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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四大奇案之一:京剧名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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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08月19日18点01分 |
清末四大奇案之一:京剧名伶案
百年前的“杨月楼风流案”，列为“清末四大奇案”之一。“奇”之一，是富家闺秀恋上了人中下品的戏子；“奇”之二，官府以“良贱不配”处以拐骗罪，重刑加身活拆鸳鸯；由此引发了一场笔战，又有禁止妇女看戏令颁布，是为第三“奇”。
小姐痴心 母亲作主嫁戏子
京戏名伶杨月楼自１８７２年夏末来上海献艺后，一炮打响，正值青年的他扮相俊伟、武功高绝、唱腔嘹亮，红遍了十里洋场，引众多名媛闺秀趋之若鹜，咸欲一睹其风采为快，诚如无聊文人戏诗云：一般京调非偏爱，只为贪看杨月楼。
１８７３年夏，杨月楼在丹桂茶园开演新戏“梵王宫”，这是明代开国骁将花云的一段爱情故事。风流剧情加表演风流，一对母女入迷了。
母亲王氏，广东香山商贾韦某之妻，半老徐娘，风韵不减。女儿韦阿宝，年方十七，时髦漂亮，识字知书。母女俩与族人同住在泰和商行。
杨月楼表演得风情万种，情窦初开的阿宝看得春心荡漾，神魂颠倒，连王氏也心猿意马。在看了三场，犹觉不过瘾。那阿宝想入非非：如能嫁得这英俊风流的杨月楼，不枉了投胎女子一场。遂不顾男女之嫌，学戏里耶律含姻向花云求婚，写了一封情书连同生辰八字，嘱奶母暗里送与杨月楼。
悉识江湖险恶的杨月楼为防误入圈套，一时未予置理。阿宝失望而又伤心，日思夜想，红妆懒理，茶饭无思。王氏忧心似焚，为了女儿性命，又因心里喜欢意中女婿，令奶母再去见杨月楼许嫁。
奶母转达了王氏的话，又把阿宝如何爱慕相思细细叙说。杨月楼为阿宝的一片痴情感动，约定时间地点相亲，一见阿宝姣美而且窈窕身材，王氏又许以丰厚嫁奁，当即答应了下来。阿宝破颜为笑，病也就好了。两人暗中往来，如胶似漆，几个月后商定，１２月２２日完婚。
王氏因女儿出嫁是件大事，丈夫经商未归，便向小叔作了通达。那知小叔摇头不迭：“嫂嫂真糊涂，杨月楼不过与皂隶同类的戏子，韦家乃富商门笫，侄女怎可嫁给这种下贱之人”
不管王氏如何解释央求，小叔只是不允，韦氏族人男男女女也都以门不当，户不对极力反对。
族人告官 糊涂知县糊涂审
王氏左右为难，让女儿嫁吧，族人阻拦；等丈夫回来吧，料也不会答应；不嫁吧，会要了女儿性命。思前想后，为了成全女儿，决定铤而走险，与杨月楼商定，行秘密成亲，让阿宝去文运里杨月楼寓所拜天地。木已成舟，待丈夫回来细说原委，承认这既成事实。
１２月２０日凌晨，泰和商行中人还在梦乡之中，阿宝由奶母陪同，蹑手蹑足出门，上了等在门外的杨月楼的马车。午后，王氏带着几只装有奁资的箱子出了商行，送往杨月楼处。
夕阳西下时，怀有戒心的小叔见王氏门户紧闭，踅近细听悄无声息，托词叫开门终无回音，询问看门的老头，才知王氏早已离去。
韦氏族人一齐出动，寻找王氏母女，深夜归来，均一无所获。次日天未亮又倾巢而出，其中一路，去文远里暗访，终于有了消息：阿宝昨日早上已来了杨月楼处，定于明日结婚。遂由小叔等长辈出面，写成诉状一道，２２日上午，这一群向中外混合法庭会审公廨投状，控告杨月楼拐诱良家女子，盗窃财产。
十多个公差扑向文运里，杨月楼因是秘密成亲，紧闭大门，忽听得人声嘈杂，擂门声声，暗道不好，翻身上楼。公差破门而入，不见杨月楼，正欲去楼上搜捕时，杨月楼从窗口跳下，不料公差防范在先，候个正着，他虽有武功，怎奈寡不敌众，被镣铐加身。
公差押着杨月楼、阿宝及其奶母去公廨，路人望着这对男女，料是假鸳鸯事，有不少人认得杨月楼，名人效应吧，指点议论，成一字长蛇阵紧跟不舍。
公廨因此案属华人民事案件，而非华洋纠纷，将涉案人员转往上海县衙究讯。
１２月２３日晚，上海知县叶廷春审讯杨月楼案，原告韦氏族人绘声绘色地指控杨月楼如何诱奸阿宝，如何拐盗韦家金银财帛。
“小人冤枉”。杨月楼连声叫屈。
“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叶知县一拍惊堂木，“来啊，先打二百脚胫”
“喳”差役将杨月楼放翻在地，棍棒齐下。
“究竟招也不招不然大刑伺候。”县令喝问。
杨月楼疼痛难熬，屈打成招。当讲到奶母为阿宝传递情书时，叶廷春拍案大骂；“此等奶母实为老鸨，与撮合西门庆潘金莲成奸的王婆何异”令将奶母鞭背二百记。
打完奶母，县令打量着如花似玉的阿宝，摇头叹息：“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乃大家闺秀，如何匹配这下贱戏子本县劝你与杨月楼一刀两断，另嫁门当户对的男儿如何”
“嫁鸡随鸡，一女不事两夫，既已配了月楼，誓从一而终，决不另嫁他人。”阿宝斩钉截铁回绝。
“不识抬举的贱货”叶知县恼羞成怒，“重打二百嘴巴”可怜阿宝细皮嫩肉，立变红肿，嘴里鲜血淋漓。
折腾到半夜，叶廷春传令退堂，他对杨月楼仍不解恨：“押回牢中吊他一夜，再打一百脚胫”
报上笔战 荒唐禁令又出台
当时上海，已属“开放”城市，随着西风东渐，欧美的文化道德观念渗入，围绕杨月楼拐盗案是否成立，官府刑讯是否得当，引发了一场前无来者的论战。
１２月２９日，《申报》发表了署名“持平子”的《论杨月楼事书》，文中旨要为：
男女双方均有媒妁婚书为凭，还置办了聘礼，堂堂正正，无可指责。孟子曰，女子之嫁，母之命。阿宝秉承了母命，何罪之有县令施以重刑，循的是大清国哪条律例太惨人目，太欠公平。韦氏族人强逼退婚，杨月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上海过去早有此等风俗，不值大惊小怪。
署名“公道老人”的文章赞成上述观点：
说阿宝“嫁鸡随鸡”一语触怒了县令大人，实在于理不通，难道但称对杨月楼朝三暮四方能博得县令大人欢心一个愿嫁，一个愿娶，双方欢喜，有何不可况且偷香窃玉之事，连士大夫与官家女儿亦在所难免，何故苛求戏子更何况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杨月楼与阿宝即使通奸，无非名声不好，亦不致触犯刑律。
“不平子”、“不平父”、“阳江散人”、“冷眼旁观翁”、“赴粤宦客”、“公平老老祖”等则轮番出战，诘责“持平子”与“公道老人”，为上海县令的重刑惩罚叫好：
良贱不可通婚，乃本地规矩，杨月楼乃一戏子，与良家女子通奸，千刀万剐不足蔽其辜。
常言道万恶淫为首，县令大人只打了杨月楼二百脚胫，实在不算过分，阿宝执迷不悟，即使打上千嘴巴，也是咎由自取。
三人罪不可赦，皆应就地处斩。
朝廷制法，官员执法，正是为管制百姓，端正风化，奉劝持平子、公道老人三缄其口。料想尔等为杨月楼百般开脱，恐是月楼同类，或是受其贿赂。
新旧伦理观念的斗争惹恼了一般卫道士，上海地方绅董江承桂、郁熙绳等联名上书县衙，吁请禁止妇女看戏，大意谓：上海五方杂处，各式人等良莠不齐，戏馆林立，男女不别出入其间。今杨月楼所以犯法，就在于所演剧目淫秽不堪，望县令大人出一禁令，令全县家长管束家中妇女，禁止其出入戏馆看戏，以免有伤风化之事再演。
知县叶廷春立即照准，颁布了《严禁妇女入馆看戏告示》，并开列了禁演剧目，如《挑帘裁衣》、《茶坊比武》、《翠屏山》、《梵王宫》、《卖胭脂》、《巧姻缘》、《瞎子捉奸》等。他还严令：张贴于各戏馆，使之触目惊心。
几经反复 终是悲剧人嗟叹
叶知县为使杨月楼拐盗案成立，传见王氏，作先入为主问道：“街巷造谣你答应女儿嫁与杨月楼，想你乃体面人家，决无此事吧”韦王氏的回答使他大失所望：“民妇自嫁到韦家后一向夫妻不和，丈夫曾说全家回广东去，我与阿宝都不愿离开上海，故把女儿许配了月楼。”
“良贱婚配，不合规矩，未经一家之长，你妇道人家怎可作主且等你丈夫回来再审。”叶县令斥退王氏。
不久王氏之夫韦某回了上海，知县问他：“你女儿许配下贱戏子杨月楼是否同意”韦某连连摇头：“断乎不许。”县令又问：“那如何处置你女儿交你领回严加管束如何”韦某又摇头：“阿宝伤风败俗，既辱门庭，又难以向族人交代，故不愿领回，听任大人发落。”
县令称赞了他几句，对一干人作如下判处：阿宝交善堂另择婚配；奶母重打二百巴掌，带枷在衙门外示众十天；杨月楼鞭打五百，以拐诱罪结案上报。
１８７４年４月１２日，松江府复审杨月楼，他知拐诱罪一旦成立，将处以流放充军的重刑，故而推翻了原供。松江府按“犯人若在复审时翻供应发回重审”的定律，转交娄县再审。娄县知县认定杨月楼是个奸刁之徒，不听分说，只是喊打。杨月楼死去活来，只得恢复原招，被上送江苏按察使发落。
按察使提审时，他又翻供，８月间送回上海再审。
杨月楼屡次翻供受酷刑传了出去，《申报》抱打不平，载文抨击：官员随意用刑，索取口供，残忍之极，令人发指天下案件若照此办理，将置百姓生命于何处置大清法律于何处
英文《新报》、《大新报》也都发表评论，指责上海县令“极刑索供，有辱礼义之邦美称”。又街巷风传，韦氏族人许上海县令四千两银为酬，要他害死杨月楼。舆论压力下，叶廷春不敢贸然下手。
１１月１８日，西太后四十大寿，令大赦天下，原判充军以下犯人可减等发落，杨月楼被押回原籍安庆交保吃家庭官司。
两年又过，正当杨月楼案被人渐渐淡忘时，１８７６年１１月中旬，风传杨月楼回了上海，在丹桂茶园演戏三天，前度杨郎重又来，看客热闹异常，喝采之声不绝于耳。叶廷春闻大怒，下令缉拿，却扑了个空，杨月楼逃往北京，加入程长庚戏班。据传他到上海时曾寻找阿宝，因未找到，惆怅之余，与女校书沈月春结婚，生下一子，即为后来名重一时的京剧武生杨小楼。
人们所关心的阿宝可谓红颜薄命，到善堂后孤苦零丁，遭诸多白眼，后被一个七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买去续弦作伴，不知所终。
（民主与法制时报 瀛洲居）
(本文载自飞冰新闻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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