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公寓的租约下周到期，我本该今天搬走——如果不是三天前在走廊捡到了那把黄铜钥匙。

我靠在窗边，闲得发慌。望远镜扫着对面公寓敞开的走廊。楼梯在中间，两边是房门，构成了一个现成的看热闹的地方。找点乐子，总比发呆强。

看，又吵上了。楼梯右边，穿夹克的男人和拄单拐的老头，这星期第三次了。老头手里攥着个信封，像是刚收到的，动作幅度比前两次都大，还拿信封戳着夹克男的胸口。夹克男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老头撑着拐杖，右腿无力，左腿看起来也不太利索。夹克男一脸烦躁，猛地转身，大力关上了门。老头对着门骂了几句，开始慢吞吞地往左边楼梯口挪。

老头挪着，离家就差几步，刚到楼梯口。
就在这时，右边那扇刚关紧的门，门把手旋转，门开了条小缝。

夹克男露出半张脸，眼睛死死盯着楼梯口的老头。
老头似乎感受到了，停了一下，微微侧身，想回头看。

就在他侧身，身子有点不稳的那一瞬间，
门缝后面，夹克男藏在门框边的右手鬼祟地缩了一下。镜头里，那动作模糊成一团抖动的阴影，像捏着什么又猛地松开，又像按下了什么。
老头左脚抬起来还没踩下去，右腿膝盖突然一弯！拐杖脱手飞了。
老头张着嘴却没有声音，两手本能地去抓旁边的栏杆，根本够不着。
整个人像被猛地一扯，直直地朝右边楼梯栽了下去——晃了一下，就摔下去，消失了。
他栽下去的姿势像截被斧头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倒向右边楼梯。左边就是栏杆，他的手明明还想抓回来……
老头栽下去的刹那，我喉咙一紧，口袋中的黄铜钥匙隔着布料压进皮肤。手指下意识抠紧了冰凉的窗台边，望远镜差点脱手。


但下一秒，夹克男的反应像盆冷水浇下来。
门缝里，他僵住了，脸上“唰”一下，摆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不到一秒，他像被电到一样缩回去，直接把门狠狠关上，关得死死的。
“哈……”我吐着气，手指敲窗台。
看着人摔下楼，第一反应不是冲出来，而是缩回去锁门？这反应……有点意思。原来人还能这样？太有意思了……

一秒…两秒…胸口发闷…窗台的手指越敲越快，像在给这出烂戏的幕间休息读秒。
直到第二十下，那门才又开了。

夹克男冲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崭新得发亮、印着红十字的银色箱子。箱子被他高高提着，位置别扭得刻意，不像临时抓起，倒像早就等在手边。他脸上挤满“着急”，冲下楼梯。

“啧，”我撇了下嘴。
真急着救人，听到动静就该连滚带爬冲出来了——这才是正常人。这二十秒……是去拿东西了？箱子挺像样，可这时间差，根本不是真急。那晃眼的急救箱，摆得那么顺手，更像是早备好的。

崭新的急救箱……真是周到得很啊。周到得像提前写好的剧本。等会儿他扑下去，箱子一开，纱布酒精煞有介事地摆弄，再挤出两滴“悲痛”的眼泪——一场“尽力了”的好戏就圆满杀青。
他的手刚在门边缩回去，老头的膝盖就软了，整个人正正地摔下楼梯。门关得飞快，快得像等着这一刻。紧接着，一个晃眼的银色急救箱就被拎了出来，脸上那份着急也来得恰到好处。这过程，顺畅得不像意外。
哈！难道……夹克男，这场‘意外’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就为了那条碍事的废腿？你该不会在门边动了什么手脚吧？那崭新的急救箱，摆得那么顺手，该不会也是你这出‘好戏’里早备好的‘道具’？
至于机关？结局？有些人啊……演起戏来，真下血本，连“急救”都要演全套。

银色急救箱在楼梯平台露了个角，正对我这边。


视野骤然一黑。
我攥紧口袋里那把黄铜钥匙。

看来我也并非与此事无关。这把黄铜钥匙早把我锁死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