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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亚克托安的复仇(人气:473)
 李欧李欧打开李欧的博客
1 楼: 亚克托安的复仇 14年03月23日11点34分

序幕
  这个世界充满了偶然与意外,我们行走于世界中,永远无法逃离人生的大戏台,上帝从不会考虑你是否害怕,恐惧,他所维护的不过是整体的平衡,而在其中的我们不得不充当其中的戏子,演绎着其中的喜怒哀乐,当然,还有深夜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从不害怕直面现实中的死亡,只是害怕在超自然的作用力下被强行从世界上抹去痕迹,而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哪种死亡,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每个夜里我都无法入睡,黑暗就如同捕鱼人的一张大网,把我死死地束缚在这无尽的寂静中,我惧怕闭上双眼,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幽灵一样的武士出现在我梦里后开始的。每当他出现,我就开始了无助地奔跑,而他只是带着空洞的五官,模糊的面容,在每个路口骇人地站立着,等着我。暴雨洗刷着他手里斧尖上的落下的鲜血,我害怕下一秒我的血就会出现在那把斧头之上,我转身便跑,只是不停地跑,他从不急于追我,只是会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下一个路口。我灌满乳酸的双腿再也带不动疲倦的身躯,我身子往前一晃,倒在了大雨中,我用手撑起身体,想要起身继续向前跑,而令我绝望的是,那个武士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不紧不慢地举起斧头,空洞的双眼让我却感到了了武士没有肌肉颤动的冷笑。他正对着我,机械的动作缓慢的进行着,仿佛是在享受着宰杀我的快感。
  “咣—”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捏着自己的脸,确信自己还尚在这个人间,不过又是一个噩梦,我抓紧被角,恍惚间又躺了下去,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流向了耳根。我很清楚,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的入睡了,全都是因为这个梦,但愿,这也只是一个梦,但愿,我是一个幸运的亚克托安。




第一章 又相见
  “杨头,今天的报纸看了没。”江子问杨头。
  江子是A城警局的新人,他高高的个子加上一身黑黝黝的皮肤,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古时候小说里张飞、李逵一类的莽汉,他喜欢在警服里穿上一身黑色的紧身服,以展示他在警校里练出来的一身健美肌肉。撞上他的犯人多半都会打个冷战,心里琢磨:这家伙不会给我上刑吧。
  杨头头也不抬地说:“看报纸?别开玩笑了。我这几天可都没闲下来过,昨晚还在熬夜整理几年前的一桩悬案,哪有时间看报纸啊。你说说,又有什么大新闻了。”
  “杨头,咱这儿要来大官了,好几个京官组团要来咱们市参观,这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官,整个版面都是介绍他们的。”
  杨头微微抬起了头,可以看出他多天来熬夜留下的一脸疲倦,但仿佛这个头条新闻给他带来了一丝舒缓。A城是中部的一个小城市,城市不大,平时是国家政策不关照,不想北上广一类的大城市,也并非迷你小城,对于这样一个普通的城市,有京官来参观,或许就是百年一遇的大新闻了。杨头说:“真的?让我看看。”
  杨头接过报纸,扫视了一会儿,但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杨头,你说这么大的官来了,咱不能放个假么?”
  “你也真算是刚来当警察的,做梦吧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几个部级干部来咱们这儿,交警都要百米一哨,夹道欢迎,特警也都要拉出去,人家人手要是不够,咱一个也跑不了,还要被拉出去站岗,我给你上一课,什么时候你放假了,什么时候你也就退休了,懂不懂?”
  江子听罢,做了个鬼脸,他的话是永远是堵不住的,年轻人和中年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可能也就是这一张嘴罢了,他的活力于杨头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子接着说:“我这不是打趣么。杨头,你最近好像一直在整理以前的那个案子,该有一个星期了吧。什么案子还能把你给难住啊。”
  “哎,四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候你还在警校里面学擒拿格斗呢。受害者是财政局的人,因为当时是雨天,凶手作案手法干净利索,又是在城郊结合部,找不到目击证人,所以这个案子就成了一桩无物证,无人证,无动机的案子了,除了现场找到的一把手术刀,我们别无其他的收获,甚至找不到第一现场,因为当时陈尸的地方都找不到受害者的脚印,我们所发现的现场成了一个单纯的陈尸点。”
  “找不到动机?既非情杀,也不是财杀,仇杀?”
  “他的钱包,手机都在身上,肯定不可能是财杀。再说情杀,你认为一个结婚十多年的人还会像你们小年轻一样有什么感情纠葛么。”
  说到这儿,仰头瞅着江子看了两眼,江子知道,杨头准要说他私生活太乱了,赶忙憨憨地笑着,不住地点头。
  杨头也知道自己平时因为这件事把他说烦了,于是接着继续说:“他的家庭很和睦,儿子都上小学了,家里面人也都说他很不错,他的同事则都表示他工作认真,虽然有时候对上级过于殷勤,但总的老说,他为人还不错,所以仇杀也不成立。”
  江子耸耸肩,说:“那会不会被人嫉妒什么的。”
  “他不过是财政局一个小小的科长,犯不上嫉妒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人物。”
  “那看起来很难办啊,没有相关线索的话,谋杀案和盗窃案一样难办。”
  “一点都不错,当时我们一直认为凶手会是像开膛手杰克一样的恶魔,但凶手没有再度作案,像水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四年里,发生了无数的案子,可没有一个案子和凶手有牵连,他这一躲就是四年啊。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了。”
  “杨头,这么多天了,你又重新发现了什么吗?”
  “毫无头绪,一切太过突兀,太过独立。不过,我真是不想再碰到这样的案子了,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杨头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坚硬的胡渣直直的被拨来拨去,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打理他的胡子了,现在的他确实苍老了许多。
  “我可不这么想,杨头,我来警队都快大半年了吧,什么大案子可都没碰上,我看了,现在在这儿跟户籍警没什么区别。”
  “你还得做你的刑警。”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顺着推门的手望去,是一张清瘦的脸,金丝边框的眼镜下虽是文弱的书生打扮,但这都不足以掩盖他十五年的警队生涯,因为资历在警队数第三老,大家都管他叫老三。
  老三进了门后,冲着江子说:“小祖宗,你这张破嘴够灵的,经济技术开发区无依巷发现一具尸体,你们猜是谁?”
  杨头摇了摇头说:“别卖关子了,老三,快说吧。”
  “看报纸了么?华北电力老总李建新,也就是下午要来参观的京官,他手下的文员被杀了。”
  杨头眼里闪出一丝疑惑,说:“不是准备下午再来么,怎么今天早上就没命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估计李建新是没什么心情再来这儿参观了。”
  “又得忙了,老三,快去叫法医,救场如救火啊。”杨头回身望了望窗外,阴雨连绵,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三个雷雨之夜了。
  十分钟后,刑警队赶到了现场,杨头径直走向了陷在路边泥中的尸体,他眉头紧锁,眼前的尸体无疑是他见过最为特殊的尸首,场面没有那些故意制造恐怖气氛的推理小说所描述的那么残暴,现场没有血腥味十足,但这具尸体着实让杨头震惊。受害人背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而尸体的腰部连带着那把刀子被一层层地裹在了保鲜膜里。这无疑是凶手的诡计,凶手是想把血迹处理干净,可即便没有这个反侦察措施,昨夜的暴雨也足以把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现场除了警队的人别无路人,或许是这儿离市中心很远,而这一点也让杨头松了一口气—他无需大动干戈去隐藏受害者的身份,这事要是被新闻媒体抓到了,李建新的参观计划就彻底泡汤了,他这个刑警队队长准要挨骂。
  “老三,叫法医来,让他以最快速度确定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老三心领神会,很快同法医将尸体带回了警部进行鉴定。
  “杨头,这肯定不是第一现场啊,这儿太‘整洁’了点,不是吗?”
  杨头回到道:“肉眼看不到血迹,也没有一点儿搏斗痕迹,一个抛尸地点罢了。”
  “杨头,搭暗室用鲁米诺试试吧。”
  “嗯。”杨头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江子,同时在泥地里寻找脚印。
  “杨头,无巧不成书啊,我感觉这个案子和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案子挺像的,雨天,找不到第一现场,难不成那个凶手又来烦您老了。”
  杨头定住了,江子的话一下让他想起了让他心烦意乱的悬案,猛然间,他像被点击般打了个冷战,他说:“江子,有长进啊,我也有预感,隐匿了四年的凶手回来了,你这一提醒,我才发现,那个财政局的,他的尸体也是在这附近发现的。”
  江子感觉顶头上司夸奖了他,于是乐呵呵地又说道:“尸体上也有保鲜膜么?”
  说着,江子模仿裹保鲜膜的动作在自己的腰间比划着。
  “这倒没有,但根据现场的相似度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杨头望着不需要粉笔勾画就已形成的人形板图,不禁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么多年刑事案件的侦破中,他早已习惯了冰冷的尸体,但想到受害人估计也是不惑之年了,有妻有子,他的死对于他的家庭来说绝对算是灭顶之灾了,就这么死了,实在有些让人产生怜悯之心。
  “江子,通知他的家人了么?”
  “还没联系上,李总说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国外,而父母早年已经病逝了,所以还无法通知到他的直系亲属。”
  “哦?在国外……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尽快联系上,他们有权知道自己亲人的死讯。对了,李总还打算来么?”
  “来,他说这件事很突然,但不会影响到他的行程,他说,希望我们可以尽快破案,还逝者一个公道。”
  “诶,真有点可惜,真不知道他的家人得到这样的消息会怎么样。”
  “可惜么?我倒认为他死得其所啊。”一个深沉的声音如闷雷般炸响在杨头和江子的身后,一个搭着黑色雨伞的年轻人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匪夷所思的是,他还戴了一顶白色阿迪达斯的棒球帽,身上是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再有,就是那双白的发亮的白球鞋,这一组黑白配丝毫没有到达阴冷色调的效果,在人群中反而格外抢眼。
  江子怒目圆睁,见年轻人已经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一拳打翻了黑色雨伞,骂道:“小子,你说什么?”
  年轻人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雨伞,不卑不亢的说:“警察也可以随便打人是么?”
  江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和他杠上了,江子自觉理亏,脸一红,但江子可不是会低头认错的人。江子恶狠狠地说:“不长眼么,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凶案现场!不想被列作嫌疑人的话,你就乖乖地滚开,否则你就跟我一道回警局吧。”
  “吓唬我?我刚从西藏回来,票据都在这儿,我想,强盗警察,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吧。”说罢,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用手一挥,打在了江子的身上。
  江子更火了,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年轻人的领口,说:“我们的帐有的算。你说,你凭什么说人家死得其所,敢情死的不是你家里的人,你家要是也死人了,你还能像现在一样说风凉话么。”
  江子的话像是也惹火了年轻人,但年轻人的火气很快就消失了,年轻人冷冷地说:“我没有家人,如果说曾经有的话,现在,正如你所说,都-死-光-了。”
  江子语塞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冷血的动物,在他的身上,江子找不到一点点正常人的情感,江子没想到最恶毒的话也没有攻破对手的防线,江子的手从年轻人身上滑了下来。
  年轻人轻轻地拾起地上的雨伞,说:“杨叔,我走了才大半年,从哪儿来了个菜鸟啊。”
  说着,年轻人摘下了帽子,黝黑的皮肤依旧没有逃脱黑白色调,敢穿上这样一身白色的衣服,只能说这个年轻人很自信,他并不很帅,如果硬要以流行的“花样美男”做模板,恐怕他连三流都算不上,但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眼窝里藏着的东西在黑暗处搜寻着一切,那种锐利的目光在同龄人中是难以找到的。
  杨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笑了:“原来是你啊,李欧,你怎么晒得这么黑啊。”
  李欧也笑着回答:“拉萨的日照真是够厉害的,也就半年而已……”
  “哦,对了,这是半年前从警校毕业的……”杨头指着江子作介绍。
  李欧打断了杨头,说:“我不关心他,说说案子吧。”
  江子对这个爱挑衅的年轻人很是不满,他紧握双拳,咬碎钢牙,故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李欧却权当没听见一样继续和杨头攀谈着。
  “你来的可真及时啊,李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原本打算去警局找你的,打电话过去,三叔说,这儿发生了命案,我就赶过来找你了呗。”
  “哦,那你三叔一定把案情大致说给你听了吧。”
  “这倒是没有,我还是习惯到现场看看,我可不是安乐椅侦探。”
  “那我给你描述一下吧。死者是华北电力总经理手下的一名文员,今天早上我们接到路人报案,我们到这儿的时候,发现死者背后插有一把水果刀,而在水果刀的外围,包裹着厚厚的保鲜膜,从现场来看,没有打斗痕迹,这些你也都看到了,我认为这儿应该不是第一现场。”
  “没错,用保鲜膜防止血液溢出,也就是为了隐藏第一现场。”
  “李欧,如果是你,你会用什么办法把这个尸体运过来。”
  李欧把手放在嘴和鼻子之间做思考状,一会儿,他说:“我会选择三轮车。”
  “三轮车?”
  “是的。首先,凶手一定不会傻到动手去搬运,这样的话,费时费力,转移力度有限,达不到掩盖第一现场的目的,如果选用的是机动车,虽然可以达到快速转移尸体,隐藏第一现场的目的,但机动车免不了要与主人真实身份挂钩,如果不慎被摄像头拍下,或是血迹滴落在车子上,那么凶手很快就无处遁形了。所以,如果凶手是有预谋的杀害,最好的办法是用三轮车。”
  “唔—是啊,这个少见于现代社会的交通工具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而且车板可以最大程度的防止血液外溢,就算有血液残留在车子上,凶手完全可以弃车而逃。”
  “杨叔,但有一点你也要明白,即便凶手的谋杀手段和藏尸技巧高超到无与伦比的程度,他一样不敢用一辆小板车长距离运尸,距离越长,风险就越大,凶手和我们都应该很清楚。”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第二现场为原点,在半径两公里的地方寻找第一现场。”
  “我会采纳你的意见,不过,这么大的地方,工作量也不小啊。”
  “昨晚是雨夜吧,路上的行人会较往常相比有所减少,凶手的活动范围也就相应增大了。虽然工作量会很大,但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哦—李欧,看你这样子,坐了几天的车吧,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在西藏这么长时间,小心水土不服,会吃不消的。”杨头看着李欧灰蒙蒙的脸,有些心疼。
  李欧打了个哈欠,说:“杨叔,我也确实不行了,今天原本也就只是为了看你一下而已,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李欧举起了雨伞,刚要走,又回过头对江子说:“菜鸟,你问我为什么私闯现场是么?你可以问问你的上司,记得那个什么案子来着,反正你还在学校里的时候,杨叔可是亲口跟我说,我有权进入现场的,呵呵。”
  李欧没等江子开口,转身走了。
  “杨头,这嚣张的小子谁啊。”
  杨头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说:“一个破过很多案子的小侦探。”
  江子心头一震,没想到上司对那个年轻人竟有几分尊敬,但依旧叫骂道:“侦探有什么了不起啊,我看他就是个十足的刁民。”
  杨头好像没有听到江子的抱怨一样,自言自语的说:“也是一个还要破很多案子的小侦探。”


第二章 鬼影重重
“老板,给我来五笼汤包……不,来八笼吧。”
  店老板笑呵呵地说:“你这是要给同事带早点吧,要这么多。”
  “不是,我自己吃。”
  “呦,我们这儿的汤包分量可足着呢,别说八笼汤包,就四笼就能让您饱。”
  “哎,老板,你看今天吧,下着雨呢,你这儿生意也不怎么旺,这样吧,咱们一起吃,一人四笼不就好了么,你陪我俩聊天就成了。”
  “我还从没接过你这样的主顾,不过我也吃过了,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说着,店老板麻利地取下四笼汤包,他笑盈盈地说:“但陪您聊天倒是没问题,像您说的,这雨不停地下,也没有客源啊。”
  “哈哈,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嘛,给我省了不少钱呢。诶,老板,我刚从外地回来,怎么雨这么大啊。”
  “可不是么,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一下下三天的雷雨,打雷多阵雨啊,这一会我可搞不懂,这可是夏天啊。”
  “是啊,那你这生意算是遭了秧了,晚上还做夜宵么?”
  “这两天做了也没人来买啊,你没瞧见么,这条街的店面今天都还没开门呢,本来就是小地方,来的人就少,这下好了,索性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晚上还想来这儿买点夜宵呢,你们晚上什么时候打烊?”
  “平时八、九点才关门,这两天的话,我们六点钟就不上了。”
  “哦……”年轻人托着下巴,思忖着什么。
  “嗡嗡嗡—”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年轻人看了看号码,留下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向老板做了个手势走出了店门。
  “喂,杨叔,又怎么了,我可才离开一会儿啊。”
  “李欧,我想让你知道这个案子可不是简单的一出戏,这有可能是一出连续剧。”
  “哦?连环谋杀案?哪儿有死人了?”
  “准确的说,不是连环谋杀案,因为其时间跨度太长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四年前办的一桩悬而未解的凶杀案么?”
  “有点儿印象……。”
  “从作案手法来看,两个案子势必有一些牵连,而凶手多半是同一个人。”
  “杨叔,你是说那个白-教-堂-来-客?”
  “没错,就是那个家伙,没想到他真有耐心,一消失就是四年,他这一回来,就把我当初做的假设全盘否认了,这俨然已不再是一般性质的谋杀案,而是一桩血淋淋的连环谋杀案。”
  “哦,这可是个很重的筹码啊,至少知道了对手的来历?杨叔,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受害人信息以及他的家属人脉信息。”
  “他的个人信息好办,可他的家人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他的妻子孩子自从前年定居国外之后,就很少有人可以联系上他们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到他们的人,估计只有那个再也张不开嘴的文员了。”
  “这样啊,对了,杨叔,我看报纸了,说华北电力总经理李建新下午要来我们这儿,可他的文员怎么会提前到这儿啊。”
  “我估摸着他是来熟悉一下环境的,帮他的上司准备准备。”
  “准备到鸟不拉屎的城郊结合部?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现在的被害人就是这个行踪诡异的家伙,我们至少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
  “哦,杨叔,我好困,我可是坐了好几天硬座的人,”望着阴沉沉的天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打电话给我喊我起床吧。”
  “好,你好好休息,这个案子肯定还有用你的地方。”
  李欧关了手机,放在手中掂了掂,嘀咕着:“手里没牌啊,睡一觉一切就都有了。”
  杨头可没有李欧这么好的心态,四年前的悬案已成夙愿,而这一次,上天又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打一场翻身仗,可是和四年前一样的是,他手里紧握的不过是一个陈尸的地点和一具沉睡的死尸,他一筹莫展。在杨头的心里,他不惜用一个月不间断的工作去解开心头的这个结。
  杨头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外,等待着工作人员的检验结果,不一会儿,老三从棚子里钻了出来,一身的汗液夹杂着雨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杨头赶紧上前问道:“找到附近的血源了么?”
  老三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儿荧光反应,这次恐怕没法顺着血迹找到现场了,保鲜膜裹得太严实了,雨水也多多少少影响了我们的工作。抛开凶杀案不说,这个凶手太过注重细节了,他打败了我们的鲁米诺。”
  “那倒不如说,他已罪行累累,俨然一个杀人机器罢了。
  就在这时,江子手里提着一个档案袋兴冲冲地跑来,说:”杨头,你猜发现什么了?“
  江子没有给杨头去猜的机会,他紧接着说:“我在遇害人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美国的号码,不用问,肯定是他老婆的。”
  “哦?这可是个好消息。”杨头注视着号码,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后,他厉声道:“江子,快去拿录音笔!”
  “杨头,不用了,你看,这不在这儿么?”江子从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满意。
  杨头给江子使了个眼色,随后拨通了号码,电话“嘟嘟嘟—”了七、八声之后,终于在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这个声音来看,女人的年龄不会超过35岁,因为她干净的嗓音显得非常年轻,同时,从她的语气当中不难看出她生活条件的优越,即便不能说是养尊处优,也至少算的上衣食无忧。
  杨头抢先一步说话了:“喂,请问是佟成的妻子刘若兰么?”
  “嗯,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哦,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A城刑警队队长杨警官,这次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话筒那边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杨头可以理解这个女人的沉默。一个久居国外的女人,突然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而她在国内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她的丈夫,她能想到也只能是她的丈夫发生了什么意外。一个女人在面对这些的时候,也只能以默默不语来壮胆。
  电话那头终于还是有了回应:“杨警官,你好,请问是我的丈夫怎么了么?”
  杨头感觉到女人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忧伤,刚才声音中的欢快转眼间变成了低沉和警惕。
  “你的丈夫……你的丈夫不幸被人谋杀了,所以,我们现在很需要你的积极配合。”
  又是一阵沉默,只是这次时间明显短了一点:“哦,凶手抓到了么?”
  “刘女士,很抱歉,我暂时还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希望尽快回国,以协助我们的调查。”
  “抱歉,我们这儿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我还要上班,所以明天我会抽个时间打电话给你……嘟嘟嘟。”电话竟然被挂断了。
  “喂,喂,喂!”杨头抓着手机,吼了几嗓子,他恨不得顺着电磁波钻到大洋彼岸。他被这始料未及的挂断搞得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态度是如此的冷淡,更没有想到这个电话是如此的短暂,仓促。
  这个电话没有给杨头太多的帮助,相反,让杨头有了更多的疑惑:他们是因为感情不合才分居两地?那还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干什么?既然彼此之间还存在感情,那又为什么对自己的丈夫态度如此冷漠,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已是多年的夫妻了,还有了一个孩子。退一步说,就算只是普通的朋友或是离异的夫妻,也不该是这种回应啊,无论是多大的怨恨,在对方死亡的情况下都不愿给予对方一次原谅么?这种仇恨甚至超越了生死?
  杨头不愿看到这个毁灭他世界观的回应,一次又一次的拨打这个号码,但很快,令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刘若兰竟然关机了。
  线索断了,现在唯一可以收集线索的办法就是去找那个华北电力老总李建新了。但杨头不敢做这个主张,他必须要等到李建新的参观结束后才可以找他。如果现在就去找李建新,无疑会把好不容易封锁的消息告诉媒体,李建新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势必会因手下文员的死亡而被媒体问个喋喋不休,要是这个京官索性不来了,那上级必然不会给杨头好脸色。
  杨头看着呆若木鸡还拿着录音笔的江子,江子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发生了这种变化,江子问:“杨头,录音资料还要保留么?”
  “保留个屁,这女的就是对我放了两个屁,我难不成还不要脸的给她留着?”杨头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杨头,这女人怎么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亏得这个文员死了,要是活着也非要被她老婆气死不可。“
  ”哎,这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后我挑媳妇的时候可得注意点。别我把她供出国了,她跟别的男人厮混了,那可就把这辈子赔进去了。杨头,你说现在怎么办?“
  ”等,等法医那边的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再说,正好那个时候李总的参观也结束了,我想那个时候向他询问点事情就好办多了。“
  ”江子看着无奈的杨头,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没有了自己的主见。
  下午,李建新如期而至,小城的街道边竖满了各色的旗子,城市里充满了一种节日般的气氛,可杨头却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他没有随警队去看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他的大脑里现在只有一具找不到第一现场的尸体和电话那头的神秘女人,那种像顽石一样冷酷的话语已超越了他现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若不是还有一颗上能跳动的心,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夏季的白天总是很长,然而在这种阴雨连绵的时日里,人们会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居所,毕竟这种湿热感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的。伴随着夜的降临,A城也很快进入静谧的黑夜,警局里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杨头却失去了工作的活力,一头扎在办公桌死死地睡着了。要知道,杨头已不分昼夜的工作了一个星期了,持续兴奋这么长的时间,这从生理学上说,绝对已到达了普通人的极限。
  忽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杨头只觉得耳边一震,他的头条件反射的从桌上弹了起来,他揉了揉双眼,借着外面的灯光,望了望墙上的钟摆,才意识到。现在已是深夜十点了。
  第四天了,又是雨天,也是第四年了,折磨了我四年的开膛手又回来了。
  想到这儿,杨头像是又充满了电一样,飞快地穿上了一件雨披,他决定冒雨去案发地点调查。
  杨头很快来到了无依巷,借着手电筒里鹅黄色的微弱灯光,在这条小巷子边徘徊着,望着四处已经没有灯光的居民区,他明白,虽说这儿叫做经济技术开发区,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以前的郊区罢了。A城近几年开始了疯狂的扩张,为了让这个城市尽快成为一个中部大型城市,市领导只得将这些郊区化作城区范围内,但其实不过还是以前破破烂烂的平房构成的一片贫民区罢了。为了好听点,现在这儿换了个好听的马甲—经济技术开发区。很多人都已经从这个落后的地方搬走了,平时八,九点就睡觉了,凶手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这儿作为他的抛尸地点的。
  杨头还要往前走,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恍惚间,杨头目瞪口呆,那个人的肩上扛着……
  杨头再也顾不得雨披的阻碍,四年的等待与折磨让此时的他在这个节点上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快速的关掉了手电筒,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那个黑影。由于关上了手电筒,周围仅有一片寂静与黑暗。雨水掩盖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杨头仅能靠自己直觉跟着他。杨头已做好打算,他准备直接上前攻击黑影的膝盖后部,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开始倒数与黑影的步数,突然,一道闪光打在了杨头的脸上,杨头只觉一阵眩晕,心说不好,这准是前面那个黑影发现了自己,用手电筒的光晃晕自己。这一下,杨头从主动变成了完全的被动。
  杨头双腿下蹲,支住了身体,做好了防御准备,可是,他却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一记重拳,杨头一瞬间有了一种小孩子没有写作业,老师却没有发现的庆幸感。
  “杨叔,你这是什么动作啊?”
  啊,这是李欧的声音,杨头一时间不知道开心好还是伤心好,开心是因为避免了一次生死间的恶斗,可伤心的是,他少了一个和凶手正面交锋的绝好机会。
  杨头很快镇静了下来,他可不想在小辈面前没样子,他说:“李欧,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在家睡觉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现在可都快十一点了。”
  “觉是睡不了了,雷声太大了,我是硬生生被吵醒的。晚上也没有别的事干啊,就出来散散步呗。”
  杨头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照了一下李欧肩上的东西:”你大晚上扛着东西干什么,这是什么?“
  李欧拍了拍肩上的东西,回答道:“一床被子。杨叔,你刚才不会以为那个凶手又来这儿抛尸了吧,哈哈。你认为凶手会蠢到这种地步么?”
  杨头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李欧这句话不是冲着别人去的,这分明就是冲着他这个刑警队队长去的,好在有夜幕的掩护,这一切没有被李欧看到。
  “不,我可没有把你当什么凶手,只是你这样的行踪很诡异,你说你没事扛个大被子干什么?”
  “研究一下凶手作案后的心理,我在模仿凶手抛尸,然后倒推出第一现场的所在。但是很不幸啊,这儿周围都是老居民区,没什么人住,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只要选择没光亮的地方就行了,而这儿到处都符合他想要的条件。”
  “哦,我来这儿和你的目的一样,李欧,你跑了多少地方了。”
  “杨叔,实不相瞒,我没跑多少地方,虽说两公里以内被我视为第一现场的可能发生地,但没想到这儿到处都是小巷子,建筑面积大得很呢,想要挨个查完,两三个人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杨叔,我劝你也别找了,一个人忙来忙去都不会有结果的。”
  “你已经替我完成了我想要完成的东西,我也没有必要再去重复了。”
  “这次我挺失败的,我认为凶手转移尸体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隐藏血迹和脚印指纹一类的东西,我想他更多的是为了隐藏一些重要的物证,否则他完全可以像BTK一样杀完人就跑,可他却精心设计了一套抛尸计划。但遗憾的是,我没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哎。”
  “李欧,你别叹气,只要他还没逃出中国,我迟早把他抓到,我不管他是不是白教堂来客。“
  “杨叔,你小瞧这个家伙了,白教堂来客可没法跟他相提并论。”
  “哦?开膛手杰克都没法和他相比?”
  “那是自然的,杰克的确是个杀人如麻的变态杀人狂,但他不过是个杀“鸡”的屠夫罢了,妓女为了金钱而选择地下交易,而他也正是借用了这一点屡次得手,他没有什么目的,所以才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李欧,我承认你的看法,但开膛手杰克这样的恶魔不是更加可怕么,他可是变态心理学中的典例。”
  “我不这么认为他多可怕,他的名气是那些无脑杂志和媒体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而共同制造的,他们只知道以血腥程度和杀人数量定夺一个杀手的可怕程度,而开膛手也就是吸引读者的一个小棋子罢了,像这个案子,他就办不到,他可没有计划性。”
  “可眼下这个案子更需要的是快点结案,李欧,你夸他有脑子也好,说他是个真正的恶魔也罢,但他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欣赏就站在我们面前束手就擒的,你需要把他揪出来。”
  “没错。但是,仅凭现在的证据,你和我一样都是个outsider,就像一加一等于二永远无法推出来根号二等于什么一样,但是,当你学会理解这个根号二的时候,一切将迎刃而解。杨叔,这次可别又让我抢先破案抢你们警局的风头啊。”
  “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李欧,你也别嚣张过头了。”
  “哈哈,杨叔,这是事实。不过,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十二点了哦,我婶子在家该等着急了吧,四十的女人干柴烈火啊。你不怕他怀疑你私生活问题?”
  “你婶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她要是不信我,那我这个星期都没回去,她岂不是要闹翻天?”
  “别较真嘛,杨叔,真的不早了,我看你还是去我家吧。”
  “你家?又是气垫床?”
  “哈哈,杨叔,谁叫我是个穷侦探呢,我又不会被婶子雇来调查你的私生活。”
  “少贫嘴。”
  “杨叔,说真的,去我家吧,你该好好休息一次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三章 身临现场
“唔,真是个大晴天啊,杨叔,今天你又要忙了。”
  杨头拍了拍气垫床说:“是啊,天总算是晴了,没有雨了,昨晚睡得可真是舒服啊。”
  “那是当然的啦,好几百大洋淘来的货呢,杨叔,你这一觉睡的也确实很香啊,连电话都听不到,给,你的手机。”
  杨头结果手机一看,好心情一下子就被一肚子的怒火取代了,他大声说:“你为什么不叫我,你知道这么多电话意味着什么吗?”
  “反正不就是些什么法医鉴定,人证物证一类的么,这些都是死的,又跑不掉,一百年后他们还在那儿,什么时候看都一样。”
  “你真该改改你的臭毛病了,李欧,叔这次被你坑惨了。”
  杨头这会儿也真急了眼了,他是一个刑警队的头儿,他的责任就是尽一切可能快点破案,他极度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到一支队伍,更何况这一次的案子非同寻常,每一个节点都不能错过,李欧这一次让杨头很是为难,他不好向他的手下交代了。刑警队队长看似风光,实际上也是个一等一的苦差,有一定权力不假,但少不了日夜操劳,可杨头从来没有抱怨过,毕竟他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几十年了,他爱这个队长的名号甚至超过了对他的家庭。
  杨头也不去看李欧,只管着他的衣服是否到位,很快,他穿好了衣服,没有打招呼,离开了李欧的家,还是会生气的。
  李欧独自坐在气垫床上,看着杨头离去的方向出了神,好半天才喃喃道:“没有充足的睡眠,我迟早也会这样的。”
  不过十分钟,李欧又一次倒在了气垫床上,他喜爱阳光。
  老三焦急地在办公室门口转悠,见杨头回来了,赶紧上去问:“杨头,你昨晚去哪儿了,电话都打爆了你也没接,我们都快急死了。”
  “李欧那死小子把我圈到他家里去了,让你们久等了,抱歉啊,你先说,发生什么了。”
  “今天早上我们接到目击者报案,声称在天际路的家中目睹了命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说他目睹了三起凶杀案,但时间上有点而不太对劲。”
  “时间上不对劲?什么意思?”
  “他说四年前,他第一次目睹过命案,这一件我认为和我们四年前办的案子有所吻合,但剩下来的,就有点离谱了。他说13号晚上和15号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分别目睹了两起命案,可杨头啊,我们分明只找到了一具尸体,而且是14号夜间遇害的,按他这么说,岂不是三天内发生了三起命案?可我们还没有接到报案说发现了其它尸体啊。”
  “啊?他不会说谎吧,哪来那么多尸体怎么还都让他一个人赶上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而且目击者看起来不太正常,虽然神智还算清楚,但像是被吓得不轻。至少我认为他不像是说谎,毕竟他说对了四年前的案子,这说明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唔,这也的确,四年前的案子我们队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这么说,我想是真的。”
  “杨头,那个目击证人有个要求。”
  “哦?什么要求。”
  “他说不接受我们的调查,只接受刑警队队长的审讯,而且要派专人保护他。”
  “这家伙派头可不小啊,点名道姓要跟我搭话,还要人保护,那小子现在在哪儿?”
  “刚才还在这儿,不过你老是不回来,我们让他先回去了。”
  “哦。”杨头托着腮,细细回味着刚才得到的消息,说他不急那只能说是骗人,一下子又冒出来两具尸体,而且不知去向,杨头本想在一团线球中找到一个线头,作为突破口,这下可好,线团冒出了好几个线头,这反而让杨头不知所措,可在他心里,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无尽的生长着—连环杀人魔要开始他的巨大阴谋。
  “对了,杨头,法医鉴定结果昨晚出来了,你现在要看么?”
  “要,顺便去打电话让那个目击证人快点而来,让他去会议室等我。”
  老三答应了一声,一会儿他取来了法医鉴定的表格,杨头接过来仔细读着:
  佟成,男,41岁,身高170公分,体重60公斤,河北唐山人,初中文化,其上身仅有背部一处较深的刀伤,刀口深度为7公分,属于受害者死亡的致命伤。在其胃部未找到致幻药物及其他药物残余,根据研究分析法,其死亡时间为14日晚9:20至9:40之间,其腰部缠有大量保鲜膜,该保鲜膜内附有一层棉质物,因此阻碍了血液的喷涌,未能大量溢出保鲜膜。
  杨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好精细的手法,我竟然没有发现其中的棉质物。
  二十分钟后,目击者来到了会议室,紧接着杨头和江子也一起到了会议室。
  杨头用那双老迈却不乏力道的双眼打量着这个目击证人,这是一个文文弱弱的男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若不是他杂乱无章的头发如此怪异,杨头一定会去怀疑他的性别,除了不修边幅的发型,他最大的瑕疵恐怕就是他那双极深的眼袋了。
  杨头正在思考如何开始他们的谈话,却不料白面书生神经质地站了起来,脸上的平静迅速演变成为一种恐惧,他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你们是谁?“
  杨头举起双手,然后用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警证,他笑着说:”别紧张,我是刑警队队长杨警官,这是我的助手江警官,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杨头伸手要与白面书生握手,白面书生仔细“检查了”杨头的手。
  杨头向白面书生点头示意坐下,杨头说:“请问你贵姓啊?”
  “我叫林峰,是一名画家……杨警官,你一定要确保我的生命安全啊。”
  “林先生,你先别激动,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我会让人24小时保护你,你大可放心。”
  “哦,那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警察同志。”
  “林先生,听说你在自己家里目睹了三起命案,你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么?”
  林峰听出了杨头话里的一丝不信任,声音嘶哑的说:“杨警官,请相信我的话,我的确目睹了三起命案,我已经经受不住这种恐惧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保护我啊!”
  仰头无可奈何,只好一直宽慰白面书生,好不容易止住了白面书生讨厌的求救。
  杨头说:“林先生,请你开始吧。”
  “哦,事情要从四年前说起,因为我是一名画家,没有什么额外的经济来源,所以在四年前搬入了天际路的一栋小房子,这儿房价很低,我卖画的收入还能维持这样的生计,于是我打算在那儿专心创作,但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的噩梦也开始了。”
  杨头见白面书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怕他又要哭爹喊娘,赶忙给他端了一杯水。
  “四年前七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収画稿,听到外面的雨声,我就走到阳台打算关上窗户,可当我走到窗边时,楼下的场景让我惊呆了,我在夜色中看见了一个黑衣人跟在另一个人后面,突然后面的黑衣人冲了上去,随后前面的那个人就倒下了。我当时一紧张甚至忘了报警,我看到黑衣人迅速地脱下衣服,然后把尸体抬上了一辆三轮车,就在这时,天边打了一个闪,那张恐怖的脸竟向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我迅速躲到了墙角,但他一定是发现我了,一定发现我了。”
  “怎么,你被凶手发现了?”
  “对,他发现我了,他一定发现我了,我很害怕,蹲着走到了房间里,我把门死死地锁上了,关上了所有的窗子,拉上窗帘,我钻进被子里,不敢露出一丝缝隙,即便已经没法呼吸,那一晚,我永远忘不掉,我不敢报警,我怕他就在我的身边,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会!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没有出门,终于,我鼓足了勇气,出去走走,然而在报亭里却看到了寻找目击者的启事,当我看到警方正在全力缉捕罪犯的时候,我的精神防线完完全全地被摧毁了,他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的身边,甚至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总是在我的梦里举着一把斧头……”
  杨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林先生,你的口供对我们很有帮助,但请不要把你做的梦带入谈话中,这对我们毫无益处。”
  书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想继续让杨头接受他荒诞的梦,江子在旁边吼了一嗓子:“说你呢,发什么呆,谁让你来我们这儿说你的盟,说案子,东东?”
  白面书生被江子吓得直打哆嗦,他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想要让他配合,江子这种粗暴的方式反而更加有效,至少他不敢再说梦里梦到什么了,因为面前的警察一点儿也不必梦里的武士温柔。
  书生从头上某下一层汗,天气炎热的原因亦或是心跳过速而产生了大量的热,他说:“那我从13日晚的凶杀案开始说吧,因为已经四年了,我的生活多多少平静了一些,虽然我还是一年四季靠方便面躲在家里画画,但比以前的胆子大些了,13日晚,因为下雨,我再一次去阳台关窗户,可这一次,我又看到了那个人,还有尸体,。我怕他又看见我了,只好顺势倒在墙角,这次我的反应速度可比第一次快得多,他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哈哈,哈哈,哈哈……”
  白面书生开始狂笑起来,他白净的脸上竟扭曲的令人恶心,就像在雪白的元宵上烙出一个漩涡,实在很不雅观。杨头看在眼里,他不停地说:“林先生,别紧张,你要相信我们警察的能力,我们有充分的把握保证你毫发无损,请你平静一下。”
  白面书生还是恐怖的笑着,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头和江子只得无奈的坐着,就像在看一场没有技术含量的小丑表演。
  好在书生身子弱,不过几分钟,他竟然笑岔气了,他痛苦地捂着胸口,杨头却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喜悦,心想:这疯子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录完口供谁管你是死是活。
  书生终于停止了狂笑,他缓了缓呼吸,继续讲述着案子:“我又一次钻到了被子里,这一次,我足足昏睡了两天,15好的夜晚我才慢慢的醒来。可是,我却鬼神神差地有跑向了阳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像木偶一样被什么东西摆布着,当我来到了阳台是,我才慢慢有了意识,可能是在被子里呼吸了太多污浊的空气,脑缺氧了,才产生了幻觉,才会不由自主地来到阳台,我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的运作,我努力的在回忆发生了什么,我把头伸出了窗外,可是,可是,杨警官,那个恶魔还在那儿,他没有走,他有杀人了,他身边又是一具尸体啊,我受不了刺激,昏倒了。”
  说着,书生撩起自己的后脑勺的头发,很明显是一个因磕碰而产生的肿块。
  杨头问:“以上的口供很不错,但是,我还有个问题。林先生,这次你又为什么有勇气来报案了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害怕,我不想死,更不想被活活的折磨死。”
  “林先生,我不放透露一件事给你,在你的住宅附近发现一具尸体,经鉴定,是14号晚上遭人谋杀而死,所以……”杨头见书生睁圆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他的一只眉毛跳得高高的,他一定是无法接受在他昏倒后又在他身边发生了一件命案,杨头接着说:“所以我怀疑你是不是记错了日期,或者因为你长期的精神问题而出现了医学上的某种错觉,你自己也承认了,你说你昏睡过。林先生,你的精神状态如此的差,我想任何一个正常的警官都没法肯定你的所有口供,因为我们仅发现了14日晚死亡的一具尸体。”
  “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我有手机啊,还有手表,我亲眼看到的日期,我不会记错的,你们要保护我啊,我没有说谎。”
  杨头不住地摇头,他不肯相信林峰,但这也无需责备杨头的主观臆断,林峰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但是,杨头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他不愿意相信竟还有两具尸体在城市里消失了踪迹。如果受害人的数量被他确定为3人,那么,这将成为一个性质严重得多的暴力犯罪,势必会引起社会上的恐慌,上级将会缩短他的破案时间。所以,杨头不敢信也不愿意相信林峰。
  “林先生,我们暂且不谈这个,请问你们家最近有人来过么?”
  “当然没有,我就是个不成名的画家,我天天都是吃方便面维持自己的生命,我和外面的人早就没有交际了,房东偶尔回来一两次,但也只是来收房租而已,陌生人不会来找我的,就算来找我,我也没胆子开门啊。杨警官,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林先生,你配合得还不错,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派人保护你的。”杨头指了指身边的江子,白面书生一皱眉,但什么也没说,现在的他只想要一条命而已。
  “我再次感谢今天你的口供,但是,你一定要对这件事进行保密,不要把关于案件的任何信息发布出去。我想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了,我希望你可以勇敢的面对人生。”
  杨头送别了林峰,和江子一同回到了办公室,江子眯着小眼问杨头:“头儿,那小子太怂了点吧,你还让我保护这家伙啊?”
  “我可没打算让你长时间保护他,两三天做个样子,我们的案子更需要人手。”
  “杨头,你说他会不会是凶手,一个有精神分裂症的杀人犯。”
  “不可能,你刚才也说了,他太怂了,他这样子,被人宰还差不多。”
  “嘿,我看也是,不过,杨头,那小子的话可信么,哪个人会在一个地方杀四个人啊?”
  “虽然主观上我也不太相信,但一琢磨,天际路和无依巷也就六、七百米的距离,运尸很方便,同时,他对四年前的案子非常了解,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一样工具—三轮车,这和李欧的推理完全一致,那就是说,林峰目睹三起凶杀案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
  “这下可好了,除了四年前的案子,现在又连续发生了三个案子,杨头,这个案子可够大的啊!”
  “过瘾了吧,小子。不过,我们要是抓不到凶手,那就不过瘾了。”
  “有我江天一在,我保证您啊,没几天就能破案。”
  杨头白了江子一眼,说:“年轻人就该脚踏实地点,马上通知你三叔,让他带警队在天际路周围搜寻尸体,动作不要太大,不要引起群众恐慌。然后你再去林峰那儿,他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眼睛盯好了,有可疑的人统统给我抓回来。”
  “好,我这就去办。”
  “江子,佟成妻子那边有回应么?”
  “电话关着在,我真搞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唱哪出戏啊?”
  “继续联络她,我就不信她男人死了,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江子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离开了警局。杨头却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在他看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无章可循,凶手不见了,难不成尸体也不见了么杨头疑虑重重,但他开心地发现自己还有一根粗壮的稻草—命案现场。
  下午,杨头带着法医一行人赶到了林峰的住所,这是一片破破烂烂的老居民区,周围都是上世纪70年代建的老式砖瓦房,A市虽然不是一个发达城市,但这种老旧的建筑也只有在这一片区域还有所保留,这儿和无依巷的环境很是相像,居住人口以老年人居多,没有路灯,更没有什么摄像头,这儿是城市中的荒郊,平时是不会有人问津的。
  杨头很快找到了林峰的住处,他所谓的阳台不过是一个简陋的二层小隔间,从下面望去,林峰的阳台可以被观察的一干二净。林峰家的窗帘紧闭着,仿佛是在拒绝着难得的阳光。这儿出奇的安静,即便是白天,也会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林峰家阳台的对过是一堵红墙,这堵墙看上去也有些年岁了,他和老式居民楼一起构成了一个封闭式的环境,日光是没有办法透过墙进入一楼的住宅里的,可以想像出这片住宅的潮湿和阴冷,但这儿的房价足够的低,像林峰这样落魄的艺术家正需要这样可以容身的小地方。这条巷子异常的狭窄,仅容一辆汽车通过的宽度,在这儿作案,毋庸置疑是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可是,一个文员为什么会大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这显然不合逻辑。
  杨头突然扫视到地上几滴淡红色的物质,他立即兴奋了起来,无需法医鉴定,这种颜色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雨水的作用让血迹淡了一点,但作为一个有多年刑事侦破经验的老探员,这可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这几滴血面积很小,这也得于这片老住宅的唯一作案不利因素—没有排水系统,血液没法顺着雨水进入应有的下水道,而被硬生生地流了下来,这下杨头彻底打消了对林峰的怀疑,他终于找到了第一现场,这必将是案件的巨大转折点。杨头向法医指了指那几滴血迹,法医也随即兴奋了起来,很快法医便开始了他们的取样工作。
  杨头独自向前走着,他希望可以在地下找到更多的证物,却在不知不觉中笑了起来,他竟放肆的笑了,四年的心病好像已有了药引,这种心情我们是难以体会的。
  “杨叔,你干什么啊,你要吓我?”
  杨头一愣,抬起头,竟又是他—李欧。
  杨头疑惑地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和你一样啊,当然要看看现场啦,太阳晒多了会得皮肤癌的,所以就先你一步了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没告诉你啊……你三叔告诉你的?”
  “那多麻烦,我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李欧走到了杨头近前,把手放进了杨头的衬衣口袋里,他用力一拔,只听见金属摩擦化纤物质的声音,一个芯片出现在杨头面前,他夸大动作挥舞着,像个顽皮的孩子。
  杨头不看罢了,一看到竟是窃听器,一巴掌拍在了李欧的脑袋上,怒骂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的行为犯法了,你一个侦探,连基本的法律都不知道么,我告诉你,要是换做了别人敢给我装窃听器,我就敢打断他的手。说,你什么时候装上的。”
  “你睡觉的时候。杨叔,你至于那么生气么,我这也是为了案子,帮你出心病嘛。”
  “我要你来帮?我是刑警队队长,这儿不需要一个小市民的参与。”
  李欧把嘴一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用塑料布包好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排字。李欧说:“你不要我帮,那这个……嘿嘿,您老也别想要了。”
  杨头注意到了这张纸,他压了压火,毕竟案子还没有头绪,每一个证据都事关重要,他一把掐住李欧的手腕,李欧也并无反抗的意思,任由杨头抢走了纸条。
  杨头看了看,上面是用字母排出来的什么东西,而在尾端,有明显的裂痕,纸条被撕断了。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BO/G-O/G/YP-YO/YP/YC-YB/YP/G/YC-B/YP/YC-YB/BG/G/YC-BP/YP-YB/YP/YC/YB。
  “李欧,你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明摆着么,凶手或是受害人留下来的纸条,上面可都是密码哦。”
  “你怎么知道这是凶手或是受害人留下的纸条呢,我看着分明是哪家孩子练字的碎纸片。”
  “你翻过来看看,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
  杨头将密码纸翻了过来,惊讶的发现上面残存着淡淡的红色血迹,杨头心花怒放,他感觉案子正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进行着,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对李欧说:“这的确可能是证物,但还需要法医进行DNA检测才可以断定是不是……”
  “得了吧,你要是有那阵闲工夫,你就好好的破译一下这个密码,我想你的案子等于是解决一大半了。纸条送你了,我这儿已经记下来了,我也得花点时间了。”
  “李欧,我想问你,凶手会无缘无故地留下一张密码纸?那他还运尸抛尸干什么,不就是为了隐藏第一现场么。受害者短时间内遭到袭击身亡,他不用手反抗,怎么会留下一张纸条提示我们,凶手不傻,受害者也没那种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
  “那为什么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情急下将纸条随手一丢呢?还有,杨叔,你太过自作多情了,请不要总以你们警察的角度思考,既然早有准备,那么,那个文员准是知道自己要死,才会这么办的,他留下密码不是为了迷惑凶手,而是向一个我们不知晓的人物,传达着某种信息,杨叔,你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呢?”
  杨头恍然大悟,虽然他不敢断言李欧的推理完全是正确的,但案子确实像一场巨大的阴谋,杨头回答道:“我的确没有想到,但就算想到了这些可我们没有取得一点点实质性的进展,你和我都无法解开这个密码。”
  “杨叔,你低估我了,只要这个密码十三层以内的,无论是莫尔斯还是湛蓝,我都有把握翻译出来,我以前学过几年密码的。”
  杨头看着面前这个心高气傲的孩子,想告诉他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可一想到李欧向来说到做到,也就没有批评他什么了。杨头话锋一转,问李欧有没有见过林峰。
  “当然见过了,这种人在人群里太好认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怪咖。”
  “你自己不是怪咖么,还说别人怪咖。我和他的对话你全都听到了吧。”
  “一句没落下,音质还不错,没失真。当然,我还听到了你让三叔去找死人,笑死我了。杨叔,你们警队是太闲了么,拉一帮人去找两具尸体,这座城市也有近百万人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尸体,你们十几号人说找就能找到了?我要是你的下属一定请假回家带孩子。”
  杨头被李欧泼了一头冷水,他想了想,这么折腾也确实不值得,但李欧的话没有给他退一步的机会,他还击道:“可我们也不至于在原地等着凶手销毁了所有的证据,像四年前一样逃走吧,总之,任务已经下达了,你没有必要再管了。”
  “我打赌,我破译密码的速度都比你们找尸体的速度快,杨叔,劝你也别找什么线索了,那些肉眼就可以发现的线索。”
  说完,李欧转身离去。



李欧的密码工作室
三天里,A市警局刑警队在全市进行了大面积走访调查,所覆盖的面积甚至超过了李欧断言的两公里极限距离,但尸体像是插了翅膀一样,竟完全没了音讯。城里面依旧像往常一样平静,仿佛没人对这两具不知去向的尸体有一点点察觉,搜寻工作进入了冬季。杨头在失望之余,心里还多了一丝危机感,上级对他下达的搜寻工作
  产生怀疑,原因很简单,杨头无法确定林峰供词的真假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两具尸体真实存在。上级希望杨头可以尽快结束这种漫无目的的搜寻,以免造成更大程度的人力浪费和民众恐慌。
  更令杨头无法接受的是,法医部向他提出了理论上的质疑,因为他们在取样血液的DNA检测中,虽然确认了死者佟成的DNA存在于血液当中,但尚未发现其他的DNA。尽管杨头在会议上一再强调血液样本过少,可能另外两具尸体并未有血液溢出,或溢出量较小,可是法医部却声称在现场大面积使用鲁米诺试剂也未能找到其他的血液样本,所以断定,尸体并不存在。杨头一下子陷入了三方的围攻之中。上司,法医部和李欧竟然一致地否认了他的观点,他也意识到了他手里的王牌竟是一个神智模糊的疯子艺术家林峰,好在会议上,其他部门对林峰的个人信息不是很了解,否则杨头将会陷入公信力受挫的局面。
  杨头还不容易摆脱了上级的敦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眼前却是那张令人费解的密码纸。杨头自己也曾尝试着破译,但因为自己从未涉及过密码这门学科而倍感无力。
  “刘若兰那边电话还是打不通么?”杨头弹了弹烟头,这些天她没少问刘若兰那边的情况。
  “她应该是换号码了,真搞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矛盾,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管不问了。”老三环顾了下周围,靠近杨头轻声地说:“杨头,找李欧那死小子吧。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但估摸着他应该有了不少新发现,您老打个电话给他,出个面,他准能屁颠屁颠地跑来,也给我们省了好多事。”
  杨头皱了皱眉,他可没把几天前李欧说的狠话忘了,他可没脸去找李欧缴械投降。虽然杨头和李欧以前少不了这样的嘴皮子战争,但是这个案子不比从前那些,这个案子对他来说有不同的含义,那是属于他的战斗,他并不情愿让李欧为他洗去这个耻辱。老三看出了杨头的心思,没有继续强求,他说:“算了,我去找他吧,反正我们谁去都一样,他还能不给我这个面子么?”
  杨头见老三要走,心说:老三啊,你要是去找他,那死小子准会一肚子坏水地得给你出难题,我不能害了你啊。
  他拉住老三,说:“老三,这还用得着你去么,我打个电话给他不就行了。”
  杨头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为别人考虑的很多,或者说太多了,特别是对自己的同事和下属,他的角色早就已经不是一个队长,而是一个家人。
  杨头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李欧的号码:“喂,是李欧吗,我是……”
  “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别浪费时间,我就在你们楼下,您把头伸出来就能看到我了。”杨头把头伸了出去,确实有一个年轻人正向他挥手,杨头多少有些欣慰,李欧自己上门来,他就能少一次窘迫。
  杨头也朝楼下挥了挥手,他挂断电话,对着李欧叫了一嗓子:“上来吧,李欧,我和你三叔都在这儿等着你呢。”
  李欧笑了笑,头一仰,一溜小跑跑到了杨头的办公室。他夸张的提高语调说:“杨叔啊,好久不见啦,你的尸体一定找到了吧,走,我们去看看尸体吧,杨叔,你真有先见之明啊,哈哈。”
  杨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硬着头皮往后搭话:“李欧,这次算你赢了,我没有在三天内找到尸体。但是,你也别得意,我问你,密码你破译了么?”
  “哈哈,杨叔,我得问你啊,你破译了么?”
  杨头看着李欧没休止的挑衅,却只能极其无奈的说:“我没有能够破译,你这么自信,你破译了么?”
  “我嘛,当然破译了,而且是两天前就破译了。杨叔,我之所以给你两天期限,是想让你知道,这种案子,尸体第一时间找不到,要么是被人毁尸了,要么就根本不存在。所以,你死了那条心吧。”
  “姑且算你说的都对,我只关心你破译密码的结果,我是警察,我只负责办案子。说吧,这密码是什么意思?”
  李欧微笑着取出一张白纸,又随手抽出一支笔,他说:“杨叔,你就不关心我是怎么破译密码的么,直接告诉你答案,我岂不是没有了成就感?听我给你上一堂密码课吧,哈哈。”
杨头赶紧准备好纸和笔,李欧也不客气,抓起笔就开始在纸上挥墨:
BW/Y BB/Y/C YW/C/YP/G YB/C/Y/YP YW/C/BY P/C/Y/YP YC/C YB/C/YP/G
李欧收了笔,问杨头:“杨叔,看过《福尔摩斯》吗?”
杨头点了点头,问道:“怎么,这个案子还和外国侦探有牵连?”
“呵呵,那倒没有。只是说到密码破译,就不得不提福尔摩斯的经典密码理论了。杨叔,你知道英文里出现最多的字母是什么吗?”
“虽然我不懂什么英语,但这个我有印象,是e,对不对?”
“一点儿都不错,确实是e。如果说这是个英文密码,那出现最多的字母C就应该代表e喽。”
“对,应该是这样的。”杨头一边说一边数着这些字母出现的次数,害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偏差。
“这是我们对这个密码的第一步认知。第二步呢,杨头,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字母有的两个连在一起,而有的却单独成列,这又是为什么呢?”
杨头吸了一口气,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些密码,他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说:“李欧,这些字母两个成列的只有Y和B在前头,这些密码该不会和数字有关吧?”
李欧也笑了,他在纸上写下“数字”两个字,又接着说:“英文里有26个字母,所以这么多连在一起的字母却只有Y,B打头,不难理解,他们分别代表十位数中的1和2.如果再往下看,事情可就明了多了。我们重新来看C,它代表e,英文字母排序为5,那么YC无非就是排序为15或者是25的一个字母。”
“排序为15和25的字母是什么?快告诉我。”杨头笔直地坐着,紧绷的脸上写着一句话—我需要答案。
李欧没有直接回答杨头的提问,而是慢慢悠悠的在纸上写出字母和其排序的对应关系:
a-1,b-2.c-3,d-4,e-5,f-6,g-7,h-8,i-9,j-10,k-11,l-12,m-13,n-14,o-15,p-16,q-17,r-18,s-19,t-20,u-21,v-22,w-23,x-24,y-25,z-26.
杨头慌忙得找找那个排序为“15”和“25”的字母,没多长时间,他便从中找到了,他指着字母说:“是o和y。”
李欧点了点头,他说:“杨叔,你不会英语,所以简单的做出这样的判断,我并不怪你。但是,三叔,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还是由你来告诉杨叔我的意思吧。”
杨头扭头看老三,老三也一直在听李欧的推理,所以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说:“头儿,这是不可能的,英文里没有这样的单词,英语中以e结尾的双字母单词只有be,me,he,we,你的假设是错的。李欧,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错的东西还要我来告诉杨头,你那个标也是白列了。”
李欧摇了摇手指,不屑地说:“没错,这是个错误的证明,我这么引你们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密码可不是英文字母构成的。但我的这个字母顺序表可没有白列,因为,我们的拼音也可以行使充当密码的角色,不过推理过程将被颠覆。”
杨头虽然不懂英文,但拼音还是学过的,到了自己有话可说的东西了,他拍了拍李欧的肩,催他快说。
李欧还是什么话都不说,而是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单韵母—a,o,e,i,u, v,复韵母—ao,ai,ou,ei,ia,io,ie,iu,ua,uo,ue,ui,ve。
李欧放下笔问杨头:“杨叔拼音你学过吗?”
“你叔叔我英语不会,要是连汉语拼音也不会,那我一个大文盲,还怎么去当这个刑警队队长呢?”
“既然你学过拼音,那我接下来的推理可就一气呵成了啊,您老要跟上哦。在拼音里,双字母组成的字基本上都有类似的韵母结尾,唯一不同的是‘an’和‘en’但他们的本字母都是‘n’,在这张密码纸上出现了‘BW/Y’和‘YC/C’两个双子母的字,那么‘Y’和‘C’不是韵母就是‘n’喽。可我们还可以很快的排除‘n’,因为‘Y’和‘C’都出现过在这四个字母组成的第二个拼音位置,这在拼音里是不存在的。“
“因为‘n’只能在四个字母组成字排在第三个或第四个拼音位置,对吧”杨头听得入神,忍不住插上了一句。”
“对,所以‘Y’和‘C’都应该是韵母。而在‘BB/Y/C’和‘YB/C/Y/YP’中,Y和C组成了相应颠倒的复韵母,杨叔,找一找,看有哪些符合要求呢,”
李欧指着表格,丝毫没给杨头反应时间,继续说:“只有‘ai’-‘ia’,‘ei-‘ie’,‘iu’-‘ui’可以相互颠倒,杨叔,考考你的拼音功底你说说‘YP’全是什么呢?”
杨头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他脑子灵光一现,对李欧说:“不用问‘YP’才是‘n’复韵母的后面可只能加‘n’,李欧,你杨叔还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比那些只知道收钱不干实事的酒色官员强太多了……我们这样就拿到了这道推理题的第一把钥匙,很明显在这三组复韵母中只有‘ai’-‘ia’符合余到,组成‘ian’那么‘Y’和‘C’也不用区分了,他们分别是‘a’和‘i’。”
“李欧,你的方法很棒,真的很棒,我也有了一种密码的感觉吧,没想到拼音里还有这么多奥妙。看我又找对了一个字母,”杨头指着最后一个字‘YB/C/YP/G’说,“这儿的‘G’一定是‘g’,因为‘C/YP’组成的是‘in’,后面一定得有个‘g’,李欧,有道理吧!”
李欧,在旁边鼓起了掌,他看着杨头半天不说话,好像在给杨头充足的表演时间而不忍打扰一样。
杨头咧着嘴找着下一个目标,他却死活没能延续下去,自信的推理一点一点变成了自导自演的支支吾吾:“接下来,接下来……这个……”
杨头终究连自言自语也放弃了,他干巴巴地看着李欧,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神来之笔也只是李欧给他的,这个密码还得靠李欧。李欧看着哑火的杨头,用笔在白纸上圈出了那种字母顺序表 ,他说:“我怎么说的来着,没有这种表,我们破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杨叔,你恐怕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你看看‘Y’,它既然等同于‘a’,也就是‘1’啊,我在把密码当做英文推理时也提到过啊,这样的话,‘B’不就代表‘2’了吗?同理,‘C’代表‘I’,序号为‘9’,而‘YP’是‘n’序号为‘14’,‘P’就是‘4’也就是‘d’。”
杨头听得目瞪口呆,他一下子找不到李欧小时候那种青涩的影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竟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大脑,他的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喜悦,感慨这上天给了小李欧一个惨到不能再惨的家,甚至这家已然算不上一个家,却让李欧这么小的年纪就成长为
一个天赋极高的侦探,上天看来也不完全是不公平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是。
“哎,李欧这可不对,你说‘B’代表‘2’那‘BB’不就是‘22’也就是‘v’了么,这是怎么一回事。”旁边的老三发现了其中的瑕疵,杨头一看可不是么,这怎么能说的通呢?
李欧听到质疑后丝毫没有紧张,反而坐了下来,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着说:“三叔真是认真啊,要我说你你也别在这儿干了,跟我一起去当侦探吧,哈哈……”
老三心里着急,见李欧没个正经的,掐着他的脖子一用力,瞪着李欧说:“死小子,说点接地气的话,你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欧没想到老三这么用力地给他来了这一手,他收住了笑声,没命的点头,老三这才放了手。
“三叔,你这人真是不给面子啊,我夸你谨慎你反倒打我。三叔,你说到重点了,这是这道密码题的最后一把钥匙,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让你先做一道题,这道题是我初中做过的一道找规律的题。”说完,李欧又开始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他写道:o t t f f s s e n。
李欧接着说:“三叔,下面这组字母有一定的规律,那么,请你填出下一个字母吧。”
老三凑了过去,李欧的字实在是太难认了,行家来看,他这些字,完全是得意忘形的境界。老三思考了一小会儿,却没能得出答案。老三心说:哪有这样的找规律题,要是数列那种,我几分钟就可以写出来,这是什么个题目啊。
渐渐地,老三失去了耐心,他带有恨意地问李欧:“这是什么玩意儿,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你先别急嘛,先说说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三叔。”李欧的表情颇为轻松,他笑着对老三说。
“我不知道你题目的答案,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在浪费时间,我就会掐你的脖子。”
“三叔,你这叫严刑逼供啊,哎,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我招,”李欧嬉皮笑脸的样子逗乐乐两个当叔叔的,他接着说,“答案是‘t’,因为规律是这样的——one,two,three,four,five,six,seven,eight,nine,最后是——ten!”
杨头虽然会的英文不多,但这几个词他还是听得懂的,杨头和老三一同“噗嗤“一声笑开了,他们万没有想到李欧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下还能出这么古怪的一道题,但李欧确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样子,他表情严肃,冷冷地问两个长辈:“二位叔叔,你们一定认为我是在逗你们开心,对不对,可是你们发现没有,这道题需要一个大跨度的联想,而我们面前的这个密文也需要这种大胆的猜想。你们看到‘Y’对应‘1’,‘B’对应‘2’,‘P’对应‘4’,‘G’对应‘7’,‘C’对应‘9‘就没有一点儿发散的联想吗?杨叔您不懂英文可以不知道,可三叔,您一个大文化人还能没有点想法吗?”
“李欧,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的思维跨度可没有你那么大,你想到什么直接说吧。”老三一脸茫然,对眼前这些密文,他是难以突破的。
“中国古人以天干地支作为六十进制的计时单位,十二个小时,十二个月份则是十二进制的代表,之所以‘BB’会被我们翻译为‘V’这个不合常理的解释,原因很简答,密码的使用人在设定密码的时候,让B行使了多种不同的角色。我问你们,既然使用数字来表示字母,那我们需要多少个数字呢?”
杨头抢着回答说:“十个,0,1,2,3……”
李欧点了点头,继续说:“没错,那我们就要找到一个有顺序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恰好又是个元素组成。老实说,这个我也想了好一会儿,好在最后我还是想通了,我也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来公布答案。答案就是九球的顺序。”
杨头和老三听了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竟会和九球有牵连,杨头以前经常陪李欧打八球,九球,所以对这些并不陌生,他念叨着:“黄色,蓝色,红色,紫色,橙色,棕色,绿色,黑色,花色。”
老三做起了翻译的工作,他说道:“yellow,blue,red,purple,orange,brown,green,black,color。哦……所以Y就对应‘1’,‘P’就对应‘4’,‘Y’对应‘7’,‘C’对应‘9’。而B也就有了不止一种的对应方式,可是……李欧,这才九种元素啊,还少了一种呢。”
“三叔,你忘了我们还有一颗母球吗,母球即是万物之始,也就是0的意思,所以最后一个元素是白色,white。”
老三再一看密码,他兴奋地拉着李欧的胳膊说:“李欧,真没想到你小子现在这么厉害了啊,你可让我领教了你的那个什么推理,这是现代刑侦科技都无法做到的。我得快点把密文给翻译出来。”
老三抽过一张纸来,很明显,他是被李欧传染了,他也开始在纸上列表,表格是这样的:
a-y-1,b-B-2,c-R-3,d-P-4.e-O-5,f-B-6,g-G-7,h-B-8,i-C-9.j-YW-10,k-YY-11,l-KB-12,m-YR-13,n-YP-14,0-YO-15,p-YG-17,r-YB-18,s-YC-19,i-BW-20,u-BY-21,v-BB-22,w-BR-23,x-BP-24,y-BO-25,z-BB-20。
“李欧这么看的话,应该是他(BW/Y)在(BB/Y/C)金(TW/C/YP/G)莲(YB/C/Y/YP)
酒(YW/C/BY)店(P/C/Y/YP)四(YC/C)零(YB/C/YP/G),原来BB还可以表示Z,这密码还真有意思,可是这最后一个数字怎么找?正好被撕掉了呢!”杨头翻译出来了这个密码如释重负,虽说少了一个关键的数字,但欣喜之情早已显现在脸上了。
李欧淡然地坐着,相比于两位激动不已的长辈,他反倒显得更为老练成熟。杨头怎么也没想到别人精心定制的密文瞒天过海,却没有逃脱李欧的掌控,复杂的密码竟张开双臂拥抱着这位侦探。李欧并没有使用“ultra”那样的破译机,反凭一己之力将毫无关联的密码串联成了破解案件的钥匙,这种联想能力令人惊叹。
老三感到了李欧的气场,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他问李欧:“推理精彩绝伦,但是这儿的‘B’可以代表三个数字,这样使用,难道不会产生误解的情况吗?”
“三叔,我们是以推理者的角度定义这个密码的,开始时我们并无这张表格,但对于执行任务的人和接头的人来说,看懂密码再容易不过,他们原本就对任务有预判,密码的内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理解偏差,就像三叔您现在一样。你把YB/C/YP翻译作lian而不是nian,不就是因为在我们这儿只有一家有名的金连酒店吗?”
老三点了点头,李欧现在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很有份量,他接着说:“李欧,你的跳跃思维令我惊叹,现在你又引导我掌握了这种密码,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先排除英语,又从拼音,九球这些推理出答案的,你能告诉我你的秘诀吗?”
“秘诀自然是有的,我开始也是从什么摩尔斯密码,湛蓝密码那些开始学习的,但后来才发现现实中的密码多种多样,经验只能是个参照,而真正需要的,恐怕只是一种随机应变的能力和一颗对未知事物从不放弃追求的心。”说到这他又用他习惯性的疯子般的笑声说道。“哈哈,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侦探的直觉啦,这可是天生的,学不来的!”
两位长辈无话可说,他们李欧是又爱又恨,不过现在明显爱大于恨。
李欧把刚才破译密码用的白纸装进了档案袋,递给了杨头。他依旧笑嘻嘻的,活像个三四岁的小孩,但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困意,杨头瞧见他那副样子,知道他又准备回家睡觉了,于是拍着李欧的肩膀说:“李欧,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但有一点你一直没变,你永远不会提出百分之百的精神做事。或许你会说你的偶像是福尔摩斯,但你依旧还需要奋斗。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段话么?区分成功与失败的标准不是天赋赐予了我们什么,而是我们用天赋改变了什么。”
“杨叔,你说的我明白,至少我不会像夏洛克那样,闲着的时候注射吗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闲着的时候会去带家教,做家务,而且我的背景你也多少知道一点,我向往自由,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
“李欧,我真觉得你没必要去做那些工作,如果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在警局里为你提供一个像样的工作,至少你也该去个合适你的地方啊。”
李欧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说:“我做不同的工作肯定是为了喂饱自己啊,但这些工作还让我接触到不同的人,了解到不同的心理,这是一个侦探最起码的素质。”
杨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也不能逼你做什么,但你得打起精神,我有直觉,你的推理还没完,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去做。”
“嗯,杨叔,只是……”李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说:“杨叔,我在金莲给你们打探两天消息了,你看这钱,是不是……?”
杨头拍了一下李欧的脑袋说:“你小子最大的变化是开始贪小便宜了啊,哈哈……这个我报销。”
李欧咧着嘴傻笑着,对于一身疲惫的他来说,这又是一个不错的下午,一个阳光充沛适合睡午觉的下午。

隐匿的金色莲花
杨头拿着档案袋看得出神,他问身旁的老三:“你说我这是在做梦吗?李欧这小子真的做到了?”
老三一把夺过档案袋把它放到了书架里,这才回答杨头说:“我该说你什么好呢,长江后浪推前浪了,你早该承认人家李欧的进步了,你没有做梦,这都是现实,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去金莲了。”
杨头如梦初醒:“是啊,我们可得快点,我要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现在证据不足,还得便衣出行,免得打草惊蛇。”
“老三,这次我们的行动要高度保密,我看咱们两个去探底,别的人我信不过。”
“人手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如果发生么了什么突发情况,我怕处理不过来啊,把江子也带着吧。”
“不行,不行,江子还要保护林峰。别忘了,李欧那小子还在那儿享福呢,如果有情况,他肯定要露面。”
老三想了想觉得也是,也就没有把话接下去了。

杨头与老三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找到了这家富有盛名的金莲酒店,这儿他们很少有机会来,找不到地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金莲酒店不同于其他的高档酒店,他们并没有进行星级评定,但是内行一看就明白,这配置绝对是五星级的。
金莲酒店是一栋十一层高的中层建筑且不说他的大厅多么的富丽堂皇,但是楼顶的莲花式平台,就足以在城中独树一帜没那多金色的莲花象征着华贵,也招揽了各地的有钱人家,这家酒店也因此得名“金莲”。金莲的房体被设计成中欧混搭的样式,欧洲的贵族气息和中国的典雅被硬生生的撮合在一起,虽说这样更显气派,但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金莲旁边还紧邻几家中层酒店,金莲的存在对于这几家酒店是一种致命的打击,金莲掩盖了他们的光芒,也带走了一大批的客源,高端人群直奔金莲,低端一点的呢,也不愿意住在相比之下毫无特色的小酒店里,于是这儿就出现了阴阳楼的现象——金莲里人山人海,而两旁的酒店却格外的冷清。
老三抬头仰望这金莲的天台,抚了抚他的眼睛对杨头说:“以前就听说过金莲酒店别有洞天,今天可算是见了庐山真面目,真是想象不到的豪华啊……不,应该说是奢华。”
杨头激动的情绪也爆发了出来,他指着门口的一排车,对老三说:“你就知道看上面,你看看这下面停的都是什么车。你看,这个是宾利,这是林肯加长,这么长的话,我估计得有8米吧,还有那边,玛莎拉蒂,奔驰S600……天呐,咱们是闯进有钱人的窝了,我敢说,纪委的要是来这儿,明天报纸上就会刊登一批被革职的干部名单。这儿简直就是咱们这座小城的皇宫啊。”
“杨头,看不出,你还认识不少车呢,这可出乎我的意料啊。”
“这还不都是李欧那小子带出来的吗,我只要一去他家,他就会给我搬来一堆汽车杂志,再说了,知道又如何,知道我又买不起,就是买得起我也养不起啊。”
老三突然停下脚步,他指着花瓣下闪闪发光的东西问:“你看,那是什么?”
杨头也抬起头仔细的瞅了瞅,他猜测道:“这应该镁光灯吧,怎么安在那儿啊。这要是在上面安上一圈镁光灯,得花不少钱啊,我真想看看是谁在这儿拿钱堆出了这座金莲。”
“肯定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呗,杨头,你现在还不懂为什么金莲不评定星级吗,这分明是在给当官的一个名正言顺的烧钱场所啊。”
“这我能看不懂吗?但现在不是我们感慨的时候,就在四楼,还有咱们的对手呢。老三,我看你平时也挺斯文的,怎么一到这儿和我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要知道来这儿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别搞得咱们跟从乡下来的一样,咱们就是演戏,也要演得逼真一点。”杨头整了整衣领,掂了掂腋下的公文包,摆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
老三看着想笑,但也不敢怠慢,他和杨头并排走进了大厅。大厅的中央是一片池子,里面是各色的锦鲤,一圈一圈的绕着池边游着,大厅四周的墙上是一块块浮雕,可以看出一部分是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什么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再看就是些杨头报不上名来的外国神话了。杨头和老三没敢太多张望,跟着一个迎宾小姐来到了直达电梯的门口。
老三见四周没人,悄悄地在杨头耳边说:“头儿,先去找他们的值班经理吧,把四楼那就个人的资料先搞出来,密码上说是金莲酒店四零几,那我们最多只有9个嫌疑人,如果在排除掉14日以后入住的,凶手很可能就直接暴露在我们的面前了。”
杨头点了点头,他们直奔去了经理室,值班经理是一个又白又胖的中年男子,毫无疑问,这是个久混酒场的人,通红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酒气未散的醉态,这个中年人对眼前的来客毫不在意,他哼着小曲儿,在老板椅上自在的休息着。
杨头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掏出警证表明来意,他说:“你好,我是A市刑警队队长,我们怀疑在你们的酒店里藏匿这一个杀人犯,我们希望可以从你们这儿得到一部分住户的资料,希望你能配合。”
白胖一摇一晃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眯着小眼睛看了看警证,也不说话,在抽屉里翻出一张纸,他草草的在纸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在上面按了一个章,他把纸甩到桌子上,又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说:“你们拿这个找前台的,他们会给你们调资料的。”
杨头有些恼怒,他未曾想到这个白胖竟是如此的傲慢,这种人混迹商海官场多年,黑白两道也都吃得开,像杨头这种九品芝麻官,他完全不在乎,别说他没犯事,就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可能也还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杨头见白胖也没打算在理他,就从口中生硬的蹦出两个子——谢谢。杨头转身离开了经理室,刚一走出来,杨头就一口唾沫啐到地上,他恶狠狠地骂上一句:“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太不是东西了这人。”
老酸奶也没好气,但他怕杨头气性太大,耽误了案子,于是劝道:“要不是有案子在身,我准要他好看,但杨头,咱可说好了,案子没破,你我都得压着火,这孙子要是把咱们我们抖了出来,咱这个案子算是泡汤了。”
杨头不吭声了,这么多年来,老三就像一贴膏药,每每在杨头发火的时候给他降降温,,专克着杨头的脾气。虽然老三在破案上没什么建树,但对杨头的帮助是不容小视的。
前台小姐倒是很客气,杨头没费什么功夫就拿到了四楼住户的资料,同时,他们在508号订下了房间,方便监视几个嫌疑人。
杨头和老三回到房间,老三一边认真地看着这些房间的入住资料,一边说:“401,,403号房一直没有人入住,402和409号房是常住在这儿的女性,405和408号分别是前天和昨天入住的,所以现在的目标就锁定在404,406,407号房这几个里面。”杨头有些泄气,他没有可能直接揪出罪犯了,但他感到自己离缉拿真凶又近了一步,他以命令的口吻对老三说:“立刻让局里面的兄弟把这三个人详细资料汇总,我要看看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房间之前我就已经把情况反映回局里了,想必他们已经把资料传到我的电脑里了。还有,杨头,刚才我看了他们的进出房间时间,他们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类型的,而且都是常客,他们白天既然不在,我们为什么不利用备用房卡先搜集一下证据呢?”
杨头摇了摇头说:“这种事情太冒险了,一旦败露了,案子没办成,咱这身警服先得扒了。要我说,先摸清他们的底,反正他们也跑不掉,我们有充足的时间等他们露出马脚,原形毕露。至于搜查吗,只要时机成熟,命令我来下。”
“也好,我们先看看他们的资料吧。”说完来三打开了电脑,警局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三个人的资料都已经传到了电脑里。
老三把屏幕转给杨头,杨头一边看一边默念:“404号房的住户叫李绍刚,1988年5月21日出生,本地户籍,身高177厘米,体重67公斤,毕业于大连海事大学,现任米其林公司A城分公司的营销部经理,父亲是米其林公司A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母亲暂无职业。406号房的住户是吴宇,1988年1月22日出生,本地户籍,身高176厘米,体重65公斤,毕业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暂无职业,是一名极限运动爱好者,父亲曾是银行行长们后来因为挪用公款被判死刑,母亲早年去世了。最后是407号房的程鹏,1986年8月21日出生,也是本地户籍,高中学历,暂无职业,现在常在一家极速车行开赛车,父母都在南美经商,很少回国。”
杨头摸着自己的胡子,有反复的看着屏幕,他笑着对老三说:“你看看这些个人,个个老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再看看这些小孩,就知道烧钱,怪不得说富不过三代呢,都是些花钱的祖宗啊。”
老三也看着屏幕,说:“但这些只能说他们是纨绔子弟,我们现在要排除对他们的偏见,否则断案时会受影响的。”
“哎,对了,你刚才一直在跟前台小姐嘀咕什么,你也不跟我说说。”
老三回答说:“哦,我在问前台小姐最近有没有接到住户反应楼道里有异味。杨头,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啊,在没有冰库的条件下,尸体很容易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腐烂发出臭味,如果凶手把尸体藏在酒店的房间里,旁边的客户应该有所发现才对。但前台小姐给了我否定的回答,那么尸体一定是在酒店外被藏了起来。”
杨头这么一听,才想起来这么件事,这几天他光顾着密码了,却忘了同等重要的尸体下落。杨头说:“我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凶手要是藏尸为什么还留下一具尸体呢,难不成那两具尸体上写着凶手的名字?再者说,无论是凶手还是被害人,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不忘扔纸条,是不是太奇怪了点,这该不会是凶手下的套吧。”
“凶手不可能只道咱们身边还有李欧这个人,头儿,密码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打包票这没有假。但这两具尸体还真伤脑筋啊,杨头,我感觉林峰在说谎,可能压根就没有这两具尸体,林峰极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帮凶。”
杨头眨巴眨巴眼睛,愁眉不展,他反问老三:“如果他不来找我们,我们可能连发现第一现场的机会都没有,他有何苦把自己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老三也意识到自己猜测的并不准确,他无奈地叹气了一口气,他说:“杨头,可是上级已经对你下达的任务失去信心了,杨头,这两具尸体咱们没精力再找下去了。”
杨头也叹了一口气,他自嘲道:“当初都怪我认死理,非要先把尸体找到,现在倒好,李欧不仅先我一步把密码破了,说不定他找到凶手的时候,我还没找到尸体呢。老三,回警局,帮我把这个任务撤了。”
“行,我这就去办。”
杨头见老三要走,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说:“急什么啊,你还得帮我把三个嫌疑人的照片打印出来,带给江子,林峰不是什么画家么,让他好好认认,他对图像的记忆能力比我们要强得多,他要是能认出来凶手,我们就可以直接进行搜查了。记住,让江子温柔点,林峰那家伙胆子小,江子那种暴脾气要是吓着林峰了,咱们什么也得不到,记得要嘱咐他啊。”
老三笑了笑说:“林峰啊,这人怎么就这么没骨头呢,他和江子碰一起,可够呛。”
“那也得问出来,还有啊,老三,你也别忘了继续联系刘若兰,她是这盘棋里不可或缺的棋子,要是她能出山,我们的胜率可就大多了。”
老三答应可一声,离开了房间。
杨头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却没能感受到一点轻松的感觉,他只希望时间的转轴可以稍微地拨快些,他极度渴望在夜晚的金莲里会会这个躲藏在人海中的开膛手。
杨头双目紧闭,但大脑却飞快地运转着:如果把这些天所遇到的各种片段编在一起,那这个故事将是如何开场又是如何收尾的呢?按照林峰的口述,13日晚恶魔开始了他的作案,林峰因胆怯而昏迷恰巧错过了14日文员被杀的第二起案子,15日晚第三个受害者遇害,林峰因不堪心理压力而报了警,我们也因此找到了第一现场,找到血迹的同时,也找到了一张神秘的密码纸,然后是佟成的妻子刘若兰拒绝与我们沟通,之后李欧又破译了密码,引导我们来到了这家金莲酒店,但我们却无法得知凶手的具体房间,更糟糕的是,两具尸体人间蒸发了……
杨头努力地把这些事情串在一起,可疑点却一层层叠了起来。动机,凶手为何杀人,凶手为什么要接二连三的杀人?
还有四年前那场灾难式的谋杀,又在新的一轮谋杀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他们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杨头在苦思冥想中陷入了梦里,额头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杨头似乎已经进入了沉睡的状态。忽然,一束强光射穿了杨头眼球前那层薄薄的眼皮,杨头警觉地在床上做了个鲤鱼打挺,一下子蹦了起来——这光实在是太耀眼了。
杨头定了定神,眼前正站着一个人——老三?老三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惊愕的看着自己。
杨头问道:“老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这天还……”
杨头往窗外一看,才发现外面早就不是午后的阳光了,这分明是从哪儿发出的灯光。
杨头指着窗外问:“老三,外面这灯光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这么刺眼啊。”
老三回答道:“你还记得下午在大厅外看到莲花花瓣下安的镁光灯吗?灯光是从那儿来的。刚才你一直在睡觉,我趁你睡觉那会儿打听过了,金莲每晚都会在八点钟的时候打开镁光灯,而且一开就是半个小时,这可是金莲酒店自开业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么说你早就回来了啊,真么想到都八点了,诶,我这一觉睡得。老三,我交待的事情办成了没有。”
“警局里现在已经取消了搜寻任务,我也把照片给了江子,但江子回电话给我了,他说林峰没有分不清凶手是谁,没法为我们找到凶手。”
杨头有些失望,他看着窗外毫无夜色的街道,又看了看对面酒店里一个个紧闭窗帘的房间,抱怨道:“这是什么破习惯,开那么亮的灯,谁还能睡得着啊。”
“头儿,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有几个来着这种地方就为了睡上一觉的,这一晚上可就一千多,就为在八点睡觉是不是有点太不值了。人家开镁光灯不也就在证明金莲是我们城里最奢华的不夜城吗,金莲在夜晚可才真正开放。”
“你这么说也是,可你看看对面,这么强的光,对面酒店里的人又怎么办呢。开这么亮的灯就是在砸同行的场子嘛。”
老三说:“你没看到今天那个值班经理吗?那么目中无人,他头上肯定有人啊,旁边这些酒店那叫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算了,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解决什么民事纠纷的,我们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杨头,我们也是时候去餐厅了,你要见的人应该都会在今晚出现,看你这样子,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吧。哦,别忘了,这儿的餐厅是自助的,办案归办案,咱们可得把肚子给填饱了,我要把花出去的钱用肚子赚回来。”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啊,不过我倒是挺想和那三个人来个正面交锋,他们在明,我在暗出。老三,餐厅在几楼啊?”
老三用手指了指上面,说:“在顶层!”

第六章 正面交锋
金莲酒店虽然只有十一层,但它的每一层跨度是相当大的,所以周边的酒店虽然层数和金莲相差无几,但在高度上,明显差了一大截。金莲很自然成了这一带楼群中一个小巨人,正好衬出了它芙蓉出水的一种气质。金莲酒店的顶层餐厅也成为了一个优良观景平台,能够在里面坐上一坐,也能算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但如果客观的来看,金莲的存在并没有让周边的住户有什么美的感受,金莲反倒更像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地主,正奴役着他的奴隶们,给周边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杨头和老三结伴来到餐厅,刚一进门,各色美味的香气就冲进了他们的鼻孔里。杨头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扫视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美食。他也并非没有见识的人,这些菜式中他倒认出了不少,既有湘菜,川菜这样口味较重的菜,又有南方菜里的甜食,甜汤,甚至连东南亚的地方菜,这儿都应有尽有。杨头心中暗想,金莲酒店真都神了,从哪儿网罗来这么些厨子。
杨头和老三在一个离人群较远的角落坐了下来,暗处往往可以最大程度的隐藏自己,同时,拥有广阔的视角窥视别人的一举一动。
杨头环顾了一下餐厅,说:“老三,这儿可够大的啊,比咱们警队的操场也小不了多少。”
“它是大是小和我也没啥关系,不过这儿的吃的味道绝对正,我们可说好了,填饱肚子再干活,你也快动手吧,反正又不要多花钱。你看这碗东荫虾汤,这可是泰国菜里的极品,我还真的很少尝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杨头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桌子已将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再看看平日斯文儒雅的老三,竟摘了眼镜,一头栽在菜里,竟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起来,杨头不禁大笑了起来,他指着头也不抬的老三说:“你啊你,平时看不出来,现在才知道,你还是个吃货啊。你这趟来得也算贼不走空,我看别人要你一千块钱一点都不多。你慢慢吃,看着没,那儿还有蒙古烤全羊,法国的奶油蜗牛,意大利通心粉,俄罗斯的罗宋汤……不过有一点,别吃太杂了,小心食物中毒。”
老三还是没抬头,一边用刀子切肉块,一边同杨头说:“我要是真的有钱人,我也肯定会在这儿好好潇洒一把,不中别的,就冲这儿的吃的,我也心甘情愿了。杨头我劝你快吃,明天早上六点半才会有早点供应,你现在不吃,可得饿上一晚上。”
杨头不去管老三的吃相如何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餐厅的门,手里的勺子虽然还在盘子里搅着,但那只是走个形式,他的嘴巴一直闭着,他害怕自己一低头咽食的功夫,嫌疑人就会被他错过,所以看得格外的仔细。
突然,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男子走了进来,杨头凝视了片刻,立马警觉了起来,他用勺子打了一下盆子边缘提示老三,见老三终于抬起了头,仰头说:“现在要注意吃相了,我们要找的人来了,勺子快放下。”
老三瞥了一眼球帽男,不以为然地说:“人家的帽子都快把脸遮上一半了,你怎么认出来了的。”
杨头的声音放低了很多,他说:“右下巴有两颗痣,这不用猜,一定是吴宇。”
老三这才注意到球帽男右下巴确实有两颗痣,他用餐巾纸狠命地擦了两下嘴巴,又装出一副欧洲绅士的样子,老三的演技可谓一流,他这招绝活堪比川剧中的变脸了。
球帽男走路时处处都显露出一种力量感,可见男子平时十分注意锻炼和保养,相比于餐厅中那些喝的东倒西歪的酒徒,他更像是这家酒店中的异类。
老三拍了拍看得聚精会神的杨头,说:“这小伙儿身体不错嘛,哦,也对,他不是什么极限运动俱乐部的会员么。”
杨头刚要接话,就见球帽男把头一抬,眼睛和杨头撞了个正着,球帽男停下了脚步,望着杨头和老三,杨头背后一下子多了一层汗珠,老三在旁边也吓得不敢说话了,好在球帽男主动调转了眼神,否则杨头一时间还真没了主意。
见球帽男转向了吧台的方向,老三才松了一口气,他有些紧张地对杨头说:“头儿,这小子不会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吧,咱这次出来可够保密的啊。”
杨头也有些紧张了,他低声说:“我看不会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咱们的行动,他要是知道咱们在,早该退房走人了。但我估计他看咱俩不像这种场合的人,老三,配合着点,咱得装得像点,知道吗?”
老三点了点头。球帽男走到了吧台,和里面的调酒师叽里咕噜地聊了起来,杨头有些不解,但眼神比刚才舒缓多了,他不敢再直视球帽男的背影,怕球帽男又和他来了个眼神相会。杨头只好侧着身子和老三假说假笑起来,但眼角的余光依旧盯着吧台的方向。
球帽男又一次转过身,又朝着杨头他们走来,不过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有三杯用高脚杯承装着的酒。杨头见球帽男又来了,一下子收回了眼神,他努力地让心跳不那么块,但头皮和后背上的汗却无法止住,这一切有些太突然了。
球帽男果然是冲这着杨头他们来的,他在杨头的桌前停了下来,杨头虽然很不愿意这样和他的潜在对手见面,但还是装出一脸惊讶,把头转向了吴宇。
球帽男很干脆地把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后他用一种十分清脆的嗓音说:“打扰了,两位先生。不知道二位可否抽出点时间,我想和二位谈点事情。”
杨头挤出了些笑容,对球帽男说:“没关系,不打扰,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
球帽男也友好的笑了笑,他说:“我看二位可不像金莲的常客,今天是来这儿办事的吧。”
“是啊,我们是第一次来金莲,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谈一桩生意。这位是我生意上的好朋友,”杨头把目光移向杨头,接着说,“久闻金莲大名,所以今天正好借谈生意的机会来这儿转转。”
“哦哦哦,金莲也确实配得上他的大名,我想二位早已在菜里尝出一二了吧,呵呵……不过二位朋友,可能你们有所不知,我是金莲的老主顾了,二位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我平时做的地方,俨然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了。二位可是好眼力,一眼挑中这儿,想必也是为了图个清静,对吧。”
杨头忙点头称是,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罢了。
球帽男继续说:“哈哈,那看来是同道中人,我终于是遇到知音了。不知二位准备在这儿住几天啊?”
“这个嘛,王老板虽然是我多年来的一个合作人,但他这可是第一次来我们A城,好友光临,自然要以上宾之道款待啦,我要好好带他把咱A城转个遍,估计得有些时日吧。”
“既然是贵客,那一定要好好在这儿玩玩。只是,不知二位可否赏个脸,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呢?”说着,球帽男从托盘中端起一只酒杯,优雅地举到半空中,说:“这是我特地为二位点的白兰地,请笑纳。来,我敬二位一杯。”
“哦,没问题,明天我们换个位置,这酒,我们就收下了。”说完,杨头和老三一同起身,也端起了杯子,三个高脚杯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三个人轻轻用嘴抿了一口,相互笑了笑。
球帽男有些满足的样子,向杨头他们挥了挥手,直接离开了餐厅。
杨头身子一下子瘫了下去,他用纸擦了擦后背的汗,说:“好悬啊,开始还真以为这小子把咱们给认出来了,好在是虚惊一场。老三,下次我们可得考虑周全点了,不仅要主观考虑地理因素,还得温习温习人文和历史。”
老三也没了主心骨,在椅子上靠着,手里不停的晃着高脚杯,看着白兰地在杯壁上碰撞出一滴滴晶莹的水花。老三苦笑一声,:“是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啊。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和嫌疑人见面。”
“谁又能到呢,不过这样也还,至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从他嘴里把话给套出来。”
“头儿,你说吴宇这小子有可能犯案吗?虽然说这小子有点官腔,但人看起来还不错啊。”
杨头“哼”了一声,说:“人好能说明个屁。老三,你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不了解吗?外表就是用来骗人的,你还记得前几年办的一个案子吗,凶手是一个一头白发的老头,当初我们谁能想到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还有力气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儿。所以说,没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谁都别想洗脱干净。”
老三撅了撅嘴,说:“反正我看他不像。”
“我看你是被人家一小杯白兰地给收买喽。”
老三听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撂说:“杨头,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也不跟你争吵什么,总有真相大白那一天,我们现在还得在这儿坐着等另外两位,等吧。”
不一会,从门外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杨头隐约从中听出了男人和女人的嬉笑声,他仔细地盯着,终于,两个身影进入了杨头的视野中,是一个穿着小礼服的男子和一个打扮得极其妖艳的女子,男子搂着女子的腰部,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显然,两个人都是灌了不少酒才来的。
女人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这儿也只能用应该,而不能肯定,毕竟在这个年代里,化妆技术的高明程度足以让上古时段的易容术相形见绌。只要妆在脸上,别说年龄我们无法肯定,甚至连男人女人都无法看清。但无论怎么说, 女人还是相当漂亮的,丰满的上身搭配着半透明的红色舞裙,相当的诱人。抛开女人完美的胴体不说,她还有俄罗斯人那样高高的鼻梁,红润的面颊,白的透心的雪肤,再加上披在肩上恰到好处的一缕秀发,如果这都没办法称之为美女,那美女的定义将是难以想象的狭窄。
至于男人嘛,从他毫不顾及别人感受的行为来看,用暴发户、土大款,这样的词来形容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黑色的小礼服,一般人穿上都会多了几分帅气,可不知怎么的,这衣服在男人上,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一点潇洒的感觉,反而让人看到了他难以改变的猥琐性格。他用他那张粗壮的手臂狠狠地截住女人的腰,不时的挑逗着女郎,毫无疑问,他是在以肆意玩弄女郎给自己找乐子。
杨头有些看不下去,若不是公务在身,他倒是很乐意用拳脚给这个男子上上课,或许是出于自己怜香惜玉的感觉,谁愿意看到一个美人被恶魔无情的玩弄呢?可杨头也明白,能和这类男人厮混在一起的女人没有几个是清白之身的。俗话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众人眼里舞裙女郎这是误入虎口,都想搭把手把她救出来,可女郎自己不会这么想。她闯进虎口,不过是为了在老虎嘴里敲上三两颗虎牙,来满足自己无穷的金钱欲罢了。
杨头索性把头低了下去,埋头吃饭,旁边的老三笑了起来,说:“哟,你这是饿了呢,还是不想看这出’美女与野兽‘了?不过你这次还真得仔细看看那个男的是谁。”
杨头猛然想起了还有案子这一茬儿,不过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个男人,而是冷笑一声说:“不用看我也知道,这小子是程鹏,错不了。”
老三有些惊讶。他问杨头:“你刚才就认出来了?真没想到你记人的能力这么强。”
杨头抬起头,指着醉醺醺的程鹏说:“就他那样,还用照片比对吗?他这种目中无人、花天酒地的性格能在正常家庭里出现,爹妈在外头挣钱,没有人管他,他这样要是成了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我才奇怪呢。”
“素质和学历是成正比的,你看他那样子,像上过大学的人么。”
“老三,你这话我不同意,我也没上过大学啊,你这打击面也太广了吧,把我也给网进去了啊。”
老三见自己的话确实不怎么正确,立即换了个话题:“杨头,看到他脸上的伤疤了,我估计是刀疤,我看他身份证照上还没有这道疤,看来是最近闯的祸。”
“又是一个悲哀的富二代,老三,我打赌,就算他不是这个案子的主角,他也迟早得进去。”
杨头和老三注视着程鹏的一举一动,而程鹏还是刚才那副样子,搂着女郎又亲又摸,声音也越来越大,他们的桌台恰巧在餐厅的中央,这样,整个餐厅都没躲过他们没休止的吵闹声。不少桌的客人都扫兴地离开了,还有一部分虽然还没走,但从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没少骂娘。可偌大的却没有人敢上去说他们两句,也许他们都清楚程鹏的家世都避而远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大汉走向了程鹏,他的左手一拳锤在了程鹏的桌上,他怒骂道:“小子,你他妈声音还能再大点吗?老子来这住了三天,你就准时准点给我吵了三天,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也再没心思吃饭,他们都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这么大胆的,竟敢和这儿公认的恶霸吵架。凑热闹的人看得起劲,程鹏腿上的女郎可吓得不轻,她从程鹏的腿上滑了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紧拽着程鹏的右胳膊不放。
程鹏虽然喝了不少酒,可不会连眼前的威胁都意识不到。他把右胳膊从女郎的手中抽了出来,在女郎的脸上捏了一下,他吻了一下女郎的耳朵,又在女郎的耳边私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女郎又笑了起来。
程鹏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一米八零的大汉,他扭了扭脖子站了起来,同大汉对视了一眼,牙一咬,上去就是一拳。哪知这一拳偏得有些离谱,他的酒可真喝了不少。大汉看得真切,既没躲闪,也没还手。可这下程鹏可倒了大霉,他这一拳可是使足了力气的,正好扑了个空,整个身体都像被带飞了一样,一个没站稳,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旁边几个桌的客人看了都忍不住在笑,杨头却看出点名堂,虽说程鹏这一拳扑了个空,但在这地上的几圈滚却足以说明他是个练家子。
程鹏这一下摔完了,非但没摔昏过去,酒反倒醒了不少。他回过手,轮圆了拳头对着大汉又是一拳,大汉用左手一挡,来了个四两拨千斤,把程鹏这一拳给挡开了。程鹏身子一弓,两个拳头又直奔大汉的腹部,要切大汉的中部。大汉往后一撤步,用腿踢开了程鹏的双拳。程鹏见大汉也不含糊,他那一套拳是越打越快,越打越狠。可令杨头和老三纳闷的是,大汉虽然可以化解程鹏如雨点般的拳脚,可他却一直只是用左手和双腿,而右手甩在身体侧边,不去招架,也不去还手。
老三问杨头:“头儿,那家伙怎么跟杨过一样,独臂大侠啊,怎么就用一个手啊。”
杨头回答说:“多半是右手有伤,使不上力。老三,这两位可都是练过的,那大汉用左手招架到现在还没落下风,要是右手也能使上,程鹏早该被废了。酒鬼对独臂,真是少见的场面啊。不过,老三,咱看归看,谁都不许去搭个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老三心领神会,说:“这个我知道,不过那大汉是凶多吉少了,一只手怎么可能打的赢。”
局面和老三的话相差无几。大汉一步一步往后退,只有防守,却没有进招。程鹏借着酒劲像疯子一样施展开来拳脚。虽说套路动作都有些走形,但每一拳都是冲着大汉的要害去的。大汉喘着粗气,左手的力量明显没有那么强了,对于程鹏的重拳已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是程鹏误打误撞,还是大汉力竭躲闪不及,程鹏竟一掌劈到了大汉的腰间,这下大汉可再也撑不住了,左手捂着腰就想往下蹲。程鹏可不留情面,趁大汉没站稳,一腿扫在了大汉的腿踝,大汉疼痛难忍,没想到程鹏还能下此毒手,纵身往前一倒来了个狗吃屎。程鹏见大汉整个人都倒下了,他坏笑一声,用膝盖夹住大汉的腰间,双手将大汉的右臂反手扣了起来,使了一招擒拿手。这招一使,大汉再也忍受不了剧痛对大脑的刺激,那可是他受伤的右臂啊。他用头死磕地面,嘴里不停地发出“哇哇”的叫喊声。
“你这家伙欺负受伤的人算什么玩意儿。”餐厅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显然是在为大汉打抱不平。
程鹏听了更来劲了,他一松手,站了起来,卯足了劲一脚把大汉踢翻了个。程鹏在原地转了一圈,大骂道:“孙子,有本事你出来陪我练练拳,在人群里躲着说话,你又算什么玩意儿。”
餐厅里再也没有传来挑战的声音,程鹏嚣张地狂笑了一阵子,又骂了起来:“你们这些人都是孙子,怎么没人敢来和我比划比划啊,我告诉你们,我程大少爷,别说不怕你们,就算是和条子打架,我也让他有去无回。”
这一下是杨头先忍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程鹏敢在他面前挑战警察的权威,那种火气是爆发性的,人不怕别人拿刀子捅自己,就怕别人拿刀子在自己的事业和信仰上划来划去。杨头可是几十年的老警察,别的都能忍,骂到鼻子头的东西还能忍下去么。杨头一拍桌子,身子“刷”的一下蹿了起来。老三用尽力气才把杨头给拖了下来。他使劲对着杨头挤眼睛,意思说你还让我别冲动,你自己倒先忍不住了。
程鹏一眼就看到了杨头,他指着杨头说:“怎么,你想来试试?那你又坐下去干什么啊?哈哈……”
老三紧握杨头的手,心说:头儿,你可不能动手,你要一伸手,咱这案子可就得砸锅。
杨头恨得直发抖,但也无可奈何,他忍着性子看程鹏还要怎么玩。
程鹏见杨头半天没动窝,也松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要是真遇上什么高手了,他这两下也是白搭。再说,刚才和大汉动手,他那股劲也差不多耗尽了,所以他也谨慎了点,没敢再骂娘下去。程鹏把目光移向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大汉,像踢皮球一样,又是狠狠的来了一脚,说:“小子唉,没那个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我今天就给你这么上一节课,你大爷我打架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滚!”
大汉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歪歪扭扭地走出了餐厅。
程鹏回到了座位,舞裙女郎也没了刚才惊恐的神色。她又坐在了程鹏的腿上,程鹏也真是一个没脸没皮的货,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和女郎厮打在了一块,有说有笑。
“杨头,你刚才太冲动了,你上去把那小子打趴下倒是容易,我们这案子可就不好办了。”老三有些埋怨地说。
杨头感到自己刚才的确太过冲动。他向老三又赔了个不是说:“不好意思啊,这小子刚才骂咱警察,我一时没控制住。老三,到头来还是你了解我的脾性啊。”
“算了,头儿,你记住我们来这的目的就行了,咱现在还剩最后一个嫌疑人还没见着了。”
“是啊,虽然今晚太过出乎意料了,不过任务倒是基本完成了,现在就剩下李绍刚了。真想看看这位销售部经理又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杨头说罢,一仰头,一口气把白兰地咽下了肚子。
杨头还是一直盯着门口,但这次要等的人迟迟没有出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餐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少,程鹏又喝了好几瓶的啤酒,靠着女郎一步三晃地出了餐厅,当然他还是没忘像啃苹果一样在女郎的脸上疯狂地亲吻着。
老三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停在了十点的那一格,他对杨头说:“杨头,现在已经十点了,我想李绍刚今晚不会来餐厅了,他应该直接回房间了。”
杨头说:“嗯,看样子是这样的。唉,终究没有能让我一晚上把这三个家伙都看一遍。”
老三用带些安慰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布下了天罗地网,凶手早已是网中的一个小猎物了,他能自在多久只在于我们什么时候想拉网,你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可是毕竟我还没有亲手把他拿下,我可不想看到四年前一样的事情发生。”
“杨头,现在最能劝动你的估计只有李欧了,要是他在,一定会对你说‘好好睡一觉,答案也许就在明天。’你也不必太紧张,要知道在金莲这样的大酒店里放松一晚上是多令人眼红的事。江子要是知道咱们在这儿,准要闹着换岗,是不是。”
杨头淡淡地笑了,金莲的夜晚确实会让人感到甜蜜,一种纸醉金迷的甜蜜。

第七章 金莲下的比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会准时地照进房间,夏季的阳光会来的格外的早,而当它悄然来临之时,无论是正义还是罪恶,都还无一例外的凝固在夜的宁静中。夜有时并不能和黑暗画等号,更多的时候,夜充当着一种为众生洗脱善恶的角色,只要他们还在梦中,就算是罪恶滔天的罪犯也会被夜抽去一层层的伪装,显露出天使般的纯洁。人们惧怕夜或许正是如此。人们真正害怕的,不过是一个没有了保护色的自己。白天的阳光太过强烈,人们可以在阳光下表演,演出各种角色,美与丑,善与恶,可是当黑暗为每一个人都披上了最原始的黑色时,人们不再需要那些拙劣的表演,初生的活力又回到了人们的体内,人之初,性本善吧。梦中人,性亦善吧……
杨头站在窗前,早起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只是这一次,他正站在尚未醒来的金莲里,经过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战,杨头愈加有一种“世界真清净”的感觉。
“好久没有停下来感受清晨的阳光了吧,头儿,你总是把自己搞成一个大忙人。”老看着阳光中的杨头说。
杨头回身看了看刚起床的老三,又转回身去,伸了个懒腰说:“是啊,像这种时光对于咱们刑警来说是比钻石更昂贵的奢侈,谁叫我们的假期不随国家法定假日呢。我们要想放假,全要仰仗罪犯们放假,可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全天下的警察都有你这么高的觉悟,那这个社会早该是太平盛世了。”
“可是这个时代能敬业地干我们这一行的太少了,甚至很多人都不愿意干我们这行。这个社会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每一个人都在渴望一夜暴富,手里有钱的想要钱生钱,手里有权也在运作权生钱。程鹏身边的那个女人看到了吧,以她的面容和身段找一个普通工作还不容易?可明显她不能满足,才会栽在程鹏这种衣冠禽兽的手里。”杨头叹了一口气,显然他还在为昨晚那个女郎感到可惜。
“这没办法,资本主义的逆流可已经深入人心了。现在嘛,别说出卖肉体,只要有钱挣,出卖灵魂也会有人干。”
“别说别人,其实你我也不过是逃脱不了金钱束缚的庸人罢了,至今我只见过一个人是这个纷扰社会中的一个异教徒。”
老三一脸疑惑的问:“哦?还能有这种超出世俗的世外高人吗?”
杨头好像没听出老三话里几分调侃的意味,他接着说:“李欧就是这样的人。你别看这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高人。他孤身一人在这社会上生存原本就很不容易了,他天天带家教,做家政,也就是混口饭吃。你知道前段时间他去西藏干什么去了吗?”
“是去旅游吗?”老三猜道。
“他可没这闲心,他去支教了,用的全是他平时攒下来的一点钱。当初我问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智慧创造财富,你猜他怎么说?”
老三从未想过平日潇洒的李欧背后还有这些故事,赶忙问:“他怎么说?”
“他说现在这些生意人很多都是在充当投机者,非但没有创造实际价值,反而是在标夺社会资源,他说他更愿意原始的工作方法,以体力换口粮,创造实际的社会价值。”
老三没有说话,他在思考李欧说的话,他原本以为李欧只是一个恃才傲物的才子,可杨头的话却让老三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李欧了。老三感慨地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了这么多独特的见解,但他这样与世界格格不入,我怕他以后会吃亏。”
“这个你不必为他担心,他说过,年轻人就是要有自己的个性,即便摔得鼻青脸肿也只是年轻人可拼可闯的本钱,等到中年时,要么是他征服了世界,要么是世界同化了他。”
说到这里,杨头和老三一同笑了起来,笑这个李欧童言无忌,也笑自己竟有机会做这个怪咖的叔叔。老三自嘲道:“说起来我们还是没办法跟李欧比啊,我们俗得真没话说。如果说我们在这金莲住了两天,就兴奋得要死,到头来,咱们还是不属于这儿,我们只有钱住对面那样的酒店。”
杨头看看对面的酒店,感慨道:“真没想到二十多米的差距却区别那么大。”
杨头发出这样的感慨并不奇怪,相邻的两家酒店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杨头和老三综合呢管理好乐星扎奸,决定去楼下的露天停车场转转,他们想趁嫌疑人们还没睡醒的机会去看看他们的车,闻闻是否有特殊气味。当然他们没指望闻到尸体腐烂的腥臭味,凶手自然没那么傻,他们是想问问车子是否会有浓重的香味——如果凶手利用车子运送两具失踪的尸体,那么凶手一定会为了掩盖尸体留下的气味而使用气味极香的香水或空气清新剂。
杨头从李欧那儿学会了不少这样的技巧,他也屡次在案子中使用了这种逆向思维的办案方法。
杨头和老三来到了停车场,此时的天以比刚才亮了很多,阳光打在车窗和车漆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抬头向上看,金色的莲花形天台也像是睡醒了一样,高傲的展示着她无与伦比的恢弘气势。
杨头一边走着一边寻找嫌疑人的车牌,车牌号是警局那边发过来的,杨头和老三也因此掌握了更多关于嫌疑人的信息。突然杨头眼睛一亮,在一辆车前停了下来,杨头仔细的核对了一下车牌号,对老三说:“这是李绍刚的车子,看来他昨晚还是回来了。”
老三前前后后围着车转了两圈,说:“这李绍刚还挺爱车啊,我看这辆奥迪Q5有几年了,保养得还不错嘛。不过,这李绍刚也不是很炫富啊,这富二代不应该开些档次更高点的车吗?”
杨头想了想说:“炫不炫富我不敢讲,但他这个经理当得还算成功。”
老三不解地问:“成功?从哪看出来的,就因为他爱车,或是没有太张扬?”
“老三,这你就不懂了吧。奥迪和米其林是合作伙伴,他这么做也算给盟友一个面子,打了一个广告。我想,在经商之道上,这个李绍刚还是相当可以的。”
老三吃惊地咽了口口水,他挑起一只大拇指说:“了得啊,头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发现你最近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你在事业上得有第二春呐,你这知识储备量也得算是暴增啊。”
杨头谦虚的笑了笑。他来到这辆奥迪的后备箱,鼻子凑近了狠命地吸了两口气,可惜什么都没有闻到。杨头又开始在后备箱的底盘和轮胎寻找血渍,他反复的寻找,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杨头心想这车子干净得也太离谱了,想必这两天清洗过。
还没等杨头起身,就听见后面突然发出一声快门声,杨头和老三齐刷刷地往后一看,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打着粉红色领带的年轻人,他正用手中的手机给杨头拍照。不用问,这正是杨头他们要找的李绍刚。
李绍刚关了手机插进口袋,冷冷地说:“好啊,一个望风的,一个偷轮胎的。不过你们可跑不掉了,车子上有监控,手机里有照片,一大早就想给我来个惊喜是吧,走,咱们到派出所说去。”
杨头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开始暗笑,心说去派出所有个屁用,自家人还能打自家人吗。杨头心里这么想,但嘴上面又是另一套词:“着我先生,可能你误会了,我和我的客户今天起得早,就出来溜溜,正好看到你这辆奥迪Q5保养得非常好,而且……”
“而且轮胎保养得也不错,放到市场上还能卖个好价钱,是不是,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可是,我不吃你们那一套,你们不走也行,我这就打电话给110。”男子没礼貌的打断了杨头,不怀好意地讽刺了杨头一番。
杨头镇定自若,他微笑着说:“先生,你真的误会了,我的客户车胎磨损非常厉害,他就想到处看看,好选一款耐磨的车胎,你是知道的,磨损太厉害的车胎是不能上高速的,那样很危险。再说了,住得起金莲这样大酒店的人还能打别人车胎的主意吗?”
说完,杨头把房卡递给了李绍刚,李绍刚看了看房卡,又看了看杨和老三,发现周围连换胎的工具都没有,他不好意思的拿出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删了。他一改冷淡的表情,笑着说:“抱歉二位,刚才多有得罪,现在偷车的贼越来越多,我也是出于谨慎,抱歉了。”
杨头心中一合计,还是有钱人这张牌子管用,一张金莲的房卡都快赶上免死金牌的作用了。
杨头说:“没关系,大家都是有车的人嘛,这种心情我们可以都可以理解,对吧,王老板。”
老三在旁边点了点头,心想:头儿,你把他打发了不就算了么,还把我掺和进来了。
李绍刚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张名片,递给杨头和老三,说:“不过说来也巧,我是米其林A城分公司的销售经理,你们要是对米其林轮胎有兴趣,随时可以来我们公司找我,我保证给你们打折,也算是赔罪了。”
杨头接过名片,故作惊讶的样子,激动地说:“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米其林的销售部经理啊,真是幸会幸会,咱今天有时间一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慢慢聊。”
李绍刚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眼里闪出一丝骄傲和炫耀,很快地挥手向杨头他们道别,开车离开了金莲。
老三见李绍刚的车子开远了,对杨头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杨头摇了摇头说:“老三,我觉得他没什么奇怪的,他的确有些警觉,可警觉的人多了去了,我看他不可能是凶手。”
老三又说:“你说他一个当经理的,有必要那么早起床么,有没有可能他是去检查什么东西呢?”
“他起得早与晚很可能只是他的一种习惯,这一点,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我说他不可能是凶手也有我自己的理由。第一,我们所判定的凶手可是身体非常强壮的,刚才那个李绍刚明显不可能把刀子捅的那么深。第二,我认为可以在杀人后完美的处理尸体、销毁证据,并成功潜逃了四年的凶手,一定是个忍耐能力极强,善于伪装,不轻易暴露身份的人。可是刚才我们面前的那个李绍刚完全没有我们所提到的耐心和伪装能力,他甚至还有些锋芒毕露,主动的向别人提供自己的信息,这样的人如果是杀手,那也注定只是个失败的杀手。老三,你觉得呢?”
听到杨头分析的有理有据,老三有些信服地说:“话是这么说,但很多东西不是我们凭空臆断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下来的,你也说了,这个对手非同常人,那么他究竟能算到哪步棋,又会怎么落子,我们还很难说啊,所以我认为在李绍刚这边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杨头点了点头,说:“那是自然,不仅他这边我不会放,林峰和刘若兰我也不会放,我们找到了凶手的窝就不怕他往后耗,他总会有藏不住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老三自言自语道:“我还真希望那一天晚一点来,我可想在这儿多住几天。”
杨头和老三又检查了程鹏和吴宇的座驾,但结果还是一样,他们毫无收获。

白天的时光总是易于流逝,特别是在金莲这种地方,对于一家号称不夜城的酒店来说,白天只不过是充斥着无聊和空虚的十二个小时,金莲的客人们在白天里更像是在为自己充电,等待着晚上的又一次疯狂。杨头和老三却不会像普通的客人那样去打保龄球、泡浴池,也不会三五个人一桌牌九或是一场麻将,就算是在金莲,他们也免不了工作上的事,小小的508房成了杨头和老三的临时办公室,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打进来打出去。
江子也没给杨头省心,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要让杨头找人跟他换岗,他不停地抱怨林峰婆婆妈妈,说他胆小的像个娘们,杨头哪会答应江子这些个不适应,破口骂了他两句,江子也就没敢再来电话了。
夜晚的进了才是货真价实的金莲,当夜幕降临,金莲又一次获得生机。
不知为何,今晚的金莲餐厅比昨天人多了许多,或许都还是新科,不知道这儿还有程鹏这样的瘟神。杨头也希望借助今晚进一步对三个嫌疑人进行了解。事实也正如杨头所愿,今天这三个人都在餐厅里。
杨头和老三没有再去昨晚那个拐角,而是选择了吧台附近的一个角落,在那儿恰好可以观察到三个嫌疑人的全部动向。这次老三可没有再去拿一堆食物,昨晚的盛宴恐怕在他的肚子里还未消化。
吴宇在他口中习惯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他一改昨日的运动风,换上了一套夏季款的黑色西服。因为没有了帽子的遮挡,杨头可以看见吴宇的整个面庞。只能说那是一张令人心动的脸,冷峻的面孔,乌黑的刘海,这是很多女性所喜欢的一种型男。他还是一个人端着高脚杯,每喝一小口便会晃动手中的杯子,他绝对是品酒的行家,这么细致的动作可以将酒的醇香挥发到极致。或许他自己并没有感觉,但他那样华贵的气质已经让餐厅里无数的女性投去关注的目光,他现在可真有点古朴的英国绅士的味道。
“吴宇这小子真行,一杯酒喝上半个小时了,要是我非得被逼坏了不可。”老三说。
“他的父亲以前可是行长,他应该是在贵族学校里长大的,受的教育不同,习惯也会不同吧。人啊,一旦有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开始追求金钱之外的东西,比如说学历还有世家的名号。他这样的富豪后代少见啊。”
老三说:“但你不觉得这家伙有些孤僻么。”
杨头回答说:“你应该明白,这种人的心理多多少少会有阴影,别看他活的很自在,他爸爸毕竟是因贪污入狱的,母亲也不在了,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他不可避免的要面对来自同学那边的压力。即便他长得帅,家里还是非常富有,也毕业于名校,他是很难在社会上与别人相处的,我想这就是他参加极限运动夏令营的一个原因吧。但是,老三,他这种孤僻心理让我不得不把他当作一号嫌疑人啊。”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家庭原因,他出现了一些精神疾病,在分裂状态下而多次杀人,并且偏执性的选择了同一个地点,同一种手段杀死了四个人?”
杨头点了点头说:“这不是天方夜谭,我对精神病患者的行为有过一些调查,他们在平时可能会和常人一样的生活节奏,可是一旦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人,一件事,甚至是一种一种香味,一个图形,他们都会变得十分暴躁,甚至出现杀人的倾向。老三,你对BTK很有了解吧。”
老三说:“嗯,那是个活跃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的变态杀人狂,丹尼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恐怖,当时我在警校上心理学的时候,还特地查过他的很多资料。我记得死在他手里的有七个女性,还有两个儿童。他同样也是这种极为孤僻的性格,但他那种残忍的手段我是绝不会相信吴宇可以做出来的。要说BTK这个词的由来,应该是Bend捆绑,Torture折磨,Kill杀害。这个BTK可是全世界的一场噩梦。”
“真不愧是曾经警校里一等一的高材生,正如你所说,丹尼斯的出现是一场灾难,他不仅爱上了杀人,还不忘向警察挑衅,这样的人很可能就是由于精神疾病所造成的。要知道,精神分裂症可是制造变态杀人狂的最佳工具,历史上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亨利•李•卢克斯,那个手中握有百条人命的疯子杀手,理查德•蔡斯,那个杀了人放完血,最后绞碎生吞的变态,还有罗伯特•皮克顿,现代版的开膛手杰克,把妓女当作了活生生祭品的冷血杀手。这个吴宇真的给了我一种极其近似的感觉。”
老三反驳道:“可是,你就可以以此下结论,吴宇也是一个外表冷漠内心变态的杀人狂?”
杨头无奈地说:“老三你这么问我很难回答,但他这种孤僻已经让他难逃干系了。”
“那笑得比花都开的人就没可能是凶手了吗?你看看那个楼女人的,他为什么就能被你排除在外呢?”老三指了指坐在正中央的程鹏,今天他依旧是那副令人厌烦的样子,他肆无忌惮的笑着,怀里的女人除了将舞裙换成了小热裤,其他方面也毫无变化,殷情的为程鹏递酒。他们把杯里的拉菲当做了白开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老三说:“如果说吴宇的孤僻过了头,那这个人的高调也过了头,如果说凶手具有很强的伪装性,那程鹏这个人很可能是在用这种表演性的高调为自己提供性格上的天然庇护。杨头,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这个案子是程鹏干的,你说消失的两具尸体去哪儿了,我们已经可以排除金莲里藏尸的可能,他们的车子也没有运尸的痕迹,那么凶手就很可能是用三轮车把尸体运到自己的家里进行处理,如果按这种思路,李绍刚和吴宇就都没有可能了。李绍刚家中还有父母,他万不可能将尸体这样带回家吧,吴宇就更不可能了,他在A市没有房产,把金莲当成了自己的家。只有程鹏在A市有一套庄园式的别墅,在这么大的庄园里想掩埋一两具尸体,是再容易过的事了。杨头,你不觉得程鹏也一样有不可开脱的嫌疑吗?”
“没想到你一个文科生也能做出这样的推理,老三,你进步也不小啊,”杨头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提了提神,说,“可是我们现在更多的只是在推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太少了,否则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儿蹲点去搜寻什么证据,老三,你有想过没,这种不留痕迹的谋杀,我们拿什么去控告他们。”
“杨头,我有个主意,等到明天,你把江子撤过来,让他再带上两个警员对这三个人进行跟踪。我想他们很有可能会频繁地去葬尸地点观察尸体的情况。至于林峰那边,咱们也不必花精力派人保护了,嫌疑人都在掌控之中了,还怕他能抽身去杀人灭口吗?”老三说。
杨头也觉得再这么拖着,只会使线索断了,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好,这个就由你去办吧。而且明天早上,我们要利用他们外出的机会对他们的房间进行彻底的搜查,他们的外出是规律性的,我们必须对这个案子有更深入的调查。”
老三慢慢的端起了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实际上他是在让杨头看李绍刚的那个方向,他眉角一挑,喝下一口酒,说:“看来现在唯一让我们省心的就是那个销售部经理了。”
杨头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一杯,说:“也不全然,有些地方我们还没法完全确定他的行为的怪异之处。比如为什么要在金莲住这么久,为什么他有家却不回去住。”
老三想了想,说:“也是,吴宇是无家可归,程鹏是带女人才来这儿享受的,这个李绍刚又为什么来呢。”
杨头笑着说:“老三,搞不清的问题现在还有很多,他们都不会是省油的灯。”
老三打了个呵欠,对杨头说:“要散场了,现在也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明天可有大动作了。”
还没等杨头应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忽然闯进了他们的视线。男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径直跑向了吧台。杨头和老三立即抛却了困意,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而此时,另一双眼睛也同杨头他们一样在默默关注着。男子满头大汗,丝毫不像是一直待在空调房里的人,他也顾不着汗水滴进眼里,朝吧台的方向喊去:“莉莉,你看见经理了没?”
一个曼妙的身姿转向了他,女子诧异地盯了男子几秒钟,放下了手中的调酒杯,低声细语地说:“没有看到啊,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汗啊。”
男子喉结一动,吞了一口口水,可这好像没能平复他不断加速的心跳。他着急地说:“刚才我从控制室出来吃口饭,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我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我往钥匙孔一看,全是纸屑啊,棉花一类的东西。楼上的镁光灯和LED装饰灯都还没关呢……我打电话给经理,他的手机关机了,打电话给开锁公司,他们说咱这儿的门锁结构复杂,要明天早上派专业的人员才能打开。现在对面的酒店已经要把咱们前台的电话打爆了,还说要投诉,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女子听完后,不屑地一笑,她又拿起了调酒杯准备调酒。她说:“他们敢投诉吗?无非是吓吓你,想给那边住户一个交代罢了。你别急,马上我带几个姐妹给那边送点茶水和点心,说几句好话就行了。你看你多大点出息。”
男人耷拉着脑袋,悻悻地离开了餐厅。
杨头向老三使了个眼色,他们飞快地用眼睛捕捉嫌疑人的去向,幸运的是,无论是吴宇,程鹏,还是李绍刚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几个人还是像原来一样各行其是,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三个人使了什么小把戏,那么无论发生了什么,杨头都可以暂且忽略,至于控制室的门锁被堵这种事也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恶作剧。
但老三还是有些担心,他小声问杨头:“头儿,你看这是简单的恶作剧吗?”
杨头指了指手上的手表说:“现在是八点五十,金莲的镁光灯是从八点钟开始打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这儿盯着嫌疑人,可以说我们在他们身上都没少费眼。如果说漏看的话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完成这项工作呢。我打保票,他们三个都没有离开半步,就算真是他们搞什么名堂,也是他们在外面的帮手干的。”
“唔……其实咱确实也不必紧张,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打开控制室的门,到时候咱们一看录像就可以知道是谁干的了。但,杨头啊,我们还是等着几个人回房间以后再动窝吧,我怕他们之中有人搞了什么阴谋,或是用障眼法骗了我们一下,然后会有新的动作。”
“嗯,咱们不如去吧台上坐坐,喝点果汁解解酒吧。”杨头说。
老三点头答应。杨头和老三一直守在餐厅里怕发生意外,他们轮番跟踪回房间的嫌疑人,但嫌疑人却都没有做出任何有嫌疑的事,他们都只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很快,杨头他们就打消了嫌疑人再次摆下轨迹的念头,至少在现在,嫌疑人都有能力证明自己并非这场意外的缔造者,也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与这场意外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联系,一切都像他们初来金莲时一样,不惊波澜。可是,这场意外却让我们的两位警官生了一肚子的气,杨头本想扎进被子里睡个安稳觉,可是耀眼的光线却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他入睡的脚步,杨头翻滚着,想找一个没有光照的地方,老三又发挥他万金油的功力,他一把拉上了窗帘,他赶紧从浴室里取来两条厚厚的浴巾,把他们递给了杨头,说:“暂时把这个当眼罩吧,无论怎么样你都得赶快睡着,你要是没了精神,我可没法代替你抓到凶手。”
杨头用力地绕着自己的头发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抱怨一声或是怒骂一句了。杨头把浴巾绕在了自己的眼部,活像一个把头巾戴错位置的阿拉伯人。
老三也不去笑杨头的奇特模样,他也很快把自己的眼睛包了个严严实实,其实他也一样身心疲惫,也需要充足的睡眠来缓解一下肌肉和大脑的酸胀感。
两个中年男人就这样躺在金莲松软的被窝里,他们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却一致的把双臂当作了枕头,阳面睡在床上,他们的心都没法真正平静,一方面是在思考案子的脉络,一方面则是在重新定义他们四十年来对事业、财富、人生的见解。
因为他们身处金莲,因为这儿是金钱与传统碰撞最为激烈的地方。
金莲下,夜非夜,人难眠。

第八章 死亡游戏
“砰”
枪声穿破黎明稀薄的空气,似破晓的一声鸡鸣,却处处散发着血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睡梦里的人们告别了梦中不切实际的幻想,迎来的却是一个冷酷的早晨,和一个不再太平的金莲。
浴巾蒙蔽了杨头的双眼,却堵不住他同样敏锐的耳朵。对杨头而言,这一声枪响绝非听觉上的简单震颤,而是神经上的一次猛烈撞击。这是凶手对警察的公开示威,他在用最简约的语言告诉世人,新的一轮杀戮又开始了。
杨头还没来得及扯去眼前的浴巾,就听见耳边又传来了一声巨响,但这次绝不是什么枪械所制造出来的声音,这是由重物撞击地面所产生的闷响。杨头这下有些害怕了,枪声后传来撞击声,他很容易联想到什么人被枪击后坠入楼底的画面。那是包括专业警员不愿看到的,或是说最惧怕看到的,尸体一类的东西是警员最常接触的,可如果这个尸体变成了脑浆飞溅,鲜血横流的肉泥,谁还能坦然无畏的接受呢?
杨头摘下了眼前的“眼罩”,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看手表,六点三十四分。这下可不需要法医再做死亡时间的鉴定了,杨头用最直接的办法搞到了这一数据,杨头没去管老三有没有醒来,而是壮了壮胆子,自个儿打开了窗帘,他伸头往下一看。楼下的场景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看到地面上放射状的血液,甚至没有看到楼下有任何的变化。因为金莲的镁光灯还在以最大功率运作着,灯光和初升的阳光汇聚在一起,把金莲下的街道照的像夏日的正午一样。杨头又向下看了看,想确定自己的判断,可这次他还能发现什么,这么强的光线,他不可能漏看了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坠了下来?杨头有些纳闷没看到尸体,可是刚才分明有枪声啊,那尸体去哪儿了。
忽然,杨头心中一个念想闪过:凶手会不会用第二声巨响掩盖枪声,而现在的尸体还在酒店里的某一个房间里,那么凶手是谁,等等,难道又是他,又是那个杀人成性的恶魔?
正在这时,老三也从床上翻了下来,他意识到了这又是一起谋杀案,他立即掏出手机,打给警局。
“喂,我是老三,我和杨头在金莲酒店里遇到了一起恶性谋杀案,你们快点带人来,封锁现场。”
杨头仿佛没有听见老三的声音,他自顾自的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他像疯子一样打开了房门,顺着安全通道跑到了楼下。他来到四楼,疯狂地敲响每一间房的门,同时向里面大喊道:“我是警察,房间里的人都出来,快快!”
可能是刚才的枪响吓到了不少的住户,他们都还惊魂未定,谁敢说外面的到底是警察还是匪徒,要是遇见的,不是警察,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被子弹放倒了吗?
大多数住户可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管杨头怎么喊,就是没一个人敢开门。杨头知道自己现在是便装,隔着门不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灵机一动,又朝每个房里喊了一嗓子:“你们不开门也行,但我马上要从401开始点名,你们要是没出事,就答应一声。”
杨头这才得到了众人的回应,可这种回应却让杨头极度的不安。吴宇、程鹏、李绍刚同时消失了,他们没有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或是他们中有人永远的留在了房间里。一时间杨头没法确定受害人是谁,更没法确定凶手是谁。
好在从门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提醒了杨头:“枪声是从三楼传来的。”
杨头既兴奋又有些怀疑地说:“哦?你怎么这么确定。”
门后的人接着说:“昨晚金莲的破灯让我一夜都没睡,我刚才听得很清楚,子弹击中了楼下那个房间的玻璃,我不会判断错的。”
杨头决定再下一层去三楼去寻找尸体,他大声说:“四楼的住户都请注意,你们的一举一动现在都会被楼道的摄像头摄录下来,要是你们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请你们在房间里等待,谢谢配合。”
杨头瞥了一眼提示他的人的门牌号,记下是408号房,他像一阵疾风飞奔去了三楼。
刚到三楼他就确定了刚才得到的消息的准确性,楼道里一群人穿着睡衣、睡袍围在308室的门口,他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些惊恐的神色。
杨头举起警证,一边穿入,一边说:“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警察,请你们让开一条道。”
众人见警察来了,赶忙退到一旁,或许是不想扯上嫌疑,人群里面的人都在往外站,可是他们还是不忘议论,不忘看着杨头,这是中国人最大众的特征——爱凑热闹。
杨头尝试用身体撞击了几次门,见房门过于牢固,他回头随手一点,指着一个男子说:“同志,麻烦你去一楼前台让工作人员带308的备用房卡来,速度要快。”
那男子有些不情愿,从他的穿戴来看,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在平时,他可能很少有机会被别人只是去做什么,但这种场景下,当官的,有钱人都不如一个警察好使。男子也没敢多说,立刻下楼将工作人员找了上来。
杨头见工作人员已经来了,也不说明发生了什么,将警证拿到了工作人员的面前,指着308的房门蹦出两个字:“打开。”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将房卡在门上刷了一下,杨头手握把手,刚准备打开,突然回头吼了一声说:“谁也不许跟我进来,这儿现在是命案现场,你们站在门口,一个都不许动。”
到了这个关头,杨头也讲不了什么民主了,专制在这场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杨头轻轻将门推开,踮着脚走进了房间,他的眼睛顺着地毯左右扫视着。尸体,尸体就是他现在最需要找到的东西。房间不大,杨头的目光很快汇聚到窗子的一点,尸体就在那儿,杨头青筋暴起,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是一场在他面前发生的谋杀案,这是挑战,这是对他作为一个警察的权威的挑战。
外面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杨头有些无力,有些拿捏不定下一步该干什么。
尸体仰面倒在地毯上,胸口有一个子弹打出的打孔,血液并没有凝结,映透在受害人的衣服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尸体周围散布着很多玻璃碎片,这应该是子弹击中玻璃后所导致的。杨头顺着尸体往上看,那张脸显得极度惊恐,杨头一怔,这张脸好熟悉啊,在哪儿见过呢?
杨头打开记忆的阀门,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和程鹏打架的大汉么,怎么会是他。在杨头的预想里,这个大汉只是一个和案子无关的小人物,可是现在他却躲不了干系了,他结结实实的成为了恶魔手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杨头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的跨过尸体,站在窗前,他用手做了一个举枪瞄准的动作,没错,子弹很可能就是从对面的四楼射过来的,二十多的距离就算是没用过抢的人也可以轻易的击杀掉一个人。虽然和金莲三楼完全平齐的四楼房间都拉着窗帘,但也不能保证凶手不是作案后拉上窗帘,掩盖作案事实的。
这个案子到现在,杨头反倒是淡然了许多,很多他们所不愿看到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他只想抓住凶手。
远处警笛声响起,警队的人火速赶到了现场,看着到场的同志,杨头很自责,这次秘密行动不仅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也未能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此时的金莲已经没有客人还在熟睡了,发生命案的消息已经在每个人耳边传开了,虽然自己不是凶手,但客人们还是会因为见到警察而心生紧张。毕竟这儿是金莲,这儿是城里城里数一数二的安全酒店,无论是安保人员还是摄像头的安置都是相当完备的。客人们在电视里可能不止一次见过死尸了,可是见到警务人员用担架运出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大家还是捂住了嘴,闭上了双眼。
杨头倍感压力,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这是,老三也从外面来到了现场,他浑身是汗,看得出来刚才去警队那儿做了很多工作。老三轻咳一声然后说:“头儿,我来了。”
杨头看了一老三一眼,又指了指被血染得更红的地毯,低低地说:“这儿的情况你都了解了吧。”
老三点了点头回答说:“我都清楚了,刚才我和警队的同志们交流过了,也把咱们这两天的经历说给他们听了。”
杨头还是用略显深沉的声音说:“看来你了解到的东西可不比我少。我现在就想知道吴宇、程鹏,还有李绍刚这三个人去哪儿了,他们一大早可都出了房间。”
“吴宇刚才在11楼的餐厅吃早点,而李绍刚早上回到了公司,现在除了程鹏还下落不明,其他人都已经被我们掌控了,很快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们录口供了。”
“老三,无论如何,在二十分钟内把程鹏那小子给我揪回来,想开逃,门都没有……老三,你看到受害人了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老三也略微难堪地点了点头,他说:“尸体我看过了,坦白地说,我一点都没想到会是他,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杨头,那个大汉叫毛宁,84年10月1日出生,04年入伍,是个退役的特种部队队员,现在被分配在一家饲料厂里做事。”
“哦,”杨头“消化”了一下死者的信息,又问道,“他为什么会来金莲,他又不是什么富人,哪来的钱在这儿消费。”
“这点你不用怀疑,毛宁家里面还是相当富有的,他当兵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想吧,”老三突然停下来了话匣,他反问杨头,“头儿,你还记得枪响后听见了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吗?”
杨头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她急忙问:“对了,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怎么,你们找到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老三反而有些乐呵呵的样子说:“刚才他们一起在下面点数,才把那个包里硬币数完——5000个硬币啊!”
杨头这下可被吓傻了,他慢慢地缓了过来说:“两万个硬币?杀人还用得着撒钱?真是闻所未闻,金莲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样的话没钱还杀不起人了,真搞不懂这个凶手哪根筋搭错了。”
老三看着杨头一脸的无奈,有些好笑,刚才自己也在下面和一帮兄弟发出了一样的感慨。
杨头思考了一会儿,他下达命令道:“老三,迅速带几个人把对面四楼的住户一个一个拉出来录口供,要快,这个案子只有可能在对面完成射击,金莲里除了三个嫌疑人,其他人暂时排除嫌疑,第一,让法医都给我快点,我需要最准确的死亡信息,第三,把吴宇他们拘留起来,我要亲自会会这几个人。”
“没问题,只是……杨头,该让李欧那小子现身了吧,咱缺了这么一个帮手可不行啊。”
一提到李欧,杨头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么多天连个面都不露,就这么消失让他这个当叔叔的又是担心又是来气,杨头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老三的想法,其实这个时候即便不叫李欧,他也会在某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吓大家一跳。
老三拿起手机给李欧打了个电话,李欧果然醒着,他真的是遇到案子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电话那头的李欧显得精力充沛,他的声音更像是跳跃的小兔子,异常灵动,他说:“喂,三叔啊,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想我了,不过好像你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杀死的吧。”
“李欧,你别乐了,你这么多天住在酒店怎么都不露个面,你杨叔对你现在可是一肚子的火,你要是聪明人,就给我赶快到308房来,否则我可不帮你在你杨叔面前说你的好话了。”
李欧俏皮地说:“哎呀,谁说我没露面,我晚上可都在餐厅了啊,怎么,你们没发现我?”
“你少跟我扯谎,我和你杨叔天天都在11楼,为什么没看见你小子啊?”
“我会像你们一样傻乎乎地坐在拐角么?那样可丝毫没办法隐藏自己,那样只会更快地暴露自己。我就坐在离那个大款不远的地方,三叔,我告诉你,想隐藏自己就得一头扎进人群,这才是有用的。”
老三那还顾得了讨论在哪儿坐不易被发现啊,他立刻切入正题说:“就算你说的有理,现在你该现身了吧,我们需要你的头脑,快来吧。”
“嗯,我马上就来,说起来还真要好好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那么卖力地靠近那三个人,我还真没什么机会找出他们的什么破绽呢,谢啦。”
老三还要催促李欧,但他发现电话已经挂断,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声音了。
李欧还是很守时的,没要多长时间,他就到了308房,看着呆若木鸡的杨头,他笑了起来。
杨头听见了李欧的笑声,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杨头说:“你来了?怎么,你有把握了,笑的这么开心。”
“我不是笑我信心十足,我是笑你一遇到事情就没了主见。我问你,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枪射出的子弹吗?你想过子弹射入的角度吗?”
面对李欧的责问,杨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确实还没有想起这些问题。老三只好去帮杨头解围,老三说:“你杨叔让我去调查这些的,技术人员已经找到了子弹残骸,是雷明登700发射出来的,至于角度,子弹是从玻璃窗的上边缘射入的,我们从拼接的玻璃碎片中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子弹的穿出位置距离穿入位置也有一定的角度……”
李欧打断了老三的话,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连美国人的枪械都搞得过来,这家伙来头不小啊,还有,既然是一个较大的角度……”
李欧来到窗前,做了个设计的动作,他手中的“空气枪”缓缓上抬,突然地停住了,摇了摇头,回头对杨头和老三说:“上边缘的话,这可不是从对面四楼射出来的,这是从五楼才能射出来的子弹呀。”
杨头一拍头,他是亲眼看见尸体伤口的。对于子弹射入角掌握得会更加精确,他单眼一瞄,可不是么,那子弹分明是五楼才能射出来的。杨头毫不犹豫地说:“老三,该任务了,你的重点现在是五楼的住户和那儿的入住信息。”
老三清楚事态的紧迫性,迅速下楼组织调查对面五楼的状况去了。
李欧和杨头在屋里对视着,杨头的眼里诉说着无奈,可李欧的眼里却是对案子的饥渴,杨头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问李欧:“李欧,这算得上一起密室杀人案吗?”
“唔,我认为也算是吧,只是这场密室杀人案没有制造自杀的假象,也没有隐藏好作案手段,”李欧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泡腾片,扔进嘴里,他接着说,“杨叔,你现在本应该去另一个地方,可是你竟然没有去。”
“什么?我应该去什么地方,你倒说说。”杨头猜不透李欧话中的深意,问他道。
李欧张着嘴,那片泡腾片已经在他的嘴里冒出一堆气泡,他咽了口唾沫,很是享受地说:“昨晚控制室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你竟然忘记去那儿了,别忘了,整个金莲的监控录像都在那个小房里呢,你要的录像要是被哪个人用什么手段删掉了,到时候你还有心思跟我聊密室杀人案么?”
杨头听罢,一脸都是难堪,他竟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搞忘了,杨头顾不得懊悔,带着李欧直奔控制室。
杨头和李欧来到了控制室门口,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用镊子从钥匙孔中一点点取出棉花团,杨头出示了警证,问了其中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我是警察,现在需要调取楼层的监控录像,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
戴帽子的男人将帽子摘下,拼命地扇着,他小声地回答说:“警察同志,我看你还得等等,这门被堵得太严实了,我估计起码得要一个小时。”
杨头可等不了,他挥手让大家后退,他说:“既然你们不行,那我就来帮帮你们,都退后,退后。”
杨头见众人离得远一些了,他掏出配枪对着门就是三枪,这群人听见枪声可都炸了锅,纷纷抱着头蹲了下去,在场的只有李欧还淡定的站在原地。杨头的果决或许也有武断,但事情到这一步了,时间就是一切。杨头也不管上级会不会责备他了,为了抓住凶手,他甚至可以放弃工作。
杨头收起配枪,用手抓住门把手,浑身一使劲,用肩膀把门给顶开了,杨头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愉悦神色,他指了指那群抱头的胆小鬼说:“你们之中谁会摆弄这台破机器,我要你们把录像调出来。”
人群里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那是个带黑框眼镜的小鼻子男人,他低声低语地说:“警察同志,我会弄,我是这儿的操作员,不知道你要看哪儿的录像,什么时间点的?”
杨头想了想说:“先给我把四楼通道的录像打开,我从早上五点半开始吧。”
操作员顺手把镁光灯关了,要是老板知道开了一夜灯,他先得挨骂。小鼻子男很熟练地操作着机器,屏幕上的画面不停的跳跃着,屏幕下方的时间也在一刻不停的倒退着,看着这个屏幕,真是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终于操作员停下了手中的活,他对杨头说:“警察同志,四楼五点半的录像找到了。”
此时,杨头和李欧已经坐了下来,杨头看到小鼻子男为他找到了想要的录像,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放。”
小鼻子不敢怠慢,点开了播放的按钮后,他闪在一旁。杨头焦急的等待着屏幕中走廊里的变化,可是等了五、六分钟,屏幕里还是一潭死水。杨头不耐烦了,他说:“快进,我要看的是人!”
小鼻子男又是一阵摆弄,画面也中有了变化,楼道里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一同出现了,这是5:45的时候,正是程鹏和那个舞裙女郎,他们相拥着,亲热个没完,不出一分钟,他们就离开了摄像头的捕捉范围。画面又成了一片死寂。十分钟后,又一个男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次是李绍刚,他的手里捏着公文包,他的步伐很快,像是去处理什么急事一样。很快他也消失在了画面中。这次画面静止的时间更长了,好在有快进的帮助,杨头才在6:31的画面中找到了最后一个嫌疑人的身影。吴宇一身运动装像是要跑步的样子,他的腿上还绑着两个厚实的沙袋,他没有像程鹏和李绍刚一样走向电梯,而是反向跑了过去,看来他是要从安全出口上餐厅吃饭的。杨头害怕他们中会有人半路临时改道,又调取了电梯,大厅及11楼餐厅的录像。他清楚地看见程鹏和李绍刚一路走出了大厅,而至于吴宇,虽然安全通道里没有摄像头,没法对他实时监控,但6:36是,他已经静静地走进了11楼的餐厅。
杨头对李欧说:“枪响是在六点三十四分发出的,而要想射杀受害人,那么枪械一定架在对面的五楼,也就是说,凶手必须早在六点三十四分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金莲,来到了对面的酒店,如果这么看,吴宇的可能性就降到最低,而程鹏和李绍刚拥有的是更为充足的作案时间。”
李欧撅着嘴,他思考了一会儿,对杨头说:“这话没错,可是那边酒店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摸清,这么快做出判断会有些主观,我倒认为我们还可以继续把录像看下去,录像里还有些很重要的东西哦。”
“还有什么东西?我们不已经掌握三个嫌疑人的情况了么。”杨头好奇地问。
李欧摇了摇手指说:“你就不想知道这门锁是谁的杰作么,兴许就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老面孔。”
杨头明白了李欧的用意,他对小鼻子男说:“你看看能不能把昨晚给门锁动手脚的人找出来。”
小鼻子男也正想看看是谁让他叫苦连天的,这下小鼻子男都不需要杨头的指挥就找到了杨头所需要的录像,8:10,控制室所在的楼道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向控制室移动了过来,由于金莲的摄像头是360度全景式的,画面并不清晰,杨头只好等到作案人靠近时再仔细看看这个人是谁,可是当杨头彻底看清画面中的作案人时,杨头气愤得一拳打在了控制键盘上。原来那个人穿上的是一身迷彩服,儿头上,还套着一个半透明的袋子,杨头根本无法透过袋子判断这是谁。杨头坐在椅子里看着作案人对门锁动手动脚的全过程,却只能任由他住上了钥匙孔,他穿越不了空间及时间的屏障。
画面中,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很快就离开了控制室,他也确实很了解金莲,他选择了摄像头无法追踪到的安全通道。看到这里,杨头捂住了双眼,上天又让他失去了找到凶手的捷径。
“杨叔,看来你很是失望啊。”李欧瞥了一眼身边的杨头说。
杨头还是不肯把手从眼前松开,他沮丧地说:“这该死的家伙,我的精力是要被他耗完了。”
李欧说:“杨叔,你怎么越来越心急了,人家把这个过程设计得那么精巧,会让你用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就把他的全盘好戏给拆了么。我让你看录像是想让你看看这会不会是他的团伙。”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杨头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他说,“那天晚上我一刻不停的盯着这三个人,要说他们有时间犯案,那也只能是我和你三叔关注某个人时,漏看了几分钟。可是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分钟,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再说他们也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啊。”
“是啊,那天我也在场,他们能抽身作案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那这个堵门锁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中某个人的帮手,或是一个独立于这起连环谋杀案的杀手。不过我个人的想法是后者的假设不能通过。”
杨头又用手捂住了双眼,这次可是血淋淋的五条人命啊,这五具尸首就像五把钢刀扎在杨头的咽喉,他身上背的是千金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这口气。这场谁也说不清何时结束的屠杀正嘲讽着光明,预示着无尽的黑暗。
杨头神游一样的问李欧:“你看这恶魔还会继续杀人吗?”
李欧反问杨头:“那你想让他继续杀人吗?”
“废话,我就想让他消失,就算不是从世界上消失,也至少要从我的面前消失,我求他别再杀人了……”
“其实他杀不杀人也都无所谓,当然,他要是有杀人的念头就再好不过了,反正他已经进入了我设计好的轨道,他如果还想动手,那么他就会自己加速钻进自己的坟墓里。”
杨头有些吃惊,他问李欧:“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也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法杀人的了?”
李欧嘿嘿一笑,回答说:“恰好都不知道。”
杨头把头一抬,骂了一句:“神经病。”

第九章 警察在行动
老三不愧是警队的二把手,他没花什么功夫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过,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面的住户太少了,这种冷清在金莲火爆场面的对比下愈加明显。而当老三回来时,李欧正和杨头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讨论的可真热闹,你们说什么呢?”老三说。
杨头见老三回来了,停下了和李欧的讨论,对老三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刚才在和李欧讨论一些细节问题和疑点。比如说,这两起案件的联系,以及凶手堵住钥匙孔的目的。”
“哦?那你们讨论出来了什么结果没有。”
李欧在旁边一扬眉宇,笑着说:“三叔,那就让我来做一次陈述吧。第一,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雷明登700的子弹,这种枪在中国是基本上见不到的,如果说凶手持有这种枪械,那他一定会持有其他的长短枪具,可是在之前的案子中凶手却放弃使用暗杀这种手段,用非常危险的冷兵器谋杀的办法做了四起案件,这实在让人有些费解。第二,凶手选择枪械时更让我无法理解,20米的距离竟选择使用这种较重型的枪械,如果他想转移枪械,他就将面临枪械难以拆分,重量过大,不以转移的麻烦,要是我去作案,我一定会选择一把轻型步枪,即便是来自黑市的劣质枪,要做到二十米内一击致命也是相当容易的事情。第三,枪声响起后,为什么会有一包装满硬币的背包被扔在楼下。”
听到这儿,老三说:“李欧,那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到凶手了吗?你说的问题我根本就没法搞懂。”
“三叔,别那么消极,”李欧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凶手为什么费尽心机堵住控制室的锁孔了——凶手是想利用金莲的强光灯迫使住户关上窗帘,以便他在完成射击的时候,不会被两边酒店的人发现,可是,这么看又会有新的疑点出现。”
一直沉默的杨头终于开口了,他接着李欧的话说:“那就是毛宁为什么会打开窗帘,并且站在窗前,这是在给凶手提供最佳的射击条件,难不成凶手就是想射杀第一个开窗帘的人?这些都太说不过去了。”
老三说:“会不会是毛宁在受害前接到了什么通知让他开窗帘,比如说一个电话。”
杨头摇头说:“这些我和李欧都想过了,但是他的手机里并没有早上的来电,前台的服务员也查过通讯记录,说并没有人拨打过毛宁房间的号码,很明显他是自己走到窗前的。”
老三吸了一口气,说:“这可就有些奇怪了。不过,杨头,还有些更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你听后会怎么想。”
“你是说在你调查的酒店里也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老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名单,他也指着上面给杨头看,一边说:“你看,这是对面酒店登记入住的住户名单,可是从昨天上午开始和308号房命案射击点所匹配的510,511以及512,根本就没有人入住了,当我们进入这几个房间的时候,也的确没有检查出有人在里面待过的痕迹,甚至在窗边我们都没有检测到硝烟反应,更别说在房间里找到什么雷明登狙击枪了。”
杨头不禁发出了巨大的惊叹声,而李欧的眉毛也拧作了一团。
杨头急忙表明自己的想法说:“背包,那个装满硬币的背包,可是在那家酒店的楼下发现的,这又怎么解释,你别告诉我,凶手是顺着登云梯爬到了五楼,然后又从那儿射杀了毛宁,还扔下一包钱,这人有病么?”
李欧倒是显得更加镇定一些,他问老三道:“三叔,你确定那是空屋?你有查看楼道的监控录像么?”
老三很是肯定地回答道:“当然看过监控了,不过结果是一样的,早上既没人进也没人出,这一点我可以拿我肩上的警徽做包票,如果连这个都没法肯定,我这警察也是白干了,不如回家算了。”
三个人的房间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老三肯定的态度让杨头甚至是李欧都措手不及,他们脑海中的设想被全盘推翻,一时间谁都没法再提出什么新的想法了。或许凶手是个魔术师,用障眼法从屋子中极限逃离了,当然这并不可能,但此时此刻,他们也没有更多更好的想法了。
杨头憋了半天,总算又给这场讨论添了把火,他说:“唉,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电子测控并自动瞄准的狙击装置,凶手会不会利用这个装置完成了谋杀,之后他又拆除了这个装置潜逃了。”
李欧紧跟着就说:“杨叔,你电影看多了吧,我也从《生死狙击》这部片子中知道了这么一种先进的作战装置,可这不是在美国,凶手有能耐搞到一把美国枪已经让我吃了一惊,你这么大胆的猜想是让我彻底的震惊。杨叔,现实点好吗?”
杨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抱怨了起来:“是啊,我异想天开了,可是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么。啊?”
“既然现在我们还无法把这张拼图拼成,那么,我们就继续寻找剩下的拼块吧。”李欧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芯片,这东西杨头是再熟悉不过了,李欧把芯片放到了杨头的手里,他接着说:“去找吴宇他们吧,他们嘴里还有一堆的东西没挖出来呢……这次我可就守法了啊,东西你们带着,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呵呵,这次又要辛苦二位前辈了。”
“这次总算让我省心了,你也放心,口供我会让你听到完整的,但是记住,别给我惹麻烦。”杨头冷不丁地拍了下李欧的脑瓜,李欧假装疼痛捂着脑袋嗷嗷直叫,逗着杨头和老三直发笑。”
李欧离开了杨头和老三,现在杨头又要“一个人”作战了,但这次他没必要紧张,因为这次要进行的是他从警20多年来再熟悉不过的环节——录口供。
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吴宇和李绍刚并没有被遣送回局里,而是在临时由客房代替的审讯室里接受杨头的审讯。
第一个接受审讯的是李绍刚,这位经理还是不改往日的鼠头鼠脑,龟缩着脑袋东瞧西望地走进了审讯室,当李绍刚的眼神扫到杨头和老三时,他好险没蹿到天花板上去,杨头知道李绍刚还记得自己,所以才会有这种表现,杨头也不去掩饰什么,他倒是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李经理你好,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快请坐吧。”
李绍刚浑身颤抖,嘴唇也开始发乌,他好不容易才把屁股钉在椅子上,低声说:“哎呀,两位警官,昨天真是多有得罪的啊,我要是知道你们是干这个的,我怎么也不能乱说啊,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杨头微微一笑,接着说:“李先生,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别提了,我们现在要处理更为重要的是,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请你过来么?”
李绍刚勉强地笑了笑,他说:“这个我听说了,在我住的地方的楼下有人被枪杀了,但是二位警官,我是清白的啊,我根本就不认识被杀的那个人啊,我怎么会作案呢?”
杨头说:“李先生,你不必急着为自己证明什么,你是文化人,也该知道这种这种证词在警察面前是毫无价值的,当然,我们也缤纷没有说你就是凶手,但是如果你要洗清自己,很简单,请你如实回答接下来我们提的问题。”
李绍刚一个劲的点头,他一脸谢意的说:“你问什么我都说实话,但你们一定要知道我可不是凶手啊。”
“好的李先生,第一件事我想问你,今天早上你离开金莲后去了哪些地方?”
李绍刚不假思索的说:“我从金莲出去后先到何记包子店,那家店我经常去,店老板也认识我,我想他可以作证,大概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我就直接开车回了公司,这个……保安啊,保洁人员啊都可以给我证明的。”
杨头接着问:“李先生,你的行踪我自然会取证,可是有一点我很好奇啊,你作为一个经理,还能这么辛苦的早起上班,这可真的是非常的少见啊。李先生,关于这一点,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么?”
李绍刚的脸像着了火一样,一直红到了耳根,他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杨头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知道这之中一定有隐情,心中暗喜。他不等李绍刚缓过神来,就又把新问题抛给了他:“李先生,你别沉默不语啊,我再问你,你又不是没有家,为什么要住在金莲这种地方,你可不像是在这儿有应酬啊?”
李绍刚把头低的更狠了,于他而言,杨头的问题就像是一根毒针,快而准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李绍刚支支吾吾的说:“我可以不作答么,因为……因为这是私事。”
杨头呵斥道:“李先生,如果你想用私事来搪塞我,那我也只好认为你和本案有着不可断绝的关系。”
李绍刚的脸色煞白,他每每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而杨头最能把握罪犯的这种心理,他“火上浇油”的说:“林先生,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没有什么交待的,那就到此为止吧。”
这招果然奏效,李绍刚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我可以说,但是这件事并不光彩,事关我们家的荣誉,希望二位可以为我守住这些秘密。”
杨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李绍刚缓缓的张开了双唇,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爸,他在外面竟然有了其他女人!你问我为什么有家不能回?那我告诉你,我感觉羞耻,我不愿再去认这个父亲,我的母亲也在前几个月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恨我的父亲,我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下个月我们公司要进行大规模的整顿,我要挤掉我父亲的位置,为此我从早到晚的工作,和同事建立更为密切的关系,就是想要在竞选总经理的时候可以一举替代他,然后就和他决裂……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了,请你们务必要保护好我的隐私。”
杨头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李绍刚的家里还有这么一层矛盾,杨头理了理思绪,说:“关于这个情况我会从你母亲那里求证。李先生,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你记得你这个月13,14,15日三天都在那儿么?”
李绍刚摇了摇头,说:”恕我直言,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我想那几天我主要还是呆在公司里的,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一直忙于这次的竞选。”
“李先生,你可以为我们提供你母亲现在所居住的地址么?”
“这个没问题,家母现在住在梧桐小区9栋1502室……二位警官,你们能不能不要告诉家母我摊上了这个案子,我不想让她太担心,毕竟……”说到这儿,李绍刚的眼睛里竟涌出了几滴眼泪。
杨头的心里还在挣扎,虽然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渴望办案时的绝对理性,但是他还不能做到如此铁石心肠,眼泪这种东西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太少见了。眼泪落下,要么是性情中人,大喜大悲,难掩心中的情感,要么就是习惯于表演的罪犯在用眼泪为自己套上保护膜。
杨头不去看李绍刚,他盯着吊灯说:“李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担心,但是由于案情的需要,我们需对你现在所住的房间例行检查,同时你将被暂时拘留一段时间,但是你放心,一旦证实你确实没犯案,我们立马还你公道。”
李绍刚听到“拘留”二字,脸上有些不好看,像他这样的人,最怕的不是丢钱丢东西,就怕丢了名声,但事到如今,他就是不情愿也由不得他了。
李绍刚被带走后,老三就一直在整理刚才的口供,想到刚才李绍刚出人意料的眼泪,老三不禁感慨道:“说实话,他能为他母亲流一次泪,我有些不相信,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杨头吸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从气管传进了神经,他久久没有将这口烟呼出体外。他还在思考。终于,他缓缓吐出了这口烟,“是真是假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们的,老三,你让江子现在就去李绍刚的公司,还有何记包子店和他母亲的住处,对他的口供进行核实,我非得问个水落石出。”
老三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看江子不能去李绍刚母亲那,就他那性子,能把老人家吓个半死不活的,这事情还是由我来办吧。”
“也好,江子确实不适合这种活,老三,你那边资料收好了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给吴宇录口供吧。”
老三刚把文件袋堆在一旁,吴宇就走进了审讯室。吴宇身着白色运动衫,今天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但他的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忧郁,不过今天的他更多了些紧张的情绪,他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吴宇走到了椅子前,他停了下来,他把头一抬,正看见杨头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他皱着眉头,辨认了一会儿,没等杨头开口,他就先说上了话:“真没想到,你们潜伏的可真够深啊,两位老板......不不不,该叫两位警官了,是不是?”
杨头对吴宇的戏谑毫不在意,他示意吴宇坐下,见吴宇坐了下来他才回应到:“吴先生,事出有因,这事职业的需要嘛。当然我们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还有,谢谢那天晚上的白兰地,味道很不错。”
“如果当初我就知道二位的身份,酒我是不会送了,所以你们也不必说什么客气话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去?”吴宇的话里处处都是火药的味道。
杨头淡然一笑,他说:“吴先生,这个真的很难回答。我们至少得等你录完口供吧,现在放你回家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对你有利的方向,你应该庆幸才是。”
“我不需要!我没有杀人!我更没有什么嫌疑可言!警官先生,我现在需要回去。”
“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冷静下来,在你安静下来之后我们在开始谈话吧,在此之前,我可以把这个屋子留给你大吵大闹,或是做你想做的事,”说着,杨头对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说,“老三,我们走,让吴先生好好地冷静冷静。”
老三还不懂杨头的小九九么?他一把抓起文件袋起身就要和杨头往外走。吴宇左看看杨头右看看老三,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杨头的胳膊,怯怯地说:“你们别走,我配合你们就是了。”
杨头和老三相视一笑,又一同坐了下来,这次杨头换了一副严肃判官的表情,他知道先礼后兵这个办法能让人有巨大的心里落差,一旦受审的人进了这个套,再想爬出来横着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像现在的吴宇,他已然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杨头冷冷地说:“吴宇,你今天早上六点三十分出门后去了哪儿?”
吴宇明显心有余悸,他一字一字地说:“我早上一般会从安全通道那儿跑到一楼,再从一楼慢跑到十一楼就餐,这是我的习惯。”
杨头往吴宇的腿上望去,两个硕大的沙袋还绑在腿上,杨头抬着沙袋问:“你平时跑步都带这玩意儿吗?”吴宇回答说:“是的,我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每天的负重跑是我的必修课,极限运动非常需要四肢的力量。” 杨头看着那么大的沙袋,心里琢磨着,吴宇也没几斤几两啊,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啊。杨头又问:“吴宇,你这沙袋有多重?”
吴宇解开沙袋,扔到了杨头面前,他说:“这一个是五公斤,两个就是十公斤,你掂掂看够份量不?”
杨头掂了掂沙袋,果真是够重的,他把沙袋又扔了回去,他对吴宇说:“你身体很不错嘛,你每次这么一趟跑下来是多长时间,三分钟行么?”
吴宇一愣,然后放声笑了起来,他对杨头说:“三分钟?我能五分钟跑下来就算不错了,你太高看我了。”
杨头“哦”了一声,他在盘算着自己能否比吴宇所说的极限更快一些,不过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年轻二十岁,他不是杨头,而是那个大家陌生的小杨,那兴许还能尝试一下,现在嘛,还是算了。
杨头问:“那么赶着餐厅开门的点吃早饭也是你的习惯喽?”
“那是自然的了,”吴宇又把那个笨重的沙袋绑在了腿上,他接着说:“虽然金莲的基础消费很高,但是他们还没有大方到为客人准备无限量的牛排饭,所以我必须赶在别人起床之前先到餐厅,才能享受到我的最爱。”
“真没想到像你这样优雅的人还会为了什么牛排饭早起,我可有些大跌眼镜啊。”杨头试探性的问吴宇。
吴宇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回答杨头说:“优雅只是为了追求精致的生活,你以为我不想像别人一样在家里面悠闲地自制牛排饭吗?我住在金莲,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可不想作为主人却吃不到自己想要的。”
杨头心说,好啊,吴宇,既然你先开始提起你家里的问题,那就别怪我揭你伤疤了。
杨头问:“吴宇,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母亲早年去世了,你的父亲也是因为贪污被判死刑的,没错吧。”
吴宇像座石雕一样,只有形体,而没有了神韵,杨头这句话是冲着吴宇的软肋去的,吴宇一声接一声轻轻的叹着气,他的双拳紧握强忍内心的激动说,“一点不错,家父有罪,我并不感到惋惜。”
“那这么多年你就是一个人这么生活过来的么?”
吴宇平静地说:“没错,我这么些年来自己努力,考上了大学,也在一点点努力,忘记这段历史,警察同志,已经好多年没人跟我提这件事了,你是第一个。”
杨头说:“那也没办法,这是办案,我没有能力顾忌每一个嫌疑犯的心理。你有朋友么?”
吴宇指了指自己,说:“你说我?我当然没有朋友,谁愿意和一个父亲有黑历史的人交朋友?”
“那看来你的行踪也没人能为你提供什么证明了?你还记得你这个月13、14、15号你都在哪儿么?”
吴宇用手指扶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极限运动俱乐部有活动时我会去参加,其他时间我会在酒吧、健身房还有高尔球场这些地方转悠,每天都是这样重复,我也不记得那几天我在哪儿,如果时间近一点我想我可以回答你。”
杨头从老三手里取过一个文件袋,他取出了死者的相片,递到了吴宇面前问道:“吴宇,这个人你认识么?”
吴宇看了看相片好,很快的摇了摇头,“不,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
杨头收起了相片,起身对吴宇说:“吴先生,很感谢你的配合,但是,至少在明晚之前,你都还无法获得自由,为了尽快破案,我们不得不对你进行暂时性的拘留,请你理解。”
这下吴宇倒是挺配合,大概是杨头给的下马威有些效果,他不吭声走出了房间。
“情理上,吴宇的这段历史让他极有嫌疑成为杀人的恶魔。”杨头翻看着吴宇的资料,不由得感慨道,“但他却又是唯一一个最没有可能到达案发地点的人。”
老三在旁边说:“头儿,程鹏的嫌疑也不小啊,相比于吴宇和李绍刚,程鹏的动机很明显,他们在餐厅里打过架,保不准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会不会是为了那个漂亮的女人争风吃醋。”
杨头说:“我认为不可能,那种女人生活于夜场,要说争风吃醋倒是有可能,但要是动枪子儿的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可是这三个人里唯一一个与毛宁有交集的人就是那个土大款。”老三说。
“这我不反对,”杨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恐怖的画面,他对老三说:“哎,你有没有看到死者的表情?”
老三摇了摇头说:“这我倒没注意,我的注意力是在尸体的伤口处,看他的表情干什么?”
杨头说:“这个我可休息了,死者在死前应该是看到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了,他的表情真的很吓人。”
“有没有可能是他目睹到凶手正在用狙击枪瞄准他才产生了这样的表情。”老三说。
“我看很有可能,按这么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将身体较大部分地移出了窗外,所以毛宁才会发现凶手,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在窗边没有检测到硝烟反应。”杨头说。
老三很快就反驳道:“可是我们在检查对面房间的时候,窗帘和窗户都是关上的,凶手怎么可能做到从窗外将窗户锁上并关上窗帘的呢?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儿凭空想象了,我们先去搜查一下这三个人的房间吧,这几个房间都不是他们离开房间时的原样,说不定咱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杨头笑着说:“正合我意。”

杨头和老三决定按照顺序逐个开始搜查,他们第一个进入的房间是404号房,李绍刚的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柠檬香,这种清香杨头还是很喜欢的,至少吸上一口可以让他嘴里的烟味淡上很多。金莲之所以成为了这座城市中酒店里的明珠,很大一部分功劳取决于酒店人性化的管理,金莲的房间基本上可以满足每一个消费者的需求,房间里不仅有很大的书桌,还有一个装满各类书籍的书柜,李绍刚很明显得益于其中,他在书桌上堆满了书,当然还有一堆他公司里的文件。
杨头对老三说:“李绍刚看来没有说谎的,他都把工作上的事带到酒店里来了。”
老三还在翻箱倒柜地找线索,听见杨头叫他,他才停了下来,他说:“或许是吧。头儿,这小子的行李可真不少啊,不过,都是些日常用品,和这个案子都没什么关系。”
“不急,咱慢慢地找,可不能漏了一丁点儿的线索啊!”
杨头和老三又找了二十多分钟,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不得已他们又来到了吴宇的房间。
杨头刚一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吴宇的房间太干净了,这哪里是酒店里的客房,就是家里请了保姆也做不到如此的整洁,杨头指着整理好的被子说:“老三,吴宇敢情真把这儿当家了,连被子都自己整理,他和李欧那小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李欧那个房间啊,乱的我都没法形容了。”
老三扫视着房间,的确如杨头所说,干净整洁,在这么整洁的屋子里东翻西翻的,他自己都会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一个三角形的木块,他笑着对杨头说:“这个吴宇不仅仅有洁癖,安全意识倒也很强啊,这个木块应该是他放在墙角防止别人进入房间的吧。”
杨头也看到了这个木块,他说:“还是那句话,他就一个人在外漂泊,或许是太多的经历吧,他比一般人都更有独立性和预见性,其实我挺欣赏这小伙子的,可能也有些同情吧。”
吴宇的房间里几乎堆满了行李,他完全把金莲当成了自己的家,从衣物到电子设备,他一件都没有落下,可这儿再怎么像家,终究也只是个酒店,吴宇和流浪汉最大的区别不过是他的口袋里装满了钞票。
又是一阵匆忙的搜索,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杨头他们一无所获。杨头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向了他的最后一个目标——程鹏。
407号房毫无疑问是这三间客房里环境最差的,房间里弥漫着酒味,杨头往地下一看,难怪呢,两个酒瓶子正倒在地上,床上的被子也沾上了不少红色的酒污,杨头不用亲临现场都几乎可以想象出昨晚这里的景象,杨头越往里走越感到恶心,他大骂了一句:“这儿真他妈是妓院。”
老三踮着脚,躲着地上各种各样的脏物,这一次他又纠结了,这儿脏的让他没法下手寻找证据。
就在这时,杨头眼前一亮,他几步跨到浴室门口,弯腰捡起一张卡,他看了一下,不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他把卡在老三眼前一闪,笑着说:“咱可没白来,你看这是什么。”
老三仔细地看着卡上的字,他突然一阵惊呼:“丽影汀兰酒吧,他会不会去那儿了。”
杨头神秘地笑着,他说:“十有八九。”


第十章 天罗地网
酒吧这种场所起初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夜间场所,人们把酒吧当做日常生活中挥洒情感的地方,只是在酒吧进入中国后,它逐渐与赌博,毒品和黄色交易这些地下活动联系到了一起,而酒吧也多半成了深夜不打烊的罪恶之地。丽影汀兰虽然也不乏这些不光彩的交易,但他却是一家全天服务的酒吧,而白天来酒吧的人一般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来借酒消愁,一种是非常喜欢喝酒,最后一种则是程鹏这种在白天寻找猎物,在夜晚则变回野兽,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尽情发泄他的兽欲。
杨头倒是很熟悉这种地方,他的工作决定了他需要不断的在市井小巷穿梭,或高雅或庸俗。丽影汀兰也算是个高雅的地方,大厅里没有太多的西洋风格,取而代之是以传统的青花瓷,木雕作为它的主基调,一个个相邻的小包厢也是纯木制的。在这儿喝酒,完全是借着外国人的形式,而内在却是纯中国风的。但外表的典雅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别有洞天呢?
杨头和老三一踏进大厅,就见一个领班满脸殷勤地走了过来,领班穿着黄色的衬衫,戴着一副绿色边框的眼镜,一头五颜六色的卷发,活像老版西游记里举着刀拿着枪的小妖怪。领班拉着杨头就往里面走,他用有些女性的嗓音说:“二位要点什么,我去帮你们看。”
杨头知道这个叫做门槛钱,踏进这种地方一分钱不花是不行的,酒吧会找几个领班盯着新来的客人,使劲地黏着,一直黏到对方掏了钱,达到了他们心里预设的最低消费,才会让客人在这儿好好地玩。杨头一把推开妖怪男,他可不想在这儿花什么冤枉钱,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找人。”
领班一听这个,又拽住了杨头的衣角,他是又卖声又卖“相”,他又对杨头说:“找人也要在这儿玩得尽兴才是嘛,二位想喝些什么吃些什么就直接跟我说,我们这儿可都有,保证你吃也吃好喝也喝好。”
杨头心里暗笑这个领班不识好歹,他脑子一转,想玩一玩这个妖怪男。杨头把脸贴向妖怪男,他小声地说:“有肉么?”领班一听,笑的眉飞色舞,脸上的肌肉拢起了一大块,他也把脸贴向杨头的耳朵说:“哟,大爷真有眼力,我这儿还真有。” “哦,你这儿真有?” 杨头抽出警证,一把亮在妖怪男面前,他接着说:“那你带我去看看啊。”
妖怪男看到警证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成了调色板,什么青色啊,紫色啊,红色啊,都能看个遍,他真是吓得不轻,耗子给猫做老妈子,这是在往枪口上撞啊。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杨头一看,好嘛,他这儿都快成舞台中央了,好在他警证收的快,否则这酒吧非得炸开了锅不可。杨头假模假样的扶起了妖怪男,他故意大声地说:“这地可真滑啊,你怎么走着走着就跌倒了呢?”
客人们见领班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也就散开去继续各自的乐子了。妖怪男缓了口气,语无伦次的说:“这个……那个……刚才啊……嘿,瞧我这张嘴,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我们……我们这儿可是正经酒吧……正经的!”
杨头一脸不屑地看了眼妖怪男,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别紧张,我要是来查这个的,还会跟你啰嗦这么多?今天我是来抓嫌疑犯的,你最好配合着点!否则嘛,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带我去看看货啊。”
杨头是蛇打七寸,这妖怪男是彻底被点了死穴,他一脸羞愧的说:“咱们这儿真没那个……唉,您是来这儿找人的吧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警官大爷,您贵姓啊?”
杨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妖怪男,只见妖怪男一打激灵,头低了下去。杨头说:“少跟我大爷来大爷去的!你该叫我警察同志!我姓什么跟你没关系,你就一件事,帮我把这个人认认。”
老三从包里拿出了程鹏的照片,递给了领班,那妖怪男一脸贼样的看着照片,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僵硬的笑了笑,说:“这个人我还真认识,他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警察同志,你找他干什么?”
杨头说:“少问你不该知道的东西,我问你,他现在在你们店里么?”
妖怪男想了想,回答说:“他是早上来的,走没走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这行只负责拉人,不管送人。”
杨头向老三使了个眼色,做好准备,防止程鹏狗急跳墙反咬他们一口来个出其不意。杨头对妖怪男说:“你在前面给我们带路。”
妖怪男答应了一声,蜷缩着上身一步步地向前走,他在清楚不过了,程鹏和杨头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要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他们中的谁,他的日子都不好过。
杨头整迈着步向前走,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喧闹声,是程鹏!这声音和那天晚上在金莲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杨头迅速做好了最后的战斗准备,在距离目标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杨头示意领班退下。妖怪男见没自己的事儿了,一溜烟就跑的没影儿了。
杨头一个箭步冲入程鹏所在的小房间,他先是打量了一下程鹏,这家伙和监控录像里穿的一样,只是他现在的上衣仅剩下两个纽扣没解开了,真是个十足的流氓。杨头随后又往旁边一看,是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她的身上还有一丝清纯的气息,杨头不明白这样的女生怎么也会和程鹏这种流氓待在一起。杨头把对女孩的同情全部转化到程鹏身上,若不是顾及案情,他准要破口骂娘:畜生!你连小孩都不放过,还是个人么?
程鹏虽然喝了些酒,但反应还是很快,见杨头和老三闯了进来,他没好气地说:“你们是谁,干什么来了?”
杨头深叹一口气,他拿出警证,淡定地说:“我是警察,我怀疑你和金莲的一起凶杀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女孩看看杨头又看看程鹏,提起包就想往外走。老三也顾不着怜香惜玉了,他一只手扣住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把按住女孩的肩膀,硬生生地把女孩压了下去,老三面沉似水,对着女孩说:“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
程鹏像是没事人儿,抓起酒杯就是一口酒。他冷笑一声,拿手指点了点杨头他们,说:“原来是两个条子啊。我当是谁呢?说实话,你们局长我也认识,他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你们这两个自己掂量掂量,还跟我说去警局?”
杨头心说这程鹏水够深啊,可杨头也不是畏惧权势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接手这个案子。杨头心一横,继续说:“程鹏,你认识谁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我面前只有法理没有情理。你是明白人就给我利索点。”
程鹏冷冷地看着杨头,摇摇头,从腰里掏出了钱包,又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子钱,他把钱甩到桌上,说:“看看这么多够不够,大爷我有的就是钱,你们看多少钱能买个清净我就给你们多少钱。不过别过来打扰我和我女人。”
杨头看到钱,火冒三丈,他指着程鹏发出最后的警告:“程鹏,不要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可以摆平一切。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伤筋动骨挂了彩那可就好说不好看了,你也自己掂量掂量吧!”
程鹏又抓起了酒杯,仰头就灌。突然,他手腕一扬,玻璃酒杯连同着半杯酒飞了出去,杨头知道这家伙要绷脸,用手护住了脸。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杨头意识到酒杯不是飞向自己的,他心里暗叫:老三,快闪开!
老三刚才一直在盯着程鹏身边的女孩,他没有做任何防御的准备,程鹏这一手老三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等他意识到一个酒杯正朝自己飞来的时候,他保护性的把头侧了过去。可这不多还好,这一躲非但没有避开酒杯,反倒被酒杯的边角击中了太阳穴。中国的医术里有穴位这么一说,而太阳穴正是一个人最大的死穴,不管一个人身子再怎么强壮,被打到了太阳穴,那这个人注定凶多吉少。老三也并非超人,他应声倒地,杨头这下可心乱了,他大喊了一声:“老三!”
可是老三已经不省人事了,杨头是个硬汉子,可是这次受伤的是他十几年来同风雨共患难的好兄弟,兄弟受了伤,他便也受了伤,杨头单膝跪地查看着老三的情况,这一看把杨头的心搅作了一团。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兄弟一下子成了睁不开眼的躯壳,那种感觉是疼在身上痛在心里。杨头用手摸了摸老三的手腕,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老三还有脉搏。
杨头现在也想不到什么连环谋杀案了,他的脑子里只有复仇,为他的兄弟复仇。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他再也没办法有什么思考了,他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头顶有些痛,眼前突然多了许多黑点,这些黑点汇成了一点。
杨头摇了摇脑袋,可是当他停下来时却感觉头还在摇,不,是整个世界在摇摆,他努力的睁大眼睛,他所看到的,是满地的玻璃渣。杨头突然觉得脸上出了很多汗,一道又一道的热流淌了下来,仰头心里合计着:我这是怎么了?
杨头突然想躺下来睡个好觉,他趴在地上脑袋如千斤重,他怎么也理不清眼前发生的事,突然他的腰间像是被折断了一样,再也支撑不起他全身的重量。杨头的身子软了下来,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杨头不停喘着粗气,他仿佛听见了尖叫声,那尖叫声甚至都高过了维塔斯的海豚音,但这声音并不美,很是嘈杂,有些哭丧婆那种不带感情哭喊的感觉。他用手擦了擦汗,这是?这是血!
杨头终于明白了,程鹏他竟敢袭警!杨头咬住牙关,他不敢就这么倒下去,如果他就这么倒下,不仅他会有生命危险,他的战友他的兄弟,也将性命堪忧!这个程鹏已经疯了,他既然敢袭警就不会再去惧怕其他的事情,再恶劣他都能做到。杨头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这么交待了,他抖了抖身上每一块肌肉,确定这些肌肉还能正常运作。
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用双臂撑住了自己,他刚想用腰力带起身体,却不料腰上又是一阵剧痛——程鹏丝毫不给杨头起身的机会。杨头又一次倒在了地上。此刻的杨头完全没有了电影里英雄人物的身影,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就算身负重伤也能在某一刻蓄力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从而绝地反击。现实中,杨头只是一味地挨打,处于绝对的下风之中。他的挣扎只会让程鹏充满兴奋感,只会让程鹏更加卖力的袭击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警察。
杨头的耳朵在这一刻突然不再耳鸣了,他的听觉虽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了。杨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听海螺,声音总是那么地空明、清晰。杨头听见了程鹏放肆的叫骂声,听见了女孩惊恐的尖叫声,听见了酒吧里客人的议论声。他不能放弃,至少为了他的兄弟。
杨头在地上滚了两个滚,一使劲,翻出了小隔间。杨头一拳打在地上,借着这个力,他一挺身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只剩下了红色,腮帮子不停地抽搐着,他的心跳已经严重超速。杨头擦了擦眼,他终于看清了这个混蛋,看着他手里的碎酒瓶,杨头心里一凉:好啊你,程鹏,你这是不要命了啊。好,我也不要这老命了,来吧!
杨头勉强的摆出了架势,他咬着牙,右手用直拳击打程鹏。若是往日的杨头,这一拳就能把罪犯掀翻,可是今天的他已经是伤痕累累,他拳上虽还有些力量,但这一拳却出奇的慢,慢到程鹏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杨头还要出招,他的下肢却已经麻木,他只好用左手挥击程鹏的头部,程鹏又是一闪,杨头迷迷糊糊的看着程鹏,他的手竟收不回来了,程鹏也真是个无赖,他见杨头奄奄一息的样子,又心生歹意,他对着杨头肚子就是重重的一脚,杨头哪受得了这个,仰面倒了下去。
我真的就这么完了吗?老三,你还好吗?兄弟我真窝囊,没能帮你报仇,还把自己搭上了。
杨头的思绪停止了,他再也没法让大脑运作起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亲手抓住那个杀人魔。他只是睁着眼,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或许一切都要停止了吧,亲人,友人,爱人,他钟爱了这么多年的职业,都要结束了……
杨头看着看着,就见到一个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健美的身影,矫健的身姿,那是敌人还是朋友?杨头已经不期待奇迹能够发生了。可是上天却偏偏把奇迹的种子抛向了人间,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下属——江子。
杨头看了又看,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是他确实是江子,杨头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江子,别让那小子跑了。”
江子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杨头,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老三,他怒吼一声,已完全不像一个警察,倒是很像一只翻出铁笼得黑熊,江子怒目圆睁,一团火从他心中弥散开来,他的牙“咯咯”作响,整个人就像是准备吃人一般。
程鹏也不知道从哪儿冒来了一个这么野的汉子,可他一看江子身上的警服,连退三步到了墙角,他手中的碎瓶子也掉在了地上,程鹏知道不好,溜也溜不成了,干脆就硬着头皮上吧,程鹏一蹬墙面,想给江子来个一击致命,江子见程鹏先出了手,不觉得想为二位前辈出气,他仗着手身高臂长也不躲,就冲着程鹏给了一拳,来了个硬碰硬。
可程鹏哪是江子的对手,程鹏的拳头倒是打上了江子的胸脯,可那无异于打在钢铁打造的墙上,可江子这一拳就要了程鹏的命了,他一拳打在程鹏的鼻子上,这一拳江子只用了七分的力,可程鹏已经是承受不起了,他捂着脸又退回了墙角。要说程鹏也真是心狠手辣,见第一个回合他就吃了大亏,他一肚子的坏水又翻了上来,他从地上捡起碎酒瓶,又冲向了江子。
杨头在地上看的揪心,他见程鹏玩阴的,急忙大声提示江子说:“江子,小心啊!”
江子像是听不见杨头的话,他一不躲,二不还击,就看着程鹏拿着玻璃瓶冲到自己的面前,江子一抬手,竟用手死死地抓住了满是玻璃尖的瓶子,鲜血瞬间从他手中喷涌而出,他大吼一声:“你给我松开吧你!”
程鹏感觉手一滑,瓶子一下子溜出了他的手心。江子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他猛地把瓶子砸在地上,酒瓶彻底碎了。
程鹏看傻了,他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打赢江子了,正在这时,江子如迅雷一般左拳右拳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江子一边打一边骂:“叫你敢打我的头儿,我让你打,我让你打,看我怎么揍死你这孙子。”
不出几下,程鹏那原来就丑的伤心的脸就被打成了筛子,程鹏像木头人一样再无往日的威风,这是他人生中吃的第一次亏,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但见那江子一脚踢翻了程鹏,让他来了个狗吃屎,江子麻利地用膝盖把程鹏的双手顶在了程鹏的腰上,他迅速地掏出手铐,要生擒这个畜生。
“咔嚓”—— 随着这一声手铐锁上的声音,终于结束了这场血腥的打斗。江子指着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命令道:“你,过来。”
女孩或许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神情有些不对头,但一经江子这声咆哮,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她走到了压着程鹏的江子面前,江子又一指躺在地上的杨头,大声地说:“快去帮我把头儿扶起来,马上跟我去医院。”
女孩听话的去扶杨头,这女孩胆子也真是壮了起来,她面对着浑身是血的杨头,竟没有丝毫的嫌弃和胆怯,杨头见女孩来扶他,赶紧用力撑住地面(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了,借着女孩的肩膀艰难的站了起来,他搭着女孩的肩,看着江子万分感激的点了一下头,眼泪不知不觉滚了下来。
江子提着手铐,像提小鸡一样把程鹏提了起来,他一巴掌扇在程鹏的脸上,命令道:“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抽死你!”
程鹏就跟个小孩一样,说不出来话,只好拼命地点头。江子一脚把程鹏踹开,他转身奔向不省人事的老三,他轻轻地用双手抽进老三的后背,然后双膀一用力,给老三来了一个“公主抱”,他快步向前走,超过来程鹏和杨头然后大吼一声:“你们跟我来。”
三十分钟后,杨头和老三被送入了急诊室,江子仰天长啸,终于出了这口气!
两天后,杨头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而老三也从重症监护室中转到了普通病房。杨头刚一清醒,就看见了病床边上堆满了无敌的鲜花和果篮,他又看了一下周围,忽然他看到了张熟悉的脸,是警察局的李局长,杨头激动地喊道:“局长,您怎么来了!”
李局长一看杨头张口了,他也兴奋了起来,赶忙凑到了病床前,他说:“杨队长,你可真是劳苦功高啊,像你这么拼的警察现在可少有了。你问我为什么来是么,我告诉你,我代表全警局来看望我们的大英雄,我向你致敬。”
杨头说:“局长,都是自己人,什么英雄不英雄呢。局长,何副队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局长的脸上堆满笑容,他说:要说你们真是十几年的好兄弟啊,刚一醒来就想起他来了,我告诉你啊,你这个好兄弟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好好养伤,你们两以后拍档的日子还长着呢。”
杨头的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他笑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来,他忙问李局长:“局长,江子他人呢?”
李局长停住了笑声,他有些严肃地说:“那小子被停职了,他在审问程鹏的时候,把人家打得没个人样,把人家的门牙都给一拳打断了,我下的命令,现在给他停职处分。”
杨头一听急坏了,他能逃过这一劫都亏了他的手下江子,要是因为杨头他自己丢了饭碗,那样头儿可过意不去了。杨头企求地望着李局长,他为江子求情道:“李局,江子这孩子真没话说,我这条命都是他从鬼门关给我捞上来的,您要是真把他给怎么了,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啊,局长,您就放了他吧。”
李局长抬起手打住了杨头的话。他说:“杨队长,我做事有分寸,他救了咱们警队的两个精英,我怎么可能轻易地把他那身警服给扒了呢?你放心,只要你一康复,他就会重新回来,我私下跟他说了这几天就全当给他放大假了。”
杨头这下彻底笑开了,他对李局长是千恩万谢。
李局长见杨头的心事也算了了,他转而说起了案子,他说:“杨队长,有件事我也不瞒你了,我和程鹏那小混账的父母有些私交,我也知道这小子没少在别人面前拿我做幌子,但我绝对不会干预你们的案子,我可不会放纵这小子干坏事,你放手去干吧!”
杨头乐坏了,要说这一次伤也没白负,他这一醒来遇上的可尽是天大的喜事,古人到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如今这还得加上一条,伤后得佳音。
看望杨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他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杨头现在一是牵挂他的兄弟老三,虽然说老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在没有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老三时,他是没法安安心心地睡好觉的。这第二嘛,他则是在想李欧,真不知道李欧现在又在哪里?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欧又知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这些天又有没有来看自己?这些杨头都无从得知,毕竟他在睡梦中度过了整整两天。
杨头侧过身去,看着一篮又一篮的礼品,心中感慨万分。作为警察,或许就是世界上最危险也最不讨好的职业了,想一想其他职业,比如说商人,衡量他们成功与否的标准就是他们的家里堆了多少块金条,银行李有他们多少个亿的存款,又比如说医生,衡量他们成功与否的标准是他们手底下救活过多少条人命,再比如说街边卖臭豆腐的,这个更好说,他们的成不成功就在于他们的豆腐闻得臭不臭,吃得香不香。可是轮到他们警察,特别是刑警的时候,标准又是什么呢?这个标准让人心痛,警察的成功与否就在于自己和死亡线的距离长短,距离也越是近,那得到的褒奖就越是多,要是离得远,那你屁都不是,当然,如果你不幸一脚迈过了这条线,那你就得到了人生的终极胜利,可这种胜利对于一个长眠于地下的人又有何意义呢?所以说,警察这个职业,还多多少少具有些艺术性,他们和梵高的作品完全一样,梵高生前他的画一文不值,梵高逝去之后,他的画却又价值连城,人们惊叹于一幅画上亿元价格的时候,却忘了这简单的艺术使艺术家们用生命谱写出来最华美的篇章,而那价码上一个又一个的零又怎么能和一个人的生命相提并论呢?
杨头越想越感慨最后索性不想了,他伸手去从果篮里拿了一个香蕉,他的手一不小心把篮子碰了出去,杨头的眼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在篮子的后面还藏着一个孤伶伶的苹果,杨头心说这是谁啊,真有意思,怎么就送来一个苹果。
杨头心里想着,用手把苹果抓了过来,他又发现在苹果的下面还垫着一张纸,他取下了纸,阅读着:

杨叔,好久不见,听说你英勇地被揍了一顿,我深表同情啊,但是我还是很佩服你的,真的想不到你这把年纪的人还能和年轻人过招,虽说输得有些难看,但别人赢得也不光彩嘛。你放心,咱以后见了面,我不会嘲笑你的。
杨叔,我还是很希望你可以早日康复的,你别把这个案子都往我一个人身上推啊,你要是还有点责任心的话,就别老在床上装病,下了床破了案我才承认你是好汉。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帮你做了太多你想不到的事了。
哦对了,国家提倡节约,我就没给你买一整个果篮了,我给你捡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你不会嫌弃的对吧?
苹果我可是帮你洗了好几遍的,那些个果篮里除了香蕉啥都没洗,我看我这个小苹果会给你雪中送炭。
杨叔,你要早日康复,我不多说了。


李欧

杨头合不拢嘴了,他看着苹果自言自语:”李欧啊李欧,你小子抠门还不直说,不过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当叔叔的。”
杨头一口咬在苹果上,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吃到最甜也是最特别的苹果了。




第十一章 暗夜使者


夜里的无依巷完全沉浸在夏夜鸣虫的欢叫里,这安详的场景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但却也最容易被外物所打破。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鸣虫欢乐的时光,也搅乱了夜的宁静。
“请问林峰林先生在家吗?”门外的人见屋里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嗓子。
屋内终于有了回应:“在家,请问你是......”
“哦,林先生,我是杨警官派来的,他让我来了解一下你最近的情况,可以先开一下门么,这样说话不方便。”
屋内的林峰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之后他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哦,好的,我这就来开门。”
林峰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锁,门慢慢透出一条细缝,可就在这时,从外面突然伸进了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防盗门的边缘,那只手一把推开了陈旧的防盗门,林峰在门后都可以感受到门外那只胳膊的冲击力,林峰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他本想问个究竟,可一个黑影风一样地钻进了房间里,林峰的脸“刷”的一下成了墙灰色。
黑影可完全没在乎林峰的脸是多么的扭曲,只是一把抓住林峰的领口,用脚狠狠地踹紧了房门,然后一步一步将林峰拖进了房里,林峰的脸因惊吓过度扭曲到足以吓跑鬼神的地步,可这位“鬼神”全然没把林峰当回事,他把林峰拖出了五六米后,膀子一用力,像扔皮球一样的把林峰扔在地上。
林峰摔在地上,用手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峰已然绝望,他呆滞的看着黑衣人,并不相识,但一定在哪儿见过,对,在梦里见过他,林峰已经梦见这个人,这个场景很久了,虽然对方没有手持巨斧,但这分明是一场真实的杀戮。虽然对于这一刻,林峰早有准备,他从未想过从这种噩梦中真正地苏醒过来,他只是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可在现实中看到了“金甲武士”还是让林峰有些不知所错,他还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惊恐,可是他无力挣脱,他甚至没法改变一下他坐在地上的姿态。黑衣人却截然相反,她相识事先准备过无数次的样子,他有条不紊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双白色的手套,他不说话,只是将手伸展开来,扁平的手套一下子鼓了起来,黑衣人又从腰里拔出了一支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枪,现在,林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将被痛快地枪杀。
这一刻,林峰同那间屋子里的抽象画一样,扭曲了五官,他的双眼也不再是有规律的眨动,而是毫无规律的闭合,他的眼里,一切东西都在旋转,天空仿佛是一个黑暗的巨大漩涡,他像是被召唤一样,即将被吸入宇宙的深处。林峰甚至忘了求饶,或许不是忘了,而是不敢,林峰明白,他背叛了和黑衣人之间的某种契约,一种以声明为抵押的绝命契约。
林峰闭上了眼,与其看到自己鲜血直喷的场面,倒不如静静地回顾曾经的往事,他的童年,他那些开心过的时光,只是他的回忆被太阳穴上一阵寒意打断了。他很是欣慰,如果是脑死亡,痛苦也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的小事罢了。
“林先生,不知道这样和你见面是否合适,或许你已经见到死神的背影了,不过现在的你,该坦然些了吧。”
林峰木讷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现在处于一种真空状态,他完全分不清他听到的声音是来自人间还是来自地狱,林峰的耳边出现了厚厚的屏障。此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穿入林峰的大脑皮层里。
“林先生,我知道这样做非常的唐突,你会感觉很不自在,可是呢,现在你可以不用害怕了,我并不是什么凶手,也不会杀了你。林先生你可以从神游中醒来回答我的话么?”
林峰好像听出了什么,好像穿过了屏障的话语把林峰的灵魂又拉回了他的身体中,石头般的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点点的生气,李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看了看黑衣人,他还是非常警惕,并不敢一直盯着黑衣人,而是时而抬头瞥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林峰心中的不安,他脱下了白色的手套,不慌不忙地把手套折叠好放进了口袋。林峰知道收起手套,黑衣人就没法毫无痕迹地作案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黑衣人却狠狠地耍了他,黑衣人又一次把手枪举到了半空中,林峰不知道黑衣人又要做什么,可他看见了死亡的印记——黑衣人扣下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在屋里回荡,可房间里却没有一点血液的痕迹。原来,这不是什么真正的手枪,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玩具枪,这声枪响不过是玩具枪后膛弹簧所发出的碰撞声。木讷的艺术家反常地有了一次迅速的准确判断,他也意识到这是把假枪,一切的警报信号在这一刻都解除了,黑衣人把玩具枪扔到了林峰的身边,林峰捡起了枪,左看看,右看看,他要看看自己是如何被一把玩具枪骗到的,林峰看着看着傻笑了起来,他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疯狂的笑,而是像正常人一样简单的憨笑。不一会儿,林峰停下了笑声,他壮了壮胆子,问黑衣人:“你,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竟然也笑了,他回答说:“林先生现在我是谁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我可以这么轻易的绕开警察接触到你,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份非同寻常,也应该明白我不会伤害到你,你放心就好。”
林峰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一直在地上,他的四肢都有些麻木了,他拍了拍手打掉手上的灰尘,他接着说:“是啊,只要还能活着,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可是你来我这总得有点什么目的的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个口袋本,他将本子给林峰看了看,然后说:“我是来这儿录口供的。”
“啊?”林峰皱了皱眉毛,他有些不理解,可是又问黑衣人“不是录过了吗?怎么又来录口供……”
“哈哈哈,我的官比他大,他可调遣不了我。我来这儿还有其他目的的。”
林峰愈加的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份表示怀疑,但他已经不再有什么恐惧了,从对方的语气中他找不到一个杀人犯的影子。林峰继续说:”其他目的?可是你这么吓我,又是为什么呢?
“你的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并作答。首先我先请你看看你自己的画。”黑衣人指着墙上琳琅满目的画作说:“你没发现这些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么?无论风景画,肖像画还是中国古典画作,你都少不了用冷色调作基底,也都少不了把你画作里的内容表现的扭曲和变态,林先生你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灵魂呢?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这四年里有安然的在黑夜里入睡过么?”
林峰十分不好意思,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无法入睡。”
“所以我来这儿用玩具枪吓你就是想让你把内心所有的恐惧一次性地出来,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对你来说过了今天,你将不会害怕黑夜,对我而言,你可以理清思路为我提供准确的案件,林先生你不会对我今天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吧。”
林峰咬着嘴唇,它虽然很不喜欢黑衣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扰乱他还算平静的生活,可是他却在黑衣人这种崩溃疗法中找回了曾经的自我,他再一想,今日若不是自己幸运,很可能真的就归天了,他下定决心去帮黑衣人,他豁出去了。
林峰一改愁眉苦脸的死面孔,他微笑着对黑衣人说:“我不仅没有意见我还要好好地感谢你,我保证好好配合你你录完口供。我这儿说话不方便,去我的画室说吧。”
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毫不费力的说服了这个艺术家,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林峰把黑衣人带进了自己的画室房间里有些杂乱,林峰找出了两个小板凳,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面。
林峰倒是很主动他清了清嗓子,对黑衣人说:“我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黑衣人说:“林先生,废话不多说,我们直奔主题吧,我想知道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林峰一阵沉思,他考虑了很久,然后回答说:“时间有些久了,我未必能描述的很清楚,我尽量地描述你也尽量地听吧。那是一个炎热的晚上,我的房间里没有空调,所以只好留下一层纱窗,用来降暑。当时呢,我就在这个屋子里面作画,我有一个习惯,作画的时候绝不分心,所以对那天下雨的事情开始并不知晓,直到窗外传来了一阵雷声,我才意识到阳台上可能会渗雨进来,我急忙跑到阳台上,见地上没有积水,还开心了一会儿,我害怕风向会变,就探出了身子,想关上玻璃窗,可是我借着家里的微光却看到两个人的人影在晃动,我开始并不在意,可是随后天上打了个闪,我眼前的黑暗一下就消失了,我的眼前就站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我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但随后又打了个闪,而这时,前面的那个男人已经倒了下来。”
黑衣人见林峰基本上描述完了,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林峰一脸无奈地说:“对不起,我生性懦弱。遇到这种事,我第一件事是想着自保,我当时怕我一报警,那个人就会冲上了把我杀了,这儿可是郊外,两三公里内都找不到一个派出所,我是真的太害怕了。”
黑衣人好像并没有责怪林峰的意思,他问林峰:“那么你是完整的目击了这场凶杀案了么?”
“不,不能这么说,其实很多细节我并没有看清楚,我是结合着墙上的人影才判断出这是场凶杀案的,你知道的,在墙上的影子会把图案放大好几倍,这样我才判断出凶手做了什么动作。”
黑衣人顿了顿,他在思索什么,他问道:“凶手做了什么动作,是从背后把刀子捅了进去么?”
“恩,没错,他还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前面那个人的嘴,我敢确定,凶手的身材非常强壮,他的动作很快。”
黑衣人突然把目光对向林峰深邃的眼窝,他仔细地看着,弄得林峰极为不自在。林峰问:“你在看什么?”
黑衣人指着林峰的眼睛说:“林先生,你的眼睛好像近视了吧,我看你没戴眼镜,是不是不时会有带隐形眼镜的习惯?”
林峰点了点头说:“是啊,但是我晚上一般不会戴,医生不建议我长时间佩戴他让我晚上摘下来。”
黑衣人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林峰正在纳闷,黑衣人又问:“林先生我想你在13日和15日的晚上不会像你四年前那样有胆量把头探出去,林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后面两次也只是都草草地看了一下你楼下的场景吧。”
林峰有一次脸红了,他说:“让你见笑了,我没有办法像你们警察一样有魄力,我自从四年前的那场凶杀案以后,就越来越惧怕招惹上这种事,我可不敢一直在窗边,看上一眼就足以把我吓晕。”
黑衣人笑了,他拍着林峰的肩膀说:“林先生,你对我的帮助很大,但是你还要陪我完成一项任务,能赏脸么?”
林峰说:“你对我帮助更是不小,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配合你做任何事。”
黑衣人伸出了他的右手,想和林峰握手,林峰没有犹豫,他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已经有了十足的信任,虽然只是初次相见,但林峰却从陌生人那里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家的灵魂。
林峰按照黑衣人的指示,站在了曾给他带来无限恐怖的阳台上,而那个黑衣人则来到了楼下,来到了林峰所描述的死者位置,就听黑衣人在楼下大喊一声:“林先生,你可以看到我在做什么吗?”
林峰借着自家的微光往下面探视着,可是他的眼前只是一团团黑影,他回应道:“我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和我目击第一次凶杀案时一样,我可以感觉你在晃动的。”
黑衣人笑着说:“林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可能会有些恐怖。”
林峰望着天,叹了一口气,然后,冲着楼下说:“你说吧,我不会在意的,我想我已经打败了自己的心魔。”
黑衣人说:“我想,如果我是那个凶手,在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绝对会发现你,你的位置太明显了。”
林峰说不怕了那是假的,但经过了刚才那么多的事后,林峰已经拾回了正常人的情绪克制能力,他平复了下心态,淡淡的说没关系,至少我还活着,这证明他并不那么渴望杀死一个旁观者,不是么?”

黑衣人对着林峰一挑大拇指,他问林峰:“林先生,你看得见现在我在做什么么?”
林峰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可能知道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接着说:“那你快把手电筒打开,再看看能不能看到我做了什么动作。”
林峰很快地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他按下按钮,就看到一束光直勾勾的打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仿佛有些受不了光线的刺激 他闭着眼睛朝上喊:“现在你能看清了吗?快回答我,太刺眼了。”
林峰也朝下喊道:“还是看不清,你手上的动作很模糊.”
“那你看现在可以了吗?”黑衣人来了个扭转身体顺时针绕了个90°角,而他的大拇指还是费力地他挑在半空中,他又问:“这下呢,这下你可以看到了吗?”
林峰一看,激动地拍起了巴掌,他兴奋地喊着:“看到了看到了,你刚在是在向我竖大拇指对不对?”
黑衣人望着墙上的拇指影子他若有所思地靠在了红墙上,他向上面挥了挥手说:“林先生,把你的手电筒扔给我。哦,林先生今晚打扰了,你可以休息了。”
黑衣人做好了接手电筒的准备,可手电筒却迟迟没有扔下来,他等到的却是林峰的一句话:“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究竟是谁,不是我多问,说真的,我非常感激你,如果可以知道你的名字那是我的光荣。”
黑衣人漫不经心地说:“我叫李欧。”
林峰很是开心的样子,他笑着说:“李警官,很幸运可以知道你的大名,祝你可以顺利破案.”
林峰说完将手电筒扔了下去,手电筒里的光被转着发光的车轮,李欧一把抓住了手电筒,他关上灯在黑暗中缓缓前行,忽然,他回头对楼上的林峰说:“晚上关好门窗,还有,我不是警察,是侦探。”
李欧不再去管林峰,他将脑海里浮现出一场逼真的凶杀案的画面,就在他的面前,停着三轮车被轻而易举杀害的几个遇害者,可是有丝东西却并不那么符合常理,为什么这么频繁的作案?是哪出了问题?
李欧走到了无依巷的巷口,狭长的巷子像一条通往死亡的单行道,为什么几个受害者都要自行穿过这条巷子,而凶手又总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躲在受害者的身后,然后完成了惊人的四起谋杀。不,这些人并不是自行来到这儿的,谈么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犹如霸王花靠腐臭吸引昆虫为其传粉,当然,更像猪笼草设计好了陷阱让他的猎物一个个坠入自己的肚皮。李欧的脑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猎杀场景。他信仰原始动物的猎杀手段,没错,那些看似精良的陷进和手段也不过是动物们玩烂了的小把戏,人类的智慧终究逃不离大自然的安排,人类永远只是学习者和模仿者。
忽然,李欧想到了一种动物,美洲的真鳄龟,它们习惯于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模仿虫子的运动形态,诱引鱼类,而那些一心想着食物的鱼会自行的冲进鳄龟的大嘴里,凶手会不会也是利用“钓鱼”完成了这场谋杀?
李欧调转了前进的方向,他又一次走进无依巷,这一次,他要从凶手的角度思考整个案件,他每走一步,就会感到离谜底更近一步,当他的步子迈到了林峰的楼下,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李欧完全明白了这场凶杀案,他打开了手电筒,望着墙上血一样的红,他不在彷徨,他的心里只有最后一件事——抓住凶手。

第十二章 罪恶裁决的序幕
“头儿,咱们俩还可下地,这可真是个奇迹啊。”经过了多天的休养,老三已经康复了大半,他可不能忍受从早到晚被别人当做孩子一样的照看,他和另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家伙,杨头,一同申请出了医院。
杨头摸着还包着纱布的脑袋,,笑得格外开心,他说:“咱是命大啊。不过,老三,这一次可都赖你,要不是你这么不禁打,我也不至于去查看你的情况,哪会遭到程鹏的毒手呢,要是真面相对,我两三拳就能放倒程鹏,你信不信?”
老三瞥了一眼杨头,调侃道:“就你?我还真不信啊,头儿,不服老是不行的,你看看人家江子,嘴皮子没你厉害,但人家上去几下就让程鹏吃不消了。”
杨头拍着胸脯,自豪地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我教出来的能差吗?要我说啊,这次功劳全都得是江子的,没他,咱们俩现在可没什么机会在这儿胡侃了。”
正在这时,江子走进了杨头的办公室里,他刚要说话,就被老三拉了过去,老三握住了江子的手,感激的对他说:“江子,我和杨头这一次可都是你救的,这几天被停职在家憋坏了吧,没事,马上咱就一起去审那个畜生。”
杨头也不容江子发话,他握住了江子的另一只手,他说:“江子,我也要感谢你,这次,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不就是揍了程鹏一顿吗,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程鹏迟早遭报应,就算案子不是他犯的,他也要蹲监狱。哎,江子,你那天来的可真够及时的啊。”
江子听到两位前辈的夸奖,脸上多了些许羞涩,他回到道:“两位老师啊,其实这次的功劳还有李欧的一半。”
“李欧?”杨头和老三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江子点了点头说:“是的,他打电话给我,他说程鹏是个暴徒,怕你们;俩出意外,让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哪知道你们还真出了事,我冲进酒吧的时候,差点没被你们那样子吓死,头儿,李欧这家伙,我服了。”
“哦……”杨头回答着江子的话,他可没想到自己这条命还有一半是李欧给拾回来的,以前他总是认为小辈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这次,两个小辈却联手帮了他的大忙,给他上了一节认知观的大课。
老三也颇为疑惑,他问江子:“李欧不是和你关系不怎么样吗,他怎么会主动找你呢?”
江子挠了挠头发,回答说:“这你得问他了,不过现在,我要和他做铁哥们儿,这小子可聪明着呢。”
杨头摸着下巴,对老三说:“老三,咱先别问这些了,别忘了,程鹏这家伙还没审问呢,我可等了好久了。”
老三点了点头。是啊。这暴徒是亲手打上了他们哥俩的,而他们现在要反过来用法律的武器制裁这个家伙。

审讯室里,程鹏呆呆的坐着,他没了往日的气焰,和前些日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脸上的瘀青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这是江子的杰作。他的头发也乱乱的,脸色惨白,眼睛里没了“恃财傲物”的神气,剩下的只有斗败公鸡般的垂头丧气。程鹏见到杨头和老三相继走进了审讯室,一脸不服气的瞧了一眼,但他可说不话来,他的门牙断了一颗,他可不想说话漏风,让别人看笑话。可是,当江子走进来后,程鹏再也没法淡定下去了,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江子。江子见了他,捏紧了他的钢拳,程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子往前一躬,跪倒在了地上,他哭丧着脸哀求江子说 :“大爷,你饶了我吧,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再打我可就没命了啊,求你别动手了。”
“呸,就你也陪我打?”江子指了指杨头和老三说。“程鹏,你给我老实点,好好地跟我两位老师赔礼道歉。:”
程鹏忙向杨头他们道歉:“警察同志啊,那天我酒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冒犯了二位,只要你们把我放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
杨头看着好笑,有些真是得靠武力才能制服,那句话说的可真对,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程鹏也就是遇上了江子,要是别人的话,他绝不会有今天这幅嘴脸,杨头故作严厉的说:“你给我站起来,告诉你,好好配合我们,要么你接着蹲监狱。”
程鹏站了起来又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了,杨头呵斥道:“程鹏,我问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金莲里打伤的那个大汉吗?”
程鹏想了想,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他回到道:“哦,我记得,你们抓我来就是因为我打上了他吧。”
杨头冷笑一声,他说:“你不知道?那个大汉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程鹏的脸吓得铁青,他看着三个警察,半晌没敢说话。杨头接着说:“程鹏,我们现在有三个嫌疑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你是唯一一个与死者有过接触的人,你可是我们的最大嫌疑人啊。”
程鹏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辩解道:“人不是我杀的啊,那天我打他也不知道他会死啊,要是知道他会死,我说什么也不能和这个瘟神有什么牵连啊。请相信我,我可没有杀人啊。”
“这个且不谈,我问你,你打过人后的次日离开金莲后又去了哪儿?”杨头表情严肃,制造出巨大的压力。
“我直接去了丽影汀兰啊。”程鹏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只是在他的脸上,这种表情十分令人讨厌。
杨头一拍桌子,用一声怒吼怒斥程鹏,他说:“撒谎,那个舞裙女郎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吗,她去哪儿了?”
程鹏一拍脑袋,他补充说:“那个女人和我去了丽影汀兰,我们俩就分开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她叫什么,什么工作?”杨头迫切的问。
程鹏摇了摇脑袋说:“我只知道她叫小猫,至于她现在在哪儿,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还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程鹏,你要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又联系不上她,你开始时又是怎么勾搭上那个女人的。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杨头问道。
程鹏却很是无所谓地回答:“我可没说谎,像小猫这样的女人我经常会在丽影汀兰里遇到,我只要和她谈好价格,谈好时间,她就会跟我走,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必要打听对方的真实信息,我叫她小猫,而她叫我程哥,只要我们能交流就行了,其他东西并不重要。所以你现在让我去找她,那我只能说我找不到。”
“说白了,那女人就是‘野鸡’是吧,程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仗着有钱到处玩弄女人的孙子,我们在丽影汀兰里撞上的那个女孩也是你用钱勾搭上的‘野鸡’吧。”杨头的话里尽是他的愤怒。
程鹏一脸羞意,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为自己的流氓行为找个借口,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江子突然发话了,他说:“头儿,那女孩可不是什么‘野鸡’,人家是清白的,她是第一次出来做这个,就被程鹏撞上了,那女孩当时鬼迷心窍,现在她保证了,以后死都不会做这一行了。”
杨头一头雾水的看着江子,越看越陌生,心说江子什么时候开始为这种人说清了。可杨头没有说江子什么,他的首要目标只有这个程鹏,杨头看了看尴尬的程鹏,他说:“程鹏,那你再说说为什么在丽影汀兰里袭警,你这不是明显的狗急跳墙吗?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要对我和我兄弟下此毒手?”
“这个……”程鹏有些语塞,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当时我酒喝多了,而且……在女人面前服软毕竟是不好的……那个女孩太漂亮了。”
杨头心中的火越烧越旺,他才不愿相信为了一个女人,程鹏就可以不顾后果的把他们哥俩逼上绝路,杨头死死地盯着程鹏,非要从他嘴里扒出来什么。可程鹏却沉默不语了,头也低了下去,避开了杨头那双鹰眼。
杨头说:“程鹏,你别骗我了,你就是在怎么想洗清自己,也不能那种理由来搪塞我吧。”
说完,杨头冲到了程鹏的身旁,他抓住了程鹏的领口,想把他提起来,可杨头的身子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使足了力气也没能把程鹏挪动窝,老三怕出意外,把杨头硬生生的拉了回来,而程鹏则是像睡着了一样,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一副死人的样子毫不作声。
老三小声的对杨头说:“头儿,这是真难,你看程鹏这样子,摆明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也别对他动火,你就是现在把心肝肺都烧着了,他也未必再跟咱们说些什么,你别因小失大啊!”
“那就这么把他放了?他跟我说为了一个女人就能动手,这不是扯淡吗?”
“那也不能再这么继续问下去了,咱们得换换法子。”老三说道。
杨头扶着额头,闭着眼叹了声气,对老三说:“老三,把他先带回去,我要冷静了冷静。”

老三带走了程鹏,而杨头则独自抽着烟,他在医院里待了好些天,在他的想法里,康复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破案,可他心急了,他等不了一句一句地套出嫌疑人口中的诸多为什么,他特别希望用简单的判断句知道程鹏是不是这场凶杀案的凶手,以这样的心态,纵是神仙也没法破案。杨头吐着烟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杨头无精打采地拿起了手机,他一看是李欧的号码,顿时才有了一点儿表情。
“李欧,你总算打电话来了啊。江子告诉我了,他能那么及时地赶到丽影汀兰,全都是因为你的一个电话,我代表三叔向你表示感谢。”杨头说。
“我也就是随手打了个电话,我也没料到程鹏还真敢动手啊。杨叔,我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十分钟后我要来你们警局一趟,我有一样东西急需鉴定,你快点帮我安排好,这事关案子的最终谜底。”
“真的?”杨头半信半疑,他信的是李欧总会有这种神来之笔,他不信的是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他接着说。“好,我等你。”
十分钟后,李欧来到了杨头的办公室,他的手里提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粉末状的物质。杨头看着袋子,问李欧:“你要鉴定的就是这玩意儿?这是什么东西?”
李欧提起了小袋子,把它放在了杨头的面前,好让杨头看清,他说:“这是无依巷红色墙面的粉末,我要鉴定它的物质组成。”
“什么,墙粉?李欧,你鉴定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认为这红色粉末里有血液成分?杨头不解地说。
“不,我可没说这上面沾上了什么血液,”李欧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他神秘地笑了笑说,“但我相信这粉末里藏着你要的找的两具尸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杨头越来越听不懂李欧在说些什么,他又问道:“粉末里藏有尸体?李欧,你把话说清楚点,我听不懂。”
李欧说:“杨叔,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懂,但是,我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的,当务之急是进行物质鉴定,我们快一点吧。”
杨头也不知道李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只好陪李欧去了物质检测室。
物质检测室外,杨头问起了李欧最近的情况,他说:“李欧,你最近都去哪儿了?”
李欧一脸痛苦地嚼着泡腾片,回答说:“我……我去了林峰家,然后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杨头问:“你去林峰家了?开什么玩笑,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李欧还是一脸痛苦的样子,他憋了半天,才说道:“我装凶手去他们家灭口,他还真被吓着了,哈哈。”
“你真是闲着没事干,他不过是一个无能之辈,你怎么可能有办法让他有条理地说些什么,就算是装神弄鬼吓他,这个呆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杨头说。
“坚持不住啦,”李欧一口吐出了溶化大半的泡腾片,他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脸上终于没了那种要死不活的表情,他说:“恰好相反,我从他那儿得到了很多信息,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语言上的。”
“身体上,语言上?此话怎讲。”
李欧说:“我一进门就装作恶徒,将他控制住了,知道我掏出仿真枪他都没有一点点反抗的意思,很明显,他的身体极其羸弱,他的身体不会说谎,他绝对没有可能性完成凶杀,我也因此排除了林峰作案的可能性。”
“哦,”杨头终于懂了一点李欧的意思,他迫不及待的又问:“那语言上又怎么说?”
“当他恢复了正常人的语言逻辑,他会停止不正常的举止,他所描述的案情让我关注到了许多尚未发现的细节,他几乎帮我完成了整个案子的推理。”
杨头诧异地看着李欧,他问道:“你的推理已经完成了?我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破了案子啊。”
李欧继续说:“是啊,我没有真正的破案,虽然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也知道了他的手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指控他,我确信这个家伙没有在第一个案子里留下证据,我们一切的希望都在金莲里。”
杨头激动地问:“凶手是谁,快告诉我。”李欧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有气无力地说:“杨叔,为什么你和他们一样,只关注凶手是谁呢?凶手不过是谜团的发起者,就算是一般人在现实中也可以根据动机轻松地判断出凶手,可那不是一个侦探所寻求的,侦探追求的是推理的准确性,至于凶手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杨头有些不满地说:“我作为警察,要用各种手段各种办法抓住罪犯,你是侦探,更在乎的是推理,我们要的结果不一样,现在你告诉我,凶手是谁就好了。”
李欧又是一声叹息,他说:“真应该让你去做一做网上的那些推理题,反正你们都只在乎凶手是谁……那我就告诉你,凶手就是吴宇,这错不了。”
杨头过滤了李欧话中其他的字词,他只捕捉到了“吴宇”二字,他的右手一拳捶在左手的手心里,他说:“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他,李欧,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凶手的。”
“如果你硬是要我用什么动机来回答,那我也只好告诉你,我不会回答,因为我是侦探,动机只是我们用来推测的手段,但我对这个案子的认知体系还少了一些可以用作定量分析的证据,杨叔,这是作为侦探的基本素养,我拒绝回答。”李欧的话里透着他对于自己信念的坚持。
杨头没办法,咬着嘴唇,静等检测室里的鉴定结果。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头定睛一看,是江子和老三,他们手里都攥着文件夹,显然他们是有事而来。
江子和老三走到了杨头近前,他们互换了一下眼色,江子问:“三叔,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老三想了一下,他说:“还是你先来吧。”
江子从文件夹里拿出三张纸递到了杨头手上,紧接着他说:“杨头,这是金莲对面那家酒店的入住表,分别是17日,18日和19日的,我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死者毛宁曾在这几天里在这家酒店的510号房住过。”
杨头一张一张的寻找着,果然,三张入住表上都赫然填写着毛宁的名字。李欧也凑了过来,他把三张表格翻了有翻,他的食指上下晃了晃,突然,他抬起头对江子说:“菜鸟,你可真是福将,你又立大功了!”
江子听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笑着回答说:“兄弟,别说什么立功不立功的,这案子全都得靠你一个人!”
李欧也笑了,他对老三说:“三叔,你的消息呢,我想听听会不会更加劲爆。”
“估计会让你更加震惊,”老三取出了尸检表,他很是严肃地说,“杨头,李欧,你们还记得程鹏和毛宁那晚上打了一架么,你们记不记得毛宁是怎么招架的了。”
杨头说:“当然记得了,毛宁一个劲地用左手和双腿防御着,怎么,这里面有问题?”
“这里面问题可就大了,”老三把尸检表往杨头手上一递,他接着说,“你仔细看看,毛宁的尸检表上可写着呢,除了子弹的伤口外,他的身上可没有其他的伤,他的右臂,根本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受伤了。”
“啊?”杨头有些难以置信的寻思着,他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他是在演戏?”
老三说:“这个我不知道,但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李欧,你说呢?”
李欧并没有回答,他靠在椅子上,托着下巴,一脸平静。三个人同时把目光对向了李欧,可是,李欧却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对周围的变化不理不睬。杨头推了推李欧的肩膀,李欧却还是像一尊石佛一样稳如磐石,面无表情,一下子,检测室门外陷入了沉寂之中。
这时,检测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人,他说:“杨队长,结果出来了。”
这句话像是为李欧揭去了如来佛的符印一样,他如同孙猴子一样钻出了思维的五指山。他把众人甩在身后,冲进了检测室里,随即,检测室里传来了他的狂笑。
众人赶紧也走进了房间里,只见李欧在地上又是翻滚又是捶地,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怪笑。
好在杨头足够的了解留,他才不认为李欧得了什么失心疯,杨头果断的扇了李欧一巴掌,笑声戛然而止了。
杨头说:“李欧,别犯病了,你给我起来,说到底怎么了。”
李欧乖乖地爬了起来,脸上依旧是收不住的笑容,他憨憨的做了个“V”字手势,他说:“四氧化三铁。”
“什么,四氧化三铁?那又能证明什么?”杨头有些纳闷的问。
“杨叔,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把吴宇给抓回来。杨叔,大楼可盖完了,就差最后封顶了,你还不明白吗?快去抓人!”李欧的声调由低到高,最后竟发出了一声怪吼。
杨头预感到了什么,他朝江子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把吴宇带来。”




第十三章 审判开始
最后李欧还是选择了金莲里进行他的推理,而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吴宇。
吴宇这些天来还是住在金莲里,警方无法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却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他像是只苍蝇被看似无形的玻璃瓶罩在其中。今天吴宇一身休闲装,还是一副阳光男孩的样子,只是案件的矛头已全部指向了他一个人,杨头和老三看着他,眼里也多少有点颜色。
李欧今天则换上了他最爱的白衬衫和黑背心,据他自己所言,这样更能体现他的侦探本色,他的偶像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估计他认为这样会更接近英国绅士的形象吧。
李欧等人在508室准备好了桌子和椅子,由于李欧并非警务人员,他并没有椅子,而只是和江子一同在旁边站着。杨头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他轻咳了一下,然后对吴宇说:“吴先生,你知道我们今天喊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吴宇不屑地看了众人,双手交叉,对杨头说:“这还用问?阵势都摆好了,你们想说是我杀了人,对吧。”
杨头冷笑着说:“一点儿都不错,我们今天准备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你。”
“可是一切都得有个凭据,你们怀疑我我不会反对,但要说我杀了人了,你们就要把我的罪证拿出来,把我说的心服口服。”吴宇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他要为自己的自由做最后一次努力。
杨头说:“吴宇你嘴很硬,但证据更硬,李欧,该你了。”
众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欧,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李欧向前走了几步,很绅士地鞠了几个“欧洲式”的躬,他一脸漠然却时刻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他指了指楼下,严肃地说:“针对于在金莲里发生的这起谋杀案,我要起诉的首号凶犯是——毛宁!”
听到李欧这样的话语,不仅仅杨头,老三等人惊得无言以对,连坐在椅子上想死命开脱的吴宇也惊得直眨眼睛,准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干些什么。
杨头的脸涨得通红,他心说自己都把话说绝了,你李欧反过来拆我台子,这不是故意拿自己开涮么,他问李欧:“你说什么,不是你告诉我凶让他就是这个吴宇吗?怎么又变了,而且还变成了个死人,李欧你给我好好说话,别跟我胡扯,你要知道,这儿可不带你开玩笑的。”
江子也低声问李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让我抓的人吗?你好好跟杨头解释下。”
吴宇像是明白什么了,他哈哈大笑指着李欧对杨头说:“杨警官,你们破不了案子也不能找个疯子来这儿疯言疯语吧,我可说了,你们要是没有证据,就放我回去,我也是有事要做的人。”
“你别笑,吴宇,我可不是疯子,”李欧一边向吴宇走去,一边说“我刚才说的是要首要,我现在还要说你,吴宇,我要以二号凶犯的名义起诉你。”
吴宇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下来,他很快整了整情绪,对李欧说:“小兄弟,你起诉我没问题,可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有证据。”
李欧轻声一笑,淡淡地说:“你别着急,我这就把你的罪证一一道来。”
李欧猛地一转身他对杨头和老三说:“杨叔,三叔,你们还记得那天晚上酒店控制室门锁被人在外面用工具牢牢封上了吗?”
杨头和老三点了点头,李欧又问:“当时你们也仔细观察了程鹏、吴宇、李绍刚三个人了,确定他们没有可能去完成这项工作了,对吗?”
杨头和老三又点了点头,李欧笑着说:“或许你们该换个思路,不要总思考三个嫌疑人如何做到在严密的监视分身,别忘了,我们可还有一个人没有怀疑,那就是死者毛宁。”
说完,李欧朝江子一摆手,江子很是配合地打开了临时的投影仪众人的目光又一次汇聚在了那条看似没有尽头的楼道里,影像里那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又一次出现了,画面一帧一帧地往后走,突然,李欧抓准了时机大呵一声:“停!”
江子立即停止了播放,画面中的男子停下来,李欧指着画面说:“你们换个角度再来看这个人,没发现他的身型很像毛宁吗?”
杨头睁大了眼睛,虽然画质极不清晰,但宽宽的肩膀,高高的个子,这些都和毛宁惊人的相似,杨头恍然大悟地说:“李欧,这确实很像毛宁,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是谁的帮凶?可他最后死了啊。”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毛宁才是首要凶犯,杨叔,如果毛宁的计划成功,现在躺在棺材里的该是坐在这儿的吴宇,”李欧的话既出,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谁能想到想中的这些关系 。
李欧用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他望着不语的吴宇,笑着说:“我没说错吧,吴先生。”
吴宇的脸色愈加不好看,李欧也不多说,继续演说他的推理:“毛宁原本的计划是想刺杀吴宇,而他之所以搞坏门锁,也是为了第二天尽最大可能性减小凶杀光过程被目击的可能性,金莲的镁光灯往往会开上半个小时,如果有人在控制室那儿做点手脚,那么灯光就不会停止,它会一直亮到天明,两旁的住户必然受不了强光的刺激而关上窗帘,两位老师,你们那天晚上也都关上了窗帘,对不对。”
杨头说:“李欧,这点我们讨论过了,可我更关注这场谋杀案是怎么做到的,吴宇的时间极为有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对面五楼进行射击,又大极短的时间里回到11楼餐厅,这是不可能犯罪啊。”
李欧笑着问杨头:“吴宇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杨头很是肯定地说:“六点三十一分。”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到达餐厅的呢?”李欧问。
“六点三十六分。”杨头回答道。
“那么也就是五分钟的作案时间,”李欧说完看了看江子,对他说“兄弟,我也要麻烦你一件事了,马上从四楼安全通道跑到十一楼餐厅,不要玩命地跑,匀速就好,自己计个时,到了告诉我时间。”
江子不是磨叽的人,他转身就要走,忽然,李欧叫住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上一段话,就见两个年轻人很合拍地笑了起来,最后他们击了下掌,像是在为不远的胜利庆祝。
众人在屋里傻傻地等江子的测试结果,李欧却调侃道:“吴先生,据说你五分钟都不够跑到楼顶啊。”
吴宇并不理会李欧,他默默地看着窗外,想着心事。终于,李欧的手机响了,李欧按了下免提,江子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平缓的声音说明江子并没有出力跑,他说:“兄弟,两分四十抄,我没费什么力。”
吴宇暴跳如雷,他争辩道:“我还绑着沙袋呢,那小子绑了吗?”
李欧不慌不忙,他故意大声地对着电话喊道:“江子,下来,我给你准备二十公斤的东西,你抱着再跑一次给吴先生看。吴先生,你告诉我这兄弟还要不要跑了,不说话咱可就不跑了!”
吴宇没再说什么,现在他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李欧挂了电话,对杨头说:“你看这时间不是挺充裕的嘛,还有两分多钟呢。”
杨头白了李欧一眼,他说:“两分钟能做些什么,两分钟也可以完成这场谋杀吗?”
李欧说:“换作你我可不行,这件事除了吴宇和毛宁谁都办不到。”
“什么意思。”杨头问。
李欧说:“只有毛宁和吴宇会,他们可以飞在空中杀人。”
杨头对李欧的推理失去了耐心,他起身冲着李欧叫道:“你能好好地说话么,什么飞不飞的。”
李欧说:“杨叔,我的意思是只有他们两个才可以利用蹦极的绳索在极限状态下杀人。”
杨头掩饰不了内心的惊奇,他高呼道:“什么,蹦极的绳索,杀人?”
李欧指着窗外说:“这一切都得靠金莲提供的天然平台。金莲的天台是以莲花为造型的,它的片叶一片片都伸出了建筑物立方体的框架,足有五米长,通过天台上的栏杆搭建起一个蹦极装置,凶手可以很轻松的落到自己想去的楼层,因为考虑到这一过程极容易被住户发现,所以毛宁才利用镁光灯来蒙蔽大家。”
“不,这绝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在失重和超重状态下保持射击姿态,并在短时间内准确射杀光呢?”杨头反驳道。
“所以你不可能犯罪,”李欧指向吴宇说:“但是他和毛宁,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一个特种部队的退役士兵就没那么困难了,首先我先介绍下蹦极的几种形式,分别有绑腰式,绑背式,绑脚式,整个过程会先体验几秒钟的失重过程,随后由于绳索逐渐被拉紧,蹦极者也会在短暂的时间里处于静止,这个时间极难把握,但是对于有过特种部队经历的毛宁,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在空中进行瞄准,而吴宇也一样,多年的极限运动经历让他对空中的姿态掌控能力远超常人,我想毛宁的计划是用绑背式的方式速降至四楼然后……”
“不,这还是有问题,李欧,就算他真的可以在空中完成全部动作,可他不可能再回到平台上了,你没有看到过别人蹦极吗?他们最终都会停在某一高度,如果毛宁或吴宇真是这么做的,那他将无法一个人回到平台。”杨头说。
李欧笑着说:“杨叔,按照能量守恒的观点,的确,他们都没法回到顶屋,可是,那是成立于物体前后质量不变的情况下,可如果前后质量有了一定的差距那他是否就可以回到天台上了呢?”
杨头忽然惊呼一声:“难道说……”
李欧接着杨头的话说:“对,他是利用了那个袋满硬币的背包,他在完成射杀光后就将背包远远地扔到了对面酒店楼下,造成子弹是由对面射过来的假像,而一旦重量变小,他就会像超人一样飞回去,现代蹦极中的RIPCORD绳索伸缩率达到280%,他们利用这个装置可以轻而易举地消失在凶案现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硝烟反应的原因,因为凶手是在空中悬停射出了子弹。”
杨头张大了嘴巴,而吴宇却死气沉沉地低着头,老三听得入神,也忍不住加入了推理中,他说:“这个过程时间极短,应该可以在半分钟内完成,然后他只需要收好装备然后跑到十一楼餐厅,他就完成了自己的不可能犯罪。
“可是为什么要用那么多钱来充当重物,这不是太浪费钱了吗?”杨头问。
李欧回答说:“因为凶手并不知道金莲里还有两个警察,他根本没预料到自己的行动会那么快被警方关注到,在他的原计划中,这个背包将会被别人捡走,一旦警方封锁现场的时间再往后拖一拖,那这个装满钱的背包就有很大可能被什么人发现,我想大多数人见了这么多钱都会将背包取走,而凶手就可以不用亲自动手就将作案工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他没预料到这儿还有杨叔您。吴宇我没说错吧。”
吴宇抬头看了一眼李欧,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李欧接着说:“这一切原本可都是毛宁设计的,他可没想到吴宇能反客为主,利用他挖的坑埋了他自己。我想吴宇早就发现了毛宁,他时时刻刻关注到着毛宁,那一晚,毛宁在控制室动了手脚,他一定也察觉到了,他在夜里一定去了天台,发现了毛宁准备好的那些工具。吴宇是何等聪明的人啊,他还是南航毕业的高材生,他第一时间明白了一切,而从那时开始,受害者与凶手的身份开始了一百八十度的调转。
杨头感觉有些东西不合逻辑,他对李欧说“这还是有地方不对啊,毛宁住在三楼,而吴宇住在四楼,而且毛宁明显要比吴宇重呀,毛宁的装置原本是用来降至四楼的,吴宇又怎么可能在体重较轻的情况下降到更低的楼层,这又是怎么么做到的。”
李欧拍了拍手,他说:“杨叔,这个问题吴宇可也苦恼过,他深知自己没法轻松地到达三层,所以他绑上了十公斤重的沙袋,以此提高自己的重量。可是在真正的操作中,吴宇却还是没能完全降至三楼,他降到了三层和四层之间的地方,在那儿他刚好看见了站在窗前的手宁,情急下,他直接扣下了板机,所以子弹会从玻璃上边缘射入,而我们也因此作出子弹是由对面五楼射入的假设”
杨头想了想说:“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不少,毛宁之所以会恐惧,是因为看见吴宇的出现,毛宁打开窗帘也是为了观察对面住户是否有人打开了窗帘,可能目睹他的凶杀过程,但他这一举动也给了吴宇瞄准他的机会,否则他的窗帘会为他提供天然的屏障,而免遭死亡。”
杨头自己说着说着又发现了一个疑点,他又问道:“李欧,可是吴宇的窗帘是关着啊,程鹏如果想射杀吴宇,窗帘关着可不行呀,难道毛宁不知道这一点吗?”
李欧冷静地回应着杨头的提问,他说:“杨叔,你不记得毛宁曾连续三天在对面的酒店里住过吗?那是为了观察吴宇的床位以及他每次睡觉时习惯性的位置,他有极强的狙击能力,只要对吴宇的位置有提前预判,那么就算是有窗帘挡着,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一枪击中目标。”
老三也有些疑惑,他问李欧:“可是毛宁最后还是先死了,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分分秒秒的差距罢了,如果毛宁先下手,那吴宇岂不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吴宇又是怎么计算好了时间,既让毛宇无处逃生,又让自己不被射击呢。”
李欧说:“吴宇是聪明人,我这是第二次说他,既然发现了有人要谋害他,他自然会以毛宁的角度思考,吴宇在这里对杨叔您撒过一个小谎,他告诉你他每天都会很早地来到餐厅就餐不假,可他应该是在六点五十分以后才会到达餐厅,我想毛宁也观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计划里,应该是在六点四十分的时候开始行动,可吴宇也正利用这一点提早了他的起床时间反过来给毛宁来了一招借力打力。”
老三还是不能信服他说:“但这也太冒险了,万一毛宁也提早了他的计划,那吴宇岂不是必死无疑。”
“吴宇可不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三叔你去搜索吴宇房间的时候没发现他的床很整齐吗?”
老三说:“发现了可那又能说明什么?”
李欧把头扭向吴宇,像是故意为吴宇放大音量一样,他大声地说:“吴先生压根就没在那张床上睡过,他那晚一定躲在浴室里或是地毯上睡觉,他可没那么大胆子把自己放在固定靶位上。”
“你说了那么多看似有趣的推理,可是,没有证据的推理就是瞎猜,你想让我认罪就得拿出证据来!”吴宇终于发话了,他把命运睹在了这场谋杀的精巧程度上。
“是啊,李欧你得把证据亮出来。”杨头的脸上已露出了红晕,他听到了胜利的前奏。
李欧并没有立即搭话,他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江子的号码,李欧对着电话说:“江子,天台上收获不小吧。”
江子的声音很是轻松,他说:“我在花瓣型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发现了油状物质,我想那是润滑油。”
杨头的拳头擂在了大腿上,他明白这是为了对绳索起到一定保护作用,这已基本宣告了李欧的推理是正确的。
电话那头江子接着说:“还有,我在天台的通风口里找到了一包东西,看起来挻重的。”
李欧说:“现在就带下来吧,吴先生好像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欧挂了电话,在吴宇周围转着圈说:“凶手最没有想到或许就是这里还有警察,若是再给凶手一点点时间,他一定能将物证转移到更为安全的地方,但他失望了,他在作完案子之后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他只得把希望寄托于侦破者的不作为,可我又令他失望了。”
吴宇的脸上已没了血色,他坐在椅子却产生不亚于坐在钉板上的疼痛。不一会儿,江子吃力地提着一包东西走进了房间,他一把东西扔在了床上包中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江子如释重负,他说:“吴宇你可真行,这么重的东西你也用得了?我可看不出来你身体这么好啊。”
江子的话未能触动吴宇,吴宇看起来已不愿再张口了。
杨头冲到了床边,他打开了包裹,里面的东西像宝藏一样发生金光照进杨头的心里,他把东西平铺在了床上,用手指点着说:“狙击枪,还有手套,这个是……扳手,吴宇,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宇并不搭理扬头,而李欧却摆弄起了狙击枪,他从枪身下抽出一根绳子,他笑着说:“吴宇,这是你用来把枪固定在身上的绳子吧,我说你怎么能在空中腾出手来把背包扔出去。”
杨头举起了扳手他问李欧:“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安装蹦极绳索的吗?”
李欧刚要说话,吴宇却出人意料地抬起头他说:“这是毛宁的东西,他是想用这个东西在杀了我之后敲断自己的手臂,以此让你们相信他不可能作案。”
“哦……”杨头一下子回忆起来了那晚的打斗和尸检表上毛宁并无右臂的伤痕,他感慨道:“毛宁这家伙好深的城府,他要是成功地杀了你,我肯定不会去怀疑他。”
“吴宇双手往前一伸,示意江子给他戴上手铐他说:”抓我吧,我承认案子是我犯的。”
“不承认也没办法,你的指纹可粘在手套里呢“李欧停起了一下,又说道:吴宇,现在我还要起诉你。”
吴宇淡淡地说道:”你是想说死在巷子里的文员佟成吧。”
“不,还有四年前死在同一条巷子里的人,我想都是你的杰作吧。”李欧说道。
“可是你还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吗?”吴宇盯着李欧说道。
“不,我拿不出证据,你这种作峰不是说一共有四起杀人案吗,怎么说只有两个人呢?”
吴宇也有些不知所以,他说:“我可没在那巷子里了那么多人,杨警官,请你调清楚了再说。”
李欧捧腹大笑,他把口袋里剩下的请粉一把扔到了杨头面前,他说:“杨叔啊,我不是说了么,你要的人就在这粉末里,或者说那两具尸体是幻影。”
“什么,幻影?”杨头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懂李欧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为什么说尸体藏在粉末里。当时我在听说有四具尸体时,也是非常的震惊,但是在与林峰的接触中,我发现他的视力并不好,他戴隐形眼镜,所以在夜里他必须换下眼镜,这样,他在夜里就无法判断出远方的物体,但是放大的图像就另当别论了。我观察过林峰家对过的红色墙面,我开始并没在意,可后来才发现问题其实就出在这面墙上,物质鉴定室给了我确切的答案,这红墙是由四氧化铁构成的,而四氧化三铁有一种特性,那就是它良好的感光性,我在林林峰的对话中得知,他每一次目击命案,都是在天空打闪时目睹的,这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两具尸体没了踪影。四年前,吴宇曾在无依巷里作案,可巧合的是他在杀人时,天上打了个闪,而他的影像也被留在了红墙上,日后,只要再有雷电发出闪光,那么,红墙就会同一台照相机,再现四年前的一幕,更为巧合的是,林峰在13日和15日打闪的时候看到了墙上的黑影,由于胆怯,他并没有再去仔细观察,而是直接认为发生了命案,他没有撒谎,只是我们的误判制造出了两具本不存在的尸体。”
“有意思,李警官,你倒是说出了我不知道的细节,佩服佩服。”吴宇说道。
李欧摇了摇头说:“不,不,不,我不是警官,我只是个侦探。”
“哦?侦探先生,那你又如何起诉这个案子是我干的呢。”
李欧撅着嘴说:“我没有证据,这样的案子我出示不了什么证据,但是你身上已经背上了一桩案子了,你承不承认都是要被法律制裁的。”
李欧走向吴宇,只见那吴宇像是神灵附体突然精神了起来,他一下子绕到了李欧的身后,用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李欧的脖子,杨头见大事不好,立即掏出了配枪,杨头大叫一声:“吴宇,你干什么,把手举起来。”
吴宇把头对向李欧悄悄地说:“小侦探,你怕了吗?”
李欧有些喘不过来气,但他没有反抗,他勉强地说;“吴宇,你不会杀我的,就像你不会杀那个艺术家一样,你从不用双手血染无辜者和正义者,你当初看见了他却没杀他正是如此。”
吴宇笑了笑,他双手抱头,往后倒退,在退出了几步之后,他对李欧说“侦探,你比我想像的要厉害的多,我的事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李欧揉了揉脖子,回答说:“吴宇,我不仅知道,而且要帮你解决一些事情。”
吴宇听了,仰面大笑,他开心地说:“侦探,我们一言为定。”

第十四章 审判结束
金莲的夜晚依旧华贵,人们早已忘记了曾在这儿发生的命案,男男女女穿梭在11楼的餐厅里,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身影已从人群中悄悄穿出,他一身黑色的衣襟,步伐里透着说不出的喜悦,他独自一人溜进了安全通道里,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关注到他,他悄悄地走上了天台。金莲还在喧闹,谁也注意不到他。
顶楼的夜空是黑暗的,金莲未能把灯光投向空中,天台上的光线只是星星和月亮赐于的。并不明亮,或者说极其昏暗。男子仔仔细细地往周围看了看,他用尖尖的嗓音喊道:“毛宁,快出来吧,我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又一个黑影从夜幕中钻出,他的步伐矫健,他一点点儿地走向了男子。两个影子一样的人迎面走了过去,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就听见其中一个黑影说:“毛宁,我要你干掉的人已经死了吧。”
另一个黑影并不说话,他迅速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送到了对方的脖子前,那刀片泛着寒光,杀气顿时弥漫在两个人身边。持刀的男子冷笑一声:“李总,你看我是谁?”
那个被称作李总的人借着月光打量着持刀的男子,他“妈呀”一声叫了出来,恐惧充满了他的全身。
持刀男子笑着说:“李总,你不是很想要我这条命吗?我今天就在这儿,你倒是来杀我啊。”
李总“扑通”一声跪倒了,他惊恐地说:“吴宇啊,你放了我吧,留我一条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十年前,你把我父亲推进监狱时你为什么不像今天这么怂啊。你当初还派了那么多人想杀我,三个人了,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我告诉你,他们都在我脚下的地狱里,下个就该你了。”
李总哀求着他说:“吴宇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要是不这么做,那么我可就要被判挪用公款的死罪啊,吴宇,你要是能放我一马,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票子,车子,房子都可以。”
“真的?我这倒是挻感兴趣啊,你说说你能出价多少呢?”
李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开心地说:“吴宇啊,真不骗你,我这几年可捞了近一个亿的资产呢,只要你开心,我可以给你一辆跑车,再给你一套房子。”
“你倒真有钱啊,不过,你这些钱是带不进监狱的,杨队长这人渣归你了。”
金莲顶上不再黑暗,一瞬间,金莲发出了罕见的亮光,四周站满了警察,他们手持枪械,对着人造的审判舞台,李建新绝望地跪在地上,他看着吴宇那张发光的脸无言以对。
“杨队长,我已经帮你把这个人渣的话录了下来,希望我这次帮到你了。”吴宇很是兴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录音笔,那枝笔像尖刀一样刺入了李建新的心脏,他再也不能亲吻他亲爱的车子,房子,票子了,他已经沦为了再普通不过的阶下囚。
杨头开心地笑了,四年来,他从来没那么开心过。
金莲渐渐地闭上了他的花瓣,但愿金莲不再开花。

咖啡店里,李欧反常地慢慢品尝咖啡的醇香,他很是享受地闻着飘香,他笑着说:“吴宇啊,你可真会享受咖啡我喝了无数次,不过每一次都是一饮而尽,和你相比,我是一个大粗人啊,哈哈。”
吴宇用勺子慢慢地调着咖啡,他不像以前那样活在保护色中,他微笑着对李欧说:“侦探先生,我这只是在装小资罢了,要说粗人,我才是,我要是有你的细腻,我也不会杀人了。对了,李先生,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老奸巨猾的李建新骗来的,能说说吗?”
李欧笑了笑,他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字。吴宇接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各种字母组成的密码:
YB/O/YP BR/BY BR/Y/YP R/B/O/YP/G ,YC/BY YB/Y/C YW/C/YP YB/C/Y/YP BW/C/Y/YP BW/Y/C
吴宇摇了摇头,他问李欧:“李先生,这是密码么?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李欧摆了摆手,他说:“这要解释清楚还要花些功夫,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李建新小团体里通用的密码,他可没料到我能破译,所以我只要用毛宁的手机给他发上一条短信,他就会自动上门受死。”
吴宇说:“李先生,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有你的帮助,我死而无憾。”
李欧点了点头,他喝了一口咖啡,对吴宇说:“吴先生,我虽然猜到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未能猜透你的整个故事,如果你愿意开口,那我也愿意当你的听众。”
“哎,”吴宇闭上了眼睛,他回忆着那段痛苦的回忆,他低声开始说起他的往事,“十年前,我的父亲,李建新和他手下的两名职员,佟成,何景明曾在一起谋划利用公款开设地下赌场,以谋取高额的回报,因为北京市的把关非常严格,李建新并没有能力从他的单位挪动钱款,于是,他怂恿我的父亲利用银行行长的职权抽取资金。我的父亲并未拒绝,他挪用了巨额的资金充入李建新的赌场计划中。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就暴露了,四个共事的人面临着被判刑的境地,可是李建新心狠手辣,他可不想自己的大好前景就这么泡汤了,他暗地里勾结黑道的人,并串通佟成和何景明,他们将我抓住作为人质,让我父亲独自承担所有的责任。我的父亲没办法,只能接受了这个条件,他最终也因挪用巨额公款而被判处死刑,我的父亲并不冤,但年少的我心里却只有复仇二字。可老辣的李建新比我的城府深的多,他派了他的手下何景明对我从早到晚的监视,就是为了防止我反过来把他告上法庭。我的少年时期就是这么度过的,我没有自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玩什么。这种压抑的环境让给我学会了隐藏自己,并且开始了秘密的体能搏击训练,终于有一天,我做好了全部的准备,我打算杀掉那个监视我的人。这也就发生了四年前的那一场凶杀案,我趁着夜色钻进了无依巷,我走的很快,后面的何景明显然没法追上我,我躲在了那个艺术家楼下的墙角,而这时,何景明追进了巷子里,在我看见了他的身影超越我的那一刹那,我冲了上去,一到结果他的性命,他应声倒地,我把他抬上了准备好的三轮车里,完成了我的第一次谋杀。”
“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你果然是这样诱引猎物上钩的。”李欧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吴宇咽了口咖啡,接着说:“在我摆脱了监视后,”我隐姓埋名,卖了房产,一直躲在金莲里,可是那个李建新不会那么轻易放我一条生路,他借着要来A市参观的机会让佟成那小子到处打听寻找我的身影,可他不知道如今的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受制于他的孩子了,说实话,就佟成那小子,他就是拿着刀子也奈何不了我,但是,我并不想留下证据,我想利用老办法杀了这个狗腿子。你也知道,我在第一次作案的时候发现了那个艺术家他没有报案,所以我又选择了在无依巷里完成谋杀,这次我改进了我的手法,我在杀死佟成之后用保鲜膜将他的尸体包了起来,我愿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才发现佟成这小子只是个诱饵,真正的猎手是那个叫毛宁的家伙,好在我反应足够快,否则咱们可就没机会在这儿聊天了。”
“哎,只可惜我们刚开始做朋友,马上就又要分别了。”李欧不舍地说。
吴宇拍着自己的脸说:“虽然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奢侈的喝咖啡了,但我现在却非常的开心,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欧忧伤的说:“我们本来自于一个相似的地方,只是你我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吴宇安静的说:“那就让我这个沾满了鲜血的灵魂重生吧。”
吴宇与李欧互相望着对方,这是他们彼此熟悉后的第一次交流,只是,也再不会第二次了。

李欧告别了吴宇,他又来到了杨头的办公室,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年轻百倍的杨头,杨头的心情大好,他看到了李欧,迎上去强行给了李欧一个大大的拥抱。李欧有些不好意思地钻出了杨头的熊抱,而杨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激烈了,他把手收了回来。
杨头的那双鹰眼眯成了一道温柔的弧线,他对李欧说:“你可真了不起啊,我们这次不仅破获了一起谋杀案,还为国家出掉了一个巨大的祸患,那个李建新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别想再出去享清福了。”
“哦,”李欧显然对李建新的死活没有太大兴趣,他真正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他问杨头,“杨叔,刘若兰你们找到了没有?”
杨头说:“这个也不出你所料,我们在机场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她,她乘坐一班下午的航班回国了,她看到我们的时候,还有些迟疑,可当我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她直接哭了起来。据她交待,她的丈夫佟成一直在为李建新做事,而自从前年开始,李建新不断地让佟成来我们市找寻吴宇,并且给他找了一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是在刁难他。佟成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吴宇既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何景明,那么干掉他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佟成想到了何景明的死,又想了想李建新对他的态度,他看透了李建新的主意,李建新是想借助吴宇的力量除去当初和他一起共事的几个人,从而根除祸患,最后坐收渔利,再除了吴宇。佟成只好撕破了脸皮跟李建新谈判,大体内容是,只要李建新掏钱让他的妻子和孩子去国外生活,他就愿意做这个替死鬼。而刘若兰也被要求不得在和国内的亲戚朋友有来往。只有在佟成死后,她才能悄悄回国为自己的丈夫吊丧。所以当初刘若兰在和我通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崩溃的感觉,因为她早就对自己丈夫的死有了准备。”
“她现在愿意出庭指控李建新的罪证吗?”李欧问。
“开始她还在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害怕李建新逃出法网后伤害她的孩子。但在我们的再三劝导下,她还是同意了出庭佐证,可以说我们这场仗已经打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杨头说罢,又笑了起来。
李欧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只是在想吴宇,他有些惋惜,有些心痛。在这个世界上,孤单的人都是李欧的兄弟姐妹,他总是这么认为。
杨头换了个话题,他问李欧:“你和江子什么时候开始以兄弟相称了啊?真想不到你们的关系还可以出现这么大的转机。”
“这不是很正常吗?”李欧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的说。“江子这个人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但他很有气魄,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他是条汉子,是个硬汉,有血性。杨叔,你们警察可没几个人想他这么有胆量了。”
“你能这么说我很惊讶。不过,他也夸了你很多地方,看到你们两个小辈和平共处,我是开心的不得了啊。”
“是啊,我也挺开心,而且很多地方我还想向他请教呢,比如如何染上一大堆花边新闻。”
“讨教他这个?我现在正想找他算账呢,他可真是给我们当警察的丢脸,他竟然和丽影汀兰里的那个女孩谈恋爱了,两个人天天搅在一起,我看的是一肚子火啊,他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人家是小姐啊。我先忍他们几天,要是他们还这样下去的话,我要江子他好看。”杨头很想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可是内心的喜悦却让他一直在笑。
“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这么对人家不大好吧。再说了,那女孩不是当‘鸡’未遂吗,至少肉体上还是清白的嘛,你别去阻拦别人了,现在可是恋爱自由的时代。”
“你们两个是串通好了的吧,两个一致对外了现在。好,不说他了,说说那个让我吃了大亏的程鹏。”杨头说。
李欧应了一声:“说他干什么,他不就是个败类吗?”
“是啊,他是败类,而且是个连法律都不懂的败类。在他得知凶手是吴宇之后,他吵着要我放他出去,只是嘛,他不知道袭警的罪名也是要判刑的,哈哈!”
杨头笑的很欢,但李欧又沉默不语了,杨头热情高涨,他对李欧说:“李欧啊,李欧,人家江子谈了个不大正经的女孩我很生气,可是你这儿半天也没点动静,我也高兴不起来啊。我是很想看到你像个年轻人一样谈一场恋爱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孤单,找一个作伴毕竟还是好的,你说是吧。”
李欧摇了摇头,他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漆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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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侦探李欧的首次登场。一起四年前的神秘凶杀案,让A城刑警队队长不知所措,而四年后,隐匿的白教堂来客重新现身,而这一次,他开始了更加可怕的杀戮。难以破译的密码,消失的两具尸体,名副其实的密室杀人案,隐藏在背后的凶手究竟何方神圣,看疯子神探李欧,如何破解这所有的诡计……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关枫關楓打开关枫的博客
2 楼: Re:亚克托安的复仇 14年03月23日19点45分

感谢楼主,呀前面有排版很好,不过我要回学校,copy回学校看(望准许,我也不会私下乱传),周末再给评论(ˇˍˇ)






【追求卓越】
【保持纯真】
【放飞梦想】
——枫月优关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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