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洗过热水澡后的小憩使身心获得少许放松的原因,下楼的时候终于有心思观察下室内的摆设。每层楼道走廊的天花板上挂着三个质感沉重的巴洛克式吊灯;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表面一层薄薄的灰尘,画框上沿挂满了蜘蛛丝,画的内容是“骑士屠龙”;一楼大堂尽头有座罗丹的《地狱之门》雕塑复制品。怪异、浮夸、阴郁,是别墅内部塑造出的整体氛围。
在餐厅门口遇到了西斯莱,管家正和他说些什么,随后西斯莱小跑到我面前来:
“塞巴斯蒂安先生很遗憾地告诉我,或许由于天气的原因,本来被安排今晚来庄园工作的两名厨师至今未到。他本人已经联系过他们的家人,他们都表示这两人已经按时出门,为保险起见塞巴斯蒂安又联系了两个临时工过来救火,因此晚宴开始的时间肯定是要大幅延后了。所以,他建议我们到会客厅打发会时间,听说那儿有瓶1892年产波旁威士忌可供我们享用!”
待我们俩进入会客厅时,其他人都已在那里了。
“哦,我的小伙子们!你们俩总算来了,南茜小姐和我都等着和你们玩几手桥牌呢。”丹尼斯先生一脸热情的走了过来。
“哈哈,那您恐怕要为您这次的邀约懊悔了,丹尼斯先生,我和芬克先生组成的搭档组合至今为止可是不一般得厉害的。什么,您不相信,我们会让您相信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们似乎也已开始忘却自己仍饥肠辘辘的处境了。比赛异常激烈,南茜和丹尼斯的组合虽然总体战绩不如我们,但他们十分顽强,比分紧咬,大有可能逆转取胜,我和西斯莱也因此一度陷入了焦虑。
“哈啊!真搞不懂《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有什么吸引人的,我都快无聊得睡着了,不如今晚我就先去睡了,就当减肥吧。呀!对了,这周我又重了0.5公斤,您看的出吗,歌蒂女士?”
歌蒂推了推眼镜,面对奥利维亚的发问未作任何搭理,继续专研她手中捧着的一本书,我没看清书的名字,只知道作者名字叫叔本华。
“那您觉得呢,丹尼斯先生?”
丹尼斯先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奥利维亚,说真的,我一点也看不出,你的身材如此完美,你又何必苛求自己呢,我的孩子?”
被奥利维亚打断专注力的丹尼斯先生放弃似地从座位上站起,“或许我们应该需要再找点乐子来缓解下大脑的负担,美酒、音乐,你们觉得如何?”
“塞巴斯蒂安先生告诉我,酒柜里有瓶1892年产的波旁威士忌。”
“啊,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说罢,丹尼斯从酒柜上拿了六个杯子并一一满上,然后将它们放在托盘上端到我们眼前,我们一人拿了一杯。
“还应该来点音乐。”说着,精力旺盛的丹尼斯从书架上找着一张黑胶唱片,把它塞进留声机。
“哦,见鬼,丹尼斯先生,您知道这是什么音乐吗?”南茜显得稍稍有些愠怒。
“唔,让我看看……理查德·施特劳斯的《莎乐美》选段。”
“不、不,我当然知道,丹尼斯先生,我的意思是,您不觉得现在听这音乐有些……诡异……吗?”
“蛮好的啊,十分应景,不是吗?”说着得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
突然,丹尼斯先生的表情一阵抽搐,身体僵硬地倒向了奥利维亚,尖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伴随着惊吓,房间的灯光忽的全灭,黑暗中一片混乱,有玻璃杯被敲碎的声响、分不清谁是谁的仓促脚步声、家具被弄翻的巨响以及持续不断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待到管家提着点燃的煤油灯站在会客厅门口时,我们仍惊魂未定,预感到事件严重性的塞巴斯蒂安顺着我们的指示来到丹尼斯先生身体所在的位置。幽暗的灯光下,丹尼斯先生身体朝向躺着,基本已无血色,双眼狰狞地瞪着但毫无神情,半开的嘴巴强烈扭曲,嘴角还残留着白沫和口水,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渐渐意识到丹尼斯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死了。”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苍蝇叮在丹尼斯先生尸体的额头上,这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他左手紧握着一条薄纱方巾。
塞巴斯蒂安管家将鼻子凑近尸体的嘴边嗅了嗅。
“苦杏仁味,氰中毒。”
“怎么会……”
我和西斯莱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南茜烦躁地鼓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歌蒂倒是看上去与平日无太大区别,只是眼神显得更混浊了。叫累了的奥利维亚侧躺在一张双人沙发上轻声啜泣着。
“真不敢相信,凶手很有可能就在我们之中,就在我最熟悉的人之中,怎么会……怎么可能……”西斯莱重重地敲了下椅子的扶手。
“不,当然不可能!依我看来,凶手只可能是塞巴斯蒂安和这个庄园的神秘主人S,我们只是一群无辜被诱骗至这里的人,而他们早已在此设好陷阱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我对您荒唐至极的恶意诽谤表示强烈抗议,南茜小姐。论作案动机,在下对丹尼斯先生几乎一无所知,相反在座的每一位都比在下更熟知丹尼斯先生;论作案机会,案发时在座的各位都身临现场,凭借这点在座的各位相比在下明显能够更精准地实施犯罪!”
“冷静点,南茜,我想塞巴斯蒂安先生的观点至少有一处是正确的。分析一下案件经过,既然我们都能基本达成共识丹尼斯先生是由于喝了他那杯威士忌后中毒身亡的,那么丹尼斯先生是如何得到这杯有毒的酒的呢?首先,丹尼斯先生在每一个杯子里都满上了酒,并将它们放上托盘,摆放的方式完全是随意的,然后我们每人拿了一杯,其过程中的随机性也很强,很难想象一个不在案发现场的人如何掌控住这多变的局势!”
“哦,得了吧,芬克!你难道不明白吗,凶手根本没有特定的下手对象,他/她的脑中只想着杀人、杀人、杀人!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都得死!哦,该死……”南茜哽咽起来。
“那凶手为什么不索性在整瓶酒里投毒把我们全都弄死得了?”我微微有些激动。
“因为凶手是个自负、残暴的复仇者。”歌蒂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不过或许您应该为我们引荐一下一位至今尚未露面的神秘的庄园主S先生/女士,塞巴斯蒂安先生,因为这十分奇怪,不是吗?身为这座庄园的所有者,他/她却至始至终仿佛隐身了一般,他/她的真实身份、邀请我们的动机、对发生的这一切的想法……我们都不得而知,以至于让我们隐约觉得,正如南茜小姐所说,有人精心设置了一系列陷阱要将我们统统杀死。”我试图解开大家的疑惑。
“事实上,我从未见过这座庄园的主人,也就是我的雇主。”
塞巴斯蒂安轻轻叹了口气,说着从制服的内侧袋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我。
“我在两个星期前收到了这封信,信上一位署名S的先生/女士表示希望聘用我担任这座庄园为期一周的临时管家,并且慷慨地附上1000美元的订金。于是我三天前便应邀来到这里,在此期间我从未见过其本人,我们唯一的一次间接接触是来的路上接送车司机告诉我庄园主人由于近来饱受风湿疼痛之苦,目前暂住在镇上的温泉疗养院内。他奉命将庄园钥匙交予我,并传话交代我尽心准备三天后的一场宴会,共有六位客人,需要为他们安排住宿,晚宴开始时间定在七点,届时他/她必将准时到场。”
“但是他/她并未准时到场,厨子们也没有来,不是吗?听着各位,我们被愚弄了,根本就没有这一号人物,我们都只是我们这群人之中的某人的脆弱玩偶。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能被绝望地困在这里,任人宰割!哦,见鬼,真该死!”
南茜怜悯地抱住了失控的西斯莱,轻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我们会没事的。”
“塞巴斯蒂安先生,供电还能恢复吗?”
“不,主电源被人为地破坏了,芬克先生。”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通知警察,您知道这镇上警局的电话吗?”
一边说着,我拎起电话筒。
“我记得是……”
“不,不需要了,先生……我们与外界的通讯也中断了……”
[此贴被席尔瓦于2016-1-10 13:15:15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