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蚀我心(蓝色的卡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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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理所当然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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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07月18日21点04分 |
小男孩推开门,径直向前,猛地蹦上椅子,摇摇晃晃,桌子那边突然伸出一只强硬的手抓住胳膊把他的半边身子提了起来。男孩估摸十一二岁,正是处在叛逆期的年纪,经刚才一吓,铁手缩回去便跌倒在转椅里,喷了一圈细灰,随了三四十度,稍微抬过头来,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偷偷观察着房间。 空无一物,除了几把椅子,角落里隐着一只垃圾桶,另外中央的半张写字桌十分引人注目,四面墙壁是一片突兀的惨白,倒像是故意刷过了似的。地板却是很讲究的木质拼接板材,至少纵横的块状裂纹看起来颇真,高到遥远的白炽灯的光给打蜡的地面涂上了一层昏暗的油彩。 对门墙壁和地面的界限,半张桌子与直角木石形成的狭窄缝隙,简直像是打开的腐烂棺材,主人仿佛地狱试探的獠牙,无名指泛白的关节轻敲桌沿:“找尸狐哥哥有事吗,嗯哼?” 小男孩飒然立起,拍着短裤弄脏的地方,用无所畏惧的眼神撞击男人的视线:“我举报父亲杀人!”说完后仿佛使完了全身的力气,重重落回转椅圆心,惹了新尘。 尸狐坦然接受男孩的挑衅,绕了一个弧度,走近男孩,捏了捏他的脸,语重心长的说:“等你长大以后,能找到派出所再说,好不好?我很忙的。” “外面不是挂了‘调查公司’的牌子吗?”小男孩不轻言放弃。 “恩,主营寻人、追债以及颁发绿帽子奖章。”尸狐拉着男孩的手,椅面上露出一个大洞,棉絮跳跃飞舞,男孩先后踏了两脚之后更是乱的不成样子,应该很早就破了,他指给男孩:“这就是中国的私家侦探,或许我当个野狐狸会不错哩。” 男孩撅起嘴,最初那股活力不见了,眼看就要哭出来,能听见憋住呼吸又吐出的类似吸水烟的声响,尸狐缓缓安慰道:“要是找妈妈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小男孩却哭起来了,应该是触到了伤心事,尸狐蹲下来,擦掉眼泪:“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张勇,我爸叫张义,妈妈跟别人跑了,不要我了。” 仔细一看,男孩的嘴唇咬到发紫,脸色也不太好看,尸狐转身接了一杯水,又随便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小男孩于是慢慢停止抽噎,问尸狐:“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离开我们呢?” “算是直觉吧,我不知道你爸爸杀人的事几分可信,假如妈妈在场,轮不到你来报警,但是妈妈因为这次变故死亡,你也不可能报警,我不是觉得你父亲是个杀人狂;所以,你母亲还在人世吗?我的结论是还在,一方面由于我经营的是见不得光的‘私人侦探’,你似乎听说过,甚至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另一方面,缺少母爱的家庭,小孩可能和爸爸关系变的亲密点,你却毫不隐瞒对父亲的指控。” …… 猫眼前黑色一晃,门缝内晃出一个人影:“你找谁?”音调不高不低,满是警惕。 尸狐抬脚挡住门,男孩倏地钻进门去:“我送你儿子回家。” 男人打开门,有点不情愿的邀请尸狐到客厅坐坐,自己倒躲进房间里去了。 客厅没有什么可看的,非要描述的话,缺乏个性,桌子椅子沙发,电视冰箱洗衣机,摆在该在的地方和不该在的地方,冰箱还好说,洗衣机就不该放在客厅。尸狐匆匆一瞥,张义的房间倒是有意思的多,地上有许多烟头,还冒着红光。 尸狐被张勇拉到小孩卧室,他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盒子,里面都是各种玩具,有飞镖、溜溜球和仿真手枪,一只针筒,几粒弹子,还有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尸狐翻出一副扑克跟小孩玩了起来,调查公司职员总不能老玩过家家吧,陪孩子则是必备技能。 尸狐并不能希冀此行得到什么,勉强打发时间而已。 “小勇,吃饭了。”一股蛋炒饭鸡蛋烧焦了的那种让人熟悉的气味到处弥散,恰到好处的勾着肚子里的蛔虫。张勇理了理手牌:“又是蛋炒饭,能不能做点好吃的。” 两人来到餐厅,张义像看着异物一样瞅着尸狐:“你还没走,我以为你吃过了呢。” 尸狐无可奈何的摆摆手:“饭就不吃了,喝杯茶就走。” 男孩不高兴了:“爸爸,你害怕调查?” “你是私家侦探!”张义的态度很冷淡。 “不,我是干私家侦探的,平常就做寻人、追债以及颁发绿帽子奖章的工作。”尸狐说话不忘俏皮。 “什么意思?”张义说。 张义穿着蓝白色的衬衫,看起来就像一个单身汉。他的嘴边刮得很干净,眉毛上扬,鼻尖弯到一个角度,像是搭在脸上的一座拱桥,单身的荒凉寂寞体现在五官的纠结和发丝的分梢上,整体构成了一幅魔树丛中露出灰色石壁的沧桑画面。更何况加上洗到褪色的衣服,很难想象他能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不过手臂上浅灰的烧伤疤痕,却否认了他是一个人的独狼。 “小孩子不懂事,妈妈跑了,我一个人带他,有时候都有些吃力。”张义诉苦道。 尸狐也很擅长聊家长里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突然话锋一转:“最近,这栋楼出什么事了吗?” 张义的身形顿时委顿了不少:“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尸狐竟然套话。张义一瞬间感觉被骗了,心有不甘,过了一会儿,注意到一旁的张勇,不好发作,问道:“只是碰巧猜到吗?” 尸狐望望天黑的程度,端起了旧茶:“张勇的话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还有开门时你的过激反应,剩下的就是排列组合了。” …… “王军和谢仪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一两年前搬来的新邻居,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王军是个混混,靠女人吃饭,谢仪跟他一开始好像只是同居吧,虽然在本地医院有个护士的体面工作,可是远不够王军拿出去打麻将的花销,我经常能听见他们为这事撕破脸皮对骂。后来,王军把家里门锁改装成了出去也要钥匙开门,他赌博的时候就把钥匙带在身边,将谢仪一个人锁在家里,就连谢仪工作时间他都暗中监视,谢仪很难摆脱现在的关系。” “案发当天有哪些异常?” “我看见张勇拿着一把钥匙,我问他说是谢仪给的,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打算赶紧还回去,谢仪趴在桌上睡觉,呃,我放在一边走了。” 对于谢仪在客厅睡着的细节,男孩说道:“我从谢阿姨那里拿走钥匙的时候,谢阿姨还是好好的。我不知道谢阿姨把钥匙交给我的原因,我爸回来后嫌我老在家就支我到外面玩,我想谢阿姨应该是太累了。” 尸狐继续问道:“描述一下发现尸体的状况。” 张义有点难为情:“我叫儿子上来吃饭,我看儿子对着蛋炒饭一副勉强的样子,就提议找谢仪帮忙炒份小菜,她以前给儿子做过饭。也怪我厨艺不精。” “你们是尸体发现者?” “我敲了很久没人回应,门从里面反锁了。会不会是王军赌博拿钥匙锁门了,转念一想不可能,我在厨房没听见王军下楼,加上之前谢仪睡觉姿势感觉很奇怪,没人在家有床不睡的,尤其是钥匙的事,我撞了好几下门终于把门撞开了。” “我在楼下玩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人上楼。”张勇补充。 “继续描述一下你们看见尸体的情况。” “我非常震惊,王军和谢仪中毒躺在地上,乍一看以为两个人是殉情,但是谢仪胸前明晃晃的扎着一把刀。我有点受不了,就走到墙边干呕。” 尸狐环顾一下王军家,门窗紧闭,左手墙边是一排书架,中间一层是一台老式录音机,更前面是蒙着布的电视机,右手墙边是连起来的两张沙发,客厅中央是一张桌子,再没有多余的物品。 “与最后一次进去相比,有什么不同?” “卧室的门打开了,之前是虚掩着的。” “有没有可能因为王军躺在卧室的床上,谢仪才在客厅的。” “现在想想好像有这个可能,据警方的报告,谢仪是中毒后又被刀刺中心脏立即死亡,而王军是中毒后慢慢死亡的。但是下毒的针筒到处都找不到。那会不会是谢仪中毒之后,为了逃避凶手,又不想和王军待在卧室,于是锁上大门躲到客厅。” “不可能,凶手是怎么把房门反锁里的人刺杀的,况且凶手有必要在下毒后继续呆在现场吗?” “卧室杯子残留的水和王军体内检出安眠药成分,或许是凶手给王军下药之后再下毒,凶手对客厅睡着了的谢仪没有那么小心,注射过程中弄醒了谢仪,凶手索性采取了刺杀。” “还是不可能,凶手为什么要准备两种凶器呢,之后密室的存在也是完全没必要的。” 尸狐翻找了书架,书架里没几本书,磁带上积了灰,电视机打不开,沙发上扔着几件内衣,桌子底下有水渍。 “钥匙在谁身上?” “谢仪的上衣口袋里。我记得我是放在桌子上的。” “密室的手法不论,这个家里没有电话吗?” “没有。”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这是谢阿姨和钥匙一起给我的。” 尸狐和张义睁大了眼。 “指纹情况呢?” “刀上有王军的指纹,没有凶手的指纹。” “王军和谢仪同在在客厅,应该意味着你最后一次离开到撞门进入之间发生了什么,暂时还没有进行推理,不好断言其中过程。” “警察也说了,毒药不到当场致死的剂量,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尸狐恢复了门上挂着的禁止进入的条幅——谁管他? “晚安,明天见。”他说。 …… “小勇,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要怀疑你爸爸杀人吗?”尸狐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直接撞门,隔壁王叔叔家的门应该没有关紧才对。”张勇看了一眼父亲。 “那么你认为你爸爸明明能打开门,非要破门而入。换句话说,他在演戏?”尸狐反问道。 男孩想也没想:“我离开王叔叔家到我跟爸爸一起闯进他家期间,我一直在楼下的小花园玩,没看到外人上楼。” 尸狐无可奈何的叹气:“这源自你的错觉,你爸爸干嘛要创造一个虚假不存在的密室呢?难道是为了骗倒你?可从结果来看,就算密室成立,也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的男人爆发了:“那本来就是间密室!” 尸狐回应道:“没错,但我想的跟你表达的有所区别,而你则不去弄明白你儿子究竟在想什么。” “他进去后露出的吃惊表情都快把我瞒住了,但是他忘了妈妈就是因为他的伪善伤害才离开我们的。我绝不原谅他。”男孩恨恨的说。 “让我先来解释清楚误会。”尸狐淡淡的说,“小勇被父亲支下楼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和父亲冲进房间,看到王军和谢仪双双躺倒在客厅,谢仪的胸前插着一把刀。张义这时候做了什么,他走向墙边的柜子,却没有走近受害者,对吧?” 男孩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尸狐继续说:“假设密室从撞门的那一刻才成立,张义这时候应该第一时间把钥匙藏到受害者的身上,密室的戏剧正式落幕。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张义反而去关掉了书柜格子里的老式录音机。还有一个问题,女主人的上半身插着尖刀,稍经思考肯定不会把钥匙放到她的胸前袋子里,一旁有更好的对象。” 张义将震惊又感激的目光移向尸狐。“不止上面两个问题,小勇你最清楚,你爸爸到另一边再折返的时候有机会做小动作吗?不要说张义根据小勇的诡计,那就已经是超出常理的镇定了,我不能想象连续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连钥匙放回去都忘记了。凶手但凡重入谋杀现场只会做两件事:1.留下新的证据,不是蠢就是早已蓄谋;2.销毁旧的证据,亡羊补牢多于胆大心细。”尸狐进一步补充道,“我想,张义就是为了消除一个证据而特意关掉录音机的。” “谢阿姨把钥匙留我,让我离开,后来我又回去一趟,谢阿姨趴睡着了,我记得没用钥匙锁门就离开了。再后来爸爸把钥匙拿走了说是要还回去。”张勇争辩道。 “这能证明什么呢?张义可能真把钥匙还回去了,就算还在身上,在你的眼皮底下更不可能使用那个诡计。” 张勇的倔劲又来了:“可是爸爸为什么还要杀人呢,难道和妈妈当初离家出走有关?” 尸狐摇摇头,一边走到张义身边,拖过一把椅子,他绝望的坐下,点了一根烟,空气凝滞,烟雾像是水汽一样弥漫,尸狐踱步到墙边开窗,一股新鲜的风翻动桌上的纸。 “小勇,抛弃你对父亲种种成见吧。我已经否定了‘从外面用钥匙锁门,闯入密室再偷偷放回钥匙’的诡计,至于“钥匙就在屋里,刀是带过去的”想法也不可能,当面杀人的时机解决不了,再说张义冲进去谢仪也会中毒身亡,似乎也没这个必要。至于你母亲的事情,出走不一定和你父亲有关。家庭出现空位的幽灵,父亲维护母亲在孩子心中的形象,给远在他方的人扮黑脸,而你却靠想象的密室给父亲定罪,这实在毫无意义啊。” 张义突然坐直了:“所有事情和小勇无关!” “小勇在外面这段时间说明除了张义没有别人能够制造密室,但是手法绝不相同。张义关闭了电源,按理说,也回收了缠在老式录音机里的细线。呃,先解释一下密室诡计,张义把线穿过钥匙柄的孔,打个活结,线的一头穿过谢仪的衣袋底部扎出的小洞,最后把线头和录音机轮子绑紧,线要预留一定的长度,计算离开所需的时间。准备工作完成后,张义按下录音机播放键,将钥匙插进门内的锁孔,走出房间关好门,钥匙在杠杆原理作用下转动半圈,房门自动上锁,再转动半圈超出极限便掉在地上。钥匙被线牵引沿着地面移动,钻进谢仪的上衣口袋,由于布料的摩擦力,绳子打的又是活结,于是稍微用力钥匙松脱,多余的线经由录音机磁带仓的轮子收起卷好。”尸狐话锋一转,“钥匙、地面甚至衣服上都发现了擦痕和磨损,唯独录音机磁带仓的轮子上没有发现绳子的迹象。” “那我爸还是凶手吗?”张勇搞不明白了。 “你爸急着赶你出去玩,肯定心里憋着一些小秘密。但是线不在录音机磁带仓里,还能藏哪儿呢?”尸狐咳嗽了一声。 张义抖动左腿,弹掉裤子上的烟灰:“我就说那本来是一间密室了嘛。” 尸狐也不去看他,从抽屉拿出一旁空白磁带,A面上贴着空白标签:“这是我从王军家书柜里拿来的。本来可以录音的,但是带子已经不见了。要不要撕掉标签看看里面的样子呢?” 张义的表情很古怪,想离开座位又控制住了。 “我看不必了,这盘磁带是我以前听坏的一盘流行乐,根本不是可以录音的空白磁带。”尸狐翻过B面,是过气歌星的照片,张义差点捏断了香烟,“藏着线圈的磁带还在王军家的书柜上吧!只要抽出空白磁带的带子,用镊子将涂上胶水的线头黏在转轮表面,手指插进齿孔绕紧,再把磁带放进录音机的磁带仓,磁带的转轮随着磁带仓的轮子一起转动,用完的线可以一点不剩的裹进一张平淡无奇的空白磁带内部。” 尸狐放下磁带:“这么做显然有两个好处:1.不用立即处理磁带,但录音机还是早点关上的好,这可比找到麻烦的线头安全的多;2.录音机虽然可以录音,但是大多数时候拿来播放磁带,用到空白磁带的可能性很低。我在检查书柜的时候,磁带一侧的灰迹产生了断层,放入一盘磁带到录音机播放,能听见磁带仓的盖子振动的声音,我这才揭开了密室诡计的全貌。”尸狐握紧拳头。“证据就是……” 张义拍了拍手,低下头:“我愿意跟你到派出所投案,因为拿镊子不方便戴手套,空白磁带上印着我的指纹。” 小男孩嘴上强调爸爸是凶手,但此刻却没有变得高兴。尸狐摆摆手:“父子俩和好如初吧。” 但是男孩没有动,张义把头垂的更深了。 房间里的温度慢慢下降,阳光倾洒在桌面上像碎裂的玻璃,一刻一刻的变得模糊和不可复原。 “小勇,你知道密室的用途吗?” “解不开密室之谜,就不能逮捕凶手?” “说的没错,但是这里有些不同,解开了密室之谜,仍然不能逮捕凶手。” “我爸承认杀人了。” “不,他只承认了密室的一部分。” 尸狐说:“张义不是凶手,所以他才会采用录音带诡计。还记得张义拿走张勇手上的钥匙吗,而钥匙正是死者谢仪为了让张义看到的——因为这不是玩具,针筒和手机都被张勇私自收藏了。但是,张勇在王军家捡起来的针筒张义偷偷看到了。小勇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才第二次回王军家带回来的吧,这才是你认为门没锁的实际原因。但是在张义看来,他必须找邻居问个清楚。” 张义盯着虚空的一点。 “不过,王军家虚掩着门,谢仪倒在地上,停止呼吸,手臂上有红肿,任谁都会觉得谢仪出意外了吧?张勇马上想到的是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尸狐继续说道,“他考虑的结果就是密室。虽然谁都没料到归还钥匙的事让儿子认为父亲就是凶手。张义让儿子出去玩,一个人用录音带制造密室,他不是没想过撞开门再放回的钥匙的诡计,而是要保护儿子,所以采用了更复杂的方法。” “我猜到密室诡计的时候,使用老式录音机令我无法释怀。要说是新鲜的诡计倒也不错,但怎么看都是老掉牙的设计,更何况一部老机子无法保证诡计的成功率。这是一个对老式录音机有一定了解的旧人物才能准确实施的诡计。”尸狐单手托腮,“直到我在张勇的玩具盒里看到注射毒药的针管和其他小东西混在一起,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医疗用品,密室的理由来得太快。制造密室的人就是凶手,一般而言是有效的推论,但其实制造密室的人是受害者、证人或者无关的人的例子比比皆是。有没有可能张义抓住了人们的定式思维,故意用密室转移人们的视线,保护儿子不受怀疑呢?联系张义和儿子充当第一发现者的事实,可谓是异曲同工之妙。小勇始终不肯放弃父亲是凶手的看法也是过于相信表面正确的理论,尽管它并不一定正确。我刚才指出的密室诡计,故意在说出证据的时刻停顿,张义抢着认罪从反面也印证了我的推理。” “正是由于密室的双重障碍,差点掩盖了谢仪把钥匙交给张勇保管的内情,她平时对张勇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招致了王军对孩子及其父的嫉妒、怀疑,谢仪身为护士有机会拿到剧毒品,她比起张勇更有谋杀的动机。我想那把钥匙的含义是:‘我的死跟孩子无关’ 。”尸狐马不停蹄奔向终点:“更重要的潜台词是:‘折磨我的男人必须死’。接下来的推测居多,根据卧室杯子验出安眠药的成分和针管上谢仪的指纹——应该没有擦掉,谢仪骗王军亲口喝下了掺了安眠药的水后给他注射了致死剂量的毒药。走出卧室立刻叫来张勇,把钥匙递给他保管,等孩子出去关上门又给自己注射了毒药,没料到后来孩子回到王军家把掉在地上的针管拿走了。” 张义长吁一口气:“这么说,小勇没有杀人?” 张勇有点夸张的说道:“爸,我还以为你把钥匙拿走要对睡着的谢阿姨图谋不轨。” 张义表情阴郁:“我怎么可能干那种对不起你和你妈的事。” “我想,在王军把房门改造成里面都要钥匙开门的时候,困住谢仪的枷锁就变成了她愤怒的源头和出口。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切断屋内联系外界的所有方式,送走手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偷走医院的毒药,因为剂量不够,便延误救治的时间,转移钥匙,密室彻底沦为谋杀的工具,虽然后来发生各种意外,但是结果令人满意。张勇不相信张义,这是犯了根据结论推导过程再得出结论的毛病,以张义是凶手作为预设的结论,密室等于犯罪的必由之路,最后只能得出张义果然是凶手的答案;张义袒护张勇,这是走一条设定好的过程引导得出偏差的结论,以搭建密室的特解,把结论划定在虚数的范围,但终究殊途同归;谢仪谋杀王军,密室是过程,死亡是结论,但密室本身即是失落的一环,因为张勇的破坏以及张义的重建,密室的意义显得更加丰富了。” 尸狐狸进一步分析谢仪的心理状态:“她既然使用了安眠药,仍然放弃刀、绳子的常见组合,不仅仅是因为谢仪的工作更接近毒药,很有可能是王军平时的家庭暴力极其严重留下的阴影。谢仪其实有充足的时间把钥匙扔到窗外、冲进下水道甚至吞进肚子,不过还是把钥匙交给了外人,谢仪是否觉得不管扔哪儿都会被王军找到呢。暂且不论王军换锁的必要性,这几乎是压倒谢仪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是反讽还是嘲笑,密室披上了谋杀的色彩,而不单单是谋杀剧的返场。” 男孩似懂非懂的眨着眼。大人则一脸怅惘,顺势抽出烟盒,空了。 “密室的构成难道不是由人决定的吗?假如密室像商品的包装一样,外包装表面光鲜,迷惑世人,‘图片不代表实物’的实话缩在一角,也是不确定的一层,形状随人摆布;内包装其貌不扬,提供保护,暗含物体重要信息,从不轻易改变性质,为了内容而存在;千万别忘了氮气和水汽的混合物或者稻草、报纸等其他填充物,无所不在又非常重要。”尸狐总结道,“换言之,调查者、参与者和观察者的密室拥有不一样的内涵,拿本案来说,谢仪、张义、张勇和王军的身份三位一体,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三重密室,而是具有三重性的密室。” 张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插进谢仪心脏的刀又是怎么回事?” 尸狐转向张勇:“你爸爸闯进去时吃惊的原因就在这儿了,还有不该出现在客厅的王军的尸体。” 张勇肯定的望向张义,他的问题几乎全部得到解答:“放回钥匙后变成真正的密室,谁能用刀杀死了中毒后必死无疑的谢仪呢?” 尸狐并不着急:“密室里只有两个人,虽然谢仪可以再用刀自杀,但是用在王军身上的可能性还更大些,这更不会是谢仪中刀后再注射毒药,刀刺的位置是心脏,一击毙命,内出血密室也被我排除了。” “内出血密室,是指受害者没发觉受了重伤,为躲避凶手把门反锁,碰巧造成不可能的情况。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剩下一个正确答案,王军就是将刀插进谢仪心脏的人,而这正是内出血密室造成的意外。” “王军没那么容易死,一是毒药的剂量确实少了点,二是男人的身体比女人更耐毒吧,总之张义放回钥匙直到关门之前他还没死。他或许还在卧室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听到张义叫门的声音。” 张义问道:“王军中毒之后为什么没去找钥匙呢?” 尸狐说:“他没看到注射的针管,又听到你的声音,王军心里你就是杀人凶手,他能想到钥匙就在隔着心脏的一件薄衣上吗,他或许以为钥匙被你和针管一并带走了,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张义又问道:“至少可以呼救吧。” 尸狐说:“王军的恶行让他没法得到信任,狼来了效应,仅仅摔东西,我想谢仪平时没少做过吧,没人在意的。” 张义追问道:“那王军为什么还要杀死谢仪呢,他应该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尸狐又说:“我想这里王军良心发现,早点结束谢仪的痛苦,但他往日的虐待行为还真看不出这一面,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复仇,杀人的结果不重要,杀人的行为才是值得玩味的地方。你有没有发现谢仪的‘仪’去掉人字旁,就是张义的‘义’字,这就是他要告诉我们的死前遗言。” 张义悚然一惊:“他可以写字,或者用别的什么方式,没必要这么极端吧。” 尸狐反问:“人在特别虚弱的时候,怎样留下遗言不重要,重要的为什么这样告诉第三者呢?”尸狐没等回答:“考虑到你可能会作为第一发现者,事实正是如此,直白的遗言会被凶手修改、删除,但是遗言太过复杂,也不是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能想到的,小说中那种可怕的智力爆发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过去的案件里,遗言往往都是简单和隐藏的,杀人行为本身是符合简单和隐藏要素的最好的死前遗言,就连密室本身、划破脖颈也曾当做死前留言,但是在误导凶手之外的第三者上,作用好的过分了。”张义恩了一声,尸狐话锋一转,“这同样是内出血密室造成的结果。王军奄奄一息,又身在密室之内,杀人行为不会终止,而正是这种行为成为三重密室的第二重不可能:谁都无法用刀杀死密室内的两人。以为是刀杀带来了密室,结果恰恰相反,密室带来了刀杀,而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只是内出血密室的偶然产物。” 尸狐结束了漫长的推理,随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像啜茶般慢慢喝完。 小男孩后面的解说听懂多少,尸狐不能确定,他弯腰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跟父亲回家去吧。” 张义帮衬着说了一句:“是啊。” “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私家侦探。”小男孩在父亲肩头笑着。 “以后不要因为绿帽子再次见面。会再相见的。”尸狐望着两人的身影在夕霾满山渐渐淡去,门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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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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