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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 12月31日 10:30
J市大学,法学院三楼的教室,阳光从窗外倾泻下来,时不时还能听到学生们的欢笑。神采奕奕的年轻教授正在讲课,他就是J市犯罪心理学研究所的副所长独孤佐,27岁的他拥有国内国外两所知名高校的博士学位,是J市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同学们下周见”,独孤佐微笑着和学生们说,“记得把作业带来。”
“老师,请您留步”,独孤佐正要走下楼梯时,一个妆容精致,笑容甜美的女孩喊住了他,独孤佐认出这是音乐学专业的学生韩妤雨,独孤佐讲授的犯罪心理学虽然是法学生的专业课,但是也不乏其他学院的学生来蹭课,所以虽然独孤佐名义上只教法学1班一个班,但是每次上课,能容纳两百人的大教室里总是座无虚席。
“什么事?”独孤佐问,“穿高跟鞋跑慢点,别摔倒了。”
“我才不会摔倒呢,老师。老师,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吗?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想和您谈谈。我记得您说过,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您会帮助我们的。”韩妤雨显得有些焦急。
独孤佐微微一笑,“可以,我在法学班的微信群里,过会儿我让他们班班长给你。”
“谢谢老师!”韩妤雨如释重负一般,道谢离开了。
望着韩妤雨离开的身影,独孤佐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有个女孩在自己的老师那里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从老师面前离开的样子,他那时站在老师身后,看的出神。
独孤佐走到停车场,在掏出车钥匙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本以为是韩妤雨的好友申请,没想到却是一条陌生短信:“今晚23:40 No.7酒吧,烟花表演见。”
J市 12月31日 23:00
J市犯罪心理学研究所,电脑屏幕前独孤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钟,“都这么晚了啊……”猛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中午收到的短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独孤佐关掉了电脑,拿起外套走出门去。
半个小时后,独孤佐将车停好后,走到了No.7酒吧的门前。他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是他又觉得有些奇怪,“跨年街上应该很多人才对。”独孤佐信步走进了酒吧。
与显得有些落寞的街道相比,酒吧里倒是一派热闹景象,人头攒动,灯光有些刺眼,杂乱的音乐声钻到独孤佐的耳朵里。他苦笑,“我应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为什么要为了一条无聊的短信来这里。”他正被杂乱声吵得胡思乱想之际,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妤雨?她怎么在这里”,独孤佐马上又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韩妤雨和这个男人交谈,看起来十分愉快,“我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吧,年轻人跨年来酒吧挺正常的。”独孤佐走出酒吧,发现酒吧旁的窄巷挤满了人,准确的说,是挤满了刑警队的警员们。
“发生了什么事?”独孤信走上前去,刘一轩和张强正在现场进行走访,法医曹襄正在进行初步的尸检。张强听见了独孤佐的声音,回过头去,“独孤老师,你怎么在这儿?”闻声刘一轩也看了过去,报以一笑,算是打声招呼,随即转过头来又继续询问路人,张强则走向独孤佐,寒暄了几句。
“我刚写完论文,今天跨年,我就出来转转透透气”,独孤佐说,“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上次的案子还没有好好谢过你,等过会儿忙完了我请你吃夜宵”,张强嘿嘿一笑,“独孤老师是不是想问这个案子和那起旧案有没有联系?”独孤佐沉默。
张强之所以称呼他为老师,是因为犯罪心理学研究所的所长,也就是独孤佐的老师,是省厅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他和独孤佐一起破获过数起大案要案,两人被叫做“师徒神探”在省厅传为佳话。市刑警大队的民警都接受过他的心理学专业培训,那时独孤佐是以助教的身份和老师一起进行的讲座,警队里大家都称呼二人为老师。独孤佐因为和刘一轩、张强年龄相仿,张强为人活泛,刘一轩专业知识优秀又待人谦和,所以三人成了朋友。
“这是一起独立的案件。死者是我们今晚要抓捕的犯罪嫌疑人进行毒品交易的对象,没想到在交易过程中突然身亡,不过其他物证已经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起诉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张强一脸无奈。
“突然身亡?”独孤佐看着张强,“你的微表情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的”,这时刘一轩结束了询问,走了过来,“在我们即将到达现场的时候,死者突然倒地不起,当时嫌疑人也很惊恐,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刘队,你能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一下吗?”独孤佐问。
2
刘一轩叙述着今晚发生的事,在抓捕嫌疑人电光火石的时刻,嫌疑人对面的男子突然倒地,接着张强确认对方死亡,嫌疑人惊慌失措得大喊“不是我杀的人”。
“人的记忆是可以被修改的,但是从案发到现在时间不长,你们的叙述应该是和当时现场的情形相一致的”,独孤佐思索道,“曹法医怎么说,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曹哥!”张强大喊一声,“结束了没?”曹襄看了一眼张强,嘱咐了搬运尸体的同事几句,就走了过来。
“独孤怎么也在?初步的勘查结果出来了”,曹襄翻看手中的记录,细致的说,“死者口袋里装有一只棕色钱包,内含一张身份证,证明死者身份为赵某,男,23岁,J市人。死因初步判断为钝器击打导致的颅骨骨折,致命伤在脑后,排除自杀。”
“钝器?前辈,您能够确定吗?”刘一轩面露疑惑的神情,“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类似钝器的凶器啊。”
“可以确定”,曹襄摘下眼镜,“典型的钝器伤,凶器是什么我不能确定,因为伤口的形状是圆形的。”
“什么样的钝器是圆形的……”张强思考道,“但是现在我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当时现场只有你们四个人吗?”独孤佐问。
“是的,当时只有嫌疑人王某和死者赵某,还有我和张强”,刘一轩说,“我俩和他们大概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那个王某怎么说?”独孤问,“他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他人已经被带回局里了,就算他和命案无关,也是贩毒案的重要嫌疑人。”张强说,“他一直在重复他不是凶手,我们问他案发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他说他看到了一道光,之后死者就倒地不起了。”
“一道光?”独孤佐望向幽黑的巷子,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没有照明,一边是酒吧,一边是废弃的民居,破旧的窗户和生锈的栏杆显得有些阴森。巷子很窄,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大概只能间隔半米的距离。
“既然是进行毒品交易,就应该选一个便于逃跑的地形,为什么要选这样一条窄巷,还是个死胡同……”独孤佐自言自语。
“我和轩子也是这样想的,至于那道光,可能是我们的车开过来打的灯光吧。”张强听见独孤佐的话,对独孤佐说,“我们也检查过酒吧和这栋房子的屋顶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我今天出门走得急,忘记带眼镜了,你有手电筒吗?”独孤佐揉揉太阳穴,问张强。
“用我的吧,他的坏了”,刘一轩把自己的手电筒递给独孤佐。独孤佐检查起死者倒下的地面,又照向废弃民居的窗户,接着又检查起酒吧外侧的墙面。
“酒吧的屋顶怎么上去?”独孤佐问,“我要上去看看。”
“从酒吧里面就可以上去,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啊,那上面好像很多年没有人去过一样。”张强对走远的独孤佐喊道。
独孤佐穿过依然喧嚣的酒吧,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庞躲闪着,独孤佐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通往酒吧屋顶的梯子。确实如张强所说,屋顶上有杂草和垃圾,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窄巷的边缘,向下看去,又查看着四周的地面。并无异常。忽然一个冰凉凉的雪片落在了独孤佐的鼻尖上,他听见地面上张强在催促物证科的技术人员抓紧时间搜集证据,他抬头看看天上,雪花正纷纷落下。
“看来我们要加快时间了”,刘一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独孤佐转过身来,“是啊,这场雪看起来会继续下去,我们要快点破案,不然现场就要被雪盖住了。”
“我想你已经找到真相了”,刘一轩说,“不然你也不会上来求证。”
“刘队,我弟都没你了解我”,独孤佐笑笑。
“你弟可是大明星,你这样说不怕他掉粉啊?”刘一轩打趣,“别担心,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你弟。走吧,我看看我们的结论是否一致。”
“一轩,你也有答案了?”独孤佐问。
“嗯,我也不知道我的推论是否正确,所以要和你交换一下。”刘一轩走了几步,停下来,没有转过身去,穿着黑色夹克瘦削的背影显得凛然又落寞,“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兄弟俩,虽然一见面就要吵架。”
“一轩……”独孤佐欲言又止,“令妹的事,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独孤。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刘一轩快步走下梯子。
3
“队长,取证工作已经在加快进行了,估计这雪要下一夜啊”,张强搓搓冻僵的手,对刘一轩说,“有眉目了吗?”
“嗯”,刘一轩招呼物证科的技术人员过来,“对面那栋房子你们进去了吗?”
“已经进行过一次勘查了”,技术人员肖客回答,“对面的建筑略矮于酒吧,是一栋二层小楼,在二楼地面上采集到了足印,二楼的窗户是坏的,一扇玻璃是最近破碎的,在室内发现了玻璃碎屑。”
“阳台的栅栏呢?”刘一轩问,“有没有仔细检查过?”
“检查过了,刘队。栅栏上没有有价值的痕迹,也没有提取到指纹。”肖客翻着记录回答。
刘一轩面露疑惑之色,他望向独孤佐,后者恰好和他四目相接,却并没有惊讶的神情,仍和平常一样。
“怎么了?队长”,张强不知道他们二人正在思考什么,“刚才局里来电话了,说审讯进行得很顺利,那小子已经把他参与贩毒的事全招了。”
“我知道了”,刘一轩接着说,“独孤老师,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刘队,这次大概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独孤佐将手电筒还给刘一轩,“你来说吧”。
刘一轩接过手电筒,走到死者倒地的位置,“这个案件的凶手就是死者赵某,也就是赵某自杀身亡。”张强一脸吃惊,“可是,队长,凶器呢?死者的致命伤在后脑,他怎么能自己打到自己的后脑呢?”
“他利用了滑轮”,刘一轩将手电打向死者上方的窗户,“他通过栅栏当做支点,用一根有弹性的线系着一个圆形的重物,通过重力击中自己,之后线弹回去,连同重物一起落到荒废的屋子里。那扇窗户破碎了,是因为赵某进行过实验”。
“但是在那栋房子里没有找到凶器”,刘一轩说,“这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
“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一直在思考的独孤佐开口道,“你的结论是正确的,只是前提出现了问题”。
“刘队,手电筒借我用一下”,独孤佐向刘一轩借来手电筒,照向刚才刘一轩照亮过的地方,“死者确实是利用阳台的栅栏自杀的,只是支点不止这一个”。
刘一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独孤佐微微一笑,将手电筒的光打向更高的地方,“这栋房子很旧,在屋顶上还有电线,但是已经没有电了。所以死者利用了旧电线作为另一个支点,用一根宽橡皮筋连接着凶器,在凶器击中死者后,由于橡皮筋的弹力,凶器被弹到了房顶。”
“房顶?”张强觉得这分明是天方夜谭,“可是死者如何藏匿凶器,而且王某说他看到一道光,这又是怎么回事?”
“怪我没说清楚,死者计算了窗户和自己所占位置的角度和距离,将凶器的一段卡在房顶的电线上,另一端用细线固定在窗户栅栏的一端,这样在凶器飞来之后,由于加速度凶器就会在击打死者之后弹回,落到屋顶上”,独孤佐顿了顿,“王某所看到的亮光是烟花棒。烟花棒只有中心是燃烧的,而且有一定的长度,所以死者用它来烧断固定在窗户栅栏上的细线。死者计算了时间,将烟花棒卡在栅栏上,事先点燃,等到王某走来的时候正好燃尽,却不想在燃断细线的时候,烟花棒还没有完全烧毁,被凶器一起带了出来,所以王某会说看到一道亮光。”
“所以你刚才去屋顶,是要找凶器?”刘一轩问。
“不错,我从酒吧的屋顶看到了对面那栋楼的楼顶,在电线和楼顶之间卡着一块砖,楼顶上有一节断裂的橡皮筋,橡皮筋一端绑着一个烧了一角的塑料袋,我想那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袋冰块。这周天气预报显示会有降雪和降温,过了今晚,这个袋子就会和冰雪变成一个整体,像一个普通垃圾袋一样埋在积雪下了。”独孤佐把手电筒还给刘一轩,忽然眼前被照亮了,原来是城市的港口广场在燃放烟火。独孤佐看看手机,时间显示1月1日,零点十分。
“新年快乐,独孤老师”,张强一面说着,一面喊肖客他们去楼顶取证,“我们要回局里了,明天记得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也祝你们新年快乐”,独孤佐微笑,“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