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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七种凶器》之《孔雀翎》(人气: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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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七种凶器》之《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0点03分


昨天终于发了《多情环》,这篇是《多情环》的后续之作,再后就是《情人箭》。

《孔 雀 翎》

第一章 暗访
  ?
  雍正十一年夏,宜兴知县郝友福徙任兴化知县。
  朝廷考核官员以三年为期,廉者擢,贪者谪。兴化原来的郑知县,因为官清廉、政声着著,升任了江宁知府。郝友福算不上青天大老爷,也没有大的舞弊现象,所以平调至此。这次他走水路赴兴化上任,行舟途中因一件杀人案而遇到一个叫谈徵羽的落第文人。郝友福正巧缺个师爷,便邀了同往兴化。
  这谈徵羽三十来岁,是扬州当地人,有秀才功名,为人既懒散又迂腐,十足的寒酸样。但当日破案主要赖他之力,令郝友福免去不少麻烦,所以郝友福对他还算信任。
  一行人过扬州城再往东,到了兴化县。交割安顿忙碌了几天,略为清闲了一些,便遇上了一件奇怪的绑架案。此案不同寻常之处在于:纵然所有线索已摆在面前,若没有相当的推理能力,仍绝难找出真正的原凶。
  那是七月初的一个下午,天气炎热,谈徵羽午睡刚刚醒来,一名衙役跑来,说道郝大人有请。忙随了衙役到客厅,见郝友福居中坐着,捕头吕明侍立一旁,郝友福的对面站着一个相貌敦厚的男子。
  这人四十来岁样子(后来才知道他只有三十七岁),打扮土气但衣饰质地优良,浑身大汗、神情焦急。想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在中午发生了一件什么意外之事,匆忙冒着烈日赶来报案。
  这时副捕头王雄也到了。捕头吕明是当地人,四十多岁,已在衙门当差二十多年。副捕头王雄则是通州人,二十多岁,去年才到兴化当差。
  郝友福道:“何大虾,这位是本县师爷谈先生,这位是副捕头王雄,你将事情事经过详细的说一遍。”
  那男子擦了一把汗,说了详细的情况。
  这人叫何大虾,是兴化城西的东坡村的一个小地主,他有个八岁的儿子叫何小虾。今天中午何小虾被人绑架。
  何小虾是中午由仆人送去私熟时丢失的。现在,负责送小虾上学的仆人旺财已被何大虾打了一顿关在柴房。旺财从小就在何家为奴,据他说,他中午去接了小虾回家吃饭,下午再去上课的时候,小虾忘了带画笔,于是旺财就要小虾在一棵大桑树的树荫下等他,自已回家去拿,再回来时小虾就不见了。却在树下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何大虾启”四个字。旺财虽识字不多,但何大虾三个字还是认识的,便赶紧回报了何大虾。信中索要黄金三百两。何大虾不敢宣扬便买通门房直接向县太爷报案。
  说完,何大虾将那封勒索信递过来。郝友福接过,将信纸取出。纸是很普通的书信稿纸,与信纸在一起的还有一支短短的羽毛。
  郝友福拿着那长约四寸极象孔雀尾的羽毛,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捕头吕明说道:“回大人,这种羽毛属下以前见过,这是孔雀帮的信物孔雀翎,听说孔雀帮作案时往往会用这种孔雀翎表明身份。”
  “孔雀翎?很象顶戴上的花翎啊。”郝友福下意识地摸摸自已官帽上的花翎,道:“这孔雀帮是什么来历?”
  清代有品级的官员帽上皆有花翎或蓝翎,俗称“孔雀翎”。
  吕明道:“孔雀帮以前主要在本县北面的宝应县活动,四年前已被朝廷剿灭。很长时间没有孔雀帮的消息了。不过大人极是英明,这孔雀翎的确取自官帽,孔雀帮从前专与朝廷作对,杀过不少朝廷官员,号称‘割贪首’,每杀一人便折去其顶上花翎。四年前本县的李大人便是死于孔雀帮之手。”
  郝友福的前任姓郑,是位清廉好官。而郑知县的前任姓李,这李知县不但昏庸无能,而且贪得无厌。李知县于某天晚上被人砍下头颅,折去顶上花翎,盛传是孔雀帮所为。
  吕明的话让郝友福浑身泛起寒意:“大胆匪人,还有王法吗?”又想到孔雀帮已被剿灭,心中稍定,随手打开信纸,纸上的字迹与信封上的一样歪歪扭扭非常别扭,写道:“黄金三百两 今夜子时 土地庙前”。其它再没有什么。时间、地点、赎金数量都说了,也没必要写其它了。那孔雀翎看上去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土地庙到处都是,究竟是哪个土地庙呢?”
  何大虾说道:“我们村子里是只有一座小土地庙,也许是指那庙罢。”
  郝友福点点头,回头问谈徵羽:“谈先生,你看该如何处理呢?”
  谈徵羽道:“这信纸上的字故意写得歪歪扭扭,但笔锋尤在,从笔迹看,写信的这人本来字写得很好但有意隐藏自已的笔迹。。。。。。”
  副捕头王雄不以为然:“我看这字写得象几条蚯蚓弯来弯去,还不如我呢。”
  郝友福笑道:“非也非也,谈先生说得一点不错,写字不好的装好难,写得好的装不好一样很难,在我看来,这人本来定是写得一手好字。”
  一个人写得一手好字多半会引以为傲,即使是有意伪装笔迹,不自觉中也会在某一撇或是一捺中露出蛛丝马迹,非经专门锻练不能克服。郝友福也是进士及第,自然对书法颇有研究,所以经谈徵羽提醒马上看出。王雄不懂辨认笔迹,只不过一向看不上文弱书生,所以有意挑刺,见郝友福也同意谈徵羽说法,只得讪讪无言。
  谈徵羽继道:“我猜有可能是熟人假托孔雀帮所为;所以我们要排查东坡村附近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另外,接送小虾的旺财很重要,要再行审问;当然也有必要查一查孔雀帮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最后,徜若调查无功,就派人在土地庙埋伏,抓捕前来取钱者。”
  “既如此,吕捕头你对本地较熟,就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孔雀帮的消息;谈先生你与本官一起去东坡村现场查访;王雄你留守县衙,居中策应。”
  众人心中齐赞郝大人安排井井有条,只有王雄闷闷不乐。吕明先领命去了。谈徵羽与郝友福随何大虾出了客厅。
  外面烈日当头,一出宽宽的走廊便觉浑身一热。郝友福一拍脑袋:“呀,我想起来还有一件要事未办,王雄,你与谈先生走一趟罢。”
  王雄正嫌坐在县衙气闷,乐得出去走走,喜滋滋领命叫上两名捕快换了便装,与谈徵羽一起随何大虾挤上了他雇来的马车。马车出了兴化城一路向西,往东坡村急驰。车子疾行起来,清风迎面,几人坐在车上倒不嫌热。
  谈徵羽低声对何大虾说:“为防意外,我与王捕头装成你家的客人,千万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
  这么说也是常理,有时候查杀人案或是偷盗案时官府会大张旗鼓,引得犯人心慌之下自乱阵脚,从而露出破绽。对于绑架案,多数是在保密的状态下查访,防止绑匪一旦发觉自已将要暴露便狗急跳墙,伤害人质。
  何大虾道:“谈先生真是考虑周到。”
  谈徵羽又问起何大虾平常有没有什么仇人,何大虾皱眉:“本村村民大多很善良,实在想不出与谁结过怨。”想了想又道:“啊,莫非是海富余?”
  “海富余是谁?”
  “海富余是西坡村的一个富户,他家的地与我家的地有好些地方接壤,从前听我爹说,海家一直眼馋我家的田地,这几年也是为了田地的事,我家与海富余家曾有过矛盾。”
  这时王雄插嘴说:“这个海富余我倒是听说过,为人刻薄又非常贪婪,去年曾与他自已家的佃户有纠纷闹到县衙来。”
  正说着,没多大会,马车已到了东坡村村头。何家便在村东头。五人下车由何大虾领着走到了何家院子门前。一个皱纹满面、花白胡子的老家人替他们开了门。
  何家院子不大,只有三进房子外带两排厢房,四周高墙陈旧长满青苔。
  一直走到最后面的柴房,五人进去,柴房里关着个十七八岁的仆人,正是旺财。旺财苦着脸蹲在地上,一见何大虾,便哭着大叫冤枉。谈徵羽说:“旺财,你将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说一遍。”
  旺财见何大虾对谈王二人态度恭敬,心知必是大人物,赶紧说:“今天中午吃完午饭。。。。。。”
  谈徵羽打断他:“从早上说起,今天一天,可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事?”
  旺财想了想了说:“很平常,早上起来送小少爷去上学,中午接小少爷回家吃午饭,啊。。。。。。我想起来了,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们在学堂东边遇见过江二蟹。”
  “江二蟹是谁?”
  何大虾代旺财答了:“江二蟹是本村的一个无赖,偷吃扒拿什么都干。”他恨恨地一握拳:“不错,一定是江二蟹,他好赌成性,输了钱不是偷就是抢,一定是他绑了小虾,不会错。”
  谈徵羽道:“稍安勿燥,小虾与旺财遇到江二蟹是午饭前,并不能证明江二蟹就绑了小虾,还是听旺财说说遇见江二蟹的详细情况再说。”
  “当时大约是已时至午时间(相当于现代的十一点多),我与小少爷出了学堂院子刚走几步。见江二蟹正拦住几个学童在讹钱,小少爷看到了就去指着江二蟹连连挥手。”他一边说一边学着样挥手。“江二蟹想打小少爷,我自然护住小少爷,就与江二蟹扯在一起,这时候恰好池先生走出学堂,还有几位学童的家长也刚好路过,大家一起拉开了,齐声指责江二蟹,江二蟹骂骂咧咧地走了。我的衣服就是那时候扯坏的。”旺财指自已胳膊上一处衣服破裂处说。
  “你说的池先生是谁?”
  “池先生就是学堂的老师呀。”
  “你说小虾指着江二蟹挥手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样子?”
  旺财又依样做了一遍,左手一抬,右手一圈再一指,动作奇形怪状。一边的何大虾神情黯然,说:“小虾从小又聋又哑,有时候遇到着急的时候就指手划脚地比划。”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那么小虾这么比划是什么意思?”
  何大虾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有时会大喊大叫,但这两年来,却很少出声只是默默地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样子,着急了也就是指手划脚,想是大了,唉。。。。。”何大虾满腔无奈。
  旺财说:“小少爷虽然只有八岁,却很聪明,而且很侠义,看到江二蟹欺负他的同学,那是在打抱不平哩,我记得前年,海德坚欺负狗蛋,小虾也是这样吓唬海德坚,海德坚当时比小虾高一个头呢。”
  “海德坚?与海富余有没有关系?”
  “就是海富余的三儿子啊。”
  谈徵羽暗暗点头,王雄击掌赞道:“好样的。”
  旺财继道:“回到家,夫人带小虾去吃饭,我跟平常一样与何丰还有小梅一起吃。”
  “何丰是我家的老家人,就是刚才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小梅是我夫人的丫头。”何大虾在一旁解释。
“吃完饭,我去小少爷的卧房接了小少爷,送去学堂,走到封候树附近。。。。。”
“封候树?”
  何大虾道:“本村中间有两棵年代久远的大桑树,一棵在路边,叫封候,另一棵在封候树的北面一个水塘边,叫做拜相,老年人都这么叫,不知道名称的由来。”
“到了封候树附近,小少爷突然很着急,翻开书包给我看,原来只有画纸,画笔却没有带,因为已经走了很远,我向小少爷示意让他在树荫下等我,我回去拿画笔,小少爷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跑回家,取了画笔,回来一看。。。。。。一看。。。。。。”
“看到什么?”
“小少爷不见啦,树下用石头压着一封信,信封上有四个字,我认得前三个是少爷的名字。。。。。。”
看到谈徵羽面露疑色,何大虾说:“我爹在世时,下人们都叫我少爷,叫小虾小少爷,已习惯了。”
  旺财继道:“我以为小少爷自已去了学堂,于是一路叫一路找一路往学堂跑,我那时一时着急,忘了小少爷听不到我叫,跑到学堂问过其它孩子,才知道小少爷跟本没有到学堂,于是我赶紧回报少爷。少爷,弄丢了小少爷打死我也就算了,可是真的不是我将小少爷藏起来的呀。”
  谈徵羽又问了几个小问题,知道旺财所能提供的线索仅止于此了。
  出了柴房,谈徵羽问何大虾:“何员外,我有一事不明,小虾既然从小耳舌不好,连家人都无法交流,又怎么上私塾呢?”
  何大虾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去年新来坐馆的那位池先生是个丹青高手,小虾喜欢画画,我就拜托他试着教小虾学画画,想不到小虾对于画画竟然有不凡的天赋,连池先生也说他是生来的绘画天才,根本不用他多说什么,只需在画上稍作修改,小虾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别的人小孩念书识字,小虾就专门学画画。”
  谈徵羽说:“上天是公平的,一样缺陷必用另一样来补偿,哦,对了,我们可以看看小虾的卧室吗?”
  “当然当然,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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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虾的卧室兼作画室,在第二进的东边,三人过去的时候,迎面正遇上一个女子皱着眉头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裏。
  这女子作妇人打份,年纪约二十多岁,身材娇小眉清目秀,既没有涂脂抺粉也没有带钗环首饰,乌黑秀发随意挽了用一根彩带系在脑后,即使放在扬州府城中,她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儿。
  何大虾介绍,这是他的夫人林氏。又向林氏道:“这两位是县城的谈大人和王大人,来帮我们找小虾的。”林氏见了礼,低头退在一旁。
  何大虾看了看林氏手中的包裏,讶道:“夫人,你这是要干吗?”
  林氏想要对何大虾说什么,看了看谈王二人又忍住了。何大虾对林氏说:“谈大人和王大人面前不必隐瞒。”
  林氏道:“我见绑匪要的赎金太多,所以想将首饰暂时当了抵一下。”
  何大虾柔声说:“赎金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忧心。”林氏低头离去。
  “等一等”何大虾叫住她叮嘱道:“谈大人与王大人来的事千万不可声张,你吩咐下人们不要乱说话。”
  林氏点点头:“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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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是小虾的亲生母亲吗?”等林氏离去,谈徵羽问道。从年龄及相貌上看,这林氏不象有个八岁大的孩子,谈徵羽想要核实一下。
  “不是,小虾是我原配所生,我原配夫人本来就身弱多病,生下小虾后没两年就生病去世了,本来也想着娶一个续室照顾小虾,后来不两年我爹又去世,守孝三年后才娶了林氏,林氏虽然不是小虾的生母,但对小虾确实很好。。。。。。” 何大虾性格忠厚老实,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只是叹息。
  王雄道:“那可未必,后母终究不如生母。” 他暗恼何大虾随便暴露自已两人身份。但人家夫妻哪有隐瞒的道理,况且来之前来报案,也必然与林氏商量过了的。
  “不怕二位笑话,初时我也与王大人的想法一样,所以当内人与小虾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偷偷观察,发现内人对小虾的确是真心,反而是小虾对她态度很不好,一年来内人常教小虾写字,但小虾毫不领情,这不,学了几个月还是‘上大人’。”何大虾说起这夫人那是相当满意。的确,象他这样年近不惑的乡下土财主能娶到这么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怎么不当个宝贝。
  跟着何大虾进了小虾的房间,房中床柜家什布置得很精美,还有一张漂亮的书桌,桌上文房四宝尽是正宗的湖笔、徽墨、端砚、宣纸,价值不菲。四面墙上贴了很多画,何大虾介绍说,全是小虾所画。这些花鸟虫鱼画得都惟妙惟肖,又有不少人物肖像,大多是何家的家里人,稳健的何丰、活泼的旺财、慈爱的何大虾,在小虾笔下都极其相象。还有一个可爱的小丫头,何大虾介绍说是丫环小梅。这些画中有一幅独钓寒江图画得尤其传神,上面一艘小舟,一个老翁头戴斗笠正在垂钓,画面一角有几丝垂柳还有屋角露出。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是一个八岁孩子所画。
  书桌上有两三纸张上写了字,是小孩子临贴的一二三上大人之类。其中一张纸上字迹工整绢秀,一看就知不是小虾写的,应该是林氏写作示范的。
  谈徵羽道:“这是尊夫人的字吧?”
  “正是。”
  ?
  在卧室匆匆看了一下,又在何家院内转了一圈,对何家也大概有了个了解,何家除了何大虾、林氏、何小虾外,还有旺财、何丰、小梅三个下人。其中何丰几十年来一直生活在何家,服侍了何家三代人,算得是何家的三朝元老,对何家极为忠心,何大虾对他也很尊敬。
  旺财于雍正二年卖身何家,当年江浙地区发大水,殍尸数万,大水过后又是灾荒,旺财的家人都死了,旺财全赖何大虾买下才活到今日,所以对何家也是绝对忠心。
  林氏出身仪徵县一个经商人家,后来家道中落,欠了很多外债,机缘巧合下,何大虾替她家还了外债,后来就嫁给了何大虾。小梅是林氏的随房丫头。
  对何家大致有了个印象,谈徵羽道:“就目前看来,绑匪知道你的名字,又故意隐藏笔迹,说不定绑匪中有本村或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咱们到小虾失踪的地方再看看,也许会有发现。”
  王雄道:“既然是左近之内,干脆我回衙门招集弟兄们将附近的几个村子全部搜查一遍,翻它个底朝天,必定能找到小虾。”
  何大虾慌忙说:“王大人千万不要,万一匪徒情急伤害小虾,那我就悔之莫及了,唉,钱财身外物,只要小虾平安,花点银两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
  王雄不耐烦听他诉苦,说道:“那我们就到封候树下看看吧。”当下令两名捕快留守何家,自已与谈徵羽一道由何大虾领着去那封候树下。

[此贴被吉如令于2008-12-12 22:05:53修改过]

[此贴被吉如令于2009-7-8 8:28:4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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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0点27分


第二章 胡千里与池跃龙

出门向西,沿乡间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约二里路,便看见两棵数丈高的大桑树。大树枝叶繁茂,看来已生存了不少年头,再加上旁边都是稻田灌木之类矮小植物和三两间低矮茅庐,越发显得这两棵树傲立天地间的浩然之气,难怪要叫封候与拜相。
站在东面向西望去,靠近小路左边的就是封候树,不知是先人因为要遮荫而在路边栽下这封候树,还是因为遮荫的作用渐渐在树下形成一条小路,总之悠长岁月中,这棵封候树不知替多少行人挡了烈日。由封候树向北不远是一个水塘,塘边的就是拜相树。拜相树再向北就是之前说的三两间低矮茅庐。
此刻水塘里正有一头大水牛腻意地泡在水中,谈徵羽道:“这附近不远就是水稻田,水牛放在这里没有人看管吗?”
何大虾道:“有的。。。。。呀。。。。。。狗蛋应该一天都在这里的。”走近水塘高声喊:“狗蛋狗蛋。”
只见拜相树下突然冒出一个小孩,答道:“何大叔,叫我干嘛?”这小童浑身泥污,一身旧衣不知本是褐色还是后染的(用泥浆染),这身打扮往树下一躺,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有个人在那里。
何大虾招手让狗蛋过来。狗蛋看起来与何大虾很熟,拖着一双坏拖鞋越过泥泽,踢踢挞挞顺着水稻田间的田垠往封候树下来跑来。何大虾对谈王二人说,狗蛋家境贫寒,何家经常接济他家,小虾在上私塾前与狗蛋最玩得来,经常与他一起出来放牛玩。
等狗蛋跑到跟前,何大虾弯下身子,问道:“狗蛋,你今天一天都在这里放牛吗?”
“嗯。”
“那么中午呢?有没有离开过?”
“不离开怎么吃午饭啊?”
“吃过午饭之后呢?”
“吃过午饭之后当然是吃晚饭。”
“不是问你晚饭,我是问你吃过午饭之后有没有见到过旺财和小虾?”
“旺财倒是见到,小虾没有见到。”
何大虾急道:“怎么可能呢?旺财明明送小虾去上学,怎么可能只有旺财一个人呢?”
谈徵羽拍拍何大虾肩头,蹲下身来对狗蛋说:“狗蛋,你告诉哥哥,看到旺财的时候,旺财在干什么?”
狗蛋道:“我看到旺财走到封候树下,然后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然后就大叫着小虾的名字往西跑去了。。。。。。嗯。。。。。。”他歪头看看谈徵羽:“你这么老,我该叫你叔叔才对。”谈徵羽叹气:这孩子,真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何大虾怔了怔:“想不到还是旺财说了谎。”
谈徵羽道:“旺财没有说谎。”
“难道狗蛋会说谎?我知道这孩子,从不说谎的。”
“狗蛋也没有说谎,我想当时狗蛋也是倚着树半躺在树下,封候树与拜相树之间有一块水稻田,小虾个子低被水稻挡住了,所以狗蛋只能看到旺财却看不到小虾。”
狗蛋点点头:“是啊,我那会正是坐在树下的。”
王雄道:“你说清楚点不行啊,那我再问你,从旺财回去到旺财又回来,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人经过封候树下。”
狗蛋想了想说:“有,有个人从树下跑过去,有点象是江二蟹。”
三人一凛,互相对视一下。谈徵羽赶紧道:“这个人到树下有没有停顿?他经过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叫声?”何小虾虽然不会说话,但如有人要绑他,大叫乱叫总应该会。
狗蛋摇头道:“没有,江二蟹嗖的一下就跑过去了,我都没看清是不是江二蟹。”
王雄道:“你想想清楚究竟是不是江二蟹?是还是不是?”
狗蛋看着王雄满脸络腮胡子的生猛模样,紧张地说:“我。。。。。。不知道。。。。。。”
“那么,在那段时间里,除了江二蟹,还有谁经过这里?”
狗蛋摇头,不说话。
“没有其它人经过?”
狗蛋点头。
王雄瞪圆了两只大眼,盯着狗蛋眼睛,竖起一根胡萝卜般的食指,说道:“我念书少,你、不要、骗我。”
狗蛋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嘴一瞥,哇哇大哭起来。
谈徵羽慌忙拉走王雄,何大虾则赶紧哄得狗蛋由嚎哭改为抽泣。
逃离了封候树下,谈徵羽道:“看来江二蟹很可疑,但是要绑架总要在树下停一下的吧?他只是匆匆跑过,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绑走小虾,而且又有什么法子让小虾发不出声呢?”王雄说:“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其它人装成江二蟹的样子作案,嗯,不管了,干脆我现在就去将江二蟹抓起来,一问便知。”
“最好是不要声张,悄悄地进行。”
来时乘坐的马车何大虾特地吩咐等在村口,以备不时之需,这时正好用着了,王雄坐上马车赶回县衙招集人马去了。
谈徵羽与何大虾又去拜相树北面的几户人家询问,谁知那几户人家当时全在睡午觉,还不如狗蛋提供的线索多。无奈之下,两人折返封候树下,沿着小路继续向西,往学堂方向走去。
才走几步,谈徵羽停下,指着南面说:“那里有人住吗?”
在封候树的西南方向约一里远不到一点,有一座的小茅屋,茅屋的所在地被两条大河围着,象个三角形的半岛似的远远伸出去。这半岛靠北的地方全是水稻田,靠近茅屋的地方生了许多杂树,长不成水稻了。
“住在那里的人叫胡千里。”
“怎么他家不与别人家一样聚居在一起,只有他一户人家住在这里?”
何大虾叹口气道:“说起这胡千里,以前也是本村有名的才子,后来妻儿被人绑票,呀。。。。。。”说到这里他突然僵住了一样,脸色大变,半晌才说:“我想起来了,五年前,绑架他妻儿的也是孔雀帮。”
“哦?这倒是很巧。”谈徵羽也很意外。
何大虾又说:“后来大概是没有交付赎金,妻子儿子都被孔雀帮撕票,说起来当年他与家父交情还不错呢,两家常常走动,后来妻儿死后性情大变,一个人住在这河边,从不与别人来往,好象所有人都欠他的似的,与家父也没有了来往,家父有时提到胡千里总是叹气摇头,没多久家父去世后,家里也就渐渐很少提到这个人了。”
谈徵羽皱眉自语:“两起与孔雀帮有关的绑架案?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住所又这么偏辟。。。。。。”
何大虾出了会神,说道:“一定是胡千里,他自已家破人亡,妒嫉别人家天伦之乐,刚巧今天中午看到小虾一个人在树下,就绑走了小虾。对了,他的房子离封候树并不太远,路边又是水稻田,只要弯下身子蹲着走过来,水稻档住身子,狗蛋就不会发现,小虾,小虾,这人已经不正常了,会不会伤害小虾?”说着就要向胡千里的小屋冲去。
谈徵羽拉住他说:“不要冲动,还不能肯定就是胡千里做的,你想想,正午的时候,烈日直射,小虾要躲太阳必然贴近树干站在树北,胡千里的草房在封候树南略偏西,而且距封候树约有一里左右的路,怎么看得见站在树北的小虾呢?就算他真要绑架小虾,他当时并不知道蛋娃就倚在拜相树下,又怎么会知道要蹲着走过来呢?再说,胡千里真是因为性情大变要加害小虾的话,又何必勒索你三百两黄金呢?”
何大虾冷静下来,想想也是。
谈徵羽说道:“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还是江二蟹。不过,这个怪人我们仍有必要去查看一下。”
谈徵羽示意何大虾等在远处,自已一人走近胡千里的小屋。
小茅屋孤零零静悄悄、千疮百孔地竖在河水之畔显得很是突兀。夏季水涨,左边那条不知名的河流的水面几乎要漫到屋边了。在小屋的东北方竟然还有一座坟堆。
谈徵羽高声问道:“有人在家吗?”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门没关,自已进罢。”
进了门,只见屋中昏暗异常,这茅屋门是朝北的,朝南窗户又没开,显得阴森森的。屋中一张桌子一条板凳、简陋的锅碗、东面墙角放着一架落满了灰尘的纺车,纺车旁边有一个小孩玩的木马倒还干净,一个白发苍苍的人躺在西边的床上不住咳嗽。他年龄看上去至少五十岁,枯瘦苍老,一脸的病容,大热天还盖了一条薄被。从薄被的凸起看来,身上也没几两肉。
谈徵羽说:“请问你是胡先生吗?”
那人一边咳一边说:“是啊,有什么事?”
谈徵羽说:“鄙人姓谈,这次来扬州,内人嘱我寻找一位姓胡的远亲,哦,内人祖籍浙江,她说那位亲戚当年是住在东坡村的,所以我打听到胡先生住在这里,就来。。。。。。。”
胡千里无力地抬眼打量了一下谈徵羽,说道:“我没有亲戚在浙江。”
“内人姓杨,娘家在浙江金华府,胡先生请再想想有没有亲戚姓杨,是在金华的?”
“没有。”
“那么打扰了。”

谈徵羽出来,回到封候树下,何大虾迎上来:“谈先生,怎样?”
谈徵羽继续问西走,同时问道:“胡千里年纪多大了?”
“四十来岁。”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都不止,这胡千里生活穷困,而且有病在身,非常孤僻,的确是个怪人。你说胡千里从前曾是有名的才子又和你家有过交往,那他以前的笔迹能找到吗?”
何大虾想了想道:“时间太久了,可能很难找到,不过他以前写字是很好的。”
“这就够了,即便找到了笔迹,也无法比照,只要可以肯定,这个人本来写得一手好字,那么就算是有一点嫌疑。”
“就是说胡千里还是有嫌疑的?”
“当然,虽然他的屋子很小,藏不住人,但也可能绑架小虾后藏在别的地方。还有,这附近还有什么人字写得好的?不管多少全部列出来,咱们一个个排查。”
何大虾道:“不多,乡野小村,能识字就没几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只有两三个人。”
“哪几个?”
“除去刚才的胡千里不算,还有就是私塾的池先生。。。。。”
“能教私塾,当然写字不会差。”
“。。。。。。还有海富余的二儿子海德广,海富余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中只有二儿子最出息,在县城的白马书院读书,很少回家。”
谈徵羽等人前几天刚到兴化时,县城的名流为郝友福设宴接风,席上曾说到这白马书院是附近几个县城排名头号的书院,有不少外地人也来这里学习,能进白马书院就说明这个人的才学已经有了一定根基,本地的名士郑燮,便曾在白马书院学习过。
何大虾又想了想说:“其它人能抓起毛笔的就不错了,至多跟我一样,会写几个不堪入目的字。”这时事关儿子的性命,何大虾倒不是有意谦虚,事实确实如此,乡村人家除了少数有钱的,又有谁舍得放着地不种、工不做去练字呢?小孩识几个字也是为了多点生存的保障,大都年龄大一点就会去城里做个伙计什么的,只有特别出色的,家里才会不惜血本供其读书以求将来出人头地。当然富裕之家就不在此例,但富裕之家又多执绔子弟,就如海家的大儿子和三儿子。
谈徵羽说道:“你还少算了吧?”
“哦?”何大虾不解。
“你算的都是男子,象尊夫人这样的女子字也写得很好啊。”
何大虾道:“不可能,内人怎么可能对小虾不利呢?她对小虾那么好,而且嫁到我家后她极少出门,今天一天更是一直都在家。”
“我也没专指你夫人。”
“嗯。。。。。。据我所知,本地女孩从来不上学的,亦不识字。”
“那象尊夫人这样的由外地嫁来的女子,也可能其中有写字很好的,因是别人家内眷,所以你不知道。”
何大虾想了想:“不可能,这附近只有我家和海家算是富有一点,家眷很少抛头露面,其它人家女子也要种地,即便不种地也要出来洗衣服什么的,与丫头们相互闲谈,从没听说过哪家媳妇儿很有才华的。”
谈徵羽道:“这点先不说,看来这私塾和海家我们是必须拜访一下了。”

私塾位于东坡村的西北角,是个傍湖而建的大庭院。这里本来是何家祠堂,分前后两进,后来将前院改为私塾供上课用,后院仍然是祠堂,祠堂后面是小纵湖。如今祭祀少了,又没有什么宗族大事,这个祠堂正常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邻近学堂就听到书声朗朗。由窗户向内看去,教室里坐了十来个小童,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站在中间领孩子们背李白的《静夜思》。何大虾告诉谈徵羽,这人就是教书的池先生,名叫池跃龙。
池跃龙二十七八岁年纪,丰神俊朗、相貌堂堂,谈徵羽也算得是颇有风度了,可是与这人一比立即相形见拙。
两人悄悄穿过前院,经过一扇没有上锁的院门,进入后院。院子正北是祠堂主屋,大门上锁着。院中生有杂草,显然是很少有人进入。回想起小虾卧室中的画,有很多是以这个院子为背景画的。
谈徵羽道:“这祠堂的钥匙在谁那里?”
“正是我保管的。”何家自何老虾死后,何大虾就是族中最有声望之人,虽不是族长,却保管了祠堂的钥匙。其实所谓的声望,也就是谁最有钱有势力而已,有钱有势力之外只要再待人和善,肯接济人就算得上有声望了。
谈徵羽让何大虾打开祠堂的门。
“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灰尘扑面,很久没有打扫了,空空荡荡一目了然,除去一些桌椅和案台上供奉的历代祖先便再无余物了。
谈徵羽在略显阴凉的祠堂里四处看了看,无甚发现。出祠堂门时却见右边的院墙似乎有点异样。走近了仔细再看,只见那里院墙的一角有一处断裂,裂缝大小仅容一人通过,因为有藤蔓挡住,必须站在祠堂门口的位置,仔细看才能看见。
谈徵羽小心地拨开藤蔓,越过裂缝。院外是一小片杂树林,地上长满杂草,林中有小径,说是小径其实只是杂草丛被人踩倒了形成的一道非常狭窄的缝隙而已。看来这里时常有人走过。
谈徵羽折了一根树枝,一边拨草一边顺着小径前行,何大虾紧张地跟在后面。走了不远就到了小纵湖边。湖岸边有几棵不高的杨柳,接近岸边的水中长了很多芦苇,湖水清澈,甚至看得见水下密密的水草。四周树木都不甚高,徜能看得见祠堂的屋顶。
两人的到来惊动了湖中休息的绿头野鸭,嘎嘎叫着飞散逃离。野禽飞走后又恢复了一片沉寂,不见一个人影。何大虾试试着叫小虾的名字同时仔细在树丛中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
遍寻不获之后,只能原路返回。
回到后院,却见前院与后院交接处的院门口,有一个身材高瘦、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站着向这边打量,正是池跃龙。
池跃龙看到谈何二人由墙洞出来显得有点惊讶。
“咦?何员外,你们怎么从那里进来?这里有个洞吗?”
谈徵羽道:“祠堂破旧,我与何员外正商量着修缮呢,怎么院墙破了,池先生不知道吗?”
池跃龙摇头道:“为防蛇虫,我一般不允许孩子们到后院来玩,我自已也很少来,想不到破败如斯,哦,不敢请教。。。。。。”
谈徵羽笑道:“我姓谈,我岳丈姓何,托我寻找当年失散的一位堂兄,想不到竟是何员外的父亲,真是很巧,如今访到宗族就想来祠堂祭拜一番。”这么一会儿,他的“内人”由姓杨变为了姓何。
“何老先生晚年仍能认祖归宗,真是可喜可贺。”池跃龙一顿,又对何大虾说:“何员外,今天中午旺财急急忙忙跑来找小虾,小虾找到没有?”
何大虾叹气不语。谈徵羽假作惊讶:“何兄,你儿子不见了吗?怎么没跟我说?”
何大虾不知如何回答,敝了半天说:“想是怕上学,偷偷跑去玩了。”
池跃龙道:“不会啊,小虾酷爱画画,有时独自在后院画画一画就是半天,从不会贪玩,更不用说逃课了。何员外还是多派人手寻找一下好。”
谈徵羽暗道:“高手啊,要么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个说谎的高手。”
何大虾心想:“何止多派人手,我就差哭爹喊娘了。”表面上也只得点头应了。
谈徵羽说道:“听池先生口音不象本地人,到此仅仅一年,将本地话说得如此相象实在不容易。”
池跃龙笑笑:“那是为了孩子们听得更明白。”
“先生家在仪徵一带吧?”
池跃龙一愣,道:“是吗?谈先生好耳力,在下老家原是六合。”
“原来如此,仪徵六合口音相近,我们东边人还真分辨不出呢?”
池跃龙道:“其实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仪徽与六合这两个县都是位于扬州的西南方,两者地域相近,口音亦相近,与位于扬州东北的兴化县相隔比较远。清朝雍正年间仪徵属扬州府,六合属江宁府,江宁府即现在的南京。
谈徵羽淡淡一笑,便转身告辞,走到学堂前院门口,忽又回头道:“先生离家几百里,到兴化来教书不会另有所图吧?”
池跃龙神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谈徵羽又道:“兴化湖光秀丽,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先生是智者,想是喜欢这水天一色吧。”
池跃龙道:“落泊天涯之人哪有这等闲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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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富余和江二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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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化地处长江中下游冲击平原的最低凹处,积水成患,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河流,有天然形成的也有少数人工开挖用于泄洪的,大部分河流连名字都没有。水道纵横交错,象一张巨大的交通网四通八达,老百姓出门,撑船的倒多于驾车的。东坡村与西坡村也是如此,四面被河水围绕,中间又有小河贯穿。
  如果用现在的形象比喻,几条双较大的河流将东、西坡村的地形围成了两个相对独立的陆地,有点象一个弯曲变形的英文字母“R”,上面那个“D”一样的空间就是西坡村,海富余家在最上部,私塾在“R”最后那一捺的起笔处,那一捺只是示意,事实上那不是河道而是一片狭长的湖泊叫小纵湖。胡千里的小屋在左边一竖的中下部,何家宅子则在整个字母最后收笔处。
  除了周围的几条大河,村内又有很多小河相交连接,比如狗蛋放牛的那个池溏就有一条小溪水与小纵湖相连,只不过那小溪是全村最小的,夏天才有,冬天就干涸了。分隔东西两村的那条河是方圆十数里内最宽的一条河,其实也只有三四丈宽却有个豪迈的名字叫着沧浪河。沧浪河上有一座石拱桥叫做沧浪桥,是连接东坡村和西坡村的唯一陆路。
  出私塾向西不远,就是沧浪桥,过了沧浪桥就是西坡村地界。西坡村最西面的那条河叫渡叶河,一直向西,走到渡叶河边就到了海富余家。他家的宅子比何家要大很多,门口两个石狮子张牙舞爪甚是吓人。大门开着,门口一个小女孩独自在玩。
  谈徵羽正考虑找什么借口进去查看,何大虾指着那小女孩说:“那就是海富余的小女儿。”
  那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生得水灵灵的很可爱,此时正蹲在地上用树枝逗一只小刺猬。那刺猬被女孩手里拿着的一条细绳绑住脚,想跑又跑不掉只得缩成一团。
  谈徵羽蹲下身子说:“小妹妹,一个人玩啊。”心想,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
  小女孩说:“我不认识你,我爸爸不让我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忽听有人说:“嘿,你是谁?”一个身材矮胖相貌丑陋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他看见后面的何大虾,冷冷道:“何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啊?”
  “这个。。。。。。”何大虾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下姓谈,是本县师爷,请问海德广海公子在家吗?”
  那人听说是衙门师爷,忙换了付面孔小心翼翼问道:“不。。。。。。不在,怎么?有什么事吗?”
  “是在下请何员外带路的,是这样,新任的知县郝大人十天后要办个赋诗大会,白马书院的孟夫子推荐了贵公子,所以在下特来通知。”
  听说是知县大人有请,海富余马上满脸堆笑,邀请二人到客厅喝茶。
  “海公子聪明博学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谈先生,敢情您认识犬子?”
  “认得,曾有过数面之缘,德广经常对我说起海员外热情好客,老早约我来,可是公务繁忙一直没有空啊。”谈徵羽一面敷衍一面四处打量,希望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虽然明知没有绑匪会傻到将肉票藏在家里。
  海家果然富有,院子里装饰得有如花园,靠院西侧做有假山水池,水池直抵院墙,看样子极可能是引入的院外河里的活水。
  寒嘘一阵,两人告辞。
  出了门,谈徵羽叹道:“真是怪事,海富余长得那么丑,生下个女儿却那么漂亮。”
  忽听身后有人说:“你才丑呢,我爸爸是最最英俊的,不象你们两个,丑八怪!”海富余的小女儿不知何时静悄悄走到两人身后,正叉着腰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谈何二人。
  狼狈逃离。
  过了沧浪桥,何大虾道:“谈先生,怎么样?”
  “海家的宅子很大,藏个人没问题,可是海家家大业大没理由做绑架的事。”
  “也许海家没有嫌疑,毕竟海德广不在家,海富余和他另两个儿子写的字与他们的人一样奇丑无比,所以不大可能是绑匪吧?”
  “也许海德广本就躲在家里,而海富余是有意说谎呢?”
  “这倒是,只是海家又怎么知道小虾在树下?如何跑那么远来劫走小虾?而且狗蛋也说了,除了江二蟹,没有人经过。”
  “这个我也想过了,有两种可能,第一,江二蟹可能是某人请的帮凶,用某种药物一瞬间迷晕了小虾然后绑走,同时放下那人写的勒索信。这样看来,胡千里、池跃龙和行踪不明的海德广这三个写字很好的人,都有嫌疑策划这起绑架案。
  第二种可能,根本不关江二蟹的事,有一个人站在远处向小虾招手,又或是拿什么东西引诱小虾,等小虾走过去后再绑走小虾。狗蛋看不到小虾来到树下,自然也看不到小虾自行离开,可是这样的话有个问题无法解决,就是如何将勒索信放在树下?”
  “难道说。。。。。。封候树上会有什么机关?有人挖了个地洞,通到树干中,从树干中打开暗门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小虾,留下书信。”
“嗯,还有可能是封候树年久成精,是树精劫走了小虾。”
“对啊,对啊,封候树据说有上百年了,定是成精了。”
  谈徵羽同情地看着何大虾,这人已乱了方寸,连大树中间挖个洞也想得出,甚至大树成精的调侃话都信。
  “我随便说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精灵鬼怪,还不都是人在搞鬼,真要是大树成精,大树有必要隐瞒自已的笔迹吗?”
  何大虾有点气闷:“谈先生原来是消谴我。”
  谈徵羽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平日信口开河惯了。”
何大虾说:“与池跃龙和海富余相比,其实谈先生才是说谎高手,一个接一个还不带重复。”显然气没有消,而且查了近半日没有头绪也略感烦燥。
  谈徵羽不以为忤,一笑说道:“所谓久病成医,从前被人骗得多了,自然也就会说谎了,作案的人需要善于说谎,破案的一样要精通谎言,我说谎的水平还差得远呢。”又安慰他:“虽然我们暂时还不能肯定谁是真正的绑匪,但暂时可以确认嫌疑最大的是江二蟹、胡千里、池跃龙、海富余这四个人。”
  何大虾又开始担心:“那该怎么办呢?”
  “王捕头的两名手下先留在你家,以防万一,我回县衙了解一下孔雀帮和江二蟹的情况,另外查一查海德广还在不在白马书院。”
  “可是今晚。。。。。。”
  “今晚你只管到土地庙做个样子,晚上我们会再来,事先埋伏在土地庙周围,只要绑匪一出现就将他抓起来。”
  何大虾点点头,始终是忧心匆匆。
  谈徵羽又安慰他:“我已经大概猜到绑匪是谁,但还有一些问题没想通,暂时还没法肯定,也不知道这人将小虾藏在哪里。不过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这个绑匪应该不会伤害小虾。”
  “真的。。。。。。你。。。。。。。不会又是骗我?”
   “不会,回家吧,我也要赶回县衙,有很多事要查。”
   其实谈徵羽还是骗了何大虾。这件案子虽然暂时发现四个嫌疑人,如果是杀人案,以清代官僚的作风直接就可以将所有嫌疑人抓起来严刑审问。但现在除了江二蟹的嫌疑最大,因为有人目击他在案发时间经过现场,其它三个人都只是由于字写得好所以有嫌疑,总不能因为字写得好就抓人家吧?再者,小虾还在绑匪的手上,也不知绑在哪里?投鼠忌器也不能随便抓人。
  谈徵羽觉得目前能做的,就只有抓住江二蟹,最快速度撬开江二蟹的嘴,希望能有有用的线索。另外他所说的“大概猜到的绑匪”,其实也只是觉得某人可疑,要说证据,一时间也拿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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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县衙的时候,郝大人正躺在凉椅上吃西瓜,从地上的瓜皮看来,一只大西瓜已消灭得差不多了。
  正巧吕明也来回报孔雀帮的情况。谈徵羽将调查到的情况详细说了。吕明则说,孔雀帮在兴化唯一的痕迹就是四年前杀李知县,之后孔雀帮被灭,不但兴化没有孔雀帮行踪,连其老巢宝应县也数年没有孔雀帮的消息了。
  郝友福扔下手中的瓜皮,道:“孔雀帮不存在了,那么江二蟹大有可疑。”
  这时,王雄已从一个赌摊上将江二蟹逮来。郝友福令其将江二蟹押到众衙役平时休息的偏厅,要亲自审问。
  在偏厅坐定,几个衙役将江二蟹押到郝友福面前。这江二蟹三十左右年纪,五大三粗、相貌蛮横,斜眼睨视众人,气焰十分嚣张。王雄在江二蟹腿弯踢了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
  郝友福脸色不豫,坐着不说话。谈徵羽轻轻提醒:“大人,可以问话了。”
  “问话?好。。。。。。问话。”郝友福皱眉道:“先。。。。。。先打。。。。。。。我。。。。。。我。。。。。。”一句话没说完,便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王雄一愣,大人叫先打,那就打吧,这样的人的确是要先来三十杀威棒。
  几个衙役按倒江二蟹,举起水火棍一阵打。
  郝友福一脸舒适地回到监房,三十杀威棒刚刚打完。
  江二蟹破口大骂:“狗官,不问青红皂白便打爷爷,有本事杀了爷,否则爷爷跟你没完。”
  郝友福见他屁股上鲜血淋漓,奇道:“怎么回事?”
  王雄道:“老爷您吩咐先打啊,按规矩犯人嚣张是要打三十杀威棒的,没错啊。”
  郝友福暗道:“我是说先打住,等我如厕先,不过打也打了,算你小子倒霉。”开口问道:“下面跪的可是江二蟹?”
  “爷爷一没杀人二没越货,赌几个小钱,凭什么抓爷爷?”
  “大胆。。。。。。呃,”郝友福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我夹!”
  吕明近前问道:“老爷,现在就夹可能不合规矩吧?”
  “不。。。。。。不。。。。。。不夹住不行,我。。。。。。我一会来。”郝友福又捂着肚子夹着两腿跑了出去。
  王雄叹道:“老爷吩咐上夹棍,来啊,夹起来。”
  又是一阵闻者色变的惨叫。众衙役纷纷摇头叹息,见过背的,没见过这么背的,上来还没问话又打又夹,看来咱们这位新老爷可是手段狠辣。
  等郝友福一脸憔悴地回到偏厅,江二蟹已如一滩软泥般趴在地上,他本来想硬充一阵,未曾想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先打个半死,一见到郝友福不由大声哀嚎:“老爷,太爷,老太爷,不能再夹了,小的受不了了。”
  郝友福一脸疑惑地看看一旁的谈徵羽,不知道又怎么了,问道:“那么你是愿招了?”
  “招,招,小人什么都招,前天陶掌柜家那五斗米是小人偷的。”
  “不是这件。”
  “我还偷了黄四娘家的几盆花去卖。”
  “大胆,还敢避重就轻,来啊。。。。。。”
  “老爷,老爷,不能再来了,我招,我招,三个月前明通寺的和尚走夜路被人打黑棍,敲断了一条腿,是我干的;前年放火烧了海富余家的粮垛;还有,我每天傍晚趴窗户偷看二寡妇洗澡;然后找家酒店吃霸王餐,吃完再去偷东西,然后卖了钱到泰哥的赌档赌到天亮。。。。。。。”
  “你小子生活还挺规律啊”郝友福正说着突然神色一变,道:“谈先生,你。。。。。你们先审着,我去去就来。”一面往外跑,一面叫:“来人。。。。。来人。。。。。。请大夫。”
  江二蟹脸色陡变,先把大夫预备好,这是要往死里打呀。越发不敢隐瞒,把这辈子做的坏事都供了出来。旁边管记录的书手,记得手忙脚乱,写了一张又一张。
  说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到有关何小虾的事。
  谈徵羽道:“不要浪费时间,是关于一个孩子的事。”
  江二蟹道:“我想起来了,我曾听泰哥的一个小弟说过,大概五六年前,泰哥抓过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想要强奸,可能是那女的反抗太强烈,泰哥失手将她杀了。不过这个不关我的事啊,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泰哥呢。”
  谈徵羽道:“泰哥是谁。”
  王雄道:“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是本县的一个恶霸,叫徐泰,看来这泰哥有杀人嫌疑。”
  吕明低声道:“或许这次的绑架案也是徐泰做的,我看将徐泰抓来算了。”
  谈徵羽道:“可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最好能有个其它原由。”
  吕明道:“这个好办,一会我让两个兄弟假装赌徒去徐泰的赌场闹事,闹到徐泰出头,然后我们再出手,以当街斗殴的名义将所有人全部带回衙门。”
  “高明。”谈徵羽竖起大拇指赞道,又对江二蟹说:“把你了解的关于徐泰的全部情况说出来,若有隐瞒,小心。。。。。。。”
  “不敢,不敢,这泰哥。。。。。。。不,癞头泰,早年偷盗抢劫,强奸妇女、聚赌聚嫖,坏事做尽,赚了不少黑心钱,真是丧尽天良,我见尤怜,这几年开了赌场,同时也放高利贷。。。。。。”江二蟹是被打得惨了,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将徐泰的事全了抖了出来。就凭江二蟹抖的这些事如果查实的话,即使徐泰与绑架案、奸杀案都无关,抓他判个充军宁古塔也不冤了,再加上如果杀人罪属实,直接就是斩立决。
  “徐泰与当年的孔雀帮可有关系?”
  “孔雀帮势力大的时候,徐泰还只是个跟着一伙人贩子后面混的小痞子,哪里配加入孔雀帮。”
  谈徵羽道:“嗯,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孩子的事。”
  江二蟹努力想了想:“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你今天中午有没有路过封候树下?”
  “有的,我刚才说过了,黄四娘家有许多花,我想趁她睡午觉再去偷上几盆卖。”
  王雄不耐烦:“还要我提醒你吗?在封候树下,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什么人也没看到啊。”
  “你说谎。”王雄作势欲吩附捕快们再打。
  “大人大人,我哪敢啊,大人,我。。。。。我这辈子再也不说谎啦。”江二蟹吓得脸都绿了。
  “那么有没有看到一封信放在树下?”
  “我急急忙忙跑过封候树,没有注意看,呀呀。。。。啊。。。。。看了。。。。。。看了。。。。。是二寡妇写给我的情书。”
  也难怪王雄又忍不住下手招呼江二蟹,江二蟹说没有看到何小虾,那么那时何小虾应该已经被人绑走了,应该有勒索信留在树下才对。不过信是压在石头下的,江二蟹匆匆跑过,没有注意也说得通。
  谈徵羽见场面过于血腥,忙拉开施虐劲头正足的王雄。
  再往下问,见江二蟹实在招无可招,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乱拉别人下水。一会说那信是二寡妇的情书,一会又说在树下遇见三媳妇所以将她强奸了。也亏得谈徵羽等人没有提到何小虾失踪的事,否则江二蟹老早承认是自已绑架的了。
  可以肯定的是江二蟹对于何小虾的事毫不知情,此时天色已晚,也来不及再就其它嫌疑人的情况进行调查。谈徵羽便命衙役将江二蟹暂时收监。进去回禀郝大人时,郝大人方才服过了郎中的药,止了腹泻,躺在凉椅上休息,眯着眼对谈徵羽摆摆手说:“谈先生便宜处理吧。”
  谈徵羽便退出对吕王二人道:“如此,咱们兵分两路,吕兄你挑几个得力的好手去抓徐泰,小弟和王兄带上几个人,去东坡村埋伏,等那绑架的来拿赎金,两位以为如何?”
  吕明与王雄齐声赞成,当下县衙的捕快全部准备停当,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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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 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0点35分


 第四章 白纸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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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擦黑,谈徵羽等人稍稍赶到何家,与何大虾商量好如何交付赎金。
  王雄便选了六人要先去土地庙周围埋伏。此时正是稻花飘香、蛙声四起的时节,田地多有蛇虫,众捕快携带了蛇药雄黄等物以防蛇虫,又在身上涂上药物。一切静悄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谈徵羽感叹道:“王兄,你的这帮弟兄倒是与我以前所见的那些专会欺软怕硬的滑吏们不同。”
  王雄道:“吏是否奸滑,要看跟的是不是贪官,当官的若想为民作主,大家都是血性男儿,又怎会在乎一点脏累,当官若只想着升官发财,我们这些手下人便有劲也没处使,有句话叫上什么下什么来着?”
  “上行下效?”
  “啊,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反正也差不多。”
  谈徵羽心想这王雄平时看来粗俗无礼,想不到说出话来很有见识,说道:“王兄说得对,今晚可就要辛苦了。”
  王雄点头道:“放心,管叫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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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庙地处村子西北部,在何家祠堂东不远,只是个很小的小房子供有土地公公与土地奶奶的像,里面进个三个人就转不开身。王雄安排一人躲在庙中,其余人分开隐藏。捕快们伏在田间握紧了单刀只等绑匪前来。
  谈徵羽又安排四个捕快在村中各路口蹲守。到亥时将紧张得直打哆嗦的何大虾送去土地庙。
  远远地看见夜色中黑方墩似的土地庙,谈徵羽便停下,让何大虾一人前往,此时土地庙四周埋伏了六个捕快,还有副捕头王雄坐镇,可算万无一失。
  何大虾镇定心神一步一步走向土地庙。
  夏天昼长夜短,也不知是过了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浓墨似的夜色渐渐变淡。谈徵羽在远处也能看得见何大虾,他还抱着那装黄金的包袱在土地庙前走来走去。
  看样子今夜绑匪是不会来了。
  空等了一夜的何大虾忐忑不安地回到家。王雄安排了两名捕快继续在土地庙外守候,等天光大亮再撒回,其它人先行悄悄撒回了何家。守候了一夜,捕快们都疲惫不堪,何家人忙着为他们做吃的,然后安排大家就在何家准备好的几张床上睡上一会。
  绑匪显然非常狡滑,不会轻易露头,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有官兵埋伏。从昨天何大虾报案之后,调查一直是秘密进行的,昨天捕快们进村时更是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动静,连何大虾的邻居都不知道。谈徵羽确定不了是哪里露出了风声。难道是王雄抓江二蟹令绑匪得到消息?可是江二蟹已经可以肯定与何小虾的绑架案无关。又或者是自已去胡千里、池跃龙和海富余三家查访时被绑匪看出破绽,如果是这样的话,更加增加了这三人的嫌疑。谈徵羽站在院子里左思右想,绑匪不露面可令人有力没处使。
  天色在鸟儿们吱吱喳喳的叫声中放亮,忽见一人神色慌乱地跑进院来,这人身上泥泞不堪,正是最后留守的两名捕快中一名。
  那捕快见谈徵羽站在屋檐下,跑到跟前慌张地说:“树。。。。。。树。。。。。。。”
  “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这时王雄已被惊醒,其实他一直在假寐,没有熟睡。
  “封候。。。。。。封候树上。。。。。。。有血字。”捕快一气由封候树下跑到何家,有点气促。
  王雄伸手拿上配刀,“我去看看,其它人留在何家,保护何家安全。”
  谈徵羽一惊,也跟着王雄跑出何家院子,前面的王雄已下去了老远,后面何大虾也跟了上来。
  跑过一片村庄,没有了房屋对视力的阻挡,远远望见高高的封候树上挂着一串白纸,一共七张两尺见方的白纸,每张上都有红红的血迹。
  七张白纸由一条长长的强索连着,吊在离地有三人高的树杈上,在晨风中飘来荡去,就象一只巨大的招魂幡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沿着小路走近一点,才发现那纸上的血迹原来是写的字。因为露水的浸湿,白纸软软地垂下来,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王雄先在树的周围查看了一番,树下因为露水的关系,泥土潮湿,却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显然挂白纸的人十分小心。
  这一会,谈徵羽和何大虾已赶到树下,何大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那惨白的纸张和腥红的血字说不出话来。
  穿白纸的绳子,越过树杈,绑在伸手可及的树干上。
  王雄让那捕快小心地放下绳子,将白纸一一摊开,七张白纸,每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血字——再、见、官、兵、必、撕、票。七个血字歪曲怪异,何大虾吓得抱头大哭。
  王雄一拳打在树上,“气死我了。”毫无疑问,肯定是绑匪用这种方法来示威。
  捕快们通宵守候,夜里的时候不但土地庙附近有人,村中主要道路边也有人,至凌晨才撒回大部分,结果最后两名捕快回何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七个血字。绑匪可以在封候树上做手脚的时间也就只有最后这半个时辰之内,看来绑匪对捕快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谈徵羽拿起那纸细细看,其中“撕”字这张纸的一角还印有一个小小的印记,印记是古篆的“何小虾”三个字,问道:“何员外,你来看看,认识这纸吗?”
  何大虾还在抹眼泪,闻言走近前来,一看那些纸,脸色大变,“这七张都是小虾作画的纸,我特地托人从扬州城买的正宗泾县宣纸,东坡村绝没有第二家有。这印章是小虾的,去年我请人为他刻来玩的。”
  “能用得起这么好的纸的除了何家便只有海家,难道海家有可疑?”王雄自语道,立即又自已否定了,“如果我是海富余也会用普通的纸留信而不会用这么特殊的纸,绑匪这么做一定有用意。”
  “不错,这种纸只有小虾画画才用,绑匪的目的也许是暗示。”
  “暗示?”王雄疑惑道:“白纸印章代表小虾,又沾上鲜血,难道是。。。。。。”
  何大虾脸色突然雪白,惊恐地看着王雄,虽然他自已也是这么想,可还是害怕从别人嘴里听到那可怕的话。
  谈徵羽拍拍何大虾肩道:“不用怕,至少暂时小虾没有生命危险,你看,绑匪说的是‘再见官兵必撕票’,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有对小虾不利。”
  “可。。。。。。可。。。。。。可是这些。。。。。。血。”
  “这血不是人血,你来看。。。。。。。”谈徵羽指着七个字中的“撕”字的最后一笔说:“这里沾有一根毛,很象鸡鸭或鸟类的绒毛,人血怎么会沾有绒毛呢?这很可能是鸡血,绑匪杀鸡时在血中混入了几根绒毛。”
  仔细又看,又在其它字上也找到几根同样的绒毛。
  王雄凑近一看:“奶奶的,还真是的,不注意果真看不出,那么鸡血鸭血又暗示什么呢?”
  “暗示在纸上,绑匪的纸是哪里来的?”
  “绑匪绑架了何小虾,小虾的书包里自然有画纸。”
  “不可能, ”何大虾说:“小虾多数只在家里才用这种宣纸作画,就算带到学堂,至多带两张就足够,他的书包里不可能装有七张这么多。”
  谈徵羽道:“而且将这七张大纸叠起来,可以塞满整个书包,昨天中午旺财曾看过小虾打开书包,如果有这么多纸,旺财一定注意到了。”
  王雄道:“那么绑匪又何来这么多上好宣纸,而且还盖上了印章,难道是。。。。。。”
  谈徵羽道:“我也是这么怀疑,小虾的卧室。”
  ?
  小虾的卧室一直是掩着,并没有上锁。何大虾推开房门,忙检视小虾的书桌,只见书桌上正好好地放着那枚刻着古篆字的玉石印章。
  “好奇怪,”何大虾指着桌上一叠画说道:“少了一幅画,这些画中本来有一幅仕女图,怎么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昨天来卧室时,匆匆忙忙竟没有注意到。”何大虾想了想,道:“难道真有人进过小虾的卧室?”
  王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昨天一夜大家都全力戒备,这个人要躲过弟兄们的眼睛,潜入卧室,再偷取宣纸,盖上印章,还要跑出去写上血字,挂到树上,这一切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难道真有人会那如鬼似魅的轻功?”
  谈徵羽道:“其实不一定要会轻功,那人只要事先偷到宣纸盖好印章放着备用就行了,半个时辰,写上字,再将纸挂到树上时间绝对够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在纸上盖章呢?”
  王雄道:“以防万一,我看一会还是问一问昨夜留守的陈九和夏小天,看有没有人进来过?”
  谈徵羽点头称是,又问何大虾:“那幅仕女图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或者是画的什么人?”
  “我经常看到小虾对着那张图发呆,所以记得那图,至于画的是谁却一点不认识,对了,旺财去叫少奶奶来。”
  一旁的旺财跑去叫林氏。林氏经常与小虾在一起,或许知道这画有什么特殊之处。
  王雄与谈徵羽继续在卧室中四处查看。
  “咦?”王雄捧起那些图画旁一叠没有用过的空白宣纸,在纸匣中赫然躺有一封信,信封与之前在封候树下收到的勒索信一模一样,只是信封上空无一字。“难道绑匪的暗示就是这个?”
  谈徵羽小心地拆开信封。又是一张信纸和一支孔雀翎。信纸上写着:“仍是子时 沧浪桥头 逾时不至撕票 有官兵撕票 不见黄金撕票”。字迹与第一封信一样也是那样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纸质与孔雀翎的样子也与第一封信一模一样,显然出处相同。
  一连三个“撕票”,何大虾的心脏哪经得起这般恐吓。
  王雄说道:“仕女图失踪的地方多了一封信,难道绑匪偷走仕女图,就是提醒我们找到第二封勒索信?”
  “很有可能,原来盖印章的目的就是提示我们这第二封信。只是。。。。。”谈徵羽道:“只要用小虾专用的宣纸,盖上小虾的印章,我们一定会仔细查看卧室的,为什么又要偷走那幅画?”
  这时林氏到了。
  何大虾问道:“夫人,小虾房里有一张仕女图,你可曾见过?”
  林氏想了想说:“见过。”
  何大虾一把抓住林氏胳膊,急道:“你有没有拿?在哪里?”
  林氏疼得皱起眉,何大虾才发觉自已失态了,连忙松开手。林氏道:“我以前收拾桌子的时候曾动过那幅画,小虾还跟我发过脾气,我拿那幅画干什么呢?”
  谈徵羽道:“那么你知不知道画上画的是谁?是不是。。。。。你?”
  林氏摇头:“不是我,从没见过那女子。”
  王雄道:“八岁小孩的画,谁能认识是哪个。”
  林氏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道:“王捕头请看这是谁?”画上是个老头,满面皱纹,弓着腰,虽用黑墨却画出了他满头的白发。
  王雄道:“这个是何丰,倒是很象。”
  其它还有何大虾、旺财、小梅等人,每一幅画,都抓住了各人的特点,一眼就能认出。林氏说道:“正因为小虾画的其它人我都能一眼认出,所以才肯定地说不认识那幅仕女图上的女子。”
  何大虾道:“是啊,我也很奇怪,旺财你也见过那幅画,可知道是谁?”
  旺财道:“见是见过,我只知道那画上女子很美,但不知道是谁,不象小虾给别的人画的画,一眼就能认出。”
  何大虾道:“可惜小虾不能说话,又不会写字,不然我早就想问他画的是谁了。”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
  谈徵羽觉得奇怪,又将何丰和小梅叫来询问,都说见过那幅仕女图,却不认识画中人。何丰还证明曾亲见小虾在画这幅画。
  ?
  发现了第二封勒索信,终于明白绑匪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示威恐吓。
王雄详细询问了昨夜留在家中的两名捕快陈九和夏小天,得知昨天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在院中小心戒备。除了埋伏的捕快们,既没有任何外人进入何家,也没有任何人从何家院子出去。王雄不放心又小心检查了院子周围,没有任何翻墙出入的痕迹,回来时恨恨道:“奶奶的,难道插了翅膀不成?”又想查在院中的人有谁进过小虾的卧室,但凌晨时众捕快回来那一阵,大家都忙来忙去,又是一夜中最懈怠的时候,竟没有人注意到卧室那边的情况。
吃了早饭已是辰时尾,何大虾找到谈徵羽与王雄,想要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不住叹气。王雄道:“何大虾,有什么话直接说,爽快点。”
“唉。。。。。。”何大虾还是叹气,左思右想终于取出二十两银子,说:“如今绑匪的三百黄金都难以凑全,所以只得这二十两银子,请大家喝点茶,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
王雄眼一瞪:“什么?你侮辱我?”
何大虾连连摇手:“实在是昨夜官爷们都辛苦了,略表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
谈徵羽抓过银子,道:“这样吧,吕捕头应该也将徐泰捕获归案了,我们回去审审徐泰,或许可以直接抓住绑匪。”想了想又说:“你家里哪来三百两黄金?”
何大虾道:“是没有,一会拿银子去县城的恒兴钱庄兑换。”
王雄道:“我要是绑匪,就在路上抢了你的黄金,看你拿什么赎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
谈徵羽道:“要不这样,反正我们要回县衙,你与我们一同去县城兑换黄金,然后我们再派两个人送你回来,帮你看住这三百黄金,免得子时未到,黄金先被人抢了去。”
何大虾热泪盈眶,“真是多谢二位大人了。”
谈徵羽道:“对了,你一时怎凑得出这么多现银。”
何大虾道:“现银虽没这么多,我家还有一百多亩地,卖了也就够了。”
王雄道:“一百多亩地一时间谁买得起啊?。。。。。。呀。。。。。。你卖给海富余?”
“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何大虾苦笑道:“不瞒二位大人,方才我已去找过了海富余,田地买卖已成交了。”
谈徵羽道:“海富余一定狠狠压价吧?”
何大虾低头叹了气,算是默认。
?
“谈先生,这银子?可不可以给个说法?”回来的路上王雄对谈徵羽收何大虾的银子就看不过眼,一回到县衙就责问起来。他虽然脾气粗暴,为人却很正派。
“何大虾吓破了胆,不敢再相信官府,方才期期艾艾不说话就是想说交赎金赎人,让我们不必再管,又说不出口,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这可关乎人命,岂能不管?家家绑架就乖乖交钱,如此下去官府威信何存?”
“不是不管,是明里不管暗里管,今夜咱们还去埋伏,只是要换个方式了。”
王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只是。。。。。这银子似乎也不该要啊。”
“你不觉得何家有点奇怪吗?我要银子一是让何大虾安心,二也是麻痹绑匪。”
王雄想了想,笑道:“了解,谈兄。。。。。。嘿。。。。。。麻痹的不止是绑匪吧。”他在右手谈徵羽肩头用力一拍,左手竖起一根大拇指,那意思,连我也上你当了,同时也是赞赏的意思。
被他这一拍,谈徵羽差点痛得叫出声来,苦笑着点头表示了解。回头见吕明沉着脸走过来。
“吕兄?”
“哼,竟然让那个癞头泰给跑了。”
原来,徐泰也算得是地方一霸,手下爪牙众多,当时捕快们冲进去抓捕众地痞。徐泰见势不妙便一个人趁乱跳窗逃走了。他手下那些小喽罗却一个没跑掉。
审过之后,原来徐泰一伙与这起绑架案毫无关系,之前的杀人案倒是实有其事,只不过后来徐泰为什么能逃过官府侦察,他手下人就不知详情了。按时间算来,徐泰杀人的时候正是昏庸贪官李知县当任,侥幸逃脱也是可能。
目前,郝友福已经派人上报知府衙门,同时知会相邻各县,四处张贴榜文缉拿徐泰。
谈徵羽问起吕明,海德广的行踪以及胡千里的妻儿绑架案还有池跃龙的背景。吕明立即派一名捕快去白马书院查问。池跃龙的背景却不容易查,因为兴化与六合相隔甚远,来回路程再加上寻访的时间起码要两天。至于胡千里的妻儿绑架案,幸好当年的卷宗还在。
谈吕二人找出当年卷宗细细翻阅,果然在雍正六年的一册记录中发现一行字:“二月初三东坡村胡千里报妻儿遭孔雀帮掳,营救不果,初五绑匪杀人质。”其它再无只言片语。
这时,去白马书院的捕快回来禀报,海德广已于两天前请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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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 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0点37分


第五章 黑狗黄金
?
几人将土地庙前埋伏无功而返的事报告郝友福知道。郝友福听说绑匪神出鬼没,弄出许多诡异非常

、难以理解的事情来,十分感兴趣,直后悔昨夜没有亲自去现场。又就起这桩棘手的绑架案问谈吕王三人

的意见。
谈徵羽道:“据说狗的鼻子最灵敏,如果能有一条机灵的狗,通过小虾的衣物可以找到小虾,一切

就迎刃而解了。”
吕明对兴化地方最熟悉,他说:“我认识南门外一个杀猪的丁屠夫,他有一条黑狗,非常聪敏,鼻

子极灵,我们或许可以用这条狗试试。”
郝友福大喜,忙让吕明去将丁屠夫与他的黑狗找来。
这边王雄又说:“今晚我们直接去沧浪桥边埋伏,连何家的人都瞒住,就不信那绑匪再不出现。”
谈徵羽道:“我觉得再派三个捕快,在暗中分别监视胡千里、池跃龙和海富余三家,以防绑匪就是

这三人之一。”
郝友福兼深以为然。
不一会吕明将丁屠夫和他的黑狗一起带到县衙。众人见那黑狗又高又大,一身黑毛油光发亮,均暗

暗称赞。
当时让一名捕快脱下贴身衣服令黑狗闻了闻,然后再驱黑狗去找衣物的主人,想不到那黑狗动也不

动。丁屠夫颜面尽失,气得拿脚去踢它。
吕明道:“老丁,在你家的时候这狗不是挺机灵,不管你将东西藏在哪里都能找到,怎么一到县衙

就不灵了?”
丁屠夫气呼呼道:“真是丢脸,郝大人,小人渐愧。”
谈徵羽道:“丁屠夫,你在家是亲自藏东西让狗找,现在不妨再藏一次,或许成功。”
丁屠夫无奈,只得拿起那捕快的衣服,随便藏在屋后一盆花后面,再回来驱狗去找。不想这一次黑

狗连弯都不打,直接就就跑到花盆后将衣服扒出来。
丁屠夫眼一瞪:“原来你小子只会找东西不会找人。”
谈徵羽道:“这个可不能怪狗了,这狗每天在丁屠夫家,对肉香最是熟悉,而丁屠夫每天杀猪,手

上满是猪油,经他手摸过的东西就带了猪油的香味,所以狗儿就能顺着猪油味找到所藏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又找到一块猪油,抹在不同的东西上,不管将东西藏在哪里,那狗总能一下找到,

果然机灵无比。只不过只对猪油或猪肉机灵。
王雄叹道:“可惜何小虾身上没有猪油,不然不用这么费力了。”
吕明道:“我们可以在赎金上抹上猪油,到时候就能跟着黑狗找到绑匪的老巢。”
郝友福拍手称善。
当下众人加紧准备,王雄令护着何大虾三百两赎金的那两名捕快偷偷用猪油抹了一遍又一遍,另外

吩咐夜里严密监视何家周围。
谈徵羽带了三名捕快由水路撑船到东坡村,分别告诉了他们胡千里、池跃龙、海富余的住所,让他

们躲在暗处监视三人。胡千里的草屋在荒处,捕快便伏在屋子北面的杂树丛中监视;池跃龙的住所就在私

塾里,负责监视他的捕快就躲在前院的墙脚边;海富余院子最大,监视最为不便,只能看住由海家通往沧

浪桥的唯一道路。
安排停当后,谈徵羽等人带了几个捕快伏在沧浪河边,这一次为防绑匪看破,几人埋伏得距沧浪桥

很远,又准备了一条小船藏在沧浪河边的芦苇丛中以策万全。
?
子时将至,月黑风高,远远望见何大虾抱着黄金走来,在沧浪桥头四下张望。谈徵羽等人藏在芦苇

丛中,只觉得白天的暑气,此时尽化为凉风,明天大概会有雨吧。
等了一会,旁边的王雄轻声道:“来了。”
只见沧浪河中,打南面撑来一艘小船,撑船人一身黑衣紧贴在身上,连头脸都用黑布裹起。这一带

河道错综复杂,也不知这小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人撑船技术精熟,小船笔直地驶到了沧浪桥下。
何大虾也看到了黑衣人,站在桥上问道:“小虾呢?”
黑衣人默不出声,手一抬,掷了一样东西上沧浪桥。何大虾检起一看,是一张纸包裹着一个小石块


打开纸张,借着黑夜中的微亮,依稀看得见纸上写着八个大字:“扔下黄金 可见小虾。”因何大虾

低头凑近纸面观看,隐隐竟能闻到字上发出的血腥味,他频临崩溃的心理已经不起任何刺激,颤声说道:

“小虾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
黑衣人道:“最后一次,黄、金、扔、下,不然收尸。”声音是有意憋着喉咙发出的,不要说谈徵

羽等人相隔很远,连何大虾也辩认不了这声音。
黑衣人话一说完立即作势欲撑船离去。何大虾终于是拗不过,“不要,不要,黄金我都给你。”站

在桥中央,手一松,三百两黄金往桥下落去。黑衣人控制好小船的住置令黄金刚好落在船的中间。一声轻

响,似乎落在什么软软的垫子上,那人是防止黄金将船砸穿,早有准备。
王雄远远看见何大虾交了黄金,轻轻一擂拳:“这个何大虾,怎么能这么轻易给他?”但换个别人

遇到何大虾这种情况,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作相同的选择。
眼见那黑衣人得了黄金,沿沧浪河向北离去,何大虾在桥上直跳:“黄金给你了,小虾在哪里?你

不讲信用。”
王雄与吕明二人急忙牵出暗藏的小船,上船沿着沧浪河追上去。心想:跟绑匪还讲信用,这人迂得

可以。
一路向北,不一会看见黑衣人的船到了沧浪河北段的尽头又转弯向西。王雄与吕明都出身水乡,架

船十分熟练,二人各持一根竹篙,一边一个将船撑得飞快。
转过弯来,已经与那黑衣人的船接近了不少,依王雄的性子就是追上去抓住那人,可是吕明说现在

不知何小虾在哪里,不如先悄悄跟着这人再说。
正说着那人又转弯向南,那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另一端通着渡叶河。这下没时间考虑是抓人还是

跟踪,两人加紧撑船追了上去。
这小河流经西坡村村民聚居地带,河道两边都是树木,黑压压不见一丝光亮,河道又窄,船行其中

,如走隧道。
  “咯”的一声,小船好象碰到什么东西,吕明拿篙去探,原来是一根倒在水中的树木。好不容易趟过

树木,没撑两下,又碰到一根大树枝。这样一路磕磕碰碰驶出这段河道,进入渡叶河,前面的黑衣人早不

见了踪影。
  吕明看着前方的一个大庭院,“这家不是海富余家吗?”
  ?
  谈徵羽走上沧浪桥头,何大虾正在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他令一个年纪稍大点的捕快安慰何大虾,又叫

来四个捕快,两人去海富余家、一人去池跃龙的住所、一人去胡千里家,这一次让他们会同先前监视的捕

快直接冲进去查看三人还在不在。
  四人领命而去。谈徵羽站在高高的沧浪桥上,东北方隐约看得见池跃龙所住的私塾、东南方模模糊糊

看得见胡千里那间茅屋,正西面看得见海富余家的一座两层高的小阁楼。绑匪会不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呢


只过片刻,去海富余家的两名捕快先回来了,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
何大虾转头看见,怔了怔,大叫一声“小虾”,一把抢过来抱在怀中,这大男人竟哇哇大哭起来。
其中一个捕快说:“我们正去海富余家便遇到张二哥抱着这小孩走过来,张二哥说见到这小孩独自

一人由西边河岸边走过来,问他什么也不回答,年龄、相貌都与对何小虾的描述很象,所以我自作主张先

抱过来。”
“张二哥”就是先前负责监视海家的捕快。
?
谈徵羽赞道:“好极了,看来是何小虾没错了。”
这时,西坡村方向又跑过来一个人,却是王雄,他恨恨说道:“奶奶的,我们追绑匪的船,追到海

富余家附近时,跟丢了。”
只听有人说道:“这下何小虾找到了,将嫌疑人通统抓起来审问,先抓海富余。”却是郝友福亲自

来了,他也是一身便装,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当下一行人带着丁屠夫和他的狗,浩浩荡荡向海家杀到。
一阵乒乒乓乓打门,门里有人叫骂,王雄喝道:“快开门,官府拿人,再不开门要砸了。”
海家一个老家人从门缝里向外看,只见七八个大汉举着火把、拿着灯笼站在门口,又没穿官兵服饰

,其中还有一个身材粗壮、相貌狰狞的莽汉手牵一条大黑狗。老家人以为遇上了强盗,吓得浑身筛糠似的

直抖,哪里还敢开门。
王雄见没人开门,估量了一下门栓的住置,一脚过去,隔着厚实的大门将门后小碗粗细的两根大门

栓踢为四截。一大帮人涌入海家。
经这一阵吵闹,海家人全都醒来了。海富余衣衫不整地与一个美貌女子由房里出来,见了这架势也

吓一跳。不过他毕竟油滑老道,忙堆上笑容道:“各位好汉。。。。。。。。”
王雄道:“好汉?这位是新任的知县郝大人。”
海富余不认识郝友福,却认识当差二十多年的捕头吕明,忙用眼色向吕明询问。
郝友福不跟他多说,直接让丁屠夫领狗在院中搜查。
事情顺利得出奇,只片刻便听到黑狗得意的吠叫,众人跑过去,却见许多黄金散落在海家西院墙下

的水池边,那包黄金的包裹也落在一旁。捕快们将黄金一一捡起清点,正是那满是猪油的三百两黄金,丝

毫不差。
郝友福脸一沉:“来人将绑匪海富余拿下。”
海富余大声喊道:“大人明察,我没有绑架何小虾,小人是冤枉啊。”
郝友福笑道:“你怎么知道是被绑的是何小虾?分明是不打自招。”
海富余道:“今早我就听人说封候树上有人留血字,后来何大虾来找我卖地,我就猜到了,我只是

猜测而已啊。”
吕明悄声道:“大人,刚才在沧浪桥下的那绑匪身材高瘦,而这海富余身材矮胖,明显不是同一个

人。”
“你倒提醒我了。”郝友福一指海家众人中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道:“这是什么人?身材可象取

黄金的绑匪?”
吕明道:“这是海富余的大儿子海德茂,身材。。。。。。这个。。。。。。。”他心想,海德茂

的身材与刚才的黑衣人确有相似,但人与人相貌相似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仅是身材相似,实在不能据此

断定那黑衣人就是海德茂。
这时留守何、胡、池两家的人各派一人过来回报:何家那边说,何大虾与小虾刚才已安全回到家,

何小虾发了一通脾气后已经睡了,何家除了何大虾没有任何人出去过;胡家那边说,他躲在杂树丛中,一

晚上都隐隐约约听到胡千里咳嗽的声音传来,冲进去时,正见到他睡在床上又咳又喘。池家那边说,他在

院墙脚下见到池跃龙在窗下看书的影子,那影子一直在走来走去并没有长时间离开的迹象,冲进去时他站

着看书还没睡。三名捕快都请示该如何办?
郝友福看了看谈徵羽,谈徵羽道:“如此说来,池跃龙和胡千里都无可疑。可以咱们的人撒回了。


至此,郝友福再无疑虑,喝道:“大胆刁民,还不认罪,人质从这里被放出,赎金在你家找到,身

材又与绑匪相似,另两名嫌疑人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不是你还有谁,来人,将海富余和海德茂带回衙门关

押,明日开堂审理。”
海家人一齐嚎哭叫冤,众捕快们将海家父子架了就走。
谈徵羽总觉得这样的结果实在不合常理,具体到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忽觉腿上一痛,低头一

看,原来是海富余的那个小女儿狠狠的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她稚声稚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抓我爸爸和我哥哥。”说着又是一脚。
谈徵羽躲闪不及又被踢中,与海富余一起出来的那美貌女子忙将小女孩抱开。谈徵羽揉着腿,看着

那小女孩凶巴巴的样子哭笑不得。突然间想起前一天查访的情景,心中一惊,呆立半晌,心道:原来如此

,好计谋。
?
这两天衙门里的众人跑来跑去,王雄等捕快们日常习武倒还罢了,谈徵羽却是累得不轻,回到住所

倒头就睡,第二天刚好又是阴天,直睡到已时方醒,想起海富余还关在监房内,暗笑:“这海员外可受苦

了。”
匆匆赶到衙门,正遇上郝友福也才起床,迷糊着眼打着哈欠说:“提审海富余。”
谈徵羽待郝友福在桌边坐下,道:“郝大人,其实这件事与海富余无关。”
“哦?反正海富余嫌疑最大,怎么说也要上上刑才对。嗯,你说无关,可有根据?”
“小虾从海家的方向走来就不合情理。”
“哦?”
“任谁是绑匪,又怎么会将人质藏在自已家里呢?”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只是黄金又怎么解释?”
“黄金虽在海家找到,但没有哪个人得了那一大笔金子随便丢在院子里的,海家的院外就是渡叶河

,任何人都可能从墙外扔金子进来嫁祸给海富余。”
“话是这样说,也可能是海富余得知我们要搜查,想要将金子扔到院外去,匆忙中来不及扔往墙外

,只能放在院内。”
“我们找到的黄金的地方离院墙很近,只差一步之遥,海富余没理由只放在那里。”
“也对,那可是整整三百两黄金啊。”郝友福道:“谁会这么傻扔给别人。”
“也许嫌犯的动机不在金钱。”
郝友福一愣:“莫非你已经知道谁是案犯?”
“应该是这个人。”谈徵羽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郝友福一看,疑惑道:“是他?”又看看谈徵羽道:“莫非你昨夜就知道犯人是谁,为何现在才说

?”
谈徵羽道:“小虾已经回家,赎金也已找到,嫌犯不会再危害到他人,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也许嫌犯经过一夜反思,今天会来自首,岂不是更能彰显本县教化之功。”
“也对,只是他怎么将那第二封勒索信放到何小虾的书房里的呢?”他方才要审海富余的时候竟没

想到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说明正在清醒中。
“因为他还有个帮手。”
“昨晚取赎金时,明明有人证明他一晚都没离开过,又怎么解释?”郝友福睡意越来越淡。
“那只是个小把戏,碰巧我小时候就玩过那东西。”
“哦?是什么东西?”
“是一只。。。。。”谈徵羽正待解释,有衙役来报:“何大虾前来道谢。”又贴近郝友福耳朵:

“似乎带了不少礼物。”
郝友福睡意全消,正容道:“为民作主仍是为官本份,何来道谢之说?待本官去训诉他。谈先生你

通知吕明、王雄抓犯人归案罢。至于海富余便放了,令他取消与何家的田地交易,判他个趁人之危落井下

石之罪,罚点银子算了。”
方要转身,谈徵羽抢上一步说:“郝大人,嫌犯并没有伤害何小虾,如果自首的话,是否可以从轻

发落?”
“当然可以,这样吧,这又不是什么大案,犯人怎么处理,你决定吧。”嘴角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谈徵羽高声说道:“多谢大人。”然后搜肠括肚寻思“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罪”究竟是《大清律》

中的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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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 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0点38分


第六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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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村南,一座孤坟,坟前面是香烛祭品。想是暴雨将至,天气也鄹然变了不少,西风吹得人竟有

些凉意。清瘦的胡千里枯坐在坟前,谈徵羽缓缓走到他身后,道:“胡千里,这是你妻儿的坟?”
胡千里抬头看了看孤身前来的谈徵羽,点点头:“一晃已是五年多了。”又转头看谈徵羽道:“你

有没有成家?”
谈徵羽摇头。
“那你是不明白失亲人的痛苦。”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令你失去妻儿的主犯并不是何家,你又何苦为难何家呢?”
胡千里不屑地一笑。
谈徵羽道:“我来,只是希望你去自首,本县郝大人体恤下情,你虽绑架何小虾,但最后能够放回

,如果自首的话,大人定会轻判。况且我粗通医术,你的病虽看来严重,其实大半是心情抑郁所至,只需

放开心胸,再用药石调理应该还有得治。”
“自从妻儿去世后,我这个人与死了也没有多大分别,自不自首,轻不轻判,又是什么关系?”胡

千里仰头眯眼看定谈徵羽道:“我倒奇怪,你怎么就查到绑架的是我呢?”
“先是动机,大凡绑架,绑匪索取的赎金一般在事主能力范围之内,这样事主才不至于报官,而这

一次不同,绑匪索要三百两黄金,明显超出了何家的能力范围,摆明是逼何家报官,所以绑匪的目的可能

不是金钱,既不是金钱,据后来调查了解到有绑架动机的就是三个人:池跃龙、海富余和你,池跃龙起初

故意隐瞒是仪徵人的事实,一个仪徵人毫无理由跑到兴化来坐馆,反令我觉得其中有可疑,再想到何大虾

的续室林氏也是仪徵人,同样是一年前嫁到兴化,所以我想池跃龙与何大虾的续室林氏有可能原本青梅竹

马,他有可能借绑架之机令何家破败从而达到夺回林氏的目的,也有可能是心恨何家夺走林氏,故意报复

何家;海富余的动机在于以狮子大开口式的索要赎金逼何家低价卖地。而你的动机,我一开始并不清楚,

后来才知道你与何家、海家以及官府都有仇,所以动机是报复。其实一开始我更怀疑池跃龙。
再是情理,池跃龙若要夺回林氏,直接拐走林氏不就行了,又何必绑架小虾,更不必放着三百两黄

金不要去嫁娲海富余;若要报复何家又怎会轻易放回何小虾;同样的,海富余原本家产就超过何家,若想

要何家的田地犯不着用绑架这样的手段来自找麻烦。
而你,不但要报复何家、报复海家,捎带还要戏耍官府。
五年前,你的妻儿被人绑架,然后被害,即然是被害,要么是绑匪收了钱再杀人,要么是赎金没有

达到绑匪要求而被害。你与何老虾本是关系很好的忘年交,可我听何大虾说自你妻儿过世后,你与何老虾

就再没有过来往,你心伤妻儿之死不去何家可以理解,作为朋友,何老虾不来看望安慰你似乎说不过去,

我想原因应该是何老虾自觉对不起你,无颜见你。 你对何家的仇恨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胡千里切齿道:“当年孔雀帮绑架我的妻儿时,我曾找过何老虾借钱赎人,枉我与何老虾也算是称

兄道弟,想不到事到临头,找他借三百两银子竟然不借,至使我妻儿被杀,可怜我儿子连尸首都没找到。


“当时你或许也找过海家借钱,因为左近最有钱的只有何家和海家,可是海家一样没有借。你的妻

儿被害后,没多久孔雀帮覆灭,于是你迁怒何海两家,嗯,应该还有官府,据衙门的卷宗记录你当时曾报

了官,可是那一任李县令昏庸无能,没有救出你的妻儿。在你看来虽三者都没有帮忙,但海富余是外村人

,而官府的人毕竟与你也没有交情。相比而言你更恨曾以朋友相处的何老虾。报复何家、海家还有官府,

就是你的动机。你与何老虾的恩怨随着何老虾的去世竟没人还记得,这险些令我们忽视了你。
第三样让我怀疑你的是孔雀翎,孔雀帮早已覆灭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论是池跃龙或是海富余作案,

当然是希望别人不会怀疑到自已,应当不会傻到假冒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帮会。你这么做,其实是故意引起

别人对当年那件绑架案的注意。戏弄也好 、嘲笑也罢,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愤气。”
   胡千里赞叹:“合情合理,如果再猜中我作案的方法就完美了。”
“小虾无缘无故失踪、绑匪知道何家报了官、小虾书房出现第二封勒索信,看起来好象绑架者神出

鬼没,其实说穿了只是有个帮手帮你做了这一切而已。这个帮手就是小虾本人,你早写好了勒索信和孔雀

翎装在一起交给小虾,然后小虾支开旺财,当时封候树四周的情况都在狗蛋视力范围之内。。。。。。”
“哦。。。。。?”
“也许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村里的放牛娃狗蛋正在拜相树下,正是他提供的线索,让我们排除了不

少无关人等。但是狗蛋当时躺在草地上却看不见身材矮小的小虾走过,小虾无声无息的不见了,其实是他

自已支开旺财后悄悄跑到你的茅屋中,那封信其实是小虾自已放在树下的。小虾到你家后,你把小虾送到

船上撑到某处芦苇丛中,吩咐小虾躲在那里不出声,自已游水回茅屋。
关于第二封信出现在何家,当时何家院门紧锁,又没有人爬院墙的痕迹,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入,所

以曾让我对林氏产生过怀疑,不过很快就消除了,因为如果是林氏放的那第二封信,为什么一定要放在小

虾的卧室内?随便放在院子里装成外人扔进来的不好吗?何必多此一举增加自已的嫌疑呢?后来看到两封

信的信封大不相同,我才明白原来第二封信是先送到的,第一封信才是第二封信。小虾在失踪前早将那信

封没有写字的信藏在书房中,然后,第二天,你只要在封候树上留下字提醒我们去找就行了。”
胡千里一笑:“正是如此。”
“因为小虾不识字,你同时交给他两封信,怕他放错了顺序,于是一个写上‘何大虾启’,另一个

不写字,令小虾可以分清哪个该放在树下,哪个该放在书房中。”
“如果别人提前发现书房中的那封信呢?”
“你在那封信上又没日期,只是将交钱地点改为沧浪桥,提前一天发现的话,别人只会当成绑匪突

然要求改地点而已。昨夜我站在沧浪桥上可以看得见你的房子,反过来,在你的房子中通过墙上孔洞,应

该可以看得见沧浪桥,当晚你只要看见沧浪桥头没有人,就可以确认何家没有发现书房中的信,于是在树

下留下宣纸血书,引我们去找‘第二封信’;相反的,如果第一晚你看到有人到了桥上,便知道‘第二封

信’已被发现,直接就会撑船去取钱,要黄金而不要白银,应该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在沧浪桥头取钱,等

值的白银太重,交接不便,也不方便你后来扔进海家院子嫁祸海富余;至于土地庙前,你跟本连去都没去

,因为你有把握何大虾一定会报官。”
“你居然会猜到小虾会帮我?不可思议。”
“其实也不能算猜,是小虾提醒我的。”
“小虾提醒?”
“是一幅画,因为小虾的卧室里少了一幅仕女图,何大虾和林氏却都说不认识那个女子。”
“哦?仕女图?这算什么提醒?”看来胡千里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张图上的人没有人认识,却偏偏在小虾失踪后就不见了,我想这幅图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却无法查出画上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后来想到海富余的小孙女对我炫耀她的父亲如何英俊,我才明白,

这幅画其实是何小虾画的他娘。小虾给他家里几乎每个人都画过一幅肖像,连你的都有,唯独没有林氏的

,在他心里根本不接受这个后母,所以我想画上这个女人会不会小虾的母亲。”
“小虾两岁的时候,他亲生母亲就去世了,又怎么会画出她母亲的样子呢?”
“可是在所有的孩子想象中母亲都是美丽的,父亲都是强大的,所以小虾凭自已的想象画了一幅母

亲的图象。这幅图上女子的模样自然是现实中不存在的。这幅图对小虾很重要,但只有小虾一个人知道其

意义,如果是外人绑架小虾或者潜入小虾卧室,室内值钱的东西很多,绝不会只拿这幅画。所以我就想,

会不会是小虾自已带走的?假设小虾是自已出走后,一切就豁然开朗。我想应该是你与小虾约好出游,于

是小虾临走时的时候就顺手拿了这幅画。因此小虾的失踪,事实上不是绑架,应该算诱拐。”
胡千里叹道:“这孩子。。。。。。我骗他说带他去找娘亲,他真的信了,带这幅画想是为了寻母

吧。”
“昨晚,估计你也知道我们的人在监视你了,所以就做了个假象,假装咳嗽。你是有病,但还没有

到整日咳嗽不止的地步,在我前天下午来试探你的时候,你已经猜出我的目的,所以假装不停咳嗽,为第

二晚的假象作准备。”
“五年来,都很少人到过我的屋子,小虾一失踪就来个认亲的,我当然知道是来查访的。”
“之前,你找来一只刺猬,将近子时,刺激刺猬令其一直发出叫声,刺猬的叫声与人咳嗽很相象。

监视你的捕快误以为你没有离开,其实你偷偷从窗边溜下水,游水去远处取了船,撑船去沧浪桥下取赎金

。巧的是。。。。。”谈徵羽想起童年,微微一笑:“我小时候也玩过刺猬这样的小动物,当年那刺猬突

然叫起来还把我吓了一跳呢。还是海富余的小女儿,她之前在玩一只刺猬,所以提醒我想到这个现象。
你在桥下拿了黄金又沿沧浪河撑船到海家院外,将黄金扔进海家嫁祸给海富余。那时,小虾就躲在

你的船上,你将黄金扔进海家后,就让小虾上岸,嗯,可能是骗他说去你的小屋会合,于是小虾就往沧浪

桥头走,刚好被我们发现。小虾得见家人非但不欢喜反而大发了一通脾气,正由于此。你回到东坡村南后

,仍旧游水至窗下,爬进屋内,当捕快进屋时,你正盖着被子又咳又喘,恐怕是隐盖浑身的水迹吧?”
“不错,回来之后我立即杀掉刺猬,自已盖上被子咳嗽,想不到真的骗过了那两个捕快,说起来,

我连小虾都骗,实在卑鄙之极。” 胡千里惨然笑道:“你的分析精采之极,我忍不住要鼓掌了,可是你

总不能因为有人诱拐小虾就认定是我吧,这事谁都做得,比如池跃龙,难道他就不能和我一样诱拐小虾,

再嫁祸给海富余?”
“他不能,因为他做不到,让小虾自已放勒索信再躲藏起来,这个计划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太

过复杂,即使小虾比一般孩子聪明,也必须反复说明和试验。而小虾天生聋哑又不识字,常人无法与之交

流,除非用聋哑人专用的语言——手语。
旺财曾在我面前学过小虾指手划脚,那些动作非常奇怪,却又很有章法,令我怀疑是否就是听说过

而从没有见过的手语,何大虾说是两年前就会这么指手划脚了,那时候池跃龙和林氏还没有到兴化,所以

只可能是本村或邻村的什么人秘密教会了小虾手语,这个人一定与小虾经常见面,海富余的二儿子大多数

时间在白马书院,显然不象,既要写得一手好字又要有条件教小虾学手语,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你。
你可以利用小虾与狗蛋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悄悄接近小虾,后来小虾上学后,你又撑船潜至学堂后的

水塘装成是去钓鱼与小虾见面,小虾有一幅钓鱼图就是以学堂后的水塘为背景所画的,其实那里水草丛生

跟本不方便垂钓,画上的人应该是你吧?
当然,有时候有机会的话,你也会带小虾去你家玩,你的屋中,有一架纺车和一只木马,想来是你

妻儿的遗物,可是纺车上积满灰尘,木马上灰尘却少得多,定是之前小虾曾经玩过。有了手语与小虾交流

,与小虾合作演这出戏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的猜测基本不错,”胡千里将最后一张冥币轻轻放在火堆中,看着那摇曳飘起纸灰说道:“我

的确曾想过杀了何小虾泄愤,所以常常接近小虾,但看到小虾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自已的儿子,实在下不了

手。与小虾相处时间长了,又教了小虾手语,早就没有了杀他的念头,说来也许你不会信,我甚至愿意牺

牲自已的性命去保护小虾。只是多年来心中一口恶气始终无法出,就想假装绑架让他们也知道我这几年心

里的感觉。
前任的郑大人为官清廉,是个百姓称道的好官,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这几个月

来我的病越来越重,想来快要去见他们娘儿俩了。刚好郑大人远调,我不知道新来的郝大人是什么样的官

,但我的时间确已不多,所以就想了这个计划动手,如果你们查不出黄金在海家,过几天我也会想办法提

醒官府的。那两支孔雀翎,就是当年匪徒夹在勒索信中给我的,我一直保存着。”
谈徵羽道:“你的恶作剧虽然没有人身伤亡,你可知道对小虾的伤害有多大?”
“我对小虾是绝无恶意,除了这次骗过他,之前非但没有恶言恶语相加,反而想方设法哄他开心而

且费尽心力教他手语,对他只有好处,何来伤害?”
“小虾从小丧母,又患聋哑,性格本来就比平常小孩孤僻,你常常背着其它人与他接近,又教他手

语,致使他逐渐疏远他人,对家里人形同陌路,再加上这一次满心以为你会带他寻母,不料又受你的骗,

终其一生这孩子都不可能从阴影中走出,永远也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会再与其它人交流。这伤害远远比身

体的伤害更甚。”谈徵羽忽地厉声道:“你为了一已私怨去欺骗一个天生残疾的小孩子,使得他与家庭隔

阂加深,对别人再无信任,一辈子就象你一样生活在悲愤中,居然还说对他有好处?”
胡千里如遭当头棒喝,顿时呆在当场:“我。。。。。。我。。。。。。。实在想不到会有这么严

重。”突然双手抱头,痛苦地说:“五年前我就该去黄泉路上陪伴他们娘儿俩,何苦留在这世上再害人。


谈徵羽叹息,想了想问道:“当初绑匪向你索要多少钱?”
胡千里仍是沉溺在自怨自艾中,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随口答道:“五百两银子。”
“那你当时有多少钱?”
“我将房产田地全部变卖,也只有二百两不到。”
谈徵羽沉呤道:“如此说来,你儿子有可能还在人世。”
胡千里一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那句话,通常绑架,绑匪提出的金额不会超出事主的能力范围。绑匪向你要五百两银子,根

本就是你不可能拿得出的。而且孔雀帮当年是宝应的大帮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还有点替天行道的样子

,没理由跑到兴化的小乡村来为了几百两绑你这个并不富裕的人。
前天我审问江二蟹时,得到一个消息,本县有个叫徐泰的地痞五年前曾杀过一个带小孩的女子,与

你妻子去世的时间相吻合。所以我怀疑徐泰杀的那女子就是你的妻子,他杀人后害怕官府追究,于是假冒

孔雀帮之名写来勒索信,故意要很多的钱,令你无法付赎金,之后发现你妻子的尸体时,大家都会认为是

孔雀帮撕票,再加上当时的李知县昏庸无能,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不过,就算是徐泰杀了你夫人,也不

一定会杀了孩子,因为孩子的尸体并没有找到。而当时,徐泰跟一伙人贩子熟悉,很有可能将你儿子卖给

了别人。”
胡千里猛地站起来:“你是说我儿子有可能还活着?”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目前郝大人已发了榜文通缉徐泰,他杀的那女子是不是你夫人?还有待抓住

徐泰后审问才知道,就算是,徐泰将你儿子卖到哪里去了,事隔五年想要找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谈徵羽停了停叹道:“以你的头脑,不应该想不到赎金的矛盾,唉,伤悲也是一种凶器,它伤害的是理智

。”
   胡千里陡然得知儿子还有可能活着,浑身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谈徵羽又道:“其实万事都有解决之道,你对小虾犯下的过错也未必不能弥补,小虾与你毕竟相处

两年多,应该对你会有感情,之前你自已偏执成狂自然会影响到小虾的性格,从现在起你自已首先放开心

胸,然后好好开导小虾,再教会何家人用手语,我看得出何大虾与林氏对小虾不泛温情,假以时日小虾一

定会从这阴影中走出。”
胡千里凝视谈徵羽半晌,突然退后一步,深深弯腰拱手行了一礼,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一点希翼的

神色,大声说道:“谈先生,我去自首,还要治病,我要替我妻子看着徐泰受到法办,更要留着这条命找

到我儿子。即便找不到我儿子,我也会竭尽所能开导小虾,为我赎罪。”
此时点点雨滴落在额头,清凉入脑,不一会儿,漫天大雨终于挥洒而下,将连日来的闷热冲散涤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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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 Re: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1点2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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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 Re:Re: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1点3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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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怪盗是用华丽的手法盗偷取财宝,富有创造性艺术家,那么侦探就是跟在怪盗后面吹毛求疵,充其量不过是个评论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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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谷雨打开谷雨的博客
9 楼: Re:Re:Re: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1点39分


最近销声匿迹原来写小说呢呀,呵呵

顶一个







  手   彳   忄   纟   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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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如令双花红棍打开吉如令的博客
10 楼: Re:《孔雀翎》 08年12月12日21点59分


谢谢各位兄弟支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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