利,而且相当不顺利。当年原本老实的踢不出个屁的庄稼汉忽然象发了疯似的跟他拼命,他还真是一时没防备。他先头派阿坚带回来的消息他本是很满意的,白根齐还活着,并且没有忘记他。按他的计划下面应该是比较顺利的一部分,白根齐带他寻找到墓穴的入口。唉!不是当年那个情形刻不容缓,他如今又何必去求人呢?只要自己的洛阳铲探下去,一切就都搞定了。
那天他接到阿坚的回复后没表现出什么,他递给阿坚一份清单,让阿坚照上面的内容去准备东西。阿坚照计划离开了,他自己偷偷的去了鱼儿村。
夜里的村庄黑黢黢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路并不好走,自己这些年没放下功夫,难不倒他。他早让阿坚了解到,白根齐现在只和老太太单独住一个跨院,他若是夜里去敲门十成十的是白根齐来开门,黑夜里老太太是不会来应门的。
的确他敲了门用当地的土话回屋里人,说是黑夜走错了路,问路的。老汉出来应门了。白根齐刚看到他的时候还真以为是问路的,问他去什么地方。何润生说了句:三十六年前的墓道。白根齐就彻底傻掉了,直到被何润生拉出了村,才回过神来。
“你,你是。。。。”白根齐打着结巴。
“对,我是,咱们三十多年没见过了,老弟还好吧?”
“你,你真是。。。”
“老弟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是这么老实呀!嘿嘿,当年老弟那一棍子没打到我,要不今天可就见不到了,哈哈!”
“你真是阴魂不散呀!你咋又回来做甚呀!”
“不干别的,老弟给引个路,当年老弟打我的那个墓道老弟还记得吧?老弟只要把我引去,今生老弟就可以再不见我了。”
“我不去,我当年是受了你的骗。。。我。。。不去。”白根齐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要被抽光了,他反抗着何润生的拉扯。
“老弟你现在不去,以前的事就了了?你别忘了,政府饶的了你,我还饶不了你呢,当年你那一棍子可是要人命的呀!嘿嘿,今天你要是带我找到那个废弃的古墓我可少不了给你好处。”
“你。。。你现在还是特务?我的娘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嘿嘿!我现在只想把我的东西拿走,你带路吧。”
何润生推桑着白根齐往野地走去。白根齐走一步退两步,两人不断拉扯,直到半夜才赶到何润生估计的地方。何润生借着隐约的月光考量着地形,白根齐一声不响的靠在土包子上喘着粗气。
“地方似乎问题不大,距离墓道应该不远。”何润生仔细的观察着天空中隐约可见的星座。三十多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他来过这里,星座的位置都没错。何润生继续在各个土包子间穿梭,时不时的用洛阳铲观察着土质:“老兄弟,咱们可都是到了岁数的人了,这么多年还能有什么嗯怨?今天老哥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把当年老哥哥拉到墓道里的东西找到,多少年了还惦记。嘿,年纪大拉,人就恋旧,那还是老娘给留下的念想,当年拉到了墓道里,政府查的太严了,我回了台湾就一直没敢再回来取,如今政府给我们也放开了,老兄弟还靠你帮忙找到这念想,我也能闭上眼。”何润生看了眼一直倒粗气的白根齐。白根齐在月光下都能看出苍白着脸色,一声不吭。
何润生没着急,他知道白根齐在自己的手指里捏着呢。他干的就是跟人性打交道的活,欲速则不达,他都这把年纪了,他等的起,三十六年天天的午夜梦回,翘首等待还怕这几天?他看了眼时间,刚到午夜,天上的星座还需要再走两个钟点,才能跟自己当年离开时的位置更靠近些,他还需要等等。大方位错不了,他需要的是准确的墓道位置,当然他还是需要白根齐的帮忙。当年自己离开的相当狼狈,又在深夜,野外的慌不择路使他丢失很多墓道具体位置的信息,但白根齐当年是来过这里很多次的,难保后来的三十多年也还来过,墓道当年肯定是塌毁了一些,他出墓道时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所以一切位置都变的恍惚起来。盗墓现在已经被中国政府严令禁止,想他这样的外来客老晃悠在这野外难保不被怀疑,他可是有案底的。。。不行,还是得靠白根齐。
他靠着白根齐坐下来,野外一片漆黑,月亮忽隐忽现,何润生有些担心天气的变化会看不到天空中的星星。一时两个人都无语。
白根齐不想来这个地方,他万般的不想来,可何润生不放过他,自己的脚竟也跟中了邪似的就冲着这里就来了,跟做梦一样。他又来到了这片荒野,他的脊梁沟里都是冷汗,嘴唇干裂,嗓子里冒着血腥的浓烟。这么多年了,这里一直都是他的噩梦,太阳白晃晃的挂在脑袋上的时候他在这里都能流一脖子的冷汗,现在他感觉自己跟到了自己的墓地一样,好象随时地下就会伸出一双手把他拉进去。他不停的喘粗气,要不就觉得要憋死过去,他分不出心思去听何润生的唠叨,他脑海中不断的闪现三十多年前那一幕,他多年遗忘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回到了他的脑子中,好象它们一直就隐藏在自己脑海的一个阴影里,现在如同魔鬼般突然的冲了出来。
漆黑的墓道——闪烁的光亮——鬼一样的面容——深皱着眉的堂哥。。。
“哥呀——”白根齐的老泪滚滚而下。
第八章 奇怪的土包山
一张案发地的草图放在张仁面前,他自己正坐在刑警队的办公桌后面抽着烟。今天那个叫白小鱼的孩子带他们去了案发现场,而后他们又去了当事人居住的鱼儿村。张仁自从回到刑警队心里就一直闪烁着那个叫白小鱼的女娃黑白分明的眼睛,总觉得这个娃告诉他们的比她自己知道的要多。
他们找到案发现场花了些时间。毕竟案发在漆黑的深夜,娃们也没带照明设备,又是在慌乱中跑到那里去的。白小鱼凭借清晨离开案发地找到回镇的路所走路线,和从各拉坡跑偏的方向大概估计出一个方位。张仁他们没按她们晚间走的路去寻找,而是开车先到她们清晨回到的路口往回倒,这样省了一些时间。白小鱼指的位置在镇子,鱼儿村和东水村之间,离东水村土包山不是很远,从方位上看,案发地应该在土包山的东侧,西侧六里以外就是东水村了。张仁他们在荒野中只能靠脚寻找,方圆几里地里都是白小鱼说的土包子,这块荒地自古就没什么人来,张仁从小时候起就知道,此处土质不好,庄稼怎么都长不好,离水源又远,不远处又是乱坟岗,因此一直无人问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土包。土包有大,有小,最高的就是土包山了。土包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方圆站地有两公里,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平头,包边光滑,人很难攀爬。曾有人说这里在古时候是个墓场,从古至今估计没少被盗墓贼光顾过。张仁想,这土包山下面弄不好就有盗洞,估计就是真有东西也留不到现在,古代的古墓往往是被下葬没多久就都已经被盗墓贼窃取一空了,还能留到现今的古墓已是少之又少,十墓九空的关中地区真正没被盗取的古墓还真不多了。
“就是这,我们就是在这个土包子趴着来着。”白小鱼手里拿着一个缺了半节的铁锨,这是他们拿白羊皮的铁锨。“我爷爷他们当时就应该在那个地方。”小鱼指着不远处。
地点指认的非常准,张仁在现场看到了打斗的痕迹,李娜马上专业的进行了现场的取样。其实能获取的东西很少,没有烟头,没有遗留物品,脚印繁乱。
其中一个脚印,张仁认为肯定不是白根齐的,因为那是个野外用鞋的脚印,白根齐这种一分钱拜两半花的人是不会花上千元去购买这种野外专用鞋的。这个野外鞋的脚印在周围很广的范围里出现过,看来是四处走动留下的。“看来这个脚印应该是盗墓人的。”张仁心想,他用手处摸了下土洞,这个是洛阳铲留下的,还很新。李娜又忙活了一阵,他们就离开了现场。
在鱼儿村时他们碰到了白羊皮。白根齐被盗墓贼打伤的消息已经在这个小村庄尽人皆知,白羊皮知道他们是警察,主动来反映情况。
“你们是警察不?是来调查白老叔被打的不?我有情况反映呢!”白羊皮冲进白旺家的门。
“我们是镇刑警队的,我叫张仁,您有什么情况,说吧。”
“我看见盗墓贼了。”
“哦,你说说你怎么看到的。”
白羊皮咽了口口水,开始说起来。
那天白小鱼他们走了以后,白羊皮自己就缩在铁牛下面等天亮。冷风吹的他难受,他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蜷缩着,好容易天光亮的时候他才从铁牛底下钻出来,想着回镇上去找人来修铁牛。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背上种子呢,从路上从从的过来一个男人,这人带这个黑色的鸭蛇帽,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脸,年纪不青了,鬓角有白发。这个人是从鱼儿村的方向过来往镇上去,他发现白羊皮时似乎犹豫了下,路很窄他压了下帽檐就很快的从白羊皮身边闪了过去。白羊皮还奇怪呢,什么人这么早就赶路呀,这条路就是镇上通往鱼儿村的路,其他地方都不靠,这人是从村里来的?不象呀,他是这个外乡人,要是在村里呆过,他昨天就从村里呢怎么不知道?白羊皮说他觉得奇怪却也没放心上,毕竟他的种子和铁牛还需要他处理呢。白羊皮修好铁牛回到村里都是晚上了,今天一早就听说了白根齐老汉的事,说是警察都来村里了,他这一回想昨天那个奇怪老外乡人的事马上就跑来报告政府。
张仁他们又问了几句那个外乡人的穿着打扮,就打发白羊皮回去了,让他有新发现就赶快去镇上找他们。
白羊皮走后张仁他们又问了问白根齐的大儿媳妇一些白根齐日常的表现,也没发现什么大问题。白根齐的老伴和大儿子白旺家都去了省城开重伤的白根齐家里也没什么其他能提供有价值线索的人了,张仁一看天色也不早了,带着李娜回了镇刑警队。
今天是大星期日,队里没什么人,提取回来的线索要等技术科的认定,从目前的线索看确实象盗墓不成伤害他人的事件,但张仁就是觉得这是蹊跷呀,按白羊皮的证明来看,盗墓人是个外乡人,那白老汉是怎么在凌晨出现在盗墓现场的呢?这两三天村里人都说没去过陌生人,那白老汉就不可能是从村里跟踪什么人去的,白老汉又是为什么去的呢?白小鱼的眼神里有东西,这个娃肯定心里还有东西。他们需要进一步进行广泛的查证。
“大,你到底跟我说说,当年我爷爷到底是咋回事呗?”白小鱼拉着自己的父亲不撒手。
“你今天这是咋了?问这个干啥吗?”白旺云忙着熬锅里的糖。
“我就是奇怪呗,想听听。”
“奇怪个啥?多少年的事了。”
“你说说呗,爷爷是跟二爷一起去墓里的吧?去啥地方了?”
“不就是你奶奶年年去烧纸那附近吗?谁知道具体是在那里呢,那地下面跟地上面可不一样呢。”
“年年烧纸还不就是找路边上一烧吗?那知道是哪里?大,这多年你和我奶奶也没找呀?”
“找?咋找?咱们这关中地里埋人还少呀,这都是命,当年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谁去干这个营生?当年我还是个屁都不懂一个的娃娃嘞,你是没见找你二爷回来时的样儿,神呀!我到现在还记得,二爷敲咱家的门,一下子扑进来,趴在那个地上,红着眼睛跟土地里爬出来的鬼似的。”白旺云把糖使劲的搅和。
“那我二爷都说啥了?”
“说啥?半天都在那里哆嗦,光看见张嘴听不见个声。你奶奶一看见他衣服上的哪个血呀就知道出事了。”
“血?”
“嗯,蹭的衣服上呢!你奶奶说一看就知道在墓里出事了,你二爷平常老实的跟什么似的,不象你爷爷胆大,有个啥事都听你爷爷的,你爷爷那个胆子,啥事不敢干?这村里除了李树三就你爷爷了。”
“那后来你们怎么知道我爷爷埋墓道的?”
“还不是你二爷说的,你二爷哆嗦个半宿就挤出那么两句话来。说你爷爷埋的地里了,墓道塌了。”
“然后呢?”
“还什么然后?你二爷厥过去了,抬回家养了个把月才好,成夜的喊胡话,肯定是在墓里中了邪!养了好久才下地,你奶奶到是问过你爷爷埋哪里了,你二爷那说的清楚,说话都费劲,中了邪了,这墓里的活那是他干的了的?”
“我二爷都喊什么胡话?”
“胡话就是胡话吗,谁说的清楚?”
“那也是话,都说啥了吗?”
白旺云放下手里的活,认真想了想,:“我跟你奶去你二爷家看,到是听见你二爷喊:杀人了!闭着个眼,嘿,胡话嘞。”
“再想想,还说啥了?说奇怪的话了吗?”
“还说?”白旺云又想了下:“你这娃,咋想这事吗?你还别说,你二爷喊的话里,有特务。。。啥的。你大那时候也不大,你二爷病的真吓人呢,但这句我记得呢,那时候咱们这村和镇上都老说抓特务的事情吗!对,就是,老说这个事,让提高警惕有台湾的特务,我们村里的娃还组成小队,放哨呢!这有啥?你今天这是咋了吗,问东问西的?”
“没啥。瞎问。”
何润生现在处于走与留的两难境地。大陆警察很快就会找到他,他没想到在回镇的路上碰见了一个老乡党。大陆警察的鼻子灵的很,找到他是早晚的事情,但现在就离开他有些不甘心,当年的情况确实危急,但凭他家传的盗墓本事他一眼就看出那个墓道不简单,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呀!现在香港黑市的古董都买到了天价,这是老天安排给他的财富,送到鼻子底下了怎么能就这么错过呢?何况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没有一大笔钱去把他从黑帮手里赎出来。。。嘿嘿,无论如何,何润生都不能这样放弃。何润生要好好想想怎么办。
“嘿,这个白根齐怎么就忽然发起疯来了呢?”何润生恨恨的想。白根齐一直就是喘粗气,一声不吭。从深夜后的两个多小时里何润生几乎没怎么再跟他说话,冷风呼呼的,两个人都不吭声的抵抗着。然后自己不能再等了,天空中根本看不清星座位置,他只能在地上四处勘测,希望找到洞口。白忙活,找不到,他还是需要做做白根齐的工作。他跟白根齐谈了会儿,好象还回忆了一下当年下墓道的情况,希望白根齐能提些方位意见,那怕只言片语,可白根齐就开始发疯了,跟自己扭打起来,然后突然又出现了几个半大孩子,奇怪,他们肯定是早在那里了,自己竟然没注意到?等等,往回倒,白根齐好象是听到了自己的什么话才开始发疯的,没错,是听到了自己的什么话。他还记得白根齐发疯前看他的那双眼神,冲着血,面目扭曲,就那么直楞楞的看着自己好象看什么似的,然后就冲过来跟自己叫喊,扭打。
何润生认真的回忆自己当时说过的话,希望找出是那句引爆了白根齐。
白根齐叫嚷着跟自己撕打好象提到了他哥。对,“还他的哥”,何润生在让阿坚去找白根齐前做了周密的调查。你若是想在乡间小镇上探不出什么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何润生当年遇到白根齐兄弟俩的时候,只听到那个白根齐叫哥的人管白根齐叫“根齐”,他们住那里,姓什么都不知晓。但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特工探不到的机密,这碟小菜还真没放何润生眼里。
白根生——白根齐的堂哥,这个人到是够让何润生费解的。当年他明明是按程序接头的,但白根生似乎不想接头。他深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何润生知道自己没在约定的地点是不应该突兀的接头,但时事所逼,他也没想到中共的联防来的那么快,组织被严重的破坏,他们分属的两条线不得不冒险完成计划。
到最后何润生死里逃脱出来他才知道,他是组织在西北线上唯一逃回台湾的特工,白根生这是他的真名吧,没能逃脱,按情况分析,组织从多方消息来源判断,他应该就是那晚死在了坍塌的墓道中。台湾从此在西北地区几乎完全的被赶出来,再没能实现他们解放大陆的梦想。“哼,狗屁梦想!”何润生心里恨恨的咒骂台湾当局,自己就是被送来填坑的狗,“呸!这世道,还是钱比什么都重要呀!”
“到底是那句话呢?。。。”何润生又陷入深思。
第九章 与白小鱼谈心
张仁看过了技术科送来的检验报告和这两天的调查记录。案件果然不同寻常,张仁闻到了陈腐的味道。没错,就是这个词——陈腐。他去省城,调一下当年的旧档案。当事人白根齐一直因头部重伤昏迷不醒,医院的意见很不乐观,也许就这样一直沉睡随时会死亡。但死亡往往不会是终结,他们需要深深的挖掘历史,取证会变的相当困难。
张仁又捋了一遍所有的细节,这都是这些天他们天天去鱼儿村闲聊的结果。嘿嘿,闲聊往往能真正的打开村民的尘封记忆,他们认为豪无意义但确是生死攸关的事实。他要的是真正的,客观的,经过了时间的过滤,考验,沉淀下来的没经过任何加工的事实。他想,他得到了不少,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细节去完整他的拼图,然后把他们拼成一张完整的图片。
张仁准备再跟白小鱼谈谈,开诚布公的,当事的三个孩子中白小鱼的头脑最为客观,并且能分析,精神类型也很好,张仁想,如果小鱼以后干刑警估计倒是个好苗子。他现在就在等这个孩子,他已经让李娜去镇中学去找小鱼了,现在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估计白小鱼很快就会过来。
当,当,当。
“张队,白小鱼来了。”白小鱼和李娜站在门外。
“好!进来,你给倒杯水来。好,白小鱼同学进来,坐这里。”
小鱼走进张仁的办公室,张仁正背对着窗户站在桌旁,指着面前的一把椅子,让小鱼坐下。李娜给小鱼倒来一杯热水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张仁和白小鱼。
“白小鱼同学,这次叫你来队里还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二爷被打伤的一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没问题吧?”
“没有。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好,那好。看的出你的头脑很好,今天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不光是向你了解一下案情,还需要你提供给我们一些案情的思路,好吗?”
“好,我也不太知道什么。”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们你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哪怕是猜到的都可以。那天你已经把案情给我们叙述一遍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再听听一些你没说的,嗯。。。可以说是你分析出的,或是你当时觉得可疑的,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我想你需要的应该是客观的事实。”白小鱼的表情有一些疑惑。
“呵呵!对,非常对,但客观的事实是隐藏在很多繁乱的事件当中的,看起来不客观的不真实的事往往到是最真实的情况。我们的工作就是把真实的情况从这些繁乱中剥离出来。抽丝剥茧,我们需要大量的收集各种信息,这里总有真的,假的,不客观的,荒谬的等等。。。对吗?”
“嗯。。。对。”
“然后由我们来判断,从中寻找事实的真相。但这些丝是你们提供的,小鱼同学,你的脑子很好使,我知道你很聪明,呵呵,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提供给我们更多的高质量的丝。”
“哦。”小鱼体会了一下张仁的话:“什么都行吗?”
“呵呵,你看到了,这不是审讯室,我只是需要你提供有价值的情况,不是司法程序,嗯。。。就象朋友间的聊天,你跟我聊聊你对案子的想法,怎么样?”张仁等待着。
小鱼犹豫了一下,象是在想怎么开口,然后她说:“要不你问我吧,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
“好,一般开头都是有些困难。”张仁把水推到小鱼面前:“先喝口水,放松。”张仁停顿了一下,控制谈话的节奏。
“好吧,我们开始,还是从你看到你二爷出事那天谈谈,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内容?”
“嗯,没什么了。就是我们被争吵声惊醒,看到他们扭打,那个人用什么东西击打我二爷的头部,然后我们就跑过去了。都告诉过你们了,就这些内容。”
“好,不错,”张仁赞赏的点点头,“那他们争吵的内容你听的清吗?”
“哦,”小鱼认真的盯着张仁,缓慢的说:“其实不是很清楚,你知道我们离的距离较远,晚间的时候风很大,基本听不到什么内容,然后我们睡着了,清晨时我想是风速小了,他们又激烈的争执才把我们惊醒了——其实就是不争吵我们也该醒了,我一直就没太睡实,我们是夜里发现盗墓贼的,知道有陌生人就在旁边一直不太塌实。”
张仁没开口,他用目光鼓励小鱼继续说。
“他们开始是为什么争吵,我二爷是什么时候去的,我都不能确定,但后来的话我听到一些。是我二爷在叫‘不是我害的,不是我,还我哥’好象还有‘去公安局’”小鱼看着张仁鼓励的目光努力的回想:“好象还听见什么不给你找之类的。”
“好非常好,很有帮助。那你还记得你二爷还说过什么吗?”
“你们不是问过白灵灵他们吗?他们都跟你们说过了。”
“呵呵,我想听你说一遍,嗯——最好准确一下你二爷的语气和神态。”张仁心里掠过白灵灵自行加工夸张的描述神情。
小鱼盯住窗户外的某一点,仿佛把全身心都拉回了当时摇晃白根齐的那一刻。张仁背着窗户,能清楚的看到白小鱼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和表情的变化。他等待着,他预感到小鱼将说出一些很有价值的线索。
“当时我发现二爷伤的很重,头部流了很多血。表情。。。表情有些绝望,我不确定。二爷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他说了三句,我也一直在想是什么意思。第一句,不是我;第二句,左,左。。。嗯这我也不太确定,应该有个‘埋’字,‘左埋’;第三句,兰兰或蓝蓝。”
张仁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兴趣,他毫不吝惜的赞赏小鱼,鼓励她说一下自己对这三句的分析。这完全跟白灵灵的夸张描述出的意义不同:什么流着泪呼唤自己的孩子。。。等等。
白小鱼有些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我就是瞎想的。”
“不要紧,不要紧,你刚说你也一直再考虑这三句话,你是怎么考虑的?”
“嗯,那我就说说,哎——其实可能不对。”
张仁给小鱼留出空间,让这个孩子发挥自己的能力。
“咳——”小鱼轻轻的给自己加了点油。她忽然自己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来多么的希望有个人能听听她的倾诉,她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分析呢?她知道如果跟父亲说,他一定会说自己在胡思乱想,她在心里又无比的确认,这不是她凭空的捏造,但这些要是反映给警察,又怕自己还真是凭空捏造。现在她有一个机会,她非常想分析给张仁听听,毕竟这是个很有经验的破案高手。她飞快的过着脑子,希望自己能完整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张仁在耐心的等待。
“是这样的。嗯,我可能会说的有点乱,你可以问我问题。”小鱼认真的看着张仁,张仁点点头。
“好,我觉得我二爷跟盗墓人认识。”
小鱼一说完这句忽然间就觉得再也杀不住闸了,她多天的疑惑,思考,分析倾泻而出。
“我在出事的当天不能确定我二爷是清晨出现的。他就是清晨出现的也不对,他出现在盗墓的地方就需要从村里天黑就出发,我爷不会骑车。现在已经没有农活了,他为什么要天不亮就去荒郊野外呢?难道他就知道到那里去找盗墓贼?二爷胆子很小,不会做这样的事。”
“另外,他喊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是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喊呢?如果是制止别人盗墓,应该喊个‘你是贼,抓贼呀。。。’,需要向别人说明自己不是贼的时候才会说‘不是我’,可当时就只有盗墓贼在呀!当然我们也在,可我爷不知道,他不可能是向别人说明什么,所以我想,他们认识。”
小鱼喝了口水,继续说。
“我一直想,二爷说的第二句话。他应该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因为二爷看我们的眼光明显是认出我们的,他想告诉我们点内容。‘左’——如果是‘左边’?不可能,我当时看了左边什么东西也没有。二爷当时的目光盯住我,觉得更象是我后面,我左边?盗墓贼逃跑的方向?都不太对,后来我想可能是我后面的土包山——土包山左边。你是不是觉得很有可能?”
“嗯——接着说。”张仁不想打断她。
小鱼自己点点头,接着说到。
“第三句,兰兰或蓝蓝,总之是蓝的发音。白灵灵认为二爷是喊我们姑姑白小兰呢。你知道,我二爷一共三个娃,白旺家——景述的爸爸,白旺和——灵灵的爸爸,还有就是最小的老丫头——白小兰。
“嗯。”张仁心里默默的点了下头,他仿佛看到白小鱼脑袋里不停旋转的齿轮,非常流畅契合,“精密的仪器”。
“我觉得二爷是想叫一个名字,但不太会是我老姑。他总叫我老姑‘兰子’没叫过‘兰兰’,我听二爷的口气好象是叫‘兰——兰——’兰后面应该还有什么,不是连起来的‘兰兰’。。。张叔,这也是我想的可不确定。”
“很好,很有价值,还有别的什么吗?”
“我怀疑这事跟我们家我爷爷有点关系。我刚说了,我二爷可能认识盗墓人,还因为他们扭打的时候,我爷爷提到了‘还我哥’,他哥就只应该是一个人,我爷爷——白根生。我知道这些天你们一直在村里调查,我爷爷他们早年盗墓被埋的事我就不再跟你讲了,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们了解到了吗?也许没什么用,李高强案发那天早晨在我们送二爷去镇上的路上碰到我们的就用他的自行车把我们送到镇上去了,他很早出的村,在遇到我们之前,他还说好像还看见了他二叔——李树三,如果他一直在野外,当然这野外也太大了些,但可以问问他知道些什么。”
噢——这非常出呼意外。张仁他们真是疏忽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高强,案发当天我就觉得这事真怪,想判断一下是本村人干的还是外村,如果是本村人,高强去镇上的路是必经的回村的路,很可能就会碰到。不过高强告诉我,他问过他二叔了,他二叔放的羊羔丢在野外了,李树三出去找了半宿。。。当然后来白羊皮说他碰到了外乡人去镇上的方向。但我想这怎么也算是个情况吧。”
“丢人呀!”张仁心里懊恼,“真笨,还不如个娃娃。”他们犯了低级错误,白羊皮提供的情况让他们把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个外乡人身上了,他们也询问过高强,但他并没有提这个情况。不,不能逃避责任,这是他们自己的工作不利,取证不扎实。
“还有吗?”
“我在想当年去盗墓的是就爷爷和二爷两个人吗?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呢?”
白小鱼已经离开有一阵了,张仁就一直在办公室里抽着烟。
跟白小鱼的谈话让张仁收获了比他预料中还要多的情况,这个女娃真是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推理竟然严丝合缝,提供的情况尽量不夹杂任何个人因素,多少人到老也难以做到。“天分”张仁下结论。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呀!现在好了,张仁吐出一个烟圈,他们侦察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就要衔接上了,张仁知道,案情突破口显现出来。
第十章 高强听到流言
高强自从回了村子就注意到了,村子里藏不了秘密,基本上现在可以说是谣言漫天飞,故事传出N个版本,其中有一个版本竟说白根齐多年来深藏不露,因兄长被埋墓中后,苦练功夫,这次拳打脚踢多个盗墓贼,最终寡不敌众,被盗墓贼打伤。。。
村民们象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天天聚在一起交流各种消息,几乎现在从白根齐小时候到他出事的每一个能提上桌面的情况都被村民们嚼过一遍了,并且每嚼一次还在不断的填加各种不同作料。其中被提到频率最高的就要算三十多年前白根齐和白根生两兄弟去盗墓这一场了。
关于这一幕高强听到的就不下十几种说法,其中自相矛盾的,时间颠倒错乱的就数不胜数。
这个说,白家兄弟两人去盗墓,夜黑风高。。。
另一个就说,不是两个,明明就是三个,自己夜里被尿憋醒时明明就看见一个黑影飘着就随白家两兄弟出了村。当时把自己都吓傻了,冷汗呼呼的冒,就知道兄弟俩要出事,黑影哪个飘呀。。。
兄弟俩是碰鬼了,白根齐当年侥幸逃脱,但命运不济呀,三十多年了地里的鬼都没放过他,常看见他在荒郊野外流眼泪,那是鬼在向他吹气呢。这不,睡的好好的半夜三更白根齐梦游起来,出了村,鬼带他去他们兄弟俩的墓地了。
马上有人问,你见着鬼了?
咳,村头白老三不是起夜吗!他跟我说的,真真的一个黑影飘着跟着他呢!
呸,白根齐的婆姨说他是让问路的给叫走的,哈哈,还梦游呢。。。哈哈!
咳,真有黑影跟着——要不就是白老三自己眼花了,瞎拜呢!
哈哈。。。
天天的村民现在已经把白根齐的事当成了必修课程,不断的谈论,越谈越没边,闲的慌的村民在家睡着,吃着都停不下脑子。老人就使劲的挖掘自己记忆里白根齐的各种故事,拼命的想着多年来各种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年轻的东走西窜传播交流着自己得到各种消息,再汇合上自己的想象,每次交流完后,又得把自己的消息更新处理,加上各种新的内容,再换个地方,换一群人,继续扯闲篇。
如此一来这个消息量竟成几何级数的迅猛增长。高强觉得这里面几乎没什么可靠的情况,多半是闲的慌的村民自娱自乐,找消遣呢,但他看刑警队的那个队长到是好脾气的听着各种村民来先他反映的情况。什么白老三,李老四的,仗着自己年纪老了,拼了老命的搜肠刮肚的躺炕上想线索——八成‘线索’这个词他们这辈子也就是刚听说过。想到了就拉着亲人——警察同志一顿侃,然后继续深挖自己的思想,挖的都把自己当年怎么帮助联防队抓国民党特务的情况都挖出来了。
什么年月了,还特务呢?!哪都不挨哪。
。。。
但高强不大能说服自己的就是,他好像发现过什么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其实他觉得现在村子里对劲的人不多,也许是自己杞人忧天,村子里的气氛弄的人很不舒服,就造成了胡思乱想,因为他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考虑出来自己到底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渐渐的高强就不再想了,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到学习上去了。
第十一章 侦察在进行
“张队,嫌疑人出现了。”李娜等着张仁回答。
“继续监视,宁丢勿醒,他可是老手。”
“是。还有省城的王局来电话了,你要的材料今天省城就派人送来。”
“好。白根齐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说病情控制住了,很有可能会在几天内苏醒。”
“他家人知道了吗?”
“医院已经通知过了。”
“噢——注意保护。”
第十二章 医院黑影
夜,省城医院的树阴下,阿坚将面目隐藏在黑暗处抽着烟。
“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干掉医院里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虽然有公安在保护他,一个小警察坐在病房的门口。医院里很杂乱,住院部进出的人很多,显然住院部的管理很需要提高。
这次大陆之行显然老板还没达到目的,自己给老板按清单准备完物品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旅社,没说去哪,但给他留下的暗号告诉他把东西留在事先约定的地点,然后到省城住下,等消息。
“老滑头!”阿坚心想,老板肯定是闻到什么味了,老狐狸的鼻子尖着呢!但现在可不是当年喽,大陆已经放开了,黄浦的同学会都举行几次了?人家开着门还怕你们这几个小特务不成?“难道是他带着任务来的?”阿坚马上有否定了自己的推断:“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多年不干老本行了,当局还不至于启用他们这些有案底的老人。谁知道他干什么呢?!”干什么的管不了,只要给自己钱就行,阿坚可不想考虑那么多,他已经接到老板的命令,医院里这个白老头这两天就可能苏醒,他可得看住了。
何润生坐在这个叫悦来的小饭馆已经有一会儿了,从饭馆的窗户看出去正好是省城医院。何润生面前摆着两个小菜和一碗面,基本没怎么动,他的心情不太好。自从在土包山附近自己跟白根齐被发现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墓道没找到倒把警察给惊了。虽说是现在大陆警方已经不再追究他们这些人的历史问题了吧,可盗卖文物也不是轻罪,嘿——自己现在也还算不上盗卖,没盗成呀!案发后自己离开了溪水镇,出去转了一圈,给自己洗洗身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尽快的找到古墓才行呀!
土包山他没敢再去,警察不都是傻子。白根齐这老小子一定隐藏着秘密,非从他嘴里掏出东西来不可。打伤白根齐后他认真的思考了整个事件,鱼儿村的水挺深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深草丛里才藏的住狐狸。
时间在无形中滑入深夜,住院部里走动的人开始稀少,病人们在各种探视亲属离去后开始休息,医院的走廊除了值班护士几乎没人走动了。值班护士看了看白根齐的输液瓶,观察了一下心率,一切正常。医院对这个病人很重视,好象是个什么案件的当事人,门口总坐着个小警察,说是保护当事人的。病人已经不年轻了,头部受的伤很重,前天医生说这个病人很可能这两天就苏醒过来了,让她们好好的照顾,可她看来——哼,够戗!她看护过好几个象这种程度病情的病人,一个个都没醒过来,唯一醒过来的一个还变成了傻子。她可没当事人那个傻闺女那么好糊弄,就当事人那个傻拉巴叽的老丫头,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信,听班上的同事说好象叫白小兰。
你说也是,值班护士已经麻木了的想,现在这社会,人情淡漠呀!这病人刚住进来那两天两个儿子也是忙前忙后的,可谁还总能不顾自己的事,没两天就不怎么来了,老太太身体也是虚头八脑的让儿子接回去了,就把个傻丫头留着照顾老头一个人。这个老丫头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好使唤——就是人常说的缺根筋,三十多了也没嫁出去,不过家里有病人的还真需要这么个人使唤。值班护士极现实的想,要是自己也称这么个傻姐姐,自己妈生病那回得省了大心了,别看脑子不好使,干活伺候老头可是把好手,困了就趴老头旁边睡会儿,医院食堂里吃最便宜的,要不几院门口的酿皮子凑活了,真好养活,可怎么长的那身肉喔!对她自己爸爸倒真上心,医生告诉她老头要醒了,就她叫唤那个声,估计全医院都能听见白老头要醒了。
哼,愿不得嫁不出去,她要嫁出去了汉子也得让她吵死,说话的声大的吓人。今天下午自己呆在护士室都听的见她在楼梯边上的公用电话接电话的声,好象是她妈身体又不行了,让她赶快回去呢,这不欺负人吗,一个傻丫头两头使唤人家。哼,自己的妈怎么没给自己养活这么个姐姐呦,孝顺,最好还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家里活全干。。。值班小护士又看了一眼幸运的病人转身出去了。
时间已过深夜,医院走道里连一个人也没有了,一切都进入沉睡。阿坚知道从现在起到凌晨两点间这一个多小时里将是医院最为安静的一段时间。值班护士已经处理完一遍需要护理的病人,该吃药的都已经吃过了,几个输液的病人要到一个小时后才需要检查,虽然阿坚不太说的好这样是不是符合护理的流程,但这个所谓的省城医院的夜班护士总是有点偷懒的。阿坚又给自己点了只烟,真够戗呀!他已经是第三天熬夜了,深秋将近,冷风直往他的脖子里面灌,困倦袭击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到今夜将非常的难熬。
“呦!”手指间传来的灼痛让阿坚迅速的清醒过来。他摔掉已经烧到手指的香烟,迅速的向周围看了一下,又仰头观察了一下二楼的病房窗口。一切似乎跟他睡着前没什么变化,他心里咒骂着看了下夜光表,自己好象是不自觉的靠在树上睡着了五分钟。“他妈的,警察还换个班呢,我可到好,一个人干抗,奶奶的,加钱!”阿坚愤愤的嘟哝着,拂弄了下被烧伤的手指。他又抬头开了眼病房,忽然发现情况不对,病房的窗子怎么开了条缝?阿坚觉得激灵一下子汗毛都炸开了——有人进病房了。
阿坚极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他迅速判断了一下来人是怎么进入病房的。病房门口有警察,从窗户打开来看,来人一定是从窗户进入的。住院楼只有三层,来人是从楼顶下到二楼的呢?还是从一楼爬上去的?不论是这两种方法的那一种对于来人应该都不会太难,住院楼是老楼,没什么防护措施,楼层间又有易于攀爬的借力物,这些都对轻而易举的进入病房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但如果来人是从一楼攀爬上去的,会不会发现了自己呢?毕竟自己离病房很接近,隐藏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他正考虑是不是应该也爬上去看看时,病房的窗户动了一下,被打开了,一个黑影从窗口灵活的翻了出来。
省城医院的住院楼一面靠着医院的围墙是座L型的建筑。靠围墙的一面距墙也还有个两米的样子,墙与住院楼间的这个走道因为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一直就堆放着一些医院的杂物,费旧箱子之类的东西。围墙有两米五高,围墙顶上按旧时的样子用水泥砌了很多有尖角的玻璃碎片用来防盗,这种防盗的方法笨了点,但一直没听说过什么人翻爬过这围墙。住院楼的另一边,也就是L型的里面与前面的门诊楼之间有一个小花园。省城医院用的是原来老教会医院的底子,院内也算是树木繁多,经过多年医院的绿化,小花园中又种植了不少灌木品种,这个小花园的植物倒也相当丰富。阿坚就一直站在离住院楼不远的一棵有了相当年头的大树下面,背后靠着一排茂密的黄杨,黄杨后面不远就是住院楼的L型的短边,如果不注意很难察觉。阿坚这会儿调动起全部的精神注意着这个从白根齐病房中翻出来的黑影,心念电转,怎么办呢?是谁呢?
黑影动作象猫一样敏捷,从窗户翻出后没做任何停留,轻轻一跃就已经蹲伏在地上,一经观察周围情况,起身就要跑。
“站住,别动,把手放头上!”
阿坚差点没站住,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后面传过来,背后有人,而且距离不远。前面的那个黑影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跳起来就开始向左边跑。阿坚看见从自己右前方窜出两个人朝黑影扑去。阿坚没敢动,他知道自己后面的人一定正死死的监视着自己,距离非常近,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从窗户翻出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住院楼的尽头猛的向左一拐,冲他扑去的两个人影毕竟离住院楼的距离远些,没能在黑影拐弯前截住他。
哐当,哐——哐——
“站住!别跑——”
“啊——”
“截住他,注意有武器!”
。。。
“小心,他上墙了!小心玻璃!”
“哎呦——”
“注意,大家注意,嫌疑人跑了,嫌疑人翻出医院——”
“注意搜索!”
。。。
阿坚后面的人一把把他按倒在地,胳膊反扭到身后,手铐拷在阿坚手上。
何润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嘘出口气。他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旅馆的床上。大陆警察在医院里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包括翻到白根齐病房的黑影和被捕的阿坚。除了自己还有谁这么关心白根齐呢?翻进病房的黑影是去干什么的呢?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
何润生一直在医院的前面小饭馆呆到打烊才出来,他顺着医院前的马路来回走了走,思考着自己下一步怎么办?白根齐什么时候醒呢?他已经派阿坚去监视了,但阿坚不明白自己的本意,这样好,不能让阿坚完全了解自己的目的。他想着不知觉的顺着路走到了医院后面,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忽然觉的脚下咯吱咯吱的踩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地的玻璃茬子,他没往心里去,继续溜达,他想饶到医院前面,进医院看看阿坚到底怎么样了,这小子都坚持三天了,估计今天想犯懒,按医生的说法白根齐应该这两天就醒了,必须抢在警察的前面问白根齐,否则白根齐跟警察一交代对自己可就大大的不利了。能不能抢前面呢?他不大有把握。病房前的小警察不足为惧,毕竟现在白根齐还没醒,警察光凭手上掌握的东西还相当有限,哼——就是老小子醒了又能交代出个球呀!老糊涂,别坏了自己的事。他就着阴影闪进医院向住院楼摸去。
他没敢离太近,因为他一饶过门诊楼就发现躲在暗出的警察了。“阿坚这个笨蛋!”何润生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然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忽了他的预料,一个黑影不知道怎么就从住院楼下面冒了出来,三步两脚的攀上了二楼,在白根齐病房的窗户上略微一动,窗户被撬开了,人影一下就钻了进去。黑影进出白根齐的病房没超过三分钟的时间——绝对的高手,并且迅速的摆脱了围追的警察包围,翻医院的后墙出去了。何润生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踩到玻璃茬子了,一定是黑影预先将围墙上一小块的玻璃弄掉,做好记号,准备在那里逃出去的,警察不知道那里没玻璃自然落了下风。阿坚自然是逃不脱的了,何润生靠着阴影的掩护迅速的离开医院。
何润生调动自己百分之百的警觉性象一只逃跑中的兔子,东躲西藏,在这个城市里反复环绕,警察就象猎犬,阿坚的被抓难保不牵出自己来。他必须把自己保护好,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嗅觉灵敏的鼻子觉得很可疑,自己得好好的考虑一下。白根齐的身上不止是地宫的秘密了,还有人关注他,以何润生的理解,出现在白根齐病房的黑影恐怕觉不是探望而已吧。
“张队,技术科的检测出来了,白根齐输液管里的药液里发现了剧毒物质,是氰化物。”李娜手里拿着检测报告递给张仁。
“哦?!深夜访客很不友好呀!大刘他们看清来客了吗?”
“没有,罪犯很狡猾,脸部涂了灰,没看清面目。”
“呵呵,不要紧,能找到这只狐狸。现场抓住的那个阿坚审怎么样了?”
“什么都不说。没交代出任何有价值的情况。“
“能理解,估计他也不能知道什么很有价值的情况。到关押时限就放了吧,他没什么大作用。”
李娜转身刚要出去,“等等,哦——这样,从阿坚那里侧面了解一下他雇主的情况,试试看好吧?”张仁说。
“我看可以。”李娜令命出去了。
第十三章 白小鱼在侦察
“奶奶,你到是跟我说说呗,当年我爷爷和二爷到底是怎么去盗墓的呀?”白小鱼躺在奶奶身边蘑菇着。
“说啥?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
“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呗,他们是几个人去的呀?什么时候去的呀?二爷回来都怎么说的呀?你想想吗!”
“还几个人去?不就你爷爷和二爷去的吗?”
“你亲眼看见的?就两个人去的?”小鱼锲而不舍。
“那谁看到了?你不知道就你爷爷那个嘴多紧,有什么也不跟我说。他跟你二爷那时候天天的嘀咕,我就知道俩人没商量好事,可这事那时候也没什么人管,不象现在算犯法。要不是日子过的太穷谁去呀?!象你爷爷似的,没刨到钱倒把自己埋里面了。。。”奶奶说到这眼泪有点控制不住了。
“那他们去那天你看到了吗?怎么去的?”小鱼赶快把奶奶的思绪拉回正轨。
“走去的呗,还能怎么去,咱们这也没车呀?”奶奶吸了吸鼻子。
“哎——我是说你看见他们什么时候,两个一起从家走的?还是约在村口见面?”小鱼无奈的想翻白眼。
“哦。我得好好想想。。。这丫头怎么想起这个了?”奶奶又想跑题,一看见白小鱼凌厉的目光,奶奶又赶快想:“是约在外面走的,你爷爷自己天擦黑出的门,到底不比平常生意,这事总不好青天白日的去做。可那时候也不算犯法。。。政府也没说地里的东西全是公家的呀,地里刨的还不是跟捡到的一样吗?。。。是约的外面一起去的。你爷爷出门时带了铁锨。”
奶奶继续回忆:“其实他们早好些天就嘀嘀咕咕的,那时候地里的活计已经忙完了,跟现在差不多时候,闲在家里没事,两个人老往外跑,天天弄的跟土猴似的。有一天俩人回来的早,你爷爷和二爷在家里让我给弄饭吃,两个人商量着‘就明儿晚上。。。’我听见他们说,我当时就觉得害怕,就你爷爷的胆子,没什么不敢干的,我劝他们‘家里有口饭吃就得了,现在共产党说了,不能让老百姓饿死。。。’当时你爷爷的眼睛瞪的跟牛似的,让我少插嘴,别管他们的事。你二爷是多老实的人,打小跟你爷爷一起,你爷爷说一,他不敢说二。咳——我说老二你别跟你哥干那危险的事,你二爷吭哧半天说‘嫂子,打虎还得亲兄弟呢!我不跟我哥去,咱们这两家子难道冬天全喝西北风去?’说什么也拦不住,第二天他们到底去了。我那眼皮跳了整一天呀!你爷爷出门时我还拦他来着,为这你爷爷还生了气,我拼命的拉住他。。。到底没拉住。。。要是听我的咳——你大那时候还多小呀——。”奶奶抹了下眼睛,吸鼻子。
停了一会儿,奶奶接着说:“你爷爷出了门我才发现,他没带褡裢,平常出门总带着的,装个手使手用的方便,我拿着褡裢去追他,跑到村口早没影了——命呀!”奶奶又絮絮叨叨的念叨起命来,白小鱼思考着别的事情,就没注意听。
第二天是周末,天刚亮白小鱼就听见白小兰在嚷嚷,边嚷还边呜呜的哭。白小鱼赶快穿鞋出去看。
白根齐家的儿子们早就分开单过,白小兰因为没嫁出去就一直跟白老汉老两口在一起住,此时她正站在她大哥白旺家的院子中冲着她大哥叫唤。
“就是你叫我回来的,我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一看我妈好着嘞,根本没病。呜呜。。。你现在告诉我说医院打电话来我大不行了,是什么意思?我看的好着嘞,医生说都要醒了,好着嘞!呜呜。。。”白小兰边说边哭,眼睛通红。
“哎呀!是我说不行的呀?医院里大夫打的电话呢,病情。。。病。。。怎么说的来?就是危险了。唉——那也是我大,我不着急呀?你说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的,我都不知道医院的电话码子,我给你怎么打?谁知道你要自己跑回来干吗呢?”白旺家黑着脸,坐在院子中脸上表情很无奈。
白小兰的大嫂手里报着床被褥正要凉晒,心里早烦了白小兰一早就堵到家门来吵闹,“老妹子,你这话叫咋说呢?我们凭白无辜的让你冤枉呢?咱们这就村办公室一个电话,你去问问,昨个你哥连个门都没出,从家变电话打给你呀?你到讲给我听听,医院电话是多少码?一来家就吵吵吵,你哭,我还哭呢!这些天往医院扔多少钱呢?你掏的出一分吗。。。”白旺家媳妇还要往下说,让白旺家吼住了。
“呜呜。。。”白小兰还是站在院子里抹眼泪,“电话里是你说让我回来的,呜呜。。。现在我咋办呢?我还回去医院?”
“先莫回去呢!那张队长跟医生一起打的电话,说要抢救呢,家属不能见,等需要了让咱们过去。”白旺家点上烟袋,深吸了口,“你先回,咱妈身体也不好,你先照顾着吗,医院说再给咱们打电话呢。”
白小兰红着眼睛又呜呜了一会儿,看了看一院子看热闹的人群,也拿不出个什么办法,只好转身往自家去了。
“兰子姑姑。”
白小兰正往自家的路上,心情低落,被这声喊吓了一跳,“噢,鱼儿呀。吓我一跳。”
“兰子姑姑,二爷病又重了?”
“医院打电话了。。。。”白小兰又开始低泣。
“姑姑,你别难过,病情反复是正常的,医院会有办法的。”
“真的?我回来的时候好着嘞,大夫说快醒了呢!”
“姑姑你这是干吗去?”
“回去看看我妈,她还不知道嘞。。。”
“那我跟你去,我从镇上还给我二奶带了扎花样呢。”
“谢谢你,小鱼,我妈说属你挑的花样俊。”
姑侄两人回到白根齐家又是好一顿安慰白老太太,总算把白老太太哄躺下了,白小兰又赶快在厨房张罗午饭。白小鱼帮着在灶下烧火。
“姑姑,你说大伯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的?”
“嗯,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咋说的?你给我学学呗?”
“嗯——就说我妈病了,让我回。”
“他一开始说是自己是大伯呀?”
“嗯——他说‘我是大哥,你回吧,妈病的不行,让你回呢!’就这。”白小兰翻着眼睛想了想,自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哥说他没打电话呢。”
“那电话里的声音是大伯吗?”
“哦?声音?。。。那我没注意,他说是我哥吗!”
。。。
“兰子姑姑,你平常跟我二爷常去那里吗?”
“哦?那里?”
“就是。。。二爷不最疼兰子姑姑吗?二爷是不是老偷偷带兰子姑姑去外面吃好吃的呀?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呀?是到那里呢?”
“去地里呗,干农活呗?”
“就带姑姑去过,没带其他人去过的地方呢?”
“。。。就我去过?”白小兰显然糊涂了。
“对呀!二爷说过呢,就带兰子姑姑去的秘密地方,别人都不告诉。”
“秘密?”白小兰挠头想了想,“我大就说土包山是秘密呢!里面埋着大老虎呢。鱼儿,你说咱们这地方有老虎吗?”
白小鱼低头走在村里的土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想骗傻兰子姑姑非常容易,因为她从来不用脑子想任何问题,昨天显然她是被一个电话骗回村子的。村里的电话就一部,每个想用电话的人都不可能在毫无人知的情况下使用,尤其是想省城拨长途电话,这都需要村长同意才可以拨的。如果是大伯让兰子姑姑回来没必要撒这种无谓的谎言,电话是别人假扮大伯打的。为什么要把兰子姑姑骗回来呢?一定是不想兰子姑姑呆在医院里,她几乎时刻不离的看护二爷,按大伯说法,今天一早就接到医院电话,二爷的病情恶化了,非常巧合不是吗?如果非要骗兰子姑姑离开,二爷很有可能不是病情恶化,而是有人要暗害。
白小鱼停下来,消化了一下这个都把自己震动了的推论。谁要害一个农村老汉呢?就因为他看到了盗墓贼?醒来后会帮助警察追捕罪犯?白小鱼不了解法律到底判这种伤害罪有多重,但盗墓未遂,伤人未危及性命,能判多久呢?需要冒险杀害目击者来保全自己吗?如果是她自己,她会逃跑,这才合情理不是吗?
三十年前的盗墓案——爷爷——二爷——新盗墓案——医院暗害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白小鱼抬起头看看周围确认了一下方向,朝李高强家走去。
“高强!李高强!”
高强正在看书,听见外面白小鱼的叫声。“来了——”高强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屋子,把书放好快步出了门。
“啥事?”高强看见小鱼正扒着自己家的土墙往里面探着头。
“有点事,你有时间吗?”
“有,走吧——嗯,去麦场吧?”
正当中午的麦场空当当的,一个人也没有,白小鱼和李高强在麦场边的大树下面有一会儿了。
白小鱼靠在树干上,手里握着节树枝子在地上瞎划拉,高强蹲在树阴下,用手挠着头。
“想好了吗?”白小鱼停下手问。
“嗯——我觉的你分析的有道理。”高强点点头,“但你没有证据对吗?你是说你分析,但没有证据对吧?”
“对,没有证据,我现在想找证据,需要你的帮助。”
“我?怎么帮你?我没看见盗墓贼呀!”
“咳——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在镇上这些天村里, 都怎么议论的?”
“白灵灵还能少告诉你呀?!她这些天可都在村里。”
“那你有没有觉得特奇怪的事呢?不正常的,觉得别扭的?”白小鱼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象那个刑警队长——张仁。
“奇怪?。。。好象没有。”高强表情迷茫。
“你最近是不是老注意你二叔?有奇怪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的?哦——白灵灵说的?我那天就是发现二叔的鞋子开了,才跟过去的。”
“跟了大半个村子?还看着你二叔出了村?”白小鱼挑着眉盯着高强的眼睛。
“没。。。没有,灵灵瞎说,我二叔去送羊了。。。他常去别的地方送羊的。”
“那你看着他都走半天了还看着干啥?”
“那个呀,我是忽然想起件事。”
“啥事?”
“也没啥,瞎想。”高强看见白小鱼黑白分明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心里竟含糊起来,“就是觉得好象从那里看到过一幕什么情景,记不得了。。。嗯,用你话说,曾经有过一幕什么奇怪的事似的。哎呀——我真是想不起来了,跟本不重要的事。”高强用手使劲挠了下脑袋。
“行,等你觉得想起来了,再跟我说。还有,你可不能再把我跟你说的事告诉别人了啊!千万!”
“我可不是白灵灵,你要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别告诉她就行了。”高强转身要走。
“等等,高强,你得注意安全哦,别干傻事了”
“啥?”高强没明白过来。
“咳,就是别再瞎监视别人了,危险!听我的没错。”
“噢?。。。哦。那我走了。”高强说完离开了。
白小鱼又在树下想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千头万绪起来。
第十四章 审讯
“张队,你的报告局里批下来了,但需要我们配合文物部门。”李娜对刚进门的张仁报告。
“当然!我向局里请示还需要武警到场,毕竟这不是小事。”
“文物局方面问那什么时间开始?”
“文物局的专家确定位置了吗?”
“基本确定了,就是土包山靠左侧的位置,考古专家判断可能会是真假墓道的交接口位置,具体情况需要开始挖掘后才能判定。”
“嫌疑人都控制了吗?”
“控制了。”
“好,咱们局明天可以开始,剩下的情况看文物专家的决定。”
深秋的这一天几乎惊动了溪水镇附件的所有村落里的村民。各村的村民倾巢而出,涌往位于东水村和鱼儿村之间的土包山,武警戒严了以土包山为中心附近方圆一公里的面积,一场大的文物挖掘工作在公安局的配合下开始了。
以后的很多年里溪水镇附近发掘出的那座极其诡异的秦代古墓一直成为专家们谈论的焦点。墓址选择的特殊,迷惑了盗墓贼们的假棺椁,上层墓道下的真正地下宫殿,诡异的迷宫墓道都成为考古学家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就在考古工作者们狂喜,争论,考证之余一宗多年前的迷案也在溪水镇公安局的多方侦破下渐渐浮出水面。
古墓挖掘的第三天上张仁他们盼望以久的那具白骨终于出现在公安人员面前。
“送检验科,让他们加班,我要最快时间得到报告。”张仁让李娜他们把白骨抬走。
“是,张队。那嫌疑人?”
“抓捕何润生。”
“那鱼儿村。。。”
张仁摆摆手:“控制。是狐狸就会露尾巴。白根齐怎么样了?”
“医院说情况正常,没什么变化。”
张仁抽出一棵烟,没有点燃,轻轻的敲击着。“这样,白根齐苏醒的消息应该让他们都知道了,你安排一下吧。抓捕何润生后立即突审,是他应该告诉我们更多消息的时候了。”
夜,审讯室。
何润生一直就这么坐着,从他被带到这间审讯室开始,他就没想说过什么话。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警察不能因为他的盗墓和伤人拉他去枪毙,多年前的旧事政府已经不追究了,这小镇上的警察未必会马上查到他的历史。他只是觉得无比的沮丧,灰心。秦代的古墓呀!自己就知道这个古墓不简单。嘿!完了,全成了馆藏品了。他原来冒险呆这里就是为着没挖掘的古墓,现在他万般的委屈,他不想搭理审他的这两个小警察,心里觉得绝望,自己怎么办?儿子怎么办?秦代的古墓呀!
张仁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正看见何润生自怨自艾的这一幕。
“嘿嘿!怎么了?在想古墓呢吧?”张仁换下大刘坐到了座位上。
“哼!”何润生用鼻子回答了一句。
“认识一下吧,我是刑警队的队长——张仁。
。。。
“呵呵!你一直没说过话呀!嗯——”张仁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错,就你现在的罪行不算重罪,不算!白根齐是你打伤的对吗?”
何润生一声不吭。
“不想说这事?好,我知道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噢——好好好,不要激动,政府已经不追究了,我知道,你不用激动。坦白从宽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历史问题政府既然不追究了,你能不能算是帮我们警察的忙呢?我们其实对你三十多年前那段历史挺感兴趣的。”
“没想到大陆警察现在还对那段旧特务案念念不忘,好厉害呀!这么快就查到我的案底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该抓的也抓了,该毙的也毙了,我只是当年一个小角色,脱离组织多年了,没什么好说的。”
“哦,你终于肯说话了。好,当着明人我不跟你讲暗话了,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土包山的古墓来的,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古墓的?”
这句正插在何润生的心口上,秦代的古墓呀!
“唉!”何润生沮丧的叹了口气。“张队长不一般呀,你这刀可插我心里了,我惦记着古墓不是一两年了。。。嘿!时也命也呀!”何润生把对这一命运的惋惜全部化为了语言倾诉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找到古墓,没能将墓葬品带出境,自己和儿子都要完蛋了,面前这点罪责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面前的这个大陆警察是个厉害角色,这么快就已经查明了自己的历史,看来是有备而来,他何润生也没什么再好隐瞒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张仁递给他的香烟,沉思了一下说:“张队长既然也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了,张队长想必看过当年X城的那宗反革命特务案了吧?”
张仁点点头:“X城的特务爆炸案被公安机关破获后大部分特务被捕,只有小股特务逃脱,但逃脱特务带走了电台和炸药。”
“对,我就是从X城逃出来的特务。当年我们的人几乎全被大陆公安机关逮捕,我在那起行动中负责将炸药送到军工基地。炸药需要另一条线的人员供应,我只负责跟他们处取回炸药并送到军工基地内部我们的人手里。张队长怎么对这段历史有兴趣?”
“对X城发生的一切我不太有兴趣,我知道你一定费劲周折才得以逃脱,并且知道X城特务爆炸案破获后清点物品时发现少了一部电台和炸药?我感兴趣的是你逃脱后企图用从X城爆炸未成的炸药在省城进行再次的特务行动对吗?”
“对。”何润生皱着眉头,吐出一口粗气:“当时台湾当局的很多决定都急功近利,大部分都没能实施就宣告破产,倒霉的只是我们这些小角色。嘿嘿——可当年组织对背叛者的处决相当严厉,行动执行不利,企图背叛的都杀无赦,我们别无选择。哎——想来我能逃回台湾与家人团聚这些年也算老天厚待。”何润生感慨命运不济,情绪更显低落。
“嗯,我就是省城附近的乡下出生的,你说这应该是五四年五五年的事吧?”张仁适时的将何润生的思绪拉回。
“五四年冬天。”
“噢,我那时候还很小没上学呢?可我记得省城没有发生过爆炸案对吗?”
“没爆炸,省城的联防队发现了。当年大陆的反特特别厉害,草木皆兵,街头的小毛孩子还拖着鼻涕就可以去联防队报告可疑人员,那年月,省城没有现在这么大,人口也不多,我们的到来总算是陌生脸孔,这对我们要实施的行动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当年的逃脱非常狼狈,我们行动前的预案就是行动后到省城附近隐藏,等待命令。我们组本就几乎落网,逃脱时情况就更加混乱,我就只知道自己逃了出来,跟别人都失去了联系。”
“就你自己到省城了?带着电台和炸药?”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到省城的按后来情况看就我一个。但电台和炸药我没有。”
“不对吧,按我们当时掌握的情况你们是有炸药和电台的,逃脱的也不应该是你一个人。”
何润生无奈的笑笑:“张队长真是熟读了旧案卷。是的,还有人逃脱,是另外这个人带了电台和炸药,但他没到省城,他是逃到了省城附近的溪水镇。”
李娜看到张队眼睛亮了起来,微微的前倾了身体问到:“说说这个人的情况。”
“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你确认吗?”
“我确认,我看见他死了,死在我面前。张队长不是要怀疑我对一个人生死的判断吧?”
。。。
张仁沉默了,事情出忽意料之外,他知道何润生是个经过训练的特务,对一个人是真死还是诈死的判断是经过培训的,在他面前伪装死亡的可能性不大。电影里演的特务假死装死,被埋到棺材里又活过来的情况张仁不知道是怎么创作出来的,但现实中没有这种可能性,死人和活人是有根本区别的,不可能被他们这种专业人员判断错误。
“我还是想听你详细的谈一下这个人的情况,他是怎么死的?电台和炸药又去那里了呢?”
“再给我一支烟好吗?”
张仁又点了一支烟递给何润生,何润生接过后就闷头抽起来,烟吸的很猛,吸入后半天才吐出烟圈,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抬起头来看着张仁,目光中有犹疑的内容。
“张队长是把白根齐的事跟当年的案件联系起来了吧?”
“这个你不用管,你要是详细的给我们讲讲当年你跟另外这个特务的情况,还是说你的意思是这个特务跟白根齐有关系?”张仁声色不动的盯着何润生的脸。
何润生用两手使劲的搓了把脸,调整了一下座姿:“我把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至于结论吗——张队长可以自己寻找,我现在老了,脑子不好用了,很多事情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深夜的审讯室里,何润生终于揭开了三十多年前那些遥远日子的回忆。
第十五章 何润生的回忆
我是五四年冬天从X城逃脱出来的,当时的境况很狼狈,能活命就很高兴了。我原想也许就要让我回台湾去了,大陆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逃到了省城里,按预先的计划找到了联络站,他们这里被联防队也冲击的够戗了,朝不保夕。我看出来,靠他们隐藏我恐怕被抓的日子也不远,他们有电台,所以我只靠他们传递上峰给我的指示并报告我的情况给台湾,并不告诉他们我的行踪,电文也是我事先写好的,他们并不知道内容。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没多久联络站就暴露了,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因为我跟他们是单线的联系,所以没人能找到我,我又幸免了,但我知道,联络站的人员被抓就意味着联防会掌握我到省城的情况,鸟过留声,人过留影,世界上那有秘密可言。我依然处于危险当中。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这个了,早年我家祖上是盗墓贼,家传的技艺,但世道一直是兵荒马乱的,老百姓怎么也不好活下去,盗墓也不是想发财就可以随便发的,用现在的话说,盗墓也是高危行业,弄不好就赔上自己的性命。闲话就不多说了,年轻不懂世事的我加入了国民党的军统特务组织,因家传了些手脚上的本事,做事又谨慎总算比很多行里人活的久些。开始的些年也算有点福气,但很快共产党改变了这个社会,国民党不行了,我们保密局渐渐转入了地下。后来我并没有被留下潜伏,随保密局去了台湾。我认为还算幸运吧,结了婚生了孩子,直到局里派我潜回大陆推进X城的破坏行动。
说到这里,就没那么幸运了。爆炸计划失败了,如果没有家室在台湾,我想我可以隐姓埋名在这里找个地方过个正常人的生活,脱离这折磨人的行当,让他们都找不到我。可正如我刚才说的,组织对背叛者的惩戒很严——包括家人,我只要活着就必须去完成交给我的任务。那好吧,我只能往前走。
联络站被破获前给了我台湾的命令,组织上还有一个人带着电台和炸药就隐藏在省城附近的溪水镇。我需要按要求去跟他联络,然后我们要去完成炸毁省城重要桥梁的任务。
我按指示冒着风险潜入溪水镇,跟这个人取得了联系。我一直没能见过这个人,只靠我们之间的特殊符号进行沟通,最后我们俩决定在离溪水镇十几里以外的各拉坡见面,我们起用电台跟台湾联络,希望完成这次爆炸省城的任务后,我们俩能脱离这里。老人都知道,那年月抓特务是你们重中之重的任务,人人的眼睛睁的跟灯泡似的,老鼠过街的日子难熬呀!我们再不行动联防队可不是吃素的。
去各拉坡那天联防队向疯了似的,开始四处搜索,我想他们肯定是闻到味儿了。我好不容易赶到各拉坡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这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当天的接头一但失败,我们就要重新策划接头,可溪水镇恐怕已经安排好了口袋等我去钻了。我在各拉坡漆黑的夜幕里焦躁不安的思考。但很快我听到了声响,可能是联防队追过来了,这让我大吃一惊,我慌不择路在黑夜里一通乱跑,那里没声往那里跑,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了,逃命是最重要的。
我终于摔掉了联防队,靠在一个土包子上喘粗气,下面我要怎么办呢?
我想每个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奇怪,老天爷总是安排了一切。我就是这个时候碰到了白根生和白根齐两兄弟的。
我刚喘匀了气,正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的时候,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我躲着没敢动,希望来人赶快的离开别发现我。来的人是两兄弟,从他们的谈话里不难确认,一个叫另一个“哥”,另一个管这个叫“根齐”。他们的声音挺年轻的,明显这个哥哥是有历练的,小的那个什么都问他哥,而且好象很害怕的样子。我偷偷的听他们的谈话,把心放了下来。他们不是来抓我的,是来盗墓的。
我躲在暗处笑他们这两个盗墓的菜鸟。他们显然是发现这里有座古墓有些日子了,今晚准备动手。象他们这种小毛贼在关中地区很多,我没太放眼里,这里的地势就着月光也看不太清楚,就算真有秦始皇埋我脚下,我也没心情去刨呀?!我想等他们进了盗洞就赶快溜走。这时我听见哥俩唧唧咕咕的说话。
“哥,你这褡裢里装的啥?”根齐问。
“噢?”哥哥显然是在看根齐递给他的什么东西:“手电筒!哈哈,根齐我就知道这个褡裢里有好东西,要不能时刻不离身吗?太好了,把油灯灭了,用这个。我看看。。。这个,这个——看,根齐,够亮吧?”
兄弟俩弄亮了手电有开始忙活。这回我不能走了,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的手电筒。这可不是那时候能随便在大陆地区买到的普通手电筒,这是一支强力手电,即使在别的地区也不容易随便买到。这个设备是保密局专门配备的一种工具手电筒,当时是美国运来的。我在保密局这些年还是知道的,保密局撤离大陆时这种装备没能带走,那么使用这种手电筒的怕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了。
我正犹疑着这两个人的真正身份,这两个人就顺着早挖好的盗洞进去了。我爬到盗洞口看见他们在洞口外面堆了些多余的工具,这我不得不说一句,他们盗墓的技术极业余,盗洞挖的也很粗糙,象是挖菜窖的,看来不是最近新挖好的,就这种墓进去了连打扫卫生都不配,也就能蹭些黄土回家去。但,好吧!我还得跟下去看看,现在我若联系不到组织的人员在这里就断了线,我想找到电台跟台湾取得联系,让我赶快回去吧!
我抓了把土往脸上抹了抹,心里又苦笑,就刚才的折腾,抹土多余了,脸上估计早就看不得了。我下了洞,用打火机的微弱光亮看看四周,确认了一下方位,就延那哥俩去的方向摸了下去。我的洞里的身手多年不用了,可跟这哥俩绰绰有余,我很快跟上了他们,就着他们的手电光看见前面的两人唧咕着四处刨探,我没惊动他们,我对他们两个人身份还不能肯定,就只是悄悄跟着。
渐渐的我们摸进了真正的墓道。这下我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是座已经被多次光临过的古墓,墓道里几乎没什么陈腐气息,显然有别的洞口同到外面。我们三个人就在墓道里打转,墓道象迷宫一样,他们没有直接去装棺椁的地宫,我估计他们已经来了不至一次了,地宫已经去过了,一无所获。本我也没想跟着他们盗墓,看着他们瞎摸索,我心里却惦记着他们的身份,不知觉中三个人竟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墓室。
说到这个墓室,我得多加几句了。墓室的修建在古墓的建造中都是有规矩的,不是随便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想修几个修几个,那都是有风水,五行,身份各种规矩在里面的。不得不说直到发现这个墓室为止,我才真正的把这座墓当了回事。如果按盗墓的原则估计这座墓——当然了不算第一拨来盗的——早被放弃了,难道要盗墓贼跟逛商场一样,来来回回的查寻商品吗?一般发现是空的,盗墓的前辈光临了,也就算了,别瞎摸索再给埋里面的机关里。但这两只菜鸟估计没少来这里,摸摸梭梭的竟然闯到了这个奇怪的墓室,我可开了眼界。这一路摸索来我不是没注意到有尸骨在角落,你说这些老前辈们要知道给这两只菜鸟当了垫背得气成什么样呀?
得,闲话少说吧,这间奇怪墓室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觉得我得从专业的角度来审视一下这座古墓了,难道说是别有洞天?要真是这么回事估计离龙潭虎穴也不远,这墓修的可有些水平,单从防盗上讲就没少下功夫,这么些年没少有人折这里。墓室似乎不是特别大,哥俩已经进去了,我只好隐藏在外面的墓道里观察,好在这里修建的竟很宽敞,隐藏不难。曲曲折折的在迷宫般的墓道里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现在在地下的什么地方,但我想肯定离地面并不远,因为这里还感觉不到非常的潮湿阴冷,空气竟也是流通的,一定有通风口通外界。可为什么呢,我想墓主人一定不是这样设计的,难道是有人将这里进行了改造?盗墓贼改造墓室?想不明白,但我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因为那哥俩中的根齐拿了手电从里面出来了,我看到了光线射到墓室门外时就赶忙隐藏在我已经看好的一处隐蔽的石头后面。
这兄弟磕磕绊绊的白着脸向墓外摸去,哼,就这个胆子就不应该干这行。他们一定是将工具没带齐,我看见洞外他们堆放的工具,绳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总得有人再回去取,必要的装备都能忘记——业余!现在墓室里就剩下一个人了,我想进去看看,心里也疑惑那人的身份,就踌躇着进去之后怎么办呢?如果发生冲突我能不能全身而退?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必须进去看看,否则等根齐回来更没戏唱了。
我轻轻的摸过去,探头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个人正背对着我鼓捣面前的什么东西,手电被根齐拿走了,此时,他正就着微弱的油灯动动这,动动那的。我轻手轻脚的移动进去,靠着油灯光一看,乖乖!他正鼓捣的竟然是——电台!
他们不是来盗墓的,而是在鼓捣电台!我被面前发现的情景弄的有些出忽意料,一时没反映过来。这时那人发现了什么猛的转过身来,我们俩同时被吓了一跳,我俩就这样面对面了。后来我知道这个人就是白根齐的哥哥——白根生。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是断定他恐怕就是要在各拉坡跟我接头的那个人——手电筒,电台,各拉坡附近的古墓。。。当然还有需要联络的暗号。可他明显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他手里握着从台子上抄起来的铁锨,明显对我没报好意。
“别,别激动,自己人!”我有一点紧张的开了口。
他没吭声,明显让我的示弱和回话弄糊涂了,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和我手里的枪。我当然得拿着枪了,情况不明,不知是敌是友,荒郊野外我难道要赤手空拳吗?我把枪放下,轻拿着枪柄,枪口向下,表示我的诚意。
“兄弟也是台湾过来的。”我说完就觉得很沮丧,我也被传染成业余了,可恨的共产党,把我们都逼成什么样了?四处危机,弄的我头脑混乱,我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然后用平静些的声音说:“兄弟是从省城来收羊的,听人介绍先生这里有肥羊,特来看看。”说完亮出代表自己身份的符号。
“台湾过来的。。。兄弟?”那人皱紧了眉头,满是惊疑的打量我,随后又看了看边上的电台。这句绝对不是约定好的暗语,想来他不确认我的身份,接头地点又不对,他相当的谨慎,想来他知道我看到电台判断了他的身份。那个年月里除了象你们口里说的,我们这些特务,谁还能有电台呢?
我没来的及好好观察这个墓室,其实不能说是墓室,因为它不是用来存放棺椁的地方,我之所以这么叫它,是因为自己一时也不知道它应该叫什么?就说墓室吧,这间墓室不是特别巨大,但也不狭小,周围有不少林立的石柱,室壁不是光滑跟石柱一样是凹凸不平的,其间藏了什么还真不好说,因为有的石柱象扁平的屏障一样四处林立。真是难以想象他怎么找到这里来隐藏电台的,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不得不再多说几句,他确实相当的谨慎呀。
他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手里一直紧抓住铁锨的木把,他没看我,所以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想——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戒备着我,我也正考虑过于冒失的接头,他可能是怀疑我的身份了。我想如果是我,他没有按时在接头地点按约定方式接头,现在突然冒到我面前说两句接头暗语,我也会非常的怀疑,我怎么打消他的顾虑呢?
“兄弟!我知道我现在跟你在这里接头很冒失。。。我知道你怀疑我,那个。。。没办法,我碰到了大陆联防队,到接头地点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们疯了似的四处搜索,我也是误打误撞到这里来了。。。”我有心抽自己一个嘴巴,他恐怕要跟怀疑了。我还是沉默吧。
。。。
“你是因为它知道我是特务的吧?”他抬起头指着放在一个比较平的石台上的电台。电台上的遮盖物被掀开着,旁边随意的放着他的旧褡裢。
我就着微弱的光线好好的看了看台上的东西,我非常确认了,我肯定是他,我的接头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号和身份证明。代号是在正式加入组织的时候给予的,如果不出现变化是一直沿用的,我们的信息就存在保密局的档案里。组织人员相互不知道具体的身份,靠代号和其他组织通知的信息严格的接头联系。我刚才亮出了我的代号,显然他还怀疑(毕竟是我不对),现在他指着电台给我,亮出了他自己的代号图案。。。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总之他开始给我一点点机会——但这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不想再去实施什么计划了,我根本不认为共产党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我想安全的离开,回到家人身边去,就是他怀疑我也算不了什么了,我认为他只要没疯狂就会跟我一样,我直接的告诉他我的意思,我觉得面对现在的一切只觉得疲累。
“兄弟,我现在不论你要说什么,我要放弃了。我准备回台湾去,如果现实点跟总部说,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咱们走吧,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都是疯狂的。”我停下来,让他反应。
我在他沉默的时候又观察了墓室,“兄弟,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吧!”我动之以情。
“兄弟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我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他,决定换个角度,“我祖上是盗墓的,这个墓可不一般,咱们俩要是能逃出去,就靠我的本事,你知道是什么荣华富贵吗?”我盯住他的表情,他面目中有我不确定的东西。我心里很烦躁,我好象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好吧,说说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做?”他沉吟半天总算说话了。
我看到了希望。
“兄弟,咱们在这里已经难有作为了。我的老婆孩子还在台湾,我要回去。”我想了想接着说:“咱们是不是还需要跟组织联系一次?如果不联系,咱们可以先到广州,偷渡到香港,我有办法!香港站会安排咱们回台湾。你知道,在我们那条线上这是最后的逃生路线了。”
“我不走。”他回答到。
“噢?!”我干笑了两下。“那你也不想让我走吗?”
“你也走不了吧?”他的话让我烦躁。
“兄弟,我刚才跟你说过,我原是盗墓的出身,我如果活着可以帮助你破解这座古墓的秘密——想来你还没能找到陪葬品吧?相信我的话,这座墓不一般,你看到这间墓室了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间很重要的控制古墓的部分,假的部分已经被盗空了,但从这里,也许给我些时间,我们能找到真正的墓主人。你想想,能够把假墓部分修葺的如此逼真的人,他的真墓葬部分得是多么的壮观?。。。”我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天呀!他在拖延时间,他在等他的兄弟回来。
我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但我明确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我面上敷衍着,开始留心逃脱这里的途径。我已经无心分析这个人的企图,他居心叵测,他要为组织除掉我吗?以职业的敏感来说,我闻到了危机的味道。我疯狂的问自己,怎么办?情况对我极为不利,时间紧迫,他的兄弟随时都可能回来,那样我全身而退的机会就变的微乎其微。
我心念电转,不由想的握紧手里的枪。
可惜,迟了,他还没等我行动就突然的把手中的铁锨甩过来,我急忙用手一挡,枪掉在了地上。
他跟我撕打在一处,他的身手挺敏捷的,关键是力气很大,我吃亏不少。最近东躲西藏的动荡生活使我的体力下降了,更要命的是,我跟他撕打的时候发现那个根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墓室的入口处了。他可能是早站那里了,因为他关掉了手电筒的光芒,我没发现他,因为我一直背对墓室的入口,显然是他这个狡猾的哥哥有意的面对入口造成的。
“根齐,快来帮忙捉这个特务!”他冲他兄弟喉叫着。
“我是特务?你不是特务吗?叫他一起把你抓了!还是把我们都抓了?哎呦!。。。”
“根齐,动手,楞什么?打他脑袋——”
我们俩打的淅沥哗啦的。都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他不敢再叫唤,怕漏了气力。
根齐还傻看着我们,但他手里握紧了手臂粗的一根木棒。“你们是特务。。。”他念叨着。
我的一脚狠狠的踹在他哥哥的脸上,让他当时发了蒙,但他掐的我脖子都快成两个粗了,我好不容易换出口气来。
“都是一条船上的,谁说谁呀?你不也给你哥当特务?”我当时来不及分析根齐的具体身份了,他很可能不是组织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哥的身份,我首要是别让他卷入到我跟他哥的争斗中来,否则我就没有活路。让他傻着去吧,最好等我收拾了眼前这个正准备跟我拼命的死敌。
“呃?。。。哥!你,你。。。”
“先。。。抓住他!”他哥狠狠的瞪了他这个废物一眼,捂着脸艰难的从地上往起爬。
废物受到了刺激,摇晃着举起木棒。油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摇晃的映在各个石柱上,墓室气氛诡异,只能听到每个人沉重的喘气声,我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大,我得拼死一博。
“哥!哥。。。我,我。。。”废物的棒子举的高高的,面目扭曲,跟自己叫劲。
“咳。。。听我的!”他哥对他暴喉,声音破碎嘶哑,我知道他要扑向我了,骗不了我的伎俩,转移我的视线吗?我做好了准备,我知道怎么对付他,我轻轻的晃动我的左腿,这是我最有力的部位。
三个人的对峙使墓室里似乎出现了一时的时间停滞,时间和空间变的粘稠起来,象要放慢动作一样,不知道谁突然按了快进,啪的一下,三个人几乎同时行动起来。几乎同时不知道是怎么碰到了油灯,虽然那微弱的光线起到诡异的作用比照明的作用更明显,噗——灯灭了。
我的机会来了,在光线消失的一瞬间,我照着废物他哥猛踢过去,同时用余光扫到废物呜一下子飞来的木棍一闪。
砰——喀嚓——哗——
“啊!”
“啊!”
。。。
“哥——哥?”
墓室一下变的黑暗起来。
我被木棍打中,摔坐在地板上,忍住肩膀上传来的巨痛,迅速向早看好的一处石柱靠过去。我慌乱的从地上连滚带爬,手一下碰到了一个滚过来的物体,我抓到手里,是手电筒。我用一只还能动的手摸索着想打开它。
我因为盗过墓的原因,在黑暗处的判断都比他们俩都强。我那一脚踢中了那人,而且非常重,那人几乎被我踢的飞出去,我用力过大,重心不好控制,到底挨了废物一下,对于这一下我有心里准备,但这个叫根齐的废物手劲这么大,我没预想到,如果不是他在打到我之前碰到了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是什么——因为我听到了木棍碎裂的声音,我的骨头几乎断了。废物几乎没什么事,如果手不疼的话,我没打开手电筒之前一直听见他带着哭音的喊他哥,叫的我心里烦的很,大家都沉浸在黑暗中,终于我打开了手电。
情况跟我预料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墓室里突然涌进了大量的沙子。那个废物扑到他已经几乎仰面斜躺的哥哥身边,想拉他的哥哥。他的哥哥不行了,我看到了他灰白的脸色,那几乎就是个死人的脸色了,他后面就是斜台,脸上都是血,也许是我踢的,也许是倒地时磕中了头部,也许是白根齐打我那一棍子也打到了他哥,总之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要完蛋了。我没过去,因为他一定要死了,墓室中涌入的大量沙子几乎一下就埋到了他的腰,他的废物兄弟还哭着想拉他。
“哥——不是我打的!我没想打你!”废物一定是以为自己打我之前打重了他扑向我的哥哥,象个驴一样的叫。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咬着牙起来逃命,否则就要被沙子埋了。我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沙子,在很多皇室的古墓中才能出现的墓沙,经过特殊的炒制,历经千年依然能向水一样流动,一有空间就迅速填满,是盗墓贼最不愿见到的。
我连滚带爬的抓住手电冲出墓室,每一秒钟都很珍贵,沙子会越流越快。我听见废物在后面叫了我一声,估计他又想去扒他的哥哥,我没看到,但我想他心里那个了不起的哥哥,被墓沙埋葬了,因为我听到了他杀驴般的哭喊,然后就追着我来了,脚步踉跄,一个人的脚步和哭泣声。
也许是我受了伤,也许是他意识到了离开我手电光亮的危险,他就一直死死的跟着我,我想把他摔掉,但没成功,总之,墓道坍塌晃动中我们两个终于返回了地面。
白根齐如果那个时候抓我,或想干掉我都会轻而易举,我觉得自己已经都要不行了。可我还的打起精神来对付他,但总比对付他哥哥要容易些。
他站在离我没多远的地方,象个从土里爬出来的鬼一样看着我。我也好不到那里去,我咽口吐沫,费劲的跟他说话。
“根齐,你哥哥跟我是一个组织的特务,你刚才把他打死了。”白根齐象打摆子一样哆嗦了下,我再接再厉:“我现在要是被联防队捉去了,就得供出你们哥俩来,你也跟我们一样是特务。”
“我,我不是。”
“嘿嘿!你一直跟着你哥做事吧?你们村的人都知道吧?你撇的清吗?是你自己看到你哥的电台了吧?根齐你要想清楚呀!”
“我,我。。。听见你们对话了。。。可我哥。。。”
“还是呀!你听见他跟我说什么了吧?我没有冤枉你们吧?”
白根齐沉默了。
“你放了我,我逃回台湾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秘密。。。我不会说的,好吗?”
白根齐就那么一直打摆子,沉默,他让突然的事实打击的够戗,我想他一辈子没杀过鸡吧,现在竟然还杀了人。这种人别看是乡下的土老冒,急爱惜自己的名誉,那时候要是家里有人跟特务挂上勾,他就别想活下去了。我抓住他的软弱恐吓了他几句,他就彻底崩溃了。
我抛下废物,开始了我自己的逃跑之路。
我逃到了广州,偷渡到了香港,我一路上支撑着自己努力的活下去,我心里默默的叨念着——积沙积石皇家陵墓。
第十六章 三十六年后的盗墓案
审讯室里一片静默。
张仁在思考。
何润生心里估计又在念叨皇家陵墓。
一片安静。
“何润生,你这次来完全是为了这座古墓吗?”张仁问到。
“哦?。。。嗯。我这次就是为了古墓来的,儿子在香港出了事,我想也许这座古墓是救我们父子的唯一希望。。。”何润生沮丧的回答。
“你能谈谈盗墓的情况吗?”
“张队,不用费心了,白根齐是我带到墓地的,也是我打伤的,我都承认。政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何润生无望的承认。
“我们希望你说说盗墓那天的所有细节,从你怎么叫白根齐的,到你逃离盗墓现场,我的意思是全部,所有的情况。”
何润生沉吟了一会儿,目光放到自己前面的某一个点上,整理着头脑中的思绪。片刻之后,他道:“张队,这件事我也反复考虑过,确实心中总觉的有一种疑虑在里面,好吧,我今天就全交代,请你也帮我分析一下。”
李娜按张队的吩咐递给何润生一杯水,何润生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开始讲述这三十六年后的盗墓案。
“我这次回来没别的目的,就是想把我这些年朝思暮想的古墓打开,带走墓中的陪葬品,救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我知道,政府现在已经对我们这些过去犯过罪的人往开一面。但毕竟自己是有案底的人,此次回来也干的是违法的事,所以特别的谨慎小心,希望不要露了行踪。我带着阿坚——就是你们在医院抓住的那个年轻人——辗转才来到这里,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充分,可我不得不冒这个险,我在外面已经没什么出路了。”何润生深叹了口气。
“我带着阿坚来到溪水镇,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当年的那个白根齐,小镇上总是很好打听消息的。我找了个借口支走了阿坚,自己去找白根齐。白根齐还是很好骗,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嘿嘿,我也一样,可当我提到他当年那几乎要了我一命的一棍子的时候,他一下就认出了我。我想他一定是这些年都过的不好吧,当年的事积压在他心里变成了他终身的病,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对付这种人很容易,我让他带着我去找当年墓道的入口。因为我自己当年的处境过于狼狈,所以并没能记清古墓的具体位置,最快找到古墓的办法就是靠白根齐。”
“白根齐很不合作,但我还能控制他,不容得他不带我去古墓。就他当年对他哥的态度,我能知道,害死他哥的罪过一直折磨着他自己,他当年就想个孩子依赖父母一样依赖他的哥哥,从他看他哥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他害怕去古墓,但他非得带我去不可。我软硬兼施,终于我们两个人到了古墓附近。”
“当年我虽然离开的狼狈,但我观察过星空,能确定大概的位置,就白根齐冷汗直冒的熊样,我想他也不能骗我,我们的位置的确是非常接近古墓了。白根齐象根煮软了的面条一样,瘫在一个土包子上,任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象打了摆子一样的哆嗦,一声都吭不出来。我决定用自己的本事找找看,也许到白天的时候白根齐才能缓上气来,他们这样的人怕鬼怕的比什么都厉害,你现在就是说要杀他都没用。”
“我瞎忙活了半宿,不得不重新从白根齐身上找线索。我跟他拉着话,希望他放松下来。我现在要是说是白根齐先袭击我的你们肯定不应该奇怪,因为我确实没动机把他这个农村老汉至于死地。然后白根齐就发了疯的攻击我,然后出现了那几个孩子,你们就全都知道了。”
“你当时跟他说了什么?”张仁发问。
“聊了当年那些事,”何润生想了想又说:“其实我后来也考虑过,自己都说了什么呢?一定是我的话里有内容勾起了白根齐什么往事,他才攻击我的。可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是什么。”
“你现在能全部的回忆出说过那些话吗?”张仁道。
“可以。刚才我也说了,三十六年前,我跟白根齐的认识情况,我又是怎么逃走的。其实那个时候白根齐有机会抓住我送联防队的。但他没有,一个就是因为知道他自己的哥哥就是个特务,他才不敢将我送联防队,也怕连累他自己;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自己那棍子可能打死了自己的哥哥。”何润生稍微忧郁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也考虑过白根生那时的情况,他的死确实有点疑问。我说不好,我当时踢他的那脚绝对是很具威胁,但要一下至他死地,还是不太可能的,我脚上的感觉还是有的。白根齐的棍子误打到自己的哥哥,我踢他,然后白根生摔到,命悬一线,这到可以理解。”
何润生闭上眼睛,似乎把自己浸入回忆中。然后忽然睁开眼睛:“我跟白根齐说他当年打到我手臂上的那棍子,几乎要了我的命。他这时问了句‘我打到你了?’我答‘是呀!几乎要了命,都是往事了,不计较了’我又说‘我也没想到你哥哥竟然是跟我接头的那个人,你一直也没发现吗?他隐藏的真好呀!早听说过他,就是本地人士,其实我的老家也离这不远,算起来也是乡党。’。。。白根齐好象就是在这句话不久就开始发疯了。”
“这句之后你就一直没说过别的话吗?”张仁眼睛里又流露出李娜所说的精光。
何润生想了想:“好象还说了我们的代号和要秘密接头的事,那都是遥远的事了,我们就是靠相互间的暗号和迷语联络的。现在这些已经都是作废的了,怎么你们怀疑白根齐是因为这个疯的?。。。不太可能吧,他肯定不是特务,他一看就是没经过任何训练的。我跟他讲我们的暗号和迷语的时候他完全是呆傻的状态。”
砰——张仁一拳打在桌上:“你的代号是什么?他的代号又是什么?”
何润生显然吓了一跳,迷惑了一下说道:“我的代号——穿山甲,白根生的是——兰花。”
第十七章 鱼儿村死人了
白旺云这两天不胜其烦,白小鱼一回家就让他想多年前白根齐生病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白小鱼下达给他任务,下次回家时再检查,弄的白旺云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一闲下来就拼命想,生怕闺女回来就给脸色看。
今天又是小鱼回家的日子,白旺云一早起来就绞尽脑汁的想,手上的活计都耽搁了。白小鱼的奶奶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楞呆呆的杵在院子里,上去问:“旺云?你这是怎么了?一早起来就丢三落四的,跟丢了魂似的?”
“呃?!哦——妈,啥事?”
“哎呦!我说你这是怎么了?魔障了?”
“呵呵!还不是您那个孙女,竟让我想当年她二爷盗墓回来病着都念叨个啥?我这不正想呢吗?”
“嘿!你说这丫头,也是魔障了,她也问我来着,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二叔踩死蚂蚁颤三颤的人,能从土里爬回来都吓傻了,唠叨的都是听不懂得胡话,谁还记得?”奶奶抖抖刚洗好的衣服,往院子里的绳子上晾,:“你当时能有六岁了?我都不记得,你能记得个啥?”奶奶用鼻子喷着气。
“可不是吗!我还真记不得什么了,这丫头盯着我不放,说总能想起点什么奇怪的话。哈哈,您说我二叔那时是不是说的话都挺奇怪的呀?”
“可不,说的都前言不搭后语,什么牛神野鬼,手枪,电台,特务的都有。那时咱们这不闹特务团伙吗?你爸还特意去镇上开过会,专门有省城的人来教怎么辨别特务,遇到特务快去报告呢?咱们村长天天讲,那时这就是大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开完会,晚上做梦都抓特务。”
“呵呵,我二叔估计也跟您似的,被教育魔障了。”
奶奶使劲的抖落湿衣服,想捋平上面的皱褶。
“不过,妈——我好像还记得一次咱们俩去看二叔,他喊什么‘山丹丹’。。。有吧?”
奶奶歪着个头想了想,然后拍拍衣服上想象出来的灰尘道:“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像是有这事,不是‘山丹丹’,象是‘兰花花’的?胡话呢!”
娘俩这正拉着话,白旺云抬头看见李树三走进院子。
“三叔,有事呀?”
“哦!家里的筛子被老鼠咬了洞,想簸麦子,好磨嘞。你这闲着的筛子,我用用。”李树三背着手,看着院子里空闲的筛子。
“闲着嘞!两个够不?”白旺云从院角拿过筛子,用力磕打了一下,递给李树三。
“够了。忙吧,我回了。”
“您一个人行吗?我帮忙呀?”
“不用,也不多,今天你家鱼儿不还回来吗?在家等吧。”李树三讲两个筛子摞一起,掂在手里往外走去。
“还真是,都什么时候了,不知又疯那里去了。”白旺云看看已经升高的日头叨咕着。
突然村里隐约的传来哭喊,脚步,吵闹的声音。三个还在院子中的人一愣,相互对看了一眼,没错,是有哭喊声。
“准是谁家又打架了吧?这大早晨的。”白奶奶最先说。
“不像呀?您听这叫的惨。听——村长好像也喊呢!我看看去。”白旺云出了门,紧跟着李树三也出去了。
白旺云跟李树三出了院子,跟他们俩一样有些被哭喊声惊动的村民,有的披着衣服,有的趿拉着鞋从自家院里出来,正惊异的寻找着哭喊声的来源,相互交头接耳。
“可不得了了!”鱼儿村最能叫唤的黑二婶跳着从村头跑过来,向一时还摸不着头脑的村民嚷嚷着:“可吓死人啦!不得了了,白老三掉坎井淹死了!可吓死人啦!”
“啊?”正蔫蔫懂懂的村民被这忽然的消息唬住了。
“快看去呀!”黑二婶费劲的咽了口吐沫,眉飞色舞的说:“了不得了,白老三掉坎井里淹死了,哎呦!那个吓人呀!村长都过去了。他媳妇哭的那个厉害——”
呼啦一下,人群向村口的白老三家冲去。黑二婶胖胖的身子跑的竟飞快,带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涌入白老三家大敞摇开的院子。
白老三家的院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前院里已经挤满先来看热闹的人群,交头接耳乱哄哄的踮着脚想通过堂屋往后院挤着看,后院里白老三已经被湿淋淋的捞了上来,直挺挺的放躺在地上。他老伴和儿媳妇正哭天抹泪的坐在地上嚎嚎的哭着,俩人嘴里都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在相互埋怨,还不断的抽着鼻子,听不清个内容。
“楞啥呢?还不快把你妈和你媳妇扶起来!”村长冲一边白老三吓的楞呆呆的儿子吼着。边上排除万难挤进来的黑二婶赶快上前一步,把手插白老三老伴的胳肢窝底下往起拎,边使劲边劝慰,眼睛也不闲着,近距离的瞟了眼躺在脚底下的白老三。许是被白老三浸水后肿胀的面容吓了一跳,胖胖的身子不自觉的一哆嗦,赶紧连推带桑的把白老三家的扶屋里去了。这时众人也赶紧帮忙把白家儿媳妇和儿子都扶进了屋。
村长从屋里拿出个床单,盖在白老三仰面八叉的尸体上,皱着个眉抬头看了看连院墙上都站满了的人群,说:“看啥嘞?看啥嘞?!出去,都出去。还嫌不够乱呀!”人群没有一点消散的意思。村长也没了辙,来回揉搓着粗糙的大手,原地转了两圈。
“村长,你得叫警察。”一个清脆的声音提醒。
刚挤进后院的白旺云听见这个声音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闺女白小鱼在提醒村长。
“胡说啥嘞!看把你能得!你咋回来了不回家跑这看啥热闹吗?!”白旺云过去拉白小鱼。
白小鱼正和李高强一起站在后院很靠近白老三躺着的位置上,估计是比较早发现白老三家出事赶来的。“我没胡说,村长,必须要通知警察。现场都被破坏了。”白小鱼推开父亲来拽她的手。
白旺云被气的直瞪眼。
“呃?要通知警察?”村长反应明显有点慢,又想原地转圈,“咋出的事吗?”村长的年岁不小了,村里多年的婚丧嫁娶没少经历,死了人似乎就直接应该跟丧事联系上了?怎么今天竟还蹦出警察来了吗?
“村长是得通知警察,这叫非正常死亡。”高强在旁边帮腔。
“非正常死亡?”又是个新名词,村长更茫然了,本来脑子就有点犯迷糊,现在跟迷瞪了。村里这多年也没少遇到过死人的事,顶多是生病死,老死,受伤不治而死。。。呃!淹死就是非正常死亡?
“村长呀!我这命苦呀!”白老三的老伴流满了鼻涕眼泪的脸从屋里伸出来:“你可得给我做主呀!呜呜!”
“你这又是咋了?”
“白老三他死的冤呀!这个没心肝的贱货!”白老三的老伴指着屋里的儿媳妇直捶大腿,边哭边骂:“这个贱货,平常就懒的出蛆,让她干什么都不行,动不动给我们俩老的脸色看。贱货呀!呜呜——”
白老三的儿媳妇本还在屋里哭哭啼啼,听到婆婆骂骂咧咧的马上冲出来以更高的嗓门嚷嚷着:“骂谁贱货?老东西,骂我——你敢骂我?!我也是你家的媳妇,你老脸不要,我还要,你儿子还要,说话干净点。”
“就骂你呢!骂你呢?你懒的生蛆,天天让你公公给打洗脸水,臭不要脸的,我今天就是不要脸了,也不能给你留脸,天天的让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伺候你?!村长,叫警察,抓她走!让她给我老头偿命。呜呜——我那冤死的老头子呀,天天的拖着病腿给他们打水呀!要不也不能折井里去呀——”白老三的老伴越说越伤心,拉着村长非要叫政府给评理。白老三的儿媳妇扭着腰非要冲出屋来跟自己的婆婆较劲,众人拼命的拦着,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高强护着小鱼狼狈的退出后院,白小鱼一边摸着头上的汗,一边在书包里翻找“高强咱们得报告张队长。”
“小鱼,等等,先听我说,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
“少管闲事!”一直盯着自己闺女的白旺云也提拉着被踩掉的鞋挤了出来:“走,跟我回家去,看你敢管闲事,瞧把你能的。”
“爸,你咋这样呢?这不是闲事!我就得去。”白小鱼噘着嘴,瞪视着自己老实巴交的父亲。爸爸一定是把这当成了村里的撒泼吵架,但出了人命,谁还不往后靠?否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那天人家返过劲来,再倒咬一口,乡里乡亲的再见面可就难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走——回家去!”说着不由分说的拉起小鱼就往家走去。
白小鱼被扯的一个踉跄,扭不过父亲,赶快回头看着高强说:“去打那个电话,找刑警队长——张仁。”
“白小鱼,跟水桶的道理一样——我前两天想不清楚的事。。。”高强紧追两步,要把话说完。
“去,别跟着!你这娃也能得很!别人家的烂事你跟着也掺和,屁大的村子,人家翻脸你搅和,你爹妈以后咋做人嘞?!去——去,回家去”白旺云恼上心头,拽着白小鱼就走。
高强被白旺云黑着的脸吓的一愣,随又向前两步“鞭子——”。
“高强!”身后一声大喊,打断了高强的话,“高强!你爸刚才让人给踩了,你快去看看吧。”白景述冲过来,脑袋上也是一头的汗,看来也费了不少劲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才挤出来。
“哦?哪呢?”高强下意识的问,眼睛瞟见白小鱼和白旺云走远了。
景述挠挠脑袋四处找了一下:“呃?刚就在那边呢!”景述随手一指,满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我听谁说来着。。。让我赶快叫你来着。。。要不就是扶回家了吧!”
“噢!”高强低头看了看小鱼临被拉走前塞到他手里的一个小纸条,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白小鱼就是让自己打这个电话。自己家跟村长办公室拧着方向,高强看了眼依旧乱哄哄的白老三家的院子,已经满头满脸汗的村长正被白老三家大小两任媳妇拉来扯去,拼命保持着平衡。刚从白根齐那快被嚼烂了的事件中略微平静下来的村民,又发现了更具新闻色彩的事,这闲暇的农闲时光又找到了更好的消磨办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兔死狐悲式的哀伤,眼睛里却充满了热切的光芒,从欣赏湿漉漉的白老三到等待着这场婆媳大战的不断升级。
高强无奈的决定先回去看看父亲,没有村长开锁,电话是打不了的,现在他还需要把自己刚刚福至心灵的一次思维突破好好理顺。
第十八章 高强的发现
白老三家的事对于鱼儿村的村民来说,比海湾战争跟有新闻价值。高强缓缓的走在空旷的村间土路上,一个人都没发现,要不是村口处噪杂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村子都快成空村了,所有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太阳已经比刚才有了些热度,噪杂声被高强抛到了后面,前面大面积的静默与后面隐约的噪杂给了高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高强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着一幅风景画,如果他现在用手一掀,画后面的真实情景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取代假的风景。高强停在土路边上,皱着眉在思考,他觉得脑子一时没完全转过弯来,事情的脉络顺不下去,手下意识的在面前划拉了一下,这样似乎能帮自己把假象划拉掉一样。
远处的吵闹还在继续,但像隔着层沉闷的大幕传出来一样。高强却觉得这个状态很适合他思考,幕布内的戏剧不能影响被宁静的厚茧包裹的他。
“啪——”一声轻微的脆响,好像就在身边,吓了高强一跳,象是有什么东西深入到他的茧里似的。
高强从思绪中拔出自己,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他决定不回家了,必须打电话,当然现在他得去找白小鱼,有必要的话他们得去镇上找张仁。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智者,眼前的现实让他的脑子不负重荷,可‘一定不简单’,小鱼就是用这句话告诉他的,他现在没有比任何时候觉得这句话更能贴切的表达他对这件事的感觉的。找白小鱼去,高强坚定决心。
高强猛的转了个方向,还没等他明白过来,他就觉得头顶“呜——”的一声似乎有东西下来,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觉得眼前一黑,没等他体会头部的剧痛就一头栽倒在土路边上。
“爸,你干啥?放开我。”白小鱼跟父亲较着劲。
“干啥,干啥!还能干啥?让你离是非远点。”白旺云使劲推开自己的院门,一把把小鱼拉进院子。
“爷俩这是咋的了?”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正拿了把菜。
“还能咋的?白老三掉坎井淹死了,白家婆媳俩正为这相互埋怨呢!谁还不知道白老三那个刁儿媳妇呀?那是好惹的主?”白旺云黑着脸用手指点着白小鱼,“就您这孙女放学不回家,赶去看热闹不说,还撺掇着村长找警察来。全村人你看有一个管他们家事的吗?你能的你!你,你。。。你找警察来管的着人家务事?哼——还找警察来,哼!白老三的儿媳妇不把咱房拆了!哼——”白旺云越说越气,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用鼻子喷着粗气。
“鱼儿,真的呀?白老三真淹死了?”奶奶哆嗦着手里的菜:“造孽呀!这白老三,招谁惹谁了?你可别瞎掺和去!他儿媳妇咱们可惹不起。命呀!都是自己的命呀!”奶奶自从守了寡就一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跟父亲一起唠叨自己的不是。
“哎呀!你俩知道啥?唉——没法跟你们俩说。”白小鱼扭着眉,就要出门去。
“站下!我看你今天能那里去!给我在家呆着。”白旺云一把揪住小鱼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撒手。
白小鱼脱不开父亲的拉扯,放缓了声音说:“谁有心管他们家的事?我找高强去,我从学校带回的参考书还在他手里呢,我拿书去。你就知道扯我,我不拿书去,没法学习。”
“编,你是我闺女,我还不知道你?你接着编,不学就不学,今天就不能出去。”说着把小鱼推到她自己的屋里,使劲拉着小鱼要拽开的门,四周看看,找了个木楔子别到门把手上。“你老实呆着,吃饭再出来。”回头看见想替小鱼说话的奶奶说道:“妈,今天不许您替她说话,我就在家看着她,反了她了。”
说完坐回院中的石阶上,从腰中摸出烟叶,抽起闷烟来,任白小鱼在屋里气的跳脚也不理会。
砰——小鱼踹了一脚门,“这个糊涂爹。”小鱼心里挺憋屈。怎么办呀?小鱼咕噜咕噜眼睛:“好,你就关着我,吃饭我都不出去。”
白旺云知道小鱼气性大,也不去理会,屋里还就真没声响了。白旺云知道自己脾气软,闺女从小就能牵着自己鼻子走,看小鱼此时不吭声了,也不敢逼急了,仍然在院中抽烟。白旺云那老实人岂是鬼机灵的对手,白小鱼早从后窗翻出去,爬上后院墙溜走了。
白小鱼小时候就闲不住,自己非挑的这个房间住,就是为了随时的翻窗出去,后墙上早有自己挖好的坑坑,仗着手脚灵活,爬上院墙豪不费力。
高强一定有重要的事告诉自己,自己不能呆在家里闲等着。白小鱼站墙上要往下跳,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墙头似乎有人影一闪,“谁?”小鱼心里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使自己不由得一阵发寒。白小鱼脚下没犹豫,跳到路上,迅速向刚才有黑影闪现的地方奔去。
“高强!”白小鱼正看到的是被击中头部躺在路边的李高强。高强头部的血浸湿了黄土,脸色苍白。
“来人呀!快来人呀——”站在路中,白小鱼拼命喊。小鱼觉得时间似乎象被拉长的麦芽糖,每一秒钟都变成了一分钟,每一分钟象一个小时。村里人几乎都看热闹呢,白老三家那么噪杂,能有人听到自己的叫喊吗?除了自己声嘶力竭的叫喊,自己怎么什么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呢?一个魔鬼就在村里,就在身边,白小鱼觉得自己脊背沟里往下流的冷汗。自己好像跟村子一起被放到了一种叫恐惧的介质中,她用自己的全部力气叫喊,仿佛叫喊声是她唯一能驱赶恐惧的工具。毕竟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和高强太大意了。
爸爸,对了,即使白老三家的村民听不到自己的叫喊,还有爸爸。疼爱自己的爸爸,坐在院子里的爸爸,一定能听到,村子很小,真幸运呀!村子很小,爸爸一定能听见的。脑子似乎被分成了几份似的,可以同时考虑好几件事。
白小鱼后来回忆那天的情况时,觉得自己边喊边看着倒地的高强好象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自己一直在叫,但头脑却不受控制的飞速运转。一个是被魔鬼吓的寻求帮助的白小鱼;一个是冷静机智在进行推理的白小鱼。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闪现每个片段,很多人,很多事,就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发现有人群向她涌来,带头的竟然不是最先预料的爸爸,而是村长。
白灵灵听过白小鱼的回忆不屑的说:“那有那么长的时间?!,也就两分钟,我们就赶去了,就你那个嗓门都能羞死黑二婶,也合着白老三家的两媳妇吵到中场的休息,正在积蓄力量进行加时赛,就听见你撕心裂肺的叫唤。我估计就我能听出是你的声音,嗓音全变了调了,我看见躺地上的高强都没见你那个样子可怕。。。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总之,村长带人来了,停在离小鱼他们俩几米远的地方。
已经疲惫不堪的老村长觉得就没这么累过,鱼儿村怎么了?最近怎么竟出事了,关键出的事还总在自己掌握的能力之外。他看见脸色苍白的白小鱼盯着自己的目光都觉得害怕,地上的高强脑袋地下有一片深色的湿痕,老村长虚弱的不想去研究那个湿痕:“咋整,咋整。。。咋的了这是?”
如果这是个问句,他身后的村民都没准备回答他,他们也搞不清楚。大家先是看看地上的高强,再是看看白小鱼,大家都想问:“咋了?”。
“村长,叫白羊皮开铁牛送高强去医院。”白小鱼低头捡起高强手边的一张纸条,“您打纸条上的这个电话找镇上刑警队长——张仁,让张队长马上来鱼儿村。”白小鱼觉得自己现在放低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她调节自己的呼吸,审视着赶来的人群。
“这。。。这,这”村长结巴着,但又马上意识到,必须把高强送医院,这个是必须的,“白羊皮,快开你铁牛去,高强他爹呢?他家人呢?快叫人去,呃。。。呃。”村长转着圈。
“村长!去报警!”白小鱼朝村长吼叫。村里原本刚要发出点声的人又都被吓回去了,村长也是一哆嗦,看见白小鱼盯着他的黑眼睛,村长长叹一口气,一跺脚,打电话去了。
“黑二婶——你动那块砖,你就会成杀人犯。”白小鱼吼完刚才那句,觉得能好好出气说话了。强悍的跟山似的黑二婶讪讪的收回刚要碰到的那块粘有血迹的石头的手,缩回人群去了。白灵灵后来说,白小鱼那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连黑二婶混不吝的人看小鱼时眼光中都有惊恐。
“大家听我说,”白小鱼找木枝在地上画了个圈:“谁也不许进圈。景述,你绕过来,帮我把高强抬出来。”
白旺云来了,疑惑而焦急的看着自己的闺女。
“什么也别说了,爸爸,我没时间解释,我要送高强去医院。”
白旺云觉得一口气卡脖子里。父女的角色倒换。
白羊皮的铁牛声传来。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村长去给警察打电话了,你们谁也不能进这个圈了,这叫现场,懂吗?警察来了会从这取证,如果你们进来,很可能就会被当罪犯抓走。”白小鱼用眼光审视着面前这群人,全身射处迫人的气势。“黑二婶,就您这么一个明白人,你得看着,不许人进来。”白小鱼交代任务。
“没。。。没问题!谁也不许进,放心吧!不许进!”黑二婶好像得到了尚方宝剑,“放心,闺女,我明白,我懂法,懂法。”
村民将高强抬上铁牛,赶来的高强的父母哭哭啼啼的跟着上了铁牛。白小鱼也迈上铁牛,她想想返身对一直跟脖子上系了根绳,只能用鼻子喘粗气的父亲说:“告诉村长,给镇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开救护车,迎我们。”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十九章 魔鬼在村中
张仁从省城赶回溪水镇,他去省城找原来办当年特务案的老人了解情况去了,鱼儿村就出了事。他接到李娜给他的电话说让他赶快回来,鱼儿村情况还没完全搞清楚,他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了回来。
“情况怎么样了?”张仁推开刑警队的门就问。
“大刘他们已经带人赶到鱼儿村了。今早鱼儿村白老三失足落井淹死了,有人称乱把村里一个半大孩子,我想想,好像是叫李高强的打伤,已经送医院了。”李娜报告。
“情况搞明白了吗?”
“大刘他们还没给消息。”
“那你电话里说让我赶快回来是——”
“哦!报警的是鱼儿村的村长,他也说不利索,就说是他们村的白小鱼让他打的电话。好像村长本人也没太觉得事情多严重,说主要是村里的村民矛盾,李高强的受伤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李娜回答。
“噢?白小鱼让他报的案?”张仁满脸狐疑。
“对,他是这么说的,说那个似乎女娃被吓的够呛。”
“那现在白小鱼在村里吗?”
“不在,白小鱼跟送李高强的拖拉机到镇上的医院去了。医院的诊断情况还没出来。白小鱼在镇上医院给刑警队打电话找过你,让我转告你,她想马上见到你,我才给你打电话了。”
“这么说,我现在去镇医院就可以见到白小鱼是吗?”
“对。”
“好,我马上带人去镇医院,等大刘他们那边一有情况就马上通知我。”
“好。没问题。”
张仁带着刑警队的二胡刚一进镇医院就看到了坐在很显眼位置上的白小鱼。白小鱼的发辫已经有些散乱,衣服上好几处蹭了黄土。白小鱼安静的坐在医院的蓝色椅子上,一手拉扯着辫梢,一手紧握着自己的书包带。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更是显得漆黑,眉头轻皱,嘴抿的紧紧的,显然正在思考什么,对周围的事物完全没在意,张仁叫了她两声,她才四处需找声音的来源。
“张队长!”白小鱼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
“听李娜说你们村出事了?高强怎么样了?”张仁拍拍白小鱼瘦削的肩膀,跟白小鱼一起在医院的长凳上坐下来。
“张队长,你得派人保护高强,是有人故意要害高强的!”白小鱼的脸上的喜悦马上被严肃替代。
“别着急,你先别着急。高强那里怎么样了?”张仁用手轻轻的按住要站起身的白小鱼。
“头上的伤好像没伤到要害,但可能一时还醒不了。以后怎么样,还要观察。他爸妈陪着呢。”
“好,我们先去看看。二胡,你去打个电话,让队里再派个人过来,对高强加强保护。”
二胡领命而去。白小鱼带着张仁到加护病房去看高强。
加护病房里,高强头部的伤处已经被包扎好,手臂上挂着吊瓶,躺在病床上。高强的父母在旁边哀伤的看着儿子。张仁叫来大夫询问情况,大夫说,重物没打到要害,但头部毕竟是受了伤害,还需要观察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才能有结论。张仁点点头,拿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大夫,说道:“我是镇刑警队的,这孩子可能是很重要的证人,请医院配合一定要保证证人生命安全。”
大夫冷静的看了看张仁的证件,随后道:“我们医生本来就是救治群众的,你放心吧,我们会尽量救护病人,但医院毕竟小,条件有限,如果需要,我们会送往更好的省级医院的。”
“好,谢谢医院的合作!还有就是,我们要派人对证人进行保护,还需要医院配合。不许外人随便探视,请医院派专门的护士护理好吧?”
“这个没问题,还有别的问题吗?”
“目前没有了,谢谢医院的合作,多麻烦你了。”
大夫点了下头,离开了。
二胡被安排在医院保护李高强。白小鱼跟着张仁走出医院。
“好了,小鱼同学,现在高强已经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了。你一定有什么情况要对我说吧?”
“张队长,一定有个魔鬼在鱼儿村。”白小鱼面色严肃而坚决的对张仁说。
张仁看着面前这个面色严肃的孩子,掂量她话中的分量,“能跟我说说你的意思吗?”
“我就是要告诉你的。今天鱼儿村发生的事。。。”
张仁用手阻止了白小鱼:“我都知道了,咱们回刑警队再说好吗?我们总不能站在这里。”张仁用手指了指医院中来往的人,“你先跟我去刑警队好吗,顺路我们可以买点吃的,你也还没吃饭吧。”
“好,刑警队已经到鱼儿村去了吧?我们送高强来的路上看到警车了。”
“已经去了,但我们还没得到具体情况的汇报,如果我们在刑警队会最快的时间知道的。”
“嗯!好吧。。。我还真饿了,我跟你去刑警队,但咱们得快点,要不还会有人受伤害的。我想,我几乎闻到魔鬼的气味了。”
张仁和蔼的拍拍白小鱼的胳膊,黝黑的脸上露出欣赏的一笑,两人上了张仁开来的那辆警车向刑警队驶去。
刑警队里,李娜又抬头开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张队带白小鱼一回来就关进了办公室,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这期间她除了送了两次水,就是张队交代的报告鱼儿村那边的消息。张队对白小鱼的欣赏和喜爱显而易见,李娜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孩子,有一颗智慧的头脑,对自己说的话能负责任,按张队的话说,‘精神类型很好’。
“也该出来了吧?”李娜心里默想。
啪——张仁办公室的门推开了,张仁带着白小鱼走了出来。
李娜赶快迎上去,“张队,大刘来电话问他们那边勘察基本完成,怎么办?回来吗?”
“不,给大刘去电话,让他们在那里等,控制鱼儿村,谁现在也不能离开村子,我们马上赶过去。”
“全村人吗?”
“对,让他们做好村长工作,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叫上所有的人,马上去鱼儿村。”
“是,马上出发!”
第二十章 又见兰花
鱼儿村的老村长迷信的想:一定就是开挖的那个秦代古墓给村镇染上了邪气,要不怎么鱼儿村总是遇到各种怪事呢?三十几年前被埋墓里的白根生不说,前一阵子白根齐也在古墓附近受袭击,虽然医院已经来电话通知说被抢救过来了,但这罪受的,躺多少天呀!再就是有人说看到夜半飘忽的黑影,摔到坎井里淹死的白老三,不知道那里飞来的石头砸伤了高强,嘿!刚才他问张队长了,高强还在医院观察着呢,这孩子命咋就那么不好,摊上个喝酒闹事的爹就够委屈的了,又碰上这。。。“唉——”老村长深深的叹了口气,从村委会破旧的办公桌后抬起花白的头,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
今天他经历了任村长以来最累的一天,今早白老三家的事还没完,高强出事了,忙完高强的事,又接着处理白老三家的大小俩媳妇,然后刑警队来人调查。天都擦黑了,刚想在自家炕上伸伸自己的老腰,张仁就带人来。张仁让他把白老三家的,白根齐家的,白小鱼家的,高强家的人都叫到村委会来,说是要开个会,了解一下今天的情况。没办法,他只有一家家的跑去叫人,他有点感觉今天是没个头了。三个白家的人不难找,只是高强的父母都在镇医院陪着昏迷的高强呢,他家也没别人了?村长咋一听说让他去找高强家的人时,迷糊了。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张仁,摸不着头脑。张仁看老村长一直盯着自己,嘿嘿一笑道:“我说老村长呀,你咋糊涂了呢?高强的二叔不在村里吗?”
其实李树三并不是高强的亲二叔。鱼儿村是个两姓村,全村不是姓李就是姓白,多多少少都沾着点亲戚关系,高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论的,总之他就叫李树三——二叔,据高强母亲说过他们两家在这村里还是很近的亲戚。张仁在鱼儿村取证了那么多天,这点还是知道的。
李树三早年间让国民党抓过丁,但那时候这事多,解放后又逃了回来,一直就在村里务农,也没见他结过婚,当然当过国民党的按当时的风气也不好找婆姨,何况他逃回来的时候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家中又没有老人给操办,一直就耽搁下来。当年李树三回来后把自己家的老屋修修补补凑活着住,文化大革命后才又重新翻盖,但也没弄大动静,他说自己反正一个人,怎么样也是凑活。据老人讲,李树三年轻的时候在村里也算号人物,身上有些功夫,胆子又大,一般人弄不住他。但时光总是改变一个人的利刃,自从他从国民党的队伍上逃回来年轻时的气量就收了很多,人也不爱说话,平常出注意就跟没这号人似的。农村改革后二叔就自己养了些羊,没事就放羊,地里的活计就不再伺弄,但日子到也过的不错。因为两家毕竟是较近的亲戚,对于高强那个不争气的爹,李树三也常劝两句,对高强家给予些必要的帮助,主要也就是钱,但从没催促过还钱的事。所以高强的妈妈常帮他洗洗涮涮,高强因此也成了全村最常去二叔家的人。现在高强父母都不在,也只好找李树三来了。
老村长想想也是,就颠颠的去按张仁说的叫来了村人。
“哎——”老村长看着自己找来的这一大屋子的人,叹着气心想:“什么时候是头呀?这老腰呀!要能躺会儿就好了。。。”想着就又使劲的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希望缓解一下腰部的酸痛。
张仁看见老村长不舒坦的在椅子上蹭心里直暗笑,他知道这屋里比老村长还不舒坦的人可是大有人在。自从自己让老村长去找村里这几家人来,他就一直带着白小鱼和李娜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等着。他暗暗审视着每一个进屋来的村民,评估着他们,象要把他们都放到显微镜下去观察。
今晚最先进屋来的是白老三厉害的儿媳妇,她的丈夫白老三的儿子在后面扶着摸着眼泪的白老三老伴紧跟着进了屋。白老三儿媳妇一进屋就挑衅的用眼睛把屋里的人上下一打量,似乎要证明自己是多么的理直气壮一样用鼻子狠狠的哼了一声,就找了个靠窗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白老三的儿子显然是被自己媳妇管的溜溜顺的,要不是自己的老娘哭的根本找不到北,他不得不给一路扶进来,怕是现在现在非常希望自己消失在媳妇和老娘面前,一进屋,他把老娘往离自己媳妇最远的门口椅子上一放,就闷头蹲在老娘身边的地上,几乎半个身子都放到了屋外面,一声不响,垂着个脑地,偶尔用眼睛瞟一下外面的空地,然后就用心的研究自己眼前的那一小块地面,认真的象是地里埋了金子似的。白老三的老伴显然知道指望儿子是无望了,但今天早晨一急之下已经和儿媳妇撕破了脸,现下心中已经有些后悔,老伴已经死了,再跟儿子一家弄坏了关系,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呦?!政府已经来人调查家里的事了,会不会也连累了儿子呢?媳妇肯定是不肯放过自己的,这可咋办?老太太原本就不明白的脑子,一时就跟糊涂起来,只有哀哀哭泣,感叹自己命运不济,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白小鱼的父亲和奶奶也来的挺早,白旺云进屋看了看白老三家的三口,瞟了一眼坐在张仁旁边的白小鱼,黑着脸沿着屋里的长板凳的一头刚要坐下,就听白老三的儿媳妇又用鼻子狠狠的一哼,刀子一样的眼睛挖了自己一眼。他皱着眉四下一看,觉得离白老三儿媳妇还是远些好,就换了个位置到屋子的另一头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白小鱼的奶奶倒似乎根本没把那声哼当一回事情,对着自己孙女白小鱼慈爱一笑,在长板凳上坐了下来,自然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随后白根齐家的老伴被自己的闺女白兰兰也扶进了屋,白旺家俩口子跟在她们后面,白灵灵也拉着白景述吵吵着要进屋,被白旺家拦在外面,说:“有你俩娃子啥事吗?”白灵灵不依不饶,张仁笑着说:“进来吧,他们也不小了,进来听听,我们也是了解情况吗!都有发言权,屋子小,要不还得开个全村大会呢!”
白旺家就不好再拦,松了手两个半大孩子就蹦了进来,白旺家对张仁说:“政府,我家旺和一直在溪水镇呢,他媳妇身子骨也不结实,这两天犯病,一直在炕上躺着呢,您看用叫来吗?”
“嗯,我妈身体不好,她不爱看热闹,我家的事都能问我。”白灵灵赶快接口。
“没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询问,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有需要,我们可以再调查。”张仁答道。
鱼儿村的村委会虽不算大,但几家人坐进来到也没那么挤,张仁把来人有都认真扫视了一遍,发现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都避而不谈,白老三的儿媳妇被大家孤立在窗口座位上,大家都不想靠太近,似乎她能变个老虎咬人。老村长和白旺家抽起了旱烟,不出声,除了听见白灵灵小声的嘀咕两句,基本大家都在沉思着什么。只有白兰兰这个傻大姐,完全不受压抑气氛的影响,东张西望的,让她妈给拉了两把,让她老实坐着,才不知所以的挨着白老太太坐好。
“呃——村长,我不还让你叫李树三来了吗?”张仁确认了一下人员后问老村长。
“噢!叫了呢,”村长微站起身,查找着人,“许是那里耽误了吧,我叫到他了呢。”
“我来了。”李树三从外面的黑暗中走进来。他那练过拳脚的身板依然健硕,长腿长脚的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李树三走进了屋,原本是想在靠门边的地方找个坐,但显然插不进脚去,只好坐到了长椅靠白老三儿媳妇的位置上,坐稳后顺手拿腰间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朝张仁一点头道:“家里有点活没忙完,晚了点。”
张仁看了看这屋里的人,轻轻一点头说:“好,今天我让老村长叫大家来,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呵呵,不好意思呀!最近村里出了些事情总要解决对吗?”张仁说到这里用手稍稍的按了按去平服白老三儿媳妇要站起来的趋势,“先听我说,好吗?不着急,一会儿都有机会说。”张仁的话像一盆凉水一样,把白老三儿媳妇从一进屋就憋了半天的气焰压了下去,这个厉害女人像脖子里恰了块鸡骨头一样,脸憋的半紫。她婆婆心里立即对这个什么队长的佩服高涨,心里乐开了花,但自己脸上可一点也没敢露,依旧装着可怜擦眼泪。
“听张队长说,谁也别胡咧咧。。。”村长半站着还想再说两句,一看张仁那能让白老三儿媳妇熄火的锐利目光,赶紧吸了口已经没火的烟袋,顺势坐回位置上。屋里又恢复宁静。
张仁扫视着这屋里的每个人,开口道:“好,我们继续,我接着说。最近鱼儿村出了不少的事,在座的大家都知道,前一阵白根齐的事流言飞语我就不详细说了,今天白老三淹死了,高强被人袭击,现在医院生死未卜,我现在想让大家都考虑一下,鱼儿村这是怎么了?”
屋里的静默在继续,村民用原本不甚明白的头脑思考着,一时没弄懂张仁的意思。
张仁继续说道:“老村长说,是‘撞邪了’。我想大家可能也都这么想,”说着他认真的用眼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确认自己看清每一个人的表情,“但白小鱼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更能解释这种现象‘村里有魔鬼’。”
张仁适时的停止,让完全迷惑了的村民思考着自己的话。有的人脸上是惊异,有的人是茫然,还有的人是困惑。
“呵呵,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张仁有黝黑的大手使劲搓了搓脸,“原本我觉得鱼儿村出了件咱们这个地区最平凡的案件,但事实证明,这个案件一点也不一般。景述你说对吗?”
“呃?”白景述完全的不知所云,看了看一屋子的人,最终把视线放到张仁身上,困惑的眨眨眼睛,没敢吭气。
“今天是你叫高强回家的对吗?我想想,好像是有人听你叫高强说他的爸爸被人踩了,对吗?是你亲眼看见高强的爸爸受伤的吗?”张仁用目光盯住景述。
“呃——哦,是我叫的高强,我,我——,是听人家说的,我没看见,我。。。”景述心虚的低下头,沮丧的思考着,谁让他叫的高强呢?当时周围很多人,自己根本没注意。
张仁挑高了眉毛给大家一个意味深长的扫视,接着道:“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高强的父亲并没有受伤,那么是谁编造这样的谎言呢?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骗高强呢?”张仁停顿着,但并没希望村民给出自己答案。
“说出来,道理很简单,就是要让高强远离人群。对远离人群的高强下手,有一个人,就是村里的人,就在我们身边,有人要杀死高强。”
“嘶——”村委会屋里传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屋里的村民被这个爆炸性的结论震惊了,相互间诧异的望着,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对着一屋子诧异的村民,张仁看起来象是在仔细的观察自己的手指,其实他牢牢审视了一个他最关心的人的表情。张仁等村民们从诧异惊恐中缓过神来,用完全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才接着说:“要不,你们以为呢?砸中高强那个石块在那面墙头已经不知道呆了多长的时间了,为什么会在高强正好在墙下的时候掉下来?还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高强的头呢?我们可以这样推断,某人先让景述去叫高强,然后暗害高强,这一切为什么呢?白小鱼同学今天告诉了我,其实在高强出事前,他正想告诉他的同学——白小鱼一件自己发现的奇怪事情,嗯。。。不准确,应该说是他一直知道,但突然想明白的一个事情,对吗,白小鱼同学?”
“对,当时高强想喊住我告诉一件事情,但我爸不让我管闲事硬拉我回家了。”说着,白小鱼用眼睛瞟了眼深埋着脑袋的父亲。白旺云听见白小鱼的话似乎想起身说点什么,但只是略抬了下上身就又埋下头去,什么也没说,骨节粗大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显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那好,白小鱼同学,高强要跟你说什么了呢?”张仁含笑问白小鱼。
“我跟你。。。噢——”白小鱼眼睛在屋里一转,眨了眨,借用手挠头的动作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张队长今天这是有目的呀,“我想想,让我想想。”白小鱼偷偷的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张仁,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张仁嘿嘿一笑说道:“今天下午你再刑警队跟我讲的话非常有道理,我非常支持你孩子。村里一定隐藏着一个魔鬼,我们现在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一人智少,两人智多,现在咱们村里这几家人坐在一起,总可以想出揪出这个人的办法,你说是吗?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可以。其他情况大家还可以补充对吗?”张仁放松的姿势靠着椅背,用手一指屋里的村民。但屋里的村民只是疑惑的抬了抬头相互看了一眼,没人敢吭声。
“喔,高强说了‘水桶一样’,我也不明白”白小鱼低声说完就一个劲的用手绞着自己的辫梢,用鞋磕打着椅子腿。
“好,好像还说了‘鞭子’。”景述不自信的说。
“哦?你也听到了?”白小鱼睁大眼睛看着景述,“这么说我没听错,确实是‘鞭子’?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是高强最后要说的是鞭子对吗?”
“好像是。。。是吧。我喊他之前好像听他正对你喊‘鞭子’什么的,也许我听错了,我没注意。”景述在白小鱼灼灼的目光中犹豫了,他觉得白小鱼的眼光都要把他烧着了。
白小鱼根本没时间理他,小鱼喃喃的说:“那就不是一样的水桶了。。。”。白小鱼目光放在远处的一点上,面部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有皱着的眉头显示出她正在思考什么。张仁把白小鱼拉到自己和李娜之间的位置上,按了按白小鱼的肩膀让白小鱼坐在座位上,自己静静的在小鱼身前站了一会儿,发现白小鱼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或是屋里的任何人上,只是定定的思考。张仁转过身来,看着不知所以的白景述,用尽可能让白景述放松的声音道:“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人智少,两人智多。景述,你还听到什么了?”
“呃。。。呃。。。没什么了,没什么了。”景述想四处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放眼光,弄的自己的眼睛来回转动,最后只好放自己的指甲上。
“真笨!再想想,说不定很重要。”白灵灵看不下去的推搡了景述一把。
“真想不起来了。。。”景述嘟囔着,抠着手指。
“你——”白灵灵的话被张仁轻摇的手势打断。
“不要紧,想起来还可以再说。可我想下面应该没什么了,因为如果高强那时真说出了什么的话,那个魔鬼就不会不得不迅速的动手除掉高强了,他一定是害怕高强说出的情况,所以才不得不出手的。咳——非常遗憾呀,高强到底要说什么呢?确实挺有意思。”
“张队长,你们这是不是有点,有点太那个了?情况有你们分析的那么复杂吗?不就是村里闹了点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吗?高强很有可能是被不小心从墙上掉下来的石头碰巧砸到了吗?”白旺家熄灭了烟袋说道。
“就是,就是,政府是不是考虑复杂了?白老三家的事村里一定处理好,其他小事吗!”村长赶忙随声附和。
“我家的事惊动不了政府,高强也不是我家人砸的,有我家啥事呀!哼!”白老三的儿媳妇尖细着嗓音说道,随即不屑的瞟了眼老村长。
张仁转动着桌上的茶杯没出声,似乎还在考滤刚才自己问的问题,高强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呢?李娜忍不住了说道:“老村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公安局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砸到李高强的石头如果不是人为搬动根本就不会松动。白老三溺水而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但事发现场几乎全被破坏,这可是你的责任,知道什么叫保护现场吗?”
“这,这。。。”老村长结巴着这了半天也接不全话,用眼睛寻求其他村民的帮助,但好多人都躲避似的避开了老村长的目光,老村长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到椅子上。
李娜接着说:“我们今天就是要明确的告诉大家,希望大家提高警觉,鱼儿村的事没那么简单,处理不好会影响全村人的安全。大家都知道白根齐的事吧,但大家知道吗?有人在医院还要害死昏迷不醒的白根齐呢!”
“啊——”这回屋里的村民们都大大的惊叹了,脸上的表情都郑重起来,有的甚至露出了恐惧。这可是怎么回事呀?大家都将惊异的目光投向张仁。
张仁依然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半响他抬起头,看了看一直期待他给出答案的村民道:“为什么?是呀,为什么呢?因为他跟高强一样,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啊——这句话象油锅里撒了把盐,村民一下乱了方寸,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我们能知道什么呀?”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
“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呀!”
“政府为什么不把这个人抓起来呀?”
“这,这。。。”
。。。
张仁任由村民慌乱了一会儿才用手势制止了这些毫无用处的争论。懵懂的村民慢慢安静下来,带着疑惑和惊惧陷入了与刚才不一样的沉默状态。
哗啦,张仁从随身带来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他将塑料袋放在桌上道:“大家看看,认识这个东西吗?”
张仁的这一举动很突然,完全跟刚才的谈话接不上趟,弄的大家都先是一愣,接着往桌上仔细一看。啊——桌上透明塑料袋里装的竟然是一把老旧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匕首,如果有专业的人看到一定会判断出,这把匕首完全是为了杀人而制造的。匕首细长,刀柄很短,虽然一看这把匕首已经历经了不少年头,但刀刃任然冷气森森,跟市场上常见的哗众取宠的匕首完全不同。村民在观察这把匕首的同时当然不能注意张仁突然拿出它的用意。张仁就是想要这个效果,一个突然的袭击,嘿嘿!他倒要看看是狐狸狡猾呢?还是猎人更厉害。
“大家见过这把匕首吗?”张仁跟匕首一样锋利的目光已经瞬间被隐藏在眼睑之后,他镇定的询问着迷惑的村民。
大家都摇摇头,没人见过。
张仁再次把塑料袋拿起来,对着大家一晃,然后用一只手指指着匕首柄的一个地方上问:“大家再仔细看看这里,看到了吗?这里,对,这里——兰花,大家见过这朵兰花吗?
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到那把匕首上,在张仁手指指着的地方一朵小小的兰花赫然绽放。
完全没有让张仁失望,完全没有。
第二十一章 谁是兰花
关中这个小村庄里的村民们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兰花,这种娇贵的花品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见到的,如果不是张仁说那是朵兰花,几乎他们都叫不出这种花的真正名字。村民们继续的摇头,没见过。
“等等,让我看看。”
呃?大家循声望向这个人——白小鱼的奶奶。
“妈——你认识这把刀?”白旺云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不,我不认识,”白奶奶摇摇头,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张仁手里的匕首,“我好像见过这朵花。”
“大娘,你拿近点看,你在那里见过这朵花呀?你真见过呀?”李娜紧张的看着白奶奶。
“嗯。”白奶奶把匕首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着,“我见过,我不知道它原来叫兰花。我肯定见过。。。好像是很多年前在那里见过,真漂亮。”
“别着急,白奶奶,你坐下想想。”张仁扶着皱着眉轻摇着头的白奶奶坐下,“也许你以前见过的那朵花比这朵大或是小,长或扁,也许稍微有些不一样?”张仁提示老人。
“哦!对,对,你说的对,好像没有这么小,我说呢,花案是一样的,比这个大,大一些,看到的地方也不一样,不是在刀柄上,好像在,好像在。。。在布上。”
李娜跟张仁对上目光,张仁微不可觉的点了下头,李娜走到窗前向外面挥了下手。屋里的村民几乎还都在研究那柄匕首,没有发现张仁他们得变化,但其中一个人发现了,心中隐隐不安,想挪出屋去,却发现大刘和其他几名刑警已经将屋子围住,大刘带着其中一个警察走进屋来,堵住了门口。此人不显山露水的转过身来,碰到了已经到他身后的张仁。
张仁和李娜正站在那里问道:“大娘,你在好好想想,是在什么布上看到的呀?”
白奶奶按着额角扁着缺了牙的嘴低头嘟囔了一会儿,慢慢的抬起头缓缓的用眼睛在屋中寻找什么似的,最后落到一个人身上,伸出一个干裂的手指指着那个人说道:“他的褡裢上。”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冲向白奶奶,“啊——”村民惊呼,啪——随着张仁的一个倒摔,那道黑影被摔到地上,后面的大刘和另一个刑警紧跟上来按住要挣扎的那人,掏出手铐反剪了那人的双手拷住,这才将此人拉起来。
满屋的村民无不震惊,大家看着这个一边脸上已经蹭黑的人不知所措。
“来吧,大家认识一下,也许我们应该叫你——兰花先生。”张仁拍拍裤脚的土,审视着这个脸部扭曲变形的男人——李树三。
李树三面无表情的坐在刑警队审讯室里,眼睛根本没有看面前的张仁和他的同事们。他像一个入定的老僧,刚被抓捕时的戾气全部的被收敛了回去,一直就保持着入定的状态,无论问什么都不回答。张仁一点也不着急,为了抓住这个狡猾的狐狸他们也不是等了这一会儿半会儿的了,手里握着狐狸的尾巴,还怕狐狸继续沉默吗?
张仁笑笑的看着李树三道:“一点不奇怪我们怎么怀疑到你的吗?”
。。。
“啊!还不想说话是吗?我来说说吧,兰花先生,对先生的大名仰慕已久呀!”对于李树三的漠视张仁根本没当回事,他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真叫人不得不佩服呀!三十多年前的李代桃僵使先生摆脱了国共两党的追查,嘿嘿!真是高明之举。在隐蔽战线上我是个外行,不敢在先生面前卖三字经,我今天就谈谈兰花先生的三十多年前的脱身之术吧,让我们这里的年轻人也长个见识如何?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兰花先生指正吧。”
李树三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兴奋的张仁,在椅子上调整好自己的坐姿,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张仁的情绪挺好,嘿嘿的轻乐两声,开始了自己的分析讲述。
第二十二章 张仁对案件的分析
自己真正的被这个案子吸引是什么时候呢?张仁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最先引起自己怀疑的应该就是白根齐出现在盗墓现场的时间,用白小鱼的话说就是,无论是什么原因白根齐那个时间出现在荒郊野外都是不正常的。时间引起了张仁的怀疑,如果不是时间的问题,这将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案子,是时间的线索让张仁意识到了案件的复杂性。
一旦开始了怀疑很多疑点就浮现出来,白小鱼这个极聪明的孩子提供了不少线索,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将三十年前的盗墓案与现今发生的案件联系了起来,这使案件发生了真正的转折,引出了白小鱼的爷爷——白根生。张仁在此不得不说,白小鱼的推理在这个案件中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作为白根齐被伤害一案的三个目击证人之一,白小鱼提供了最有意义的线索,使得普通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白小鱼另外一个分析,张仁也非常的支持就是,在白根齐伤害案中,白根齐与打伤他的人是相识的,只有这样推断才能完全的使很多情况变得合理起来。
白根齐跟问路的离开家,半夜出现在荒郊,凌晨在野外被伤害,受伤后说的只言片语,只有当白根齐是认识这个人的情况下,所有这些情况才变成合理的。那么这个半夜的白家来客是谁呢?白羊皮的铁牛坏在各拉坡不远的路上了,碰到了一个外乡人,好,人物出现了。溪水镇不大,鱼儿村是藏不住外乡人的,警察追查出这个人并不复杂,但白小鱼这时候有提出了一个情况,李树三那天早晨或凌晨我们不确定的一个时间也离开过村子。这一点太有意思了,而且这一点是谁告诉她的呢?——李高强说的。
张仁兴奋的来回搓了搓大手,这个白小鱼,可真不是个一般孩子,精确缜密的思维头脑。这是第一次把我们侦查的视线引到了李树三的身上,虽然李树三自己解释说自己家的羊羔丢了,他去寻羊羔去了。但我们把当天去土包山现场的搜索结果又调出来仔细比对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开始时背忽略的重要证物——第六个人的脚印。
张仁拿出一张土包山现场的脚印照片,照片中只是模糊的半个脚印,如果不是认真辨认很难看出。当天现场五个人的脚印都找到了,何润生,白根齐,白小鱼,白景述还有就是白灵灵,照片上这个脚印是谁的呢?张仁当时还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现场还有个没出现的人,第六个人。
这第六个人在其他五个人面前隐藏了自己,为什么呢?这第六个人又是什么时间去得呢?张仁当时就给自己提出了这两个问题。张仁意识到,白根齐当时因头部受伤一直昏迷,要想弄清楚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白根齐被害当天到底是为什么,提供答案的人就只有那个外乡人——何润生了。
其实土包山一带的古墓,这两年已经被文物部门的专家所重视,只是一直没有大规模勘探,在鱼儿村案件发生之后,因是盗墓案件,所以公安局和文物局进行了联系,盗墓案中白小鱼从白根齐最后话语中听到的位置对古墓的挖掘起到了很大的指导作用,因为张仁他们这个案件也涉及到了三十六年前的积案,张仁认为被埋墓道的白根生的死亡应该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多部门协作,展开了古墓挖掘工作,找到了三十多年前白根生的尸体。
三十多年前那一起说起来很简单的盗墓被埋的案件重新放到了张仁的面前。此时白根齐还没有苏醒,白根生已死多年,只有何润生对当年那一幕的讲述将我们引入了久远的旧事当中,使我们知道了当年的玄机所在。
按何润生的讲述,原来白根齐并不是简单的村民,而是一个当时隐藏在人民内部的特务,代号兰花。
何润生对当年的案件讲述的非常详细,并且供述出白根生是特务的依据:
第一, 白根生隐藏了电台。
第二, 白根生有特务的联络暗号。
第三, 白根生在与何润生的话语中没有否认自己特务的身份。
第四, 白根生很可能是没在各拉坡与其联系人接头后出现在古墓的,地点有连续性。
如果没有这三十年后的案件,没有这案件中的第六个人,张仁完全能理解何润生的讲述更能理解为什么老实巴交的白根齐会隐瞒当年白根生被埋的真实原因。但情况远没有看来的那么简单,整个案件象个大拼图,而且是一拼就拼了三十多年。突然发疯的白根齐,第六个人,白根生墓里的死亡,晃动的地面,兰花,暗号,医院黑影。。。需要把这些分隔的小块一点点的拼凑到合理的地方,才能出现一张合理的图画。张仁就是这样一个不断拼凑,不断推翻,再拼凑的一个艺术家。
如果按何润生所说,白根生是特务,那么故事就没什么连续性了,医院的黑影,兰花匕首,高强的被害都无法解释,那么只能是一条,白根生不是特务,不是兰花。
张仁觉得,事实只有这样才会更合理——这个隐藏的特务另有人在。张仁分析案件应该是这样的。
三十多年前,白家兄弟俩因生活原因在找可挖掘的古墓,发现了土包山一带的古墓道。其实此墓道已经被隐藏在这一带的特务所利用藏匿电台和炸药,等待另外的特务来接头,执行爆炸任务时使用。白家兄弟俩虽然还没发现墓道中隐藏的电台但对特务的活动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怎么办呢?如果直接除掉两人反而会将当时草木皆兵的联防队引来,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不除,一旦发现依然是一样的结果。真正的兰花先生被此事搞的非常狼狈。
但这个老奸巨猾的特务很快想出了好办法,装做发现了兄弟两人盗墓的事,并跟两人一起参与此事。当时村民盗墓的事多有发生,同村的一起下墓道也并不是怪事,毕竟不是专业盗墓贼,只是寻找些可以卖钱度日的物品,对古文物的认识没那么深刻。白家兄弟对此事并没有引起真生的怀疑,就同意了一起盗墓的请求。兄弟俩谁也没想到,他们正是在同魔鬼打交道。这个魔鬼就是想趁挖掘古墓为诱饵将兄弟两人害死古墓,对村人可说是墓道倒塌造成的,既保护自己,又除去了忧患。
这个特务谨慎的选择好了约兄弟俩去盗墓的时间,就是他与另外一个同行接头后的一个时间。鱼儿村的村人都知道,白家两兄弟中白根生是个厉害角色,有脑子有体力,如果特务只对付白根生问题不大,但同时在古墓中对付两个兄弟就没那么保险了,所以兰花先生不得不找个帮手,反正离他们接头的日子也很接近。
一切就这么按着兰花先生的安排进行着。三个人商量好了某一天大家去挖掘古墓,到那天的时候兄弟两人来找兰花先生,他以一个借口搪塞白家兄弟说自己今天不能去了,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兄弟两人按白根生的性子,自然是不能等他换时间再去的,于是白家兄弟二人自己前往古墓。兰花先生按时间去各拉坡与约定的特务何润生接头,想与何润生一起到古墓解决了白家兄弟二人,再取出电台和炸药离开。
可是计划出了两处问题,第一,白根生离开兰花的家的时候带走了他的褡裢,因为他自己的忘在家里了;第二,何润生没能按时赶到各拉坡,却误打误撞的进了古墓。褡裢是兰花先生跟何润生商量好的联络暗号,其实这个褡裢已经在古墓中找到了,就在这个破褡裢的内侧有一处兰花。这点何润生也已经证实,就是这个暗号使他认为白根生是特务的。
我们猜,没有了联络暗号的兰花先生也没有去各拉坡,他一发现自己的褡裢没在家中,很快就考虑是不是白家兄弟从自己家里走的时候给带走了,他抄近道赶去古墓,放弃了与自己人的街头。还记得传说中跟着白家兄弟出村的黑影吗?那不会是鬼,那应该就是兰花先生。所以当何润生跟着白家兄弟俩进入古墓的时候兰花先生已经隐藏在墓道里了。
白家兄弟原先一定早下过墓道,但一直有兰花的干扰可能一直没有找到那间奇怪的墓室,白根生不傻,他对这个人估计也有怀疑,此次兄弟俩下了墓道自然也是有备而来。总之兄弟俩进入了奇怪墓室,发现了电台。白根生曾经在镇上受过反特的培训还记得吗?他一定认出了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电台,他让白根齐去取东西,估计是要把电台带出去。隐藏的兰花正等待着这个机会,墓室里只剩下白根生一人时正好动手,干掉白根生,再坐等白根齐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可他万没料到,何润生在白根齐走后出现了。何润生凭借电台和放在电台旁边的褡裢上的兰花错认白根生为他的接头对象兰花,直到这一步的时候隐藏的真正的兰花先生都还没有改变初衷,他可以现身跟何润生一起除掉白根生,但何润生后面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一做法。那就是何润生报出了古墓道的秘密。
何润生的祖上一直是有名的盗墓贼,他对古墓的判断自然不是兰花先生他们可以比的。何润生这些被当时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其实在当时的形式下也早已经认清自己地位的可悲性,何润生就曾经说过,要不是妻儿在台湾自己便不再回去也未可知。难道兰花先生就是一个忠贞不二的信徒吗?他难道就想一直卖命下去吗?事实证明他也跟何润生一样,早厌烦了无休止藏匿和躲避,他从何润生处听到了古墓的秘密觉得非常有理,一个大胆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他没有妻室在台湾,他仍然独自一人,为什么他不可以一直就这么隐匿下来呢?并且还掌握了一个巨大的财富秘密。他的头脑迅速的转动,为自己谋划着一条光明的出路,而这条出路所必要的一步就是白根生必须死。
白根生在镇上受过反特培训,他没有被何润生的突然出现给弄糊涂,他敷衍着何润生,即使他一言不发所有的证明也没有使已经被联防队弄的有些慌乱的何润生怀疑他。但兰花先生知道,白根生是什么人,而且白根生弄不好会分析出自己才是真正的特务,白根生知道兰花褡裢是自己的,何润生在说道暗号的时候很可能是指了褡裢,或看了褡裢,兰花先生要想就此隐藏下去就必须除掉白根生。但墓室里的何润生和白根生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如果冒然现身跑了其中任何一个对自己来说都很致命,不是报告共产党就是报告国民党,怎么办?怎么办?兰花先生焦急的思考。
就在兰花先生无所适从之时,墓室里的情况变化了,白根齐并没有走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回来了,看到了白根生和何润生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白根齐自然的推断白根生是何润生说的特务,他完全迷糊了。一面是亲情联系的哥哥,一面是国法不容的特务罪犯,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白根生自然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向白根齐解释,按白根生的计划必须要抓到这个特务何润生,所以一时间,三个人行动起来——就是何润生交代的那生死攸关的一幕。
三个明处勾心斗角的人,又那能注意到暗处还有一个更狡猾,更阴险的人呢?在火石电闪的一瞬间,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兰花先生也出手了,就用那把兰花匕首。兰花先生按当时墓室的结构和何润生交代的位置推算,他一定隐藏在离白根生很近的一处石柱后面,当明处的三个人同时出手的时候,他早已熟记三个人位置,只等墓室一黑,迅速用带兰花的匕首插入了白根生的后心,一刀毙命。
兰花先生一定是觉得老天助他解脱困境吧,白根齐的一棍子打中机关,引发墓沙流入墓室,何润生受伤逃脱。有机会知道自己是特务的白根生死了;组织的联系人不论以后是死是活,都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白根齐知道自己哥哥是特务,必然不敢声张,而且他还自认为很可能是自己打死了哥哥,愧疚不堪,对李树三的根底也并不知情,不足为惧。自己逃脱了潜伏的命运,能正常的生活在阳光下了,而且还知道了那么大的宝藏的秘密,隐藏下去,找到宝藏,幸福的人生呀!兰花先生不觉的微笑了。他启动墓室中的炸药,炸开一个洞口,逃向了他的新生活,我们现在想何润生当时逃跑时感觉到的地面摇动应该就是兰花先生炸毁出口造成的。
张仁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分析推理,审讯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过了半晌,李娜说道:“张队,你真厉害。”
“嘿嘿,那要问问我们的兰花先生,我说的对吗?”张仁的脸孔被自己喷出的烟雾缭绕着,看不清表情,“兰花先生,李树三没什么想谈谈的吗?”
“你说的我不懂,故事挺精彩。”李树三纹丝不动。
“哦?能解释一下当白小鱼的奶奶提到你褡裢上的兰花时为什么扑向她吗?你想干什么?”张仁道。
“我想看看她手里的匕首。”
“哦?向猛虎扑羊一样去看匕首?”
“不行吗?我很好奇。”
李娜从一边取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几乎破烂,粘满黄土的褡裢,“李树三,这个就是白奶奶说的你的兰花褡裢吧。我们在古墓中找到的。”
“这能说明什么?”李树三抬了抬眉毛。
“说明什么?说明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匕首上的兰花和这个褡裢上的兰花除了大小完全相同,而这把匕首是我们从白根生的遗骨上取下来的,是白根生真正致死的原因,兰花褡裢是你的,兰花匕首呢?你说这能说明什么?”李娜说道。
“对,兰花的褡裢是我的,丢失很多年了,你们说是白根生偷走的。其他事情我不知道,难道你们想让我承认是我杀了白根生?就凭你们说的那个故事?”李树三黝黑粗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你老实点!”李娜没想到李树三如此顽固,换了口气道:“那你半夜到医院去往白根齐的输液瓶里加入剧毒物质是怎么回事?”
“什么?警察说话讲不讲证据?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暗害白根齐的?证据呢?什么医院?我又为什么要去医院?”李树三满脸惊讶的看着李娜。
“叫什么?老实点,回答问题。”李娜轻扫了眼一直在吸烟没开口的张仁。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不知道什么医院,也没有暗害白根齐。”李树三把头一仰说道,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显得格外阴森。
“你,你敢说不是你要暗害白根齐?”李娜的火气一下冒上来,“在医院踢伤大刘的那个凶手就是你!”
“你看到是我了?我还是那句,证据呢?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害白根齐?”李树三整个人就想坐在阴影里一样,让人看不清真容。
“就凭白根齐知道了谁才是杀害他哥哥的真正凶手!”张仁突然的插入截住了李娜要喷发而出的话语。李娜咽了口干沫坐回椅子上,恨恨的拿起桌上的钢笔。
“哦?。。。我不明白你说的。”李树三历经世事的老眼中的惊慌只一瞬就隐藏在了褶皱的眼皮之后。李树三装做无事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把眼光转到一边去了。
张仁按灭烟头,两手交叉轻轻的磕打了几下审讯桌,思考了一下道:“让兰花先生说出点什么真不容易呀!好,还是我来替你讲讲这段,希望下段你能自己告诉我们。”
“哼!”李树三只用鼻子轻哼了一下,就像蛰伏的野兽一样不动了。
张仁不以为意,站起来再审讯室李溜达了几步,走到李树三面前,认真的看着李树三微闭着双眼的老脸,一点头开始说道:“我刚才讲了三十六年前的遥远一幕,现在我再来替你讲讲这最近发生在土包山的离奇一幕吧。”
张仁返身回到审讯桌旁坐下来,说道:“李树三,你不愧为隐蔽战线的一个老手了,早年间你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吧,我想你可能并没在军队呆多久,凭着你的胆量和身手很快就被军统看上了,并加入了特务组织。当你国民党失势,你依然留在大陆继续破坏活动,直到你找到机会脱离了组织,又继续在自己长大的村庄生活了下来。你掌握了土包山古墓的秘密,但实际上的社会政治变化是你不能左右的,在中国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这二十年时间中,中国的政治上一直对你们这些曾经有过历史问题的人严密的监控着,单就是无休止的各种政治运动就迫使你远离古墓,你只能委屈的生活下去,完全失去了挖掘财宝的可能,也许你原本是想取出财宝远走高飞的,但天不遂人愿,你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只能向一个庄稼汉一样生活,可能有时连这种生活都朝不保夕。那段时间里你只有蛰伏,等待,一边向往着美好的生活,直到机会重新来临。”
“中国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慢慢远去了,你也变成了一个地道的西北庄稼汉,但等待的这些年你依然没有磨灭自己对古墓中宝藏的垂涎,你以养羊为掩护,常年在野外徘徊,寻找着墓道的真正入口。但毕竟上天不总是眷顾你的,土包山的古墓为历代盗墓者垂涎但都没能成功盗取,你这个外行又怎么能够成功呢?你失望,沮丧,万般无奈。直到有一天你竟然发现了一个陌生人来找白根齐,这引起了你的注意。”
张仁看着李树三装做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在椅子上变换坐姿,心中冷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自己随后又燃起一只香烟,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后,才有继续接着讲。
“你也许是偶然发现阿坚的,但你不是一个一般的西北庄稼汉,虽然你很像。你立即觉得事情不对,一个外乡的广州客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着白根齐呢?他一辈子都没去过比溪水镇更远的地方,你开始关注白根齐,直到发现了来找白根齐的何润生。情况全明白了,当年的组织联系人穿山甲——何润生成功的逃回了台湾,当也跟自己一样对古墓念念不忘,终于又寻了回来,要找白根齐去寻找墓道的入口。你隐约间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又来了,就跟随何润生和白根齐前往土包山古墓。”
“你尾随他们两人到达古墓后一直隐匿行踪,当对于一个农闲的村落想避开所有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又有人看到了跟随白根齐二人出村的黑影。迷信的村民可能会往鬼的方面考虑,但我们警察不会,就是这跨隔三十年不断出现在白根齐后面的黑影提示我,还有人跟去了土包山古墓,这样的解释就合理了。对吗?”张仁问李树三。
“我怎么知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树三的老脸扯动的很木然。
“噢!你不就一直隐藏在一个土包后面监视那两个人吗?”
“谁?谁监视了?”李树三狡辩着。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鞋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天的现场呢?”张仁踱步回李树三面前,手里拿着一张有半个鞋印的照片,“别费劲了,我们的技术部门已经鉴定过了,也跟你的鞋印比对过,这就是你留在现场的。来吧,解释一下。”
“我。。。我那天羊羔丢在野外了,出去找了一宿的羊羔,谁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李树三用骨节粗大的手相互搓动了一下,眼皮耷拉着盖在眼睛上。
“这就是高强问你白根齐事发当天出村时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时候,你给他的解释吧?‘鞭子——’这就是高强要告诉我们的。”
李树三的眼皮啪的跳了一下,嘴角随即抽搐了,他很快镇静下来,抬起褶皱的眼皮看了张仁一眼,喉咙里似乎嘶哑了一声,似乎想说句什么,但他只是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什么也没说出来。
“啧,啧,啧”张仁咂着嘴直摇头,“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固呀!好,我到要看看你坚持到什么时候。那我接着说吧,看看我把您老人家的那点事还知道多少!别怪我说道最后就不给你留什么面子了,都让我说出来,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看着继续保持沉默,但脊背明显僵直了的李树三,张仁嘴角处含着一丝冷笑说道:“高强被石块砸伤那天,白景述和白小鱼都听李高强提到了‘鞭子’,随即高强就被砸伤了,为什么?白小鱼非常聪明,昨天我们还在鱼儿村的时候,白小鱼就已经找我谈过了,我完全支持她的推理,她的头脑的确是非常的精密,像一台润滑良好的机器。你不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吗?”张仁象专门卖官司一样稍微停顿了一下,以致于全审讯室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了,他才象魔术师展露魔术一样道:“‘他手里没拿羊鞭子。’”
“咝——”审讯室里传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包括李娜和大刘在内,大家都面面相觑。呵呵的笑着,张仁对目前这个场景非常的满意,好像自己是个把观众都震惊了的魔术师一样,他高兴的恨不得摘下礼帽鞠个躬了。
“是不是很有意思?应该说太有意思了,呵呵!”张仁乐呵呵的道,“我早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得了,她竟然能分析出李树三那天就是因为没拿羊鞭引起了高强的怀疑,她说高强告诉她,一直觉得什么场景很别扭,原来就是赶羊人没有拿自己的工具,试问一下,一个去四处寻找丢失羊羔的人怎么能不带羊鞭子呢?他要怎么驱赶羊羔呢?所以说——你那天根本没去找羊羔,而是追踪白根齐和何润生去了。”
“你不顾一切得伤害高强就是怕我们怀疑你那天的行踪,把你跟白根齐被害案联系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多么让人费解呀!”张仁兴奋的眯着双眼,说道:“其实道理非常的简单,因为你——李树三就是那个医院黑影,投毒暗害白根齐的元凶。”
张仁无视李树三慌乱的擦拭额角的动作,继续分析:“话说回来了,我们知道你那天没去找羊羔,而是一直监视着何润生和白根齐,白根齐与何润生发生争执被何润生打伤后,白小鱼几人赶到,你不得不悄悄离开,但随即到医院投毒非要至白根齐死地,为什么呢?原因怕是只有一个,白根齐一定是由何润生的话中知道了他不应该知道的内容,而这个内容会把你牵扯进去受到威胁,你必须除掉这个隐患。”
“可惜呀!你在医院的投毒没成功,因为我们早有防范,我那时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为保护证人,我们采取了措施,你的投毒失败了,但显然我们低估了你的能力,没能在现场捉到你,你侥幸逃脱。。。其实也是你不幸的开始,白根齐很快苏醒了,我们把何润生的口供与白根齐进行了确认,让我们弄清了白根齐突然向何润生发难的原因,也就是你为什么害怕白根齐醒来的原因。”
张仁点着头,看着李娜惊异张大的嘴,一语双关的说:“现在明白了吧!”
李树三的脸色发青,看着张仁叹道:“张队长后生可畏,故事讲的如此精彩,佩服呀!”
“怎么,现在想说点什么了?”张仁重新燃起一根香烟,舒服的坐回椅子上。
李树三低垂的双眼迅速的转动着,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道:“说的不错,我确实是真正的兰花先生。能让我喝口水吗?我渴了。”
李娜倒了杯水放到李树三手里,重新坐回位置,大家都在等待着李树三的交代。
“咳——”李树三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说:“我知道我自己在白根齐的问题上失误了,自我从医院的窗户翻出来,有警察围追堵截开始,我就知道,我跳进了圈套。好了,废话我就不说了,张队长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除掉白根齐了是吗?”
“嗯,因为他知道了白根生不是特务,兰花褡裢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潜伏特务。”张仁道。
“对!万没想到穿山甲竟然安全逃离了大陆,嘿嘿,这些年过去了,他又还回到了这里找到了白根齐。我想他还是念念不忘那座古墓吧!这还真是一座害人不浅的古墓呀!”李树三终于开口了:“张队长前面说的都对,我就是三十六年前隐藏在古墓室里的兰花先生,我趁三人不备刺杀了白根生,但其实不是一刀毙命,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但确实因为黑暗,我那一刀虽刺中白根生,但白根生没有当时毙命,白根生受伤没有逃出墓道,被墓沙埋了。我的目的都达到了,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开始了,哼哼。。。这些年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总之我没有盗取古墓,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白根生的死始终也是由我所为才造成的。”李树三喝了口水,审讯室里非常的安静。
李树三接着说:“想必穿山甲——噢,就是何润生已经交代了。我那天确实是随他和白根齐两个人到了土包山。我一直躲在暗处,穿山甲在组织里也算有一号的,早年家中时盗墓的行家,我想看看他能不能找到墓道的入口。但白根齐就一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没带何润生到正确的地方,虽然那里离早年那个墓道口并不太远,但何润生一时也没寻找到,我心中暗暗着急,但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咳——更使我气愤的是何润生竟然还和白根齐谈起了早年的那起盗墓。当年他们两个只是各知道事情的一部分,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但何润生此次竟然将我们当年的约定暗号,接头地点都告诉了白根齐。嘿!白根齐与白根生比一直是懦弱缺少见识,但白根齐并不傻,何润生将这些秘密托出他自然要起疑心,而且白根齐知道,那印有兰花标记的褡裢是归我所有的,因为从我第一次回村见到他们哥俩的时候就是背着这个褡裢,其他物资都早被我藏在了荒废的墓道里。噢!这墓道就是当年我学艺的土庙师傅告诉我的。我躲在暗处听他们谈及此事就知道要坏,白根齐与白根生的感情很深,白根齐这些年一直误解白根生为特务,只能把心事埋在心底,不敢吐露,况且他总以为是自己拼尽全力的一棍子打中了白根生致使其被埋墓道的。白根齐听到何润生说‘你那棍子几乎要了我的命。。。’的时候,我暗看到白根齐的脸就像要死掉一样白,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一棍子打中过何润生,我猜想白根齐当时一定是觉得棍子碰到过两次物体的,如果其中一棍子打中机关,引出墓沙,而另一下击中了白根生,唉,真不知道何润生是怎么想的,要说这些。总之,白根齐把当年的情况和何润生的讲述两下对比,怕是悟到了其中的内幕,尤其是听到我们的联络暗号是那朵兰花图案的时候,我知道,全完了,隐藏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李树三说到此处,连连摇头。
“于是白根齐知道了白根生一直是代人受过,并且是特务所为才被埋墓道的对吗?”张仁道。
“我想是的吧!白根齐没说吗?他应该告诉你们他自己为什么发疯了呀。。。”李树三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张仁。
李树三哆嗦着双唇道:“白根齐没有醒,对吗?”
第二十三章 张仁对案件的分析(二)
李树三面色青灰哆嗦道:“白根齐没有醒对吗?”
张仁三人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李树三。
李树三苦笑连连:“张队长真人不露相,佩服,佩服。唉!”
张仁弹掉烟灰波澜不惊的问道:“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李树三沮丧的摇头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高强会醒吗?”
张仁看着李树三有些焦急的目光答道:“医生说问题不大,怎么,现在有些后悔了?”
李树三叹口气,没吱声。
张仁很有深意的看着李树三道:“怎么李高强脱离了危险能减轻自己的罪过了?”
李树三恳切的答道:“毕竟也是亲戚,我一时糊涂。希望他没事。”
“那你跟白老三还是乡亲呢,也应该希望他没事吧?”
“你,你,你。。。什么意思?”李树三结巴的问。
“这得问你呀!还不想说吗?还想象刚才似的,我替你都说了你才招认吗?”张仁按灭香烟,闪着灼人光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树三。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树三强自镇定道。
“不,你很明白,你应该是最明白的人。我初入这行时我的师傅对我说过,一个正真的杀人犯往往会不能停止的杀人,如果不把他绳之以法,他就不能停止犯罪。当时我还年轻并不能完全理解师傅的意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了我师傅的正确判断。而你——李树三就是这样一个杀人犯。哎——,你还不想交代对吗?你以为我还在诈你吗?需要我拿出人证物证对吗?对于你对白老三所实施的暴行,我们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的。”张仁啪的一掌拍在审讯桌上。
李树三黝黑的老脸也能看出苍白的颜色了,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李娜和大刘两个人现在时完全服了,他们毫不掩饰自己对张队的钦佩之情道:“张队,给他说说,看他还能抵赖到底吗?”
张仁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难道你们那天都没注意白小鱼在村委会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屋里的其他三个人同时问道,旋即互看了一眼。
张仁摇头苦笑道:“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堂堂警校毕业的学生还不如个高中生。”
大刘不好意思道:“张队——”。
“好,说说。”张仁一拍桌子道:“这那像审讯呀!”
张仁环视三人说道:“你们还记得昨天在鱼儿村村委会的时候白景述肯定的说李高强确实是说过‘鞭子”这个词的时候白小鱼的话和表情吗?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就是那句话引起了我对白老三死因的真正重视。白小鱼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听错高强的话后,脸色特别凝重的说‘那就不是一样的水桶了。。。’仔细想想,她是不是这么说的?”
“哦!好像是这么说过,当时我们都没在意。”大刘挠头道。
“对吗!”张仁一拍大腿道:“她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大家把注意力全集中到其他村民的身上去了,但我注意了,她接着还叨唠了一句话‘那就应该是——跟水桶一样才对。’
“跟水桶一样?”大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跟水桶一样的东西。李树三,你其实是听到了水桶才真正对高强起了杀心的对吗?”张仁问道。
李树三一声不吭。
张仁面对着顽抗的李树三道:“我看白小鱼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魔鬼,死不悔改的魔鬼,不把你绳之以法你就永不知悔过。白老三就是你杀的!”张仁一声大吼。
李树三的老脸颜色黑白交错。
张仁缓出口气来说:“我刚才说了,要想在一个农闲的村落保存永久的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白老三是不是想敲诈你?白老三家的位置在村口,对每个出村的人几乎都能看到,当年你跟踪白根生兄弟俩白老三其实就看见过,但他只看到了一个黑影,以他的头脑还不可能分析出当年发生, 的事,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你跟踪白根齐与何润生白老三应该看的很清楚,当时白老三可能没意识到,但随着案情的发展,我们工作的开展,白老三越想其中原委越觉得不对,你被他注意了。白老三一定是越想越觉得你的可疑,村中留言四起,鬼呀,黑影呀,撞邪呀,但其中却隐藏了真实的东西。白老三在这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想跟魔鬼做个交易,这让他彻底的丧失了生的希望。”张仁眉头紧皱,内心颇不平静。
“白老三一定是起了贪念,他觉得你与鱼儿村的案件一定有联系,他想敲诈你,从中搞到笔钱。他可能知道的并不详细,对于你这个职业特工也不了解,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法医对白老三的死亡时间会做出判断的,但你应该比我清楚,白老三是早晨被捞出来的,脸已经被泡的发了涨,按早晨打洗脸水的时间推算,他应该是被淹死后不久就被捞上来了,那么脸怎么会变形如此之大呢?所以可以肯定的说白老三的死亡时间一定是更早之前,不会是早晨打水的时候,这就是水桶的问题了。高强和白小鱼是最早赶到白老三家的那一群人,我们勘察的时候白家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很厉害了,但白小鱼和高强去的时候,两个人一定是注意到了,白老三被从坎井里捞起来的时候没有水桶,如果说白老三打水时不小心掉入坎井的,那么没有水桶不是很可疑吗?水桶,羊鞭子——工具,干活的没有工具,一样的错误,这才是李高强想要说的。除去白老三家人和村民们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们放到更宽的时间和界面上去回忆。李树三,你谋杀白老三的事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天衣无缝,会给你看人证和物证的。”张仁深出口气,坐回审讯桌后,随手点起香烟。
第二十四章 结局
一切如预料中的一样,白老三的儿媳妇和老伴很快想起了半夜家中来的客人,以及后半宿白老三没回屋的事实,警察则在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经过极认真的取证工作提取道了白老三在挣扎中挠伤李树三的血样和痕迹,果然一切皆不能天衣无缝。罪犯终难逃法网。
李树三被捕三天后白根齐终因伤势过重离开人世,从进医院起一直未苏醒过来。
李高强因石块落下时的突然转身变方向,逃过一劫。
何润生,阿坚因故意伤人罪,盗墓未遂等罪行被审判。
白根生遗骸被家人安葬。
季节不知觉中滑入深秋,这天是李高强出院的日子,一早张仁和李娜就已经来到了镇医院。
“张叔!”来接高强的白小鱼和白灵灵正拎着高强的行李从病房中出来,景述和高强紧跟其后。
“哈哈!好利索了吗?”张仁笑着和李娜帮忙接过两个女孩子手中的行李,大家一起向停在院内的警车走去。
“嘿嘿!没什么事了,本来就不够聪明,别再更傻了就行。”高强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你可不傻,毕业考警校吧,我看你行。”李娜说道。
“行吗?”李高强心里高兴道。
“嗯,我看没问题,小伙子挺聪明,下回可得再机灵点就好了。”张仁拍拍高强的肩膀:“这个案件上你和白小鱼同学表现非常突出吗!都是当警察的好苗子!”这回白小鱼和李高强都变的不好意思起来。
“我二叔他。。。”高强谨慎的问道。
“这都是法院的事情了,小伙子别想太多了。”张仁发动警车道:“大家都上来吧,为了表示我们警队对你们大家的感谢,我送你们回村。”
“好哦!”大家一哄而上,警车载着众人开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