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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回音山的晚霞(人气:391)
 桀立桀立
1 楼: 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8月30日18点38分


  暴风雨持续地下着,狂风呼啸着把密密麻麻的雨点重重地敲打在窗上,伴随着屋外不时传来的震耳雷鸣,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雨正无情地摧残着这桩别墅,它如同上帝亲自演奏的悲愤交响曲,为接下来发生的悲剧奏响了第一乐章。
  我缓缓举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沙哑声音让我烦躁不堪。最近的我被折腾得心力憔悴,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我脆弱的神经疲惫不堪,一股沉重的怨恨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再好好考虑下,想通了电话联系我,到时候我会亲自来一趟。”
  窗外的交响曲终于到达了最高潮,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我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愤恨扭曲的脸庞。随后紧跟而来的震耳雷鸣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我疲惫地放下电话,思绪乱到了极点。很快,仇恨和绝望在我心中交织出了一个可怕的产物:只能杀掉他了。
  
  

  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一丝亮光。
  我睁开双眼,呆滞的目光停在了灰白色的天花板上。阳光穿过松散的云层照进了卧室,昨夜的暴雨仿佛洗清了外面的一切,但却洗刷不掉我内心的迷茫。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放弃便捷紧凑的城市生活,转而选择退居山野:一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另一种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灵魂。而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显然不属于第一种人。
  我曾是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凭借着从父亲那继承来的大笔遗产,以及他老人家过去的人脉,我一手打造的连锁商务酒店在全国各大城市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如日中天的事业却让我很快厌倦尘世喧嚣,选择归隐桃源的我,如今已将宗教信仰作为我新的精神寄托,重新开始了一段虔诚、安逸的生活。
  这幢别墅我取名为回音岛,它坐落于当地山区一座叫回音山的山顶悬崖边。回音山被周围连绵的群山几乎以全包围的形式环绕,位于群山的正南方向有一个缺口,在两侧几乎垂直的悬崖下,一条公路冲破连山的阻挠通向外界。三年前建造回音岛时,耗费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但其中更多的财力物力是被花在了那条公路的建造上,和别墅里的那个电话座机一样,它们是维系着这座孤岛与外面世界仅有的两种途径,公路从山顶的别墅一路盘旋而下,随后穿插于山下幽静繁茂的森林,复杂的地形使它不得不以迂回、起伏的姿态沿南北方向延伸,在缺口外又是一段平缓蜿蜒的下坡山路。平日里在这条公路上最常见到的就是回音岛的小货车,它将延续回音岛日常生活的各项补给从山下的回音村运送到别墅。
  回音岛是典型的法国哥特式建筑,共有三层楼和一个地下停车场。灰白色的石壁刻有精美华丽的雕饰,标志性的高耸尖塔直指云霄。传说最初这一设计灵感来源于森林里的参天大树,当时人们认为通过那些高耸的尖塔可以更加接近上帝。就如同在中世纪中后期盛行于欧洲的哥特式教堂一样,回音岛的彩色玻璃隔屏和垂直的石窗花格给建筑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典雅。在浓郁的宗教氛围熏染下我常把这里当做净化自己灵魂的私人教堂。说来也巧,山下的村民也大多都是天主教徒,回音山因为其独特的地形和天然的灵气被当地人称为圣山,而回音岛的建成更是增加了教徒们对回音山的敬仰。每逢四大瞻礼,我都会邀请他们来到别墅一起朝圣做礼拜。
  回音岛虽然位于偏远山区的山顶,收不到任何网络和信号,但许多现代化的设施还是应有尽有,冷、暖气,淋浴,排气系统让住在这里两年的我依旧还能感受到了现代文明的气息。位于三楼最靠西南的房间是我的卧室,有一个位于悬崖之外的阳台,腾空地横插在悬崖峭壁上。从那望出去可以看到回音山最美丽的风景,站在那里犹如君临天下的俯视和仿佛能触碰到天空、更加接近上帝的的迷幻总让我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我起床时已然是早上九点,卧室里只有我一人,妻子穆逸早已去到一楼做瑜伽。每天起床后半小时的瑜伽练习是她两年前养成的习惯,但是在今天的我看来,这也是逃避我的一种手段。自七年前认识她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处处躲着我,甚至还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我曾几次想要与她沟通但都被她的各种借口推脱掉。一切迹象都预示着,平静、幸福的生活已离我们远去。
  在卧室做完每日的初祷,我来到阳台呼吸山区的新鲜空气。放眼群山,那熟悉的的美景今天却有些不尽相同。回荡在山谷里的汽车引擎轰鸣声打破了许久的宁静,我的目光被也随之被吸引到在公路两旁遮天绿荫掩护下匍匐前进的黑色奔驰上。车由平时运送别墅补给的杨叔驾驶着,熟悉山路的他开的非常快,不久便穿过了平缓的森林,开上了盘旋的上坡山路。我的心情就如同站在城墙上的卫兵看到了城池远方黑压压的敌人大军压进一般沉重。
  
  上午十一点,我来到别墅一楼,发现妻子早已站在前厅。一身白色连衣裙端庄得体,平日里一贯的披肩长发今天也扎了起来,充满朝气的精神面貌一扫往日的阴霾。当我来到她身后,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背影。
  门外密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在轻轻的敲门声之后,别墅大门被慢慢推开,首先走进来的是杨叔。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运货,而是迎接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他礼貌地抬手示意请进之后,两位如期而至的客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立刻走上前去。
  “欢迎光临寒舍,两位路上辛苦了。”
  “啊,李老板,好久不见啊。”说话的是我的高中同学,修长的身材陪上一套黑色西装显得格外得精神,那副带了好几年的黑框眼镜如今也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他过去曾帮过我不少忙,不过自从我搬到这里以来已经有两年没有联系过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我也早就不是什么老板啦。对了,介绍下,这我是我的妻子穆逸。”
  “夫人您好。”周宗骏礼貌地主动和妻子握手。
  “这是我大学同学,四年室友的铁哥们,周宗骏周律师”
  “周律师你好。”妻子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朝着周宗骏客气的点头之后立刻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丈夫李捷,这位是我的远房亲戚罗程。”她的语气语调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虽然……的确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与之前的逃避与冷漠截然相反,这份久违的阳光让我一时没能适应过来。
  “嗯,对,远房亲戚。”罗程低下头,露出了仿佛被讥讽后略带无奈的笑容。“这次来呢,主要就是为了看看穆逸最近过的咋样,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会不会寂寞。”说话间,他还微微抬头朝穆逸使了一个眼色。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我立刻确信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带着一股奇怪味道的男人就是我痛苦的来源。我强忍住内心的不悦用力挤出一个微笑与他握手。
  “承蒙您的关心,我在这过的很好!啊呀,别站门口了,老王,赶紧送两位客人到客房。”
  老王是回音岛的管家,年近五十,他和别墅里最年长的张大夫是仅有的两位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就侍奉李家的元老。老王平时沉默寡言,从不流露太多的个人情感,拥有教科书般的管家风范。在他的引领下两位客人把行李递给佣人之后前往二楼的客房。
  妻子态度的骤然转变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这应该不是逢场作戏。远房亲戚?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她的反常一定与这个男人有关。婚外情?!之前已经无数次地推翻过这个想法了,总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穆逸不是那样的女人。
  从我一天遇见穆逸时,她给我的印象一直就是个善良,朴实,执着,努力的女孩。二十岁不到的她,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从著名艺术院校毕业,之后便行走于世界各地的奇山异水,寻找那些可以寄托灵魂的风景,并且将它们鲜活的封存在自己的画纸上。在某个风景油画展上,她的每一幅作品都让我驻足陶醉,仔细琢磨之后你会发现,她那看似绚丽奔放的表现手法下其实散发着抚慰心灵的宁静和深邃,仿佛那些画中的山水,草原,峭壁背后都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后来,我认识了她,爱上了她。我陪伴着她去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也从物质上帮助了她,最终才使得她没有被这个浮躁、趋利的社会埋没。
  四年前我们来到了回音山,这里独特的地形和美轮美奂的风景让穆逸爱恋得如痴如醉,我记得她当时对我说,这里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伊甸园。我们在回音山的山顶找了一个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搭建了帐篷,在之后的半个月里穆逸完成了如今闻名于世的《回音山的晚霞》。那晚霞美丽得如同虚幻的仙境一般,让我们无法割舍,所以我们干脆地决定留在这里,永不离开。两年后,回音岛便在当时我们搭帐篷的地方拔地而起。虽然这里地处偏远,但是每天的生活从未让我们俩感到乏味和孤单,婚后的生活始终洋溢着平淡幸福。直到一个月前,一切都变了……
  可以说,穆逸并没有完全断绝与外面世界的来往,每个月她都要去城里看望她的母亲,顺便打理她自己精心经营起来的画廊,所以理论上……的确是有外遇的可能,更何况最近这段令我几近抓狂的“独居”生活正是从上个月她去了城里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开始的,而现在,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当着我面和穆逸暧昧对话的男人。我对于穆逸的认识产生了动摇,也许穆逸早已厌倦了这样的隐居生活,也许她根本没有真正爱过这里,只是把我当作她出名的垫脚石……我本能地打断了自己可怕地猜想,因为那对于我来说太过残忍……
  当我从这思维的泥潭中挣扎出来时,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我一人,二楼不时传来穆逸接待客人的招呼声和众人的说笑声,而这热闹寒暄只有让我感到更加孤寂和无助。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巨大的十字架,恳切地祈求上帝可以解开我的困惑。我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上下左右点了个十字,闭上双眼,十指交叉握拳放在胸口,心中默默地念起祷告。
  一段长时间的精神洗礼之后,我沉重的心情终于舒坦了一些。为了给自己的眼睛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刺眼的亮光,我非常缓慢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老王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旁。
  “李先生,午餐准备好了。”见我祈祷完毕,老王方才开口提醒。
  “嗯,好。”
  我想,待会在饭桌上应该能得到更多更确凿的信息。
  

  别墅的饭厅位于二楼的最西侧,半露天的建筑设计让我们在享受美味的同时还能欣赏回音山壮丽秀美的风景。平日里只有我和穆逸在这里用餐,而今天,需要多加两个座位。
  当我走进饭厅时,桌上的菜肴都已准备就绪,其余三人也已就坐静候。但是总感觉饭厅里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气氛。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我坐定之后立刻举起酒杯,“两位远道而来,我敬两位一杯。”
  “老同学,你客气了。”周宗骏笑着说道。
和两人碰杯之后,我咪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上一次应该还是学校食堂吧?”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最近还在忙着各种的案子?”
  “嗯,上个月刚处理完一桩大案。哎,如今这社会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绝大多数的犯罪都是源自于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错误观念,却因为始终没有得到更正最后酿成大祸,直到法律制裁他们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有些人,甚至走到人生的尽头都没学会为人处世事的正确心态。”
  “这话题怎么一下变那么沉重了?”
  “哈哈,看多了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利益关系和纠纷矛盾,内心总会被埋上灰尘,能来到这样清净的世外桃源也算是一种净化和洗礼了。”也许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坐在我正对面的老同学,已不再有当年明亮锐利的目光,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的他双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黯淡无光。
  周宗骏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为我们讲述了许多他所经历的趣事,有些甚至可以用不可理喻或者奇葩来形容,但至少我们都听得十分投入。可能真是因为与城市生活完全脱节的缘故,听着他口中那些形形色色的被告的所言所行,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新鲜感,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底跟不上时代的思潮。
  “听说这里被称为圣山,风水好,而且在山顶还有这样一栋宗教味十足的别墅,的确能够净化人的内心,哈哈。”见周宗骏的故事差不多说完了,罗程立即开辟了新的话题。
  “罗先生过奖了,这里也没传说中的那么玄乎。我和穆逸选择定居在这也是因为爱上了这里的风景。”
  “这里的风景那真是称得上天下一绝,听说周宗骏还有一副画,画的就是这里的风景吧。”
  “嗯,叫《回音山的晚霞》,这部作品曾在法国卢浮宫油画展上亮相过,当时也得到了不少世界大家的好评,许多收藏家出天价想要购得此画,当时甚至还有画展主办方向穆逸提出将这幅画永远保留在卢浮宫的东方艺术馆,但是她都婉拒了……”每当提起这幅画,我都发自内心地替穆逸感到骄傲。
  “因为它承载了我一生的梦想。”坐在我左侧从午餐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穆逸突然打断了我,我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只见初秋中午柔和的阳光静静地撒在她优雅动人的白色连衣裙上,可能是背光的原因,眼前的穆逸好似仙女下凡,被一团微弱的白光环绕。但是我很快注意到她的身体不停地微微颤抖,放在桌边的右手死死地紧握着餐具。
  “听说这幅画就收藏于此,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们瞧一瞧啊?”
  我回过神来,发现罗程杯中的红酒再次见底。
  “啊,当然可以,如果一幅画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见人,那它和一张白纸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说是不?”我抬手示意老王为两位客人斟酒。
  “那真是太荣幸了!”待老王填满他的酒杯后,罗程举起酒杯,“穆逸能够有今天的成就,虽然一定少不了她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但同样少不了李先生您的鼎力相助,在这我先干为敬。”
  面对他的“示好”,我不甘示弱:“我爱穆逸,能给予她任何帮助都是发自内心的,作为她的丈夫,她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还未等我说完,穆逸激动地放下餐具,留下一句“对不起”便离开餐桌。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尴尬场面,我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不好意思。”我用目光向饭桌对面的两人示意了一下,丢下手中的餐具起身跟着穆逸冲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径直跑上了三楼,还没搞清状况的我只能紧跟其后。她飞快地冲进了卧室,抢在我之前重重地关上门将我拒之于外,随后便听到了一声反锁的声音。
  我重重地敲了两下门,“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跟我商量嘛!一个人闷着有什么好处?!”
  她继续保持着沉默,卧室里面安静无声。我把耳朵贴到门上,还是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刚刚我说错了什么?怎么忽然就?我回想着刚刚谈话的过程,甚至把思绪拉到最近一个月,回想着生活中的点滴,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寻找出答案,但结果显然是不会得到任何信息,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思考这个问题了。我低着头背靠在门边的墙上,苦闷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打开,穆逸缓缓地走了出来。看着她满是血丝的双眼我心里很是憋屈,而她接下来的说的话更是让我有些窝火。
  “对不起,刚刚身体不太舒服。”
  真是受够了!这样敷衍的回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轻轻地向我走来。擦肩而过时我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感受到了深藏已久的悲痛、绝望和困惑。我最爱的人几时开始变得这样的陌生。她的内心仿佛屏蔽了一切与我沟通的途径。
  “听说你把画廊里不少贵重的画都转手卖人了?这不像你啊,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廊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停顿了下,犹豫着要不要把我的猜想说出来,因为如果这个推测是错误的,那么它更是荒唐的。
“你是不是……”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李捷,不管今后发生什么,记住”她“及时”地打断了我拿捏了许久刚想要说出的话,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我迟疑地转过身,望着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我的心中扬起一丝美好的期待,因为至少这一次她的态度不同于以往一再的推脱,甚至叫了我的全名。没错,这一次,她似乎要对我说出心里话。
“不要再试图插手探寻任何我不想告诉你的事情,否则,”她长吸了一口气“对我们都没好处”。伴随着步步锥心的脚步声,穆逸走下了楼梯。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下沉,直至全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没有再回到餐厅,而是把自己反锁在卧室,独自一人呆坐在床上迷茫地思考着,胡乱地猜想着,不知所谓地难受着。
  “啊------啊------啊!”隐忍了许久的压抑终于爆发了出来。但大叫一声并没有让我感觉好受一些,我倒头躺在床上,也许是最近太多的胡思乱想导致睡眠不足,我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
  “李捷?!李捷?!”急促有力的叫门声将我从充满混乱碎片的潜意识睡眠中吵醒。我难受地捂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辨认出了这是周宗骏的声音。
  “来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的挂钟,已然是下午四点五十。我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我展开双臂用力伸了一个懒腰,从睡醒后的疲软中缓了过来之后才去应门。
  “你还好吧?”
  “进来说。”我关上房门,示意他坐下,转身给他去泡茶。
  “刚刚在夫人的引领下,亲眼目睹了《回音山的晚霞》庐山真面目。”他习惯性地扶了下黑框眼镜吐出四个字感叹道:“震撼心灵。”
  我没有应答,背对着他继续着手头烧水泡茶的步骤。
  对于最近发生的一切,我不知从何说起,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之多,期间只听的到茶壶里开水翻滚的声音。
“最近夫人是不是经常这样做出令人不解的奇怪举动?”周宗骏一言中的。
  我停下了手中的事,迟疑地点了点头。
  “找我来也是为了这事么?”
  “是。”我转过身,看到他十指交叉握于胸前,手肘搁在单人沙发两侧的扶手上,一副成竹于胸的自信溢于言表,之前还灰蒙蒙的双眼就像被磨刀石打磨过的利刃一般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看到他信心十足的姿态,我仿佛在绝境中找到了看到了一线希望。
  “具体……?”
  我把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周宗骏,然后把这个月里穆逸的反常举动零零散散想到什么说什么地一件件告诉了他。周宗骏是一个出色的律师,也是我隐居之前最铁的哥们,我非常信任他的人品和能力,在他面前我可以毫无保留。
  “所以,你认为她有外遇了?”
  我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似乎没有别的可以想到能解释得通的说法。“穆逸每个月都要去城里管理她的画廊,自从上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据你所知,画廊那边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她进城之后发生过什么?”
  “我也有托人调查过,据我所知,她上次去画廊的时候,把画廊里许多贵重的名画转手让给了一些根本不懂艺术的富商,其中包括她非常钟爱的收藏和自己心爱的作品。”
  “夫人最近急需很多钱吗?”
“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的什么我完全不清楚,至少……如果只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过日子,是肯定不需要那么多钱的。”
“那么……”周宗骏扶了一下眼镜,“你怀疑夫人的出轨对象……就是罗程?”
“没错”我对于周宗骏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准的判断感到有些意外。
“来这里的一路上,我和他也有聊过一些,接触下来感觉”周宗骏抿了一口茶“他的真实身份的确值得怀疑,另外,我认为他此行应该别有目的。”
“哦?!怎么说?!”我仿佛在一个纠缠不清的线团里找到了那根能理清所有线索的线头。
  “在我看来,以他对夫人的了解,根本不像一个许多年没有联系过的远房亲戚。”
  “是么?!”我低下头寻思着,“就我所知,穆逸年幼丧父,自从两年前她和我住进回音岛之后,与她相依为命了二十年多年的母亲搬到了她哥哥那里住,除此之外再也没听说有其他亲戚。毕业后经常外出周游于世界各地的她也没有常联系的朋友和或同学……”
  “而且,他在来的车上还跟我提过,”周宗骏放下茶杯,“上个月他去过穆逸的画廊。”
  “什么?!他……”听到这个消息我猛得抬起头,“这个男人果然很可疑!”回想起他午餐时假惺惺的客套话,心中一阵作恶。
  周宗骏站起身走向阳台,“他并没有跟我提起在那里遇到过夫人,而且也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上个月哪天去的画廊,因此也无法跟夫人去画廊的时间做匹配,但是我感觉,他们近期很可能有过接触。”
  我激动地站了起来,跟着他来到阳台,“依据是什么?”
  “没有确切的依据,这个推断主要是通过中午我们在前厅初次见面时观察得出的。”
  “的确,穆逸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你知道么?我已经不记得她上一次和我四目相对地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我苦笑着说道。
  “当时夫人极力装作一副与许久未见的故人重逢的姿态,听了你刚刚的叙述和猜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总之,他们两之间的关系肯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不过嘛……在我看来,夫人的异常行为应该不是因为感情出轨。”
  “那会是什么呢?!”
  周宗骏摇摇头,“就目前的线索还不够把所有的拼图放在正确的位置。如果要我大胆推测一下的话……”周宗骏把眺望远方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而那副黑框眼镜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我觉得画廊里出让的油画就是转手给了他,而他此行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那副《回音山的晚霞》”
  以前,周宗骏的建议帮过我许多忙,有什么事我都会先听听他的看法,但是我的内心对于他最后的猜测抱有质疑。“不可能!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是我相信,就算她背叛我也不会将那幅画转让他手,因为……她爱那副画甚至多于爱她的丈夫。”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把自己推下了悬崖。
  周宗骏默不作声,过了好久说了一句:“这里的风景,的确美得让人难以割舍。要不带我去外面走走吧?反正再在这里凭空讨论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出去透透气,如何?”
  “好。” 
  刚从卧室出来,便在楼梯口和穆逸打了个照面,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神情十分恍惚,往日红润的面色此刻显得格外苍白。她什么都没说,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们两人一眼,径直走进了卧室。我想要回头说什么,但是又想起了她中午正是在这里对我说的话:“李捷,不管今后发生什么,记住,不要再试图插手探寻任何我不想告诉你的事情,否则,对我们都没好处。”我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咽了下去。
  “走吧。”周宗骏在一旁劝道
  我转过身朝周宗骏点了点头。
  来到二楼楼梯口,又正巧撞见了正在安排佣人搬运货物的杨叔。我问道:“这是在搬什么呢?”
  “夫人吩咐我给别墅添置点灭火器,今天早上我在接两位客人之前特意去城里买的。”
  “哦。对了,罗先生呢?”我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刚好想到的问题。
  “罗先生欣赏完收藏室里的作品之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过。”
  我朝周宗骏看了一眼,他点头示意没错。
  我的视线沿着走廊往朝罗程的房间望去,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他那可憎的笑容,他的存在已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恶灵,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蹂躏着我的灵魂。
  就在我刚要回头准备下楼时,奇迹发生了。在那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下,一个白点在我视线即将离开的最后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很有可能就是周宗骏所说的重要拼图!而且它,原本不该被发现。我想这一定是仁慈的上帝在冥冥中帮了我一把。
  我兴奋地朝着那个白点走去,很快,我辨认出那是一张折叠过的纸片,而且它的一半被人为地塞进了门缝里。没错,这不是一张被随手丢弃在这的废纸!这就是那块拼图!我不知哪里涌来一股窃喜,可能是最近被折磨得有些焦躁,我甚至觉得知道真相比真相本身是什么更加重要,更加能够让我感到解脱。我加快了步伐,但是依旧保持着无声的脚步。
  我小心地蹲下,从门缝里抽出纸片,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今晚八点收藏室见,我会彻底满足你的要求。”
  毫无疑问,这是穆逸的笔迹。
  我反反复复地默念着这行字,试图从中读出一些字面以外的意思,但这显然就是徒劳。纸片的出现就像顶在我胸口的手枪被扣下了扳机,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我的痛苦。
  注意到周宗骏已经站在身后,我双手撑住膝盖托起自己沉重的身躯站立起来,随后转过身悄悄地把纸片递给他。回头时扫视的目光让我注意到了仍站在楼梯口的杨叔向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所以整个过程中我的动作都确保了周宗骏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周宗骏看了一眼纸条,放进了上衣内侧口袋。
  和周宗骏四目相对了片刻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敲门喊道:“罗先生,在吗?罗先生?”
  过了片刻,房间里才有了应答,“在,什么事?”又过了片刻,房门才被打开。
  “罗先生,一下午没见你人影,你还好吧?这房间住的还习惯么?”我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啊,习惯习惯……昨晚赶了一宿的路到山下村庄,一早又搭车上山,有点困,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
  我面带微笑但是紧紧地盯着罗程观察,企图找出一切可以挖掘的线索。他的面色不太正常,至少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刚才过了那么久才开门,一定是在房间里捣什么鬼。我微微踮起脚尖,快速扫视了一遍他的房间,却注意到床上的确有睡觉留下的凹痕,难道他真的只是在补觉?
  “实在是非常抱歉!打扰您了。那我先告辞了”
  罗程面带附和的笑容点了点头,迅速关上了房门。
  
  
 四  
  我和周宗骏来到了别墅西南侧的悬崖上。
“从收藏室出来,我和罗程都各自回了房间,夫人则是去了画房。因为就在隔壁,所以我能确定罗程从那以后一直没离开过房间。”
“你是想说……所以她没有其他机会单独约他晚上见面?”
  周宗骏点点头,“而且就在刚才,我又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刚才?”
“今天上午在来的路上,以及下午在收藏室,我最多只是怀疑,而刚才在他的门口我得到了确认,他,是个瘾君子。”
“你说他吸毒?!”我对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推论感到十分意外。
“是的。之前我就注意到他有一些吸毒的人才有的习惯动作,而刚才在门口,我看到了他床边柜子上放着一个注射器,虽然他试图用书遮盖,但还是露出了一个针头。”
“这次真没白叫你来一趟。”
“他从收藏室里出来之后,匆忙地回了房间。现在看来应该是他突犯毒瘾,整个下午都躺床上吸毒了。”
“穆逸怎么会和那种人……”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现在你发现了这张纸片,主动权在你这边了。”周宗骏停顿了下,再次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直接找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么?”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不”。因为我知道,即使拿着这张纸直接去问她,从她口中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我向他伸出右手,“把那张纸给我。”
周宗骏看着我,表情略显惊讶,我解释道:“待会我把它放回罗程的门口。晚上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满足他!”
  周宗骏迟疑了下说:“还是我来放吧,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不容易被发现。”
我想想也挺有道理,“嗯,也好。”
“答应我,”周宗骏面对着我,右手搭在我的左肩上郑重其辞地说道,“无论真相到底如何,都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
  听到他的这句叮嘱,我感觉他也已经否定了自己最后提出的猜测,转而赞同了我的观点。
  我抬起头仰视着被夕阳映照得血红的回音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这本该充满着幸福无忧的别墅如今却带给我无限的愁苦和焦虑,往日绚丽的赤色晚霞也变得压迫感十足,让我血脉喷张。
  突然,一身醒目的白色连衣裙映入了我的眼帘,是穆逸!只见她笔直地站在阳台边,好似一个守望者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的存在。我远远地注视着她,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些两个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记忆中的我们总有话题能够畅谈,总有过去能够回味,总有未来能够展望。而现在,不仅物理距离上相隔一百多米,内心的距离更是遥远的触不可及。
  我望着夕阳下的穆逸,只是远远地望着。
当时我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那就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后身影,对于她来说,这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欣赏这里的晚霞。



  回到别墅,我站在在二楼楼梯口,远远地确认了西侧走廊尽头的周宗骏把纸片塞进门缝后,便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的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穆逸再次不知去向,对于她的飘忽不定我早已习惯。我想,无论怎样,一切都会在今晚见分晓,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我在卧室专心做着晚祷,沉浸在思索,反省和忏悔中,直到老王敲门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
  晚餐穆逸没有来。老王说她先要把一副即将完成的作品画完再吃,说是可能要在画室呆到八点多。从罗程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已经发现了那张纸。我也没再有心情像午餐时那样和罗程友好地寒暄,随便吃了一点便借口身体不适回了房间。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双眼,手肘靠在大腿上,左手抱着握拳的右手撑住额头。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焦虑的心情让我感觉度秒如年。我的脑海里想象着之后在收藏室可能发生的一切情景,思考着我又该怎样去面对。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双眼,用还没习惯亮光的模糊视线将将辨认出手表上介于9和10中间的分针和非常接近8的时针。时间刚刚好,该出发了。
   回音岛的收藏室总共有六十多平米,位于在别墅的一楼正中央,为了保护作品不受日晒,房间没有设计窗户,里面的温度由中央空调常年控制在适宜的恒温状态。整个收藏室的格局非常简单,由一块块垂直交错的木质隔板区分出了几个区域,不同的区域内陈列着不同风格的作品,有些画被挂在了隔板上,有些则直接被放置在了区域中央的画架上。平时收藏室的门都是锁着的,我,老王和穆逸各有一把钥匙,而今天我却能直接推开收藏室的门。很显然,是穆逸提前把锁打开,方便罗程自由进出。
  蹑手蹑脚地走进收藏室,凭借着四面墙壁上长明的壁灯带来的昏暗光线,我庆幸地发现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说来也讽刺,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在自己的别墅里这样鬼鬼祟祟了。
  房间里的画我已经看过许多遍了,此时的我也根本没有心情再去欣赏它们。我迅速左右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格局,很快便找到两块隔板后面的角落隐蔽起来,从隔板的缝隙中悄悄地关注着房间的入口。我屏息凝神,如同一个狩猎者在捕猎前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出现一般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
  等待总是漫长的。对于迫切地等待着揭开谜团的我来说,无论结局怎样,只求给这个混乱的生活画上句号。
这真是痛苦的煎熬,我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二,我进来还不到两分钟。
当时的我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份煎熬不仅源自于我的内心,还来自于一个致命的因素、一个蓄谋已久但是暗藏于混乱和黑暗之中的杀机。
  我渐渐感觉到了不适,收藏室内昏暗的灯光让我头晕目眩。慢慢的,我感觉到心跳有明显的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的双脚发软,只能扶着隔板才艰难地保持站立。
  意识模糊的我眼前出现了重影,甚至产生了幻觉,我的本能告诉我不能再作逗留,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试图打开收藏室的吸顶灯,但是迈出的第一步便让我感到了行动的艰难。无力掌握平衡的我此时已顾及不上掩盖脚步声,侧靠着隔板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终于,我拼尽全力按到了门边上的开关,但同时精疲力竭的我也失去了平衡,毫无抵抗地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丝毫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仅存的意识让我在最后关头听到了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但是,直到最后我都没能有机会知道那是谁。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意识里最后的光明也被周围凶猛的黑暗彻底吞噬。
  
  

  我惊慌失措地奔回自己的房间,迅速关上房门。
  该死!怎么就被我撞上这种事情了!
  刚刚的惊悚一幕以及从收藏室一路慌张地狂奔回来让我在大口喘气的同时感到了一阵后怕,我虚弱地背靠着门,脑海里不情愿地回想着刚才在收藏室的遭遇。
  片刻的混乱之后,我得到了稍许的缓解。对了,穆逸呢?她不会现在还呆在画室吧?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那满是划痕的电子液晶屏上显示着“2013”四个数字。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画室看看。
  夜里的走廊显得有些阴森,两侧墙壁上每隔五米左右的距离都有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橙光,灯与灯之间是一幅幅风景油画,我注意到画上的签字,发现这些都是出自穆逸的笔下。我无暇欣赏,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走廊中央的楼梯,两格并一步跑上三楼,左右张望了下,发现三楼的布局和两楼差不多,只是房间比两楼的要少些,我凭直觉右转,碰巧右手边第二间就是。画室的门关着,我尝试着转动了下把手发现没锁,推门进去也只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她已不知所踪。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约了八点见面,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感到被耍得团团转而产生的恼怒代替了原有的恐惧,让我一时间忘记了刚刚眼前看到的一切,但是一声响彻回音岛的“来人呐!”立刻提醒了我:就在十多分钟前,我,一个首次拜访回音岛的客人,作为第一发现者亲眼目睹了回音岛的主人李捷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和僵直的体态侧躺在收藏室的门口。我在看到尸体后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多逗留在现场一秒钟也可能增加被误以为罪犯的可能,不想招惹是非的我本能地选择了逃跑。
  那声呼喊之后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我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再次回到命案现场,而是竖起耳朵远远地关注着楼下的动向。没过多久,那吵杂声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我很快辨认出那是穆逸的哭声。穆逸!她刚才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出现?!嘴里带着些骂骂咧咧,我寻着声音再次来到一楼,发现收藏室的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视线穿过人群,我找到了一身白衣的穆逸,此时此刻她已经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李捷的尸体。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放下怀里的丈夫,手忙脚乱地起身四处张望,直到发现了我的存在,她悲伤和迷茫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暴怒,用那哭得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我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假装自己对于那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这么晚了大家都聚在这干嘛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她发疯似的向我冲来,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我推到墙上,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她的力气大得出乎我的意料,平日里只握画笔的她在肾上腺素和愤怒的催化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试图奋起抵抗,但是吸毒导致的虚弱身体使得我完全无法挣脱。被死死勒住脖子的我本能地抬起头,从视线下侧的余光中看到穆逸已如同一个狂乱的恶魔宣泄着她体内积蓄了许久的愤怒,她那血红的双眼和疯狂的怒吼和让我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恐惧。那一刻,我切身体会到了她最纯粹的杀意。
  一旁的众人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暴走都显得有些木讷,都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就在我奄奄一息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刚从二楼下来的周宗骏一个健步冲了过来,将发狂的穆逸拉开并制服。
  掐着脖子的双手松开后,我立刻跪倒在地,左手撑着大理石地板,右手捂着被掐得通红的脖子,痛苦地咳嗽着。
  一楼的走廊顿时哄作一团,穆逸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众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以及我艰难呼吸时发出的沙哑咳声交错着回荡在空荡荡的别墅内,而这出悲剧也将完整地展现出它的始末。
  
  

这个夜晚没有月光,遮天的乌云之下,白天庄重典雅的回音岛变得有些阴森诡异,不禁让人联想到电影里那些住着吸血鬼的古堡,矗立在群山之巅,深不可测的黑暗萦绕着高耸的尖塔和灰白的石壁,从彩色玻璃窗透射出来的灯光微弱而诡异,别墅里更是充满了凝重紧张的气氛。
  晚上九点,回音岛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楼的前厅。
  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只有穆逸,从那野兽般的发狂中缓过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呆坐在面朝客厅门口的沙发上。左右两侧的沙发上,我和周宗骏面对而坐,管家站在穆逸的身边,佣人们则整齐地站在三侧沙发的后面。
  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是此刻我非常心虚,只能皱起眉头假装努力思索,实则偷偷地关注着其他人的表情。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杨叔一脸伤感地叹气到。
  “我看,要不还是先报警吧。”周宗骏还保持着相对稳定的情绪,扶了一下眼镜说道。
  “不行!”管家立刻提出反对。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能报警?!”
“夫人是一个国际知名的艺术家,如果被卷入这样的事件,被媒体一炒作,会对已经选择隐居的她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管家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是啊,我也同意王管家的说法,说出去影响逸儿的名声。况且,从刚刚的案发现场来看,没有什么谋杀的迹象,依我看,就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吧。”发生这样一件命案,随后又被穆逸发疯似的袭击,一头雾水的我在隐隐中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如果能不让警察介入事件的调查,站在我的立场上也绝对是有利无弊,听到了管家先一步提出否定报警的说法,我立刻表示支持。
  “你们说什么?!这都已经发生命案了!就在刚才,这里的主人惨死在自己的别墅,你们却已经想着接下来怎么保住所谓的名声?!没有他杀的迹象,哼!在我看来怎么满眼都是他杀的迹象!”周宗骏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嗓音越提越高,严厉的呵斥声让我感到更加心虚。
  “周律师,您别激动,张大夫,把尸检报告给许先生大致说下。”管家转身抬手示意了一下。
  我扭过头,看见管家背后一位戴着圆框眼镜、年过花甲的老人缓缓地站起身,“李先生的死亡原因是窒息,经过检查发现脖子没有勒痕,尸体四肢僵直,二便失禁,口吐白色泡沫痰,初步推测是由于急性缺氧引发休克并最后导致了死亡。”
  “这个我刚刚已经听说过了,但是这能说明什么?”
  “周先生,您是个律师,这还看不出问题么?张大夫刚刚说了李先生是因为缺氧,这明显就是个不幸的意外嘛,我猜是李先生在收藏室呆得太久了,里面常年不通风,最后就……”
  “收藏室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天花板上有换气口,所以并不是个密闭的房间,况且,下午我们去收藏室欣赏作品的时候在那里也呆了不少时间,你有感觉到不适么?!现在不也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你……那你说说这人是怎么死的?”我有些恼羞成怒,在我看来他自顾自地炫耀着小聪明,却将给我带来极大的麻烦。对于我来说,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首先,可以确定收藏室就是案发现场,因为要在别墅里躲开众人的视线移动尸体是不太可能的。其次,现场虽然有被推倒的隔板,但是李先生尸体的衣着端正,没有留下与凶手发生过搏斗的痕迹,如果凶手要掩盖这一事实,也不会只将他的衣服整理好而忽略了被推倒在地的隔板,因此可以排除通过武力将其制服后,捂住他的口鼻使他窒息身亡的可能。”
  “你说的都是些不可能的,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想要找到真相狡猾的藏身之处,就必须先拨开所有阻挡视线的迷雾。’这是我们事务所所有律师都信奉的真理。排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律师停顿了下,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那就是当时的收藏室,是一个会使人缺氧丧命的密闭空间。”
“等等,你刚刚还说在收藏室的通风没有问题,现在怎么又说……”司机问道。
“注意,我说的是当时的收藏室处于会使人缺氧的状态。”周宗骏故意在当时二字上面加了重音,“这有别于刚刚罗先生说的收藏室常年不通风。”
“别咬文嚼字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时激动地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为了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有没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所以我选择直截了当地问个明白。
  周宗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身面向穆逸,“其实,我更在意的是案件背后的动机。”说完,周宗骏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张对折过的纸片,在穆逸的面前打开。
  穆逸看到纸上的内容后立刻瞪大了迷离无神的双眼,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怎么会?!难道?!……怎么会这样?!”穆逸再次陷入了疯狂,双手用力地抓住周宗骏的肩膀。
  纸片?!看穆逸那反应……难道?!
  “夫人,请你冷静。”周宗骏轻轻推开穆逸纠缠的双手,安抚她并让她重新坐下,“关于这个案件,其实我知道的比您,”他停顿了下转过身,伴随着皮鞋与大理石地板发出的明亮脚步声,他踱步走到我的跟前,这期间的每一个脚步声都仿佛重重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我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紧张地全身微微地颤抖。他把纸片放在我的眼前继续说道,“和罗先生您想象中都要多的多。”
  我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纸片上的一行字:“今晚八点收藏室见,我会彻底满足你的要求。”我惊恐地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这张纸片。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再也无法掩盖惊慌失措的内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狡辩,更不知道该如何狡辩。穆逸约我晚上去收藏室的纸片为何会在他的手上?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和那女人的事了?!
他收起纸片侧过身说道:“两位的脸上都写着一行字,为什么我会有这张纸,实不相瞒,这张纸是李先生偶然间下在你的房间门口发现的,罗先生,您之前看到过这张纸么?”
  我点点头。对于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我全然不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临时的随机应答不可能瞒得了他。
“八点左右您在哪里?”
他的步步逼问使我彻底放弃了狡辩和隐瞒。反正这人不是我杀的,把这些交代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还可以帮我搞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去了收藏室,到那里的时候,看到李先生已经倒在门口没了脉搏。”我非常小心地观察着他以及其他人的表情,说完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
“然后你为了逃脱嫌疑选择偷偷离开?”
我面带愧疚地点点头。
律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屏住呼吸低下了头。但是一顿严厉的训斥却没有如期而至,而是听到他语气平缓地说道,“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桩谋杀案,就其结果而言,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误杀。”
“误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说仅仅是命案发生的当时收藏室处于缺氧状态又是怎么一回事?”管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这张纸片上的字是夫人的笔迹,这点得到了李先生的证实,想必王管家应该也能为此作证。”律师把纸片递到管家跟前,管家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夫人想要单独约罗先生晚上见面,可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午餐后我们一起去了收藏室,欣赏完《回音山的晚霞》之后,罗先生便立刻回了自己房间直到晚餐都没出过门。无奈之下,夫人写了这张纸条。”
  的确……下午在收藏室的时候我又犯了毒瘾,所以急忙回了房间。
“在李先生的要求下,我尽可能地模仿夫人的笔迹写了另外一张相同内容的纸片放在你门口。看你始终放在上衣口袋的右手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拿出来过,我猜那张纸现在就在那口袋里吧。”说话间,他那藏在黑框镜片后面的双眼向我投来了自信的目光,我顿时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敏锐得有些可怕。没错,此刻在我右侧的上衣口袋里,出汗的右手正紧紧地握着那张纸片。
“李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去了收藏室,那按照你的意思……”管家意识到了什么。
“这么说有些不妥当,”律师短暂地停顿了下,他的表情仿佛在思考怎么表达,“但是事实就是,如果李先生不发现这张纸,那现在躺在收藏室里的尸体就是你,罗先生。”
“混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我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大声吼道。律师的出言不逊让我瞬间感觉大脑充血,我猛地冲向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拽到我跟前,此时眼前这个男人让我厌恶到了极点,在愤怒的驱使下我的双手不自觉地向着他脖子伸去。
“我以为你还记得刚才穆逸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想要置你于死地,看来……”律师丝毫没有被我的气势吓倒,镇定地扶了扶眼镜,“你忘得一干二净啊。”
  听到他这冷不丁的提醒,我楞了一下,随即一幕幕被穆逸袭击的景象立刻在我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飞快的闪过。冷静地细想,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他的推理滴水不漏,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合情合理的重组和解释,同时也证实了我不敢直面的忧虑。我松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无力地瘫坐回沙发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和圈套!幸好有个冤大头替我踩了陷阱,不然就彻底中了这贱人的计!
“这……怎么会……”管家有些口不择言,但是立刻好像想起了什么,“那……那李先生到底是怎么死在收藏室的?”
“接下来纯粹只是我的推测,没有十足的证据。”律师转过身从我的跟前走开,“杨叔,今天刚从城里买过一些灭火器对么?”
“是的。”
“一共买了多少个?”
“八个。”
“这些灭火器随后被安放在了哪里?”
“按夫人吩咐,六个放在了一楼收藏室,另外两个分别放在二楼和三楼的走廊里。”
“嗯,没错。刚刚我在收藏室里的确发现了六个灭火器,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几乎已经都快用完了。”
“怎么会呢?!这都是刚买来的,没用过啊。”司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案件发生前后所有不寻常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揭开真相的重要线索。而这些灭火器,恰恰就是这个命案的凶器。”
  “灭火器?”
  “是的。在灭火器被安置好之后,凶手去到收藏室将房间的换气口关闭,再用橡皮圈之类的东西套在灭火器的鸭嘴上,然后将保险销拔出,灭火器里的二氧化碳就会慢慢泄露出来,凶手在门外等到二氧化碳释放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屏住呼吸一口气冲进房间,将灭火器上的橡皮圈拿走,抹去了第一条犯罪的线索。以收藏室的房间大小,六个灭火器里储存的二氧化碳量如果全部释放出来足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致人死亡。到了八点,凶手再将换气口打开并把排气功率调到最大,房间里的二氧化碳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从而抹去了第二条犯罪线索。”
  听到了这里,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把目光移到了穆逸的身上。
“而最后,至于这个案件的凶手,那也毫无疑问就是李夫人你了。天意弄人,你费尽心机想要杀害罗程,但是一张纸片的被意外发现,使得你精心计划的谋杀变成了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也正是这张纸给我提供了许多线索,没有它,我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个案件是一次误杀,真相也很可能永远石沉大海。”说话间律师把纸片放在了穆逸跟前的茶几上,“依我看这次犯罪的失败并没有让你有所悔改,被掩盖的真相只会孕育出新的悲剧。刚才你对罗程的袭击就是源自于你心中埋藏已久的仇恨之种,如果你继续坚持把事情闷在心里只会把那颗种子变得越来越危险。所以夫人,请你告诉我你的作案的动机,让大家一起来帮助你,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非要通过杀人才能解决的,一定有更加合理的途径去解决问题。”
  我带着一半胆怯一半气愤,偷偷地看朝穆逸的脸庞看了一眼,只见她像个木偶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惨白的双唇微微地颤抖,无神的目光被那张纸片牢牢的吸引,不一会儿,从她哭红了的双眼中再次留下了忏悔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的我对她产生了一瞬的怜悯,回过头来想想甚至觉得她想要杀我也只是被逼无奈的举动,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这个错觉很快就被她朝我射来的的怒视和尖叫打消。她迅猛地向我冲过来,身旁的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随手推倒在地,我站起身快速向后退了几步,但由于被她这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所吓到,我脚一软摔倒在地,但是借着沙发扶手,我很快再次爬起来,回头只看到周宗骏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制服住的那个女人,展现出了我从来未见到过丑陋的阴暗面。
  这个该死的女人太可怕了!不行,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呆,不然早晚死在那女人的手里。
我推开站在楼梯口的两人,惊慌交错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匆匆收拾完东西后,拎着背包跑到一楼楼梯拐弯处的台阶上对着下面大喊,“老子现在就要离开这!司机!赶紧送我下山!”


尾声
由于罗程昨晚一再的要求,杨叔只能半夜驱车送他下山,直到今早五点多才回到别墅。上午杨叔需要补觉,而我索性选择留到到傍晚再走。
别墅大门口,我与王管家道别:“老王,夫人以后就劳烦您照顾了。”
“嗯,周律师您路上也小心,到家之后方便的话给这打个电话,我们好放心。”
“诶,好的。那我告辞了,替我向夫人道个别。”我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坐进了杨叔的车。在盘旋的下山路上,我望着车窗外的夕阳,心中感慨万千。
昨晚在罗程离开之后,穆逸最终还是把杀人的动机告诉了我。
  原来,罗程是个假名,那人也根本不是穆逸所谓的远房亲戚,他的真名叫穆锋,是穆逸的亲哥哥。他中专毕业之后终日游手好闲,是个无业游民,常年以赡养母亲为借口向穆逸借钱,实则大部分被他用在了自己逍遥生活的开销上,嫁入豪门隐居山区的穆逸虽然知道哥哥的不务正业,但是为了尽自己一份孝心,她对穆锋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但是自从两个月前沾上了毒品之后,他的索求变得愈发频繁,金额也成倍增长,甚至要求变卖穆逸画廊里的收藏品。出于亲情的无奈,穆逸都忍痛答应了。可是,对于毒品的渴求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这一切的施舍反而将他推入了更黑暗的深渊,没过多久,画廊里的收藏品也变得只是杯水车薪。
  上个月穆逸去城里打理画廊的那天,特意回了一趟母亲家里,想要看望了一下老人,但是看到的景象却是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家具已所剩无几,完全没有一个家的样子。母亲也一下苍老了许多,但是诉苦过程中丝毫没有抱怨过最近生活的艰苦,有的只是对自己儿子误入歧途、不知悔改的痛心疾首。穆逸想要让母亲去回音岛住,可是母亲因为放心不下儿子还是拒绝了。穆逸离开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偷偷地在母亲床上塞了一点钱,希望多少能够缓解一下母亲的生活压力。
  而就在当晚,穆逸接到了一个改变了她们夫妻两人命运的电话,电话中穆锋以母亲性命要挟她将《回音山的晚霞》转让给他。这个丧心病狂的贪婪的要求彻底激怒了穆逸,也成为了随后整出悲剧的导火索。穆逸表面上含糊地答应了他,但是心中已经盘算起犯罪的计划。
  想要凭一己之力承担一切的穆逸始终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她那爱管闲事、疑心病极重的丈夫。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要求穆锋使用假名,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当听到穆逸同意转让后,一心只想尽快拿到名画的他,不会顾及这些细节,也就答应了穆逸的要求,而这也为之后的悲剧埋下了铺垫。
  从今以后,穆逸再也欣赏不到车窗外美丽的景色,昨晚在坦白完一切后,她问我为什么阿骏发现了那张纸片后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便将他请我来别墅的目的告诉了她。当得知因为自己反常的行为被怀疑感情出轨,并间接导致了丈夫的丧命,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也被彻底击垮,无尽的悔恨和自责蹂躏得她精神崩溃以至于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经过我和管家的协商,同意事件就到此为止,不再让警方介入调查,因为上天已经对她执行了最残酷最严厉的审判。
一颗种子被埋进泥土之后,周围一切的环境因素对它的生长都会产生各式各样的影响,可以说之后的开花结果是所有参与因素的集合表现;而对于人类来说,一旦某个思想之种进入到大脑之后得到了某些事物外在表象的认可,就很难再被轻易地改变。这其中,以正确的方式成长的种子一旦经过社会大众的认可,即被称之为信念或真理;而那些接受错误扭曲营养的种子,同样会得到一些人的认可和追崇,但是随着错误的积累,它只会一步步将坚信它的人带入更黑暗的深渊,即被称之为邪念或罪恶。
  车一路驶向夕阳,我回首望去,山顶的别墅正在渐渐消失,那仙境一般的景色现在看来只能用凄美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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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晴罗马谚宁打开永晴的博客
2 楼: 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8月30日19点18分

...以下内容为该用户使用手机推门【Wap版】发送...

文笔不错,但写景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






湘南二货之一永晴【另一位是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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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名已屏蔽任何时候都不呆打开此名已屏蔽的博客
3 楼: 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8月30日23点49分

...以下内容为该用户使用手机推门【Wap版】发送...

为什么不和丈夫说呢?






大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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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桀立桀立
4 楼: Re: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8月31日08点46分

妻子性格原因所致,想要独自承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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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川WING打开元川的博客
5 楼: 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8月31日11点55分

作为短篇小说可以减少景物描写,不过心理描写的不错。






久别了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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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探白马神探白马打开神探白马的博客
6 楼: 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9月01日17点19分

已阅,不错






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高中生侦探—白马探

QQ1258393137

推理群219938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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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字的哑巴A打开识字的哑巴的博客
7 楼: 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9月05日18点13分

好墨迹的开篇,好絮叨的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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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桀立桀立
8 楼: Re:Re:回音山的晚霞 13年09月07日00点17分

我写的是小说,都觉得写景没必要的话还是推荐你们去看谜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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