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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转移】大理寺探案录之怨鬼杀人案(人气:302)
 胡仁禃胡仁禃
1 楼: 【转移】大理寺探案录之怨鬼杀人案 17年01月07日20点03分

本文被【老蔡】从【中国侦探】版转移而来!

楔子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怨恨的,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你与我不是相互的羡慕,便是相互的嘲笑,不要留下自我慰聊的海阔天空,需要恶鬼一般的险恶相对,如此而已,你消失了仇恨便消失了……

  距离上一趟火车经过已经十分钟了,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回荡在空空寂寂的铁轨上,此时男女已经各自灌下烈酒,夜幕沉下,四周悄然无声,情仇落进无垠的疯狂之中,侵寻酒精麻痹恐惧的神经,男人与女人渐而沉沉睡去……

  夜空下,荒野的铁轨一字伸展,月光初升,那幽怨的绛衣女鬼飘然而去……

  侦探夫妻

  过了霜降,虽然未曾见到霜,但空气的确是寒冷下来了。

  H市,一阵低空的飞机声从头顶划过,灯光闪耀的飞机正准备在城市降落。

  两个人都没有坐过飞机……并不是因为生活拮据为之的,而是因为卜算子本身对飞机的恐惧造成的。

  夜晚卜算子总会喃喃载着巴西球员飞机坠毁的事情,近来的新闻无疑又让卜算子增加了一层心理阴影。

  天官小区靠山的排屋内,卜算子同师吴才又因为这件事情争吵起来。

  “按照概率来讲,飞机的安全性是最高的。”

  “不是这样的,傻丫头,你所说的安全性是指失事的概率,而我说的是生还的概率,飞机的失事概率的确很低,但是一旦失事生还率却几乎为零,其他交通工具的失事率虽然高,骑自行车时常有剐蹭,然而这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按照你的逻辑,就是把所有的后果都统一为失事,这样看上去飞机的确是安全的不得了,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卜算子站起身来在背后的白板上画了三个圆圈,在每个圈里分别写上了步行,乘车与飞机,“按照你所说的,乘车失事的概率是最大的,中国每年有几十万起交通事故,这个数据所以庞大的缘故是因为基数庞大,哪一天天空也像道路一样拥挤的时候,你会发现飞机并不是最安全的,所以我认为安全性应该从生还率上来看,而不是简单……”

  “停!强词夺理!概率这东西并不会因为事件基数的增加而变化。”师吴才用手紧紧掐住卜算子的下巴,这是师吴才惯用的手段,方认识卜算子的时候是在大学,初见卜算子是在一次诗歌比赛上,那时卜算子身着白色衬衣,下搭淡蓝色牛仔,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匡威纯色帆布鞋。

  一见钟情算不上,然而师吴才却定定的相中了这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聚会,师吴才得以与卜算子对话。

  那时的卜算子举止极为的绅士,原本师吴才十分的厌恶长发的男人,但是自从见到卜算子扎着男士丸子头的时候才发现,长发是为这位男人的设计的,而且卜算子近似鹅蛋的脸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如果要旅行,非要带一双鞋子,我一定会带着匡威。”卜算子及其的喜爱匡威帆布鞋,一年四季,两双不同颜色的鞋子轮换,终于有一次换鞋子是因为那年猛虎一般的寒潮,卜算子穿上了妈妈寄过来的棉鞋,那是妈妈手工制作的,十分保暖。

  两人跌入爱河是因为一次书法比赛,卜算子动员了自己所有的人脉为师吴才投票,最终师吴才夺得头筹,夜晚的谢师宴师吴才只请了卜算子一人,在凌晨的街灯下,两人第一次接吻。

  从此以后,卜算子就渐渐的唠叨起来。

  男人的本性往往不能通过眼睛看透。

  卜算子对师吴才满腹牢骚,距离两人爱情开始,已经过了五个春秋,一零年初两人举办了婚礼,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了曾经梦想去的地方,卜算子终于穿着帆布鞋踩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青草上了,师吴才看见了男人眼眶中的热泪。

  那时耳边一直回荡着丹麦乐队迈克学的歌曲,虽然生活简单,经济一般,但师吴才对于卜算子的爱却与日俱。

  毕业之后两人曾短时间的工作,在卜算子第一部小说出版之后,两人就转为自由职业,有一次师吴才突发奇想的说:“我们不如开一个侦探事务所好了。”

  “调查婚外恋吗,我看见街道的小车上贴满了这样的广告,某某侦探。”卜算子耷拉着眼皮,没有精神,撰稿一般在夜晚,卜算子每天都会熬夜到凌晨三点,那段时间因为隔壁装修,本来睡眠质量不好的卜算子患上了神经衰弱,那无神的脸庞显得更加的忧郁了。

  “收入会很高,虽然有时候会做一些偷窥之类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个社会需要有人去监督,我们有条件为什么不去做呢。”

  “非要做那些令人讨厌的事情吗?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有必要拆穿吗?”

  “可是独守空房的女人就很痛苦了。”师吴才并不生气,卜算子虽然嘴上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做事永远是中规中矩的,男人的床头永远堆放着四书五经,按照卜算子的话说,那些是他的“原则”,因此师吴才对卜算子是放一百个心的。

  “反正不关我的事。”那段时间卜算子在为一部长篇小说发愁,因为小说涉及到了敏感话题,被出版社打回,那是卜算子花了十四个月写作的,现在卜算子一个字也不愿意去动了。

  卜算子口头未答应,但是师吴才却独自开始了细致的筹备工作,在这之前,向来厌恶侦探小说的师吴才偶然看到了某大师的古典推理,至此一发不可收拾,这次要办侦探事务所跟这个不无关系。

  “大理寺卜算子。”去年夏至的夜晚卜算子忽然看到了书桌上忽然多了一块有机玻璃的台卡,深夜中恍然的卜算子环视了房间,周遭俨然是一个旧世纪的欧式书房,原先廉价的金属制衣帽架被换成了木制的,上头还挂着福尔摩斯的猎鹿帽,意见深黑色的西装大衣静静的垂在衣帽架上。

  此时女人在卧室发出细小的鼾声。

  “会画画的女人想法真的很别致。”卜算子安静的坐在床沿上,抚摸着师吴才的额头,“如果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正好可以去汲取灵感,事实永远比小说有趣的多。”

  卜算子扔掉了不衬手的电子烟,换上了戒了两个月的卷烟。

离奇的铁轨殉情

  一年多的时间,大理寺侦探事务总共接了五次次请求,第一次是帮助一位家庭困难的学生讨回被骗子卷走的钱,那次夫妻俩没收学生任何报酬,纯粹是出于小试牛刀的心理,在三番两次的周旋下,找到了骗子窝点,及时报警,一举捣毁了一个骗子集团,而后虽然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威胁电话,但是因为卜算子本人态度强硬,之后不了了之,不过出于安全的考虑,卜算子夫妻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格雷西柔术与泰拳,平素瘦弱的卜算子也因为长时间的坚持的健身而变得健硕起来。

  “脱衣服有肉,穿衣服显瘦。”师吴才十分中意丈夫健身之后的匀称的肌肉,也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接下去的四次则是关于婚外恋的调查,后四次的调查进行的隐秘而且顺利,也因此大理寺侦探事务所名声大噪,一时门庭若市,替人排忧解难收入不菲,也因此卜算子已经搁笔三个多月了,原本计划的一部武侠小说也胎死腹中,如今两人思考的更多的是,如何完善自己的调查手段。

  关于飞机安全问题的争论因为师吴才直截了当的动作画上了句号,两人各自沉默,新的调查毫无进展,那是在一个月之前,一位神情高傲的女人扣响了大理寺侦探事务所的大门。

  “你好!请问你是卜算子先生吗?”女人神态倨傲,身材高挑,紧致的铅笔裤显出腿部迷人的轮廓。

  “你好。”卜算子竟有些拘束,女人的身高大约在自己的眉间,然而压过来的气势让卜算子隐隐觉得,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我叫Ada,我现在怀疑我的丈夫出轨了。”女人不紧不慢的语气里透着某种挑战性。

  “有什么迹象吗?比如他一些习惯的改变?或者你听到看到了什么?”卜算子问。

  “他锁上了自己的手机,并且注销了我的解锁指纹,现在他跟谁交流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虽然不常翻看他的手机的,但是这一反常的行为让我觉得他不太对劲,既然选择隐瞒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女人坐在雕刻装饰的花梨木沙发上,眼神里透着惫懒,似乎口中所说的与自己无关。

  “这个怀疑也太武断了吧。”卜算子说,“可能手机遇到问题,或者恢复设置,都有可能重新设置锁屏密码。”

  “能跟踪吗?”Ada忽略了卜算子的话,开诚布公的问。

  “可以,但是跟踪的费用会高一些,而且还要视情况而定,如果你的丈夫出入的场所限制严格的话,相应的难度会加大,最重要的是我们冒的风险也会很大,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这个没问题,只要调查出对方是谁就行。”Ada语气豪爽,言语直接,没有打算跟卜算子磨价格。

  “请把你丈夫的照片给我,最好是全身照。”

  Ada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纸袋,里边是男子的照片,有与女人在海边的合照,也有单独的照片,身材挺拔,个头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目光如炬,卜算子继续翻看,蓝天下的巨大石碑前,男子着警察的制服直挺挺的站立着……

  “你丈夫是警察?”卜算子感到一阵不安。

  “是的。”Ada简短的回答,并没有察觉到卜算子的惊异。

  “这……”卜算子为难起来,“这样反侦查意识一定很强,凭我们,可能有难度啊,现在就算打开你丈夫手机,你也不一定能看到任何有力的证据。”

  “所以请你们跟踪咯。”

  “……”

  “好了,如果查出什么来我会付双倍的价钱的,只要跟踪就行了。”Ada站起身来,“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我知道他很滑头,拜托了。”

  “这,这个我们还是不接了吧,你可以另请高就,这个恐怕调查也不会有结果的。”卜算子挠挠头,准备递还照片,却被师吴才一把拦住。

  “你放心,绝对帮你揪出那个女人。”沉默已久的师吴才回答刚劲有力。

  Ada总算在木雕一般的脸上浮出了一点笑容来:“最好她不存在。”

  ……

  然而一个月过去,调查毫无进展,男人除了上下班,偶尔参加朋友的宴会之外便无其他去向,如果仅仅只是锁住手机,那动机是在哪里,如果真的在外边花天酒地,那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过的狡猾。

   一筹莫展时,吸烟成了最好的排遣。

   六点一刻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打进大理寺。

  “大理寺侦探事务所。”师吴才接的电话。

  还是Ada的声音:“他说今晚因为有案子要加班,你们跟踪吗?我不相信案子会这么多,这一定是托词,拜托了,我有预感这次一定是要去见谁,通常情况下,如果要案子要办理他是不会亲自给我打电话的。”

  “好的。”师吴才简短的回答后,对方挂掉电话。

  “那时候我应该顺应你,不应该接受这个调查任务,因为我现在怀疑这个女人有妄想症,她所有的怀疑都只是基于她丈夫锁住了手机。”

  “一句话的事,直接问她丈夫就是了,这样的调查没有尽头啊,跟玩游戏似的,如果女人的怀疑是错误,那我们就纯粹在白费力气,一点意思也没有。”

  “今晚最后一次吧,如果再无结果就不再调查了,我们的旅游计划不能再顺延了。”师吴才也终于没了耐心,原本是出于女人共同的愤慨才接下这个调查的,然而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与一时冲动没有区别。

  卜算子对着梳妆镜将上衣的拉链拉到了顶端,师吴才在透过窗户的一带月光里抽烟,今夜是农历月半,两人原本计划去率水街的江西酒馆喝酒吃烤鱼,因为这无故横来的一通电话,计划成泡影。

  半个小时后,西山派出所门口,透着车窗两人静静的观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警局,与另外几位刑警表情的愉快的相互搀扶拍打着,几分钟后,男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北京现代。

  “要跟吗?”卜算子问,“有一种直觉,这次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跟,反正最后一次了。”

  今晚堵车严重,走走停停,几次差点跟丢,但幸运的是最后还是被眼尖的师吴才找到,一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出大桥,过了市第一高中,转入新建的红阳镇,这是市五年计划的产物,将老城区统一改建,形成地方特色的旅游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男人的车子直接驶入了电影院的地下停车场,卜算子尾随而至,男人下车时警惕的向四周观望,卜算子与师吴才两人假装若无其事的下车,并且赶在男人之前出了车库。

  电影院前台,卜算子正盯着套餐价格,余光里高个子男人正在自动取票机前取电影票。

  “两张。”师吴才语气里透着兴奋,“就等狐狸精出场了。”

  “要跟着进去吗?”卜算子问。

  “跟不跟是一样的,只要等那个女人出现,悄悄的拍下照片就可以,我怕跟着进去会露出马脚。”师吴才看了看时间,“电影还有二十分钟,一般提前五分钟检票,无论如何就在这之间了。”

  “到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情看电影,就等河东狮吼吧。”卜算子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前台服务员直勾勾的盯着行为诡异的卜算子,此时卜算子身后已经排了四五个购买食品的人。

  “爆米花加脉动的套餐。”师吴才心情放松,帮卜算子喊道。

  “您好,三十元。”

  此时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猎物在手,夫妻俩都期待着那个神秘女人的出现。

  近来国产电影里刮起了不正之风,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优秀的作品了,卜算子把眼光放在几部引进的电影海报前,突然有了看电影的兴趣。

  付完钱后,忽然……

  原来在等候区高脚椅上表情怡然的男人消失不见,师吴才环视了一周,不见其踪影,电影检票未开始,男人不可能提前进入电影院。

  “人呢?怎么不见了?”师吴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糟糕。”卜算子在人群中搜索,男人身材高大十分显眼,大厅里一共三个入口,一个电影院的入口,大厅两侧各一个出入口,唯一的可能就是男人趁夫妻俩买食物的空档从大厅两侧的门溜出去了。

  “太狡猾了!”师吴才怒火中烧,冲了出去,夜幕里人流熙来攘往,唯独不见男人的踪迹。

  忽然一个黑色的车头缓缓的探出地下停车场的出口,道闸杆缓缓的升起,师吴才看了熟悉的北京现代的标志……

   另一头卜算子朝人群中一个留着长直发,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走去……

  “快!跟上!”师吴才用命令的口吻说。

  “想溜!”卜算子加足了马力,紧紧的跟在男人的车后。

  从旧城区的道路一直开往县城,此时拉直的道路两旁明亮的路灯一直延伸出去,直直的伸进黑夜的深处,道路的右边行道树之后是铁轨,越往县城方向走,铁轨距离地面越高,到县界的时候,在车里需要抬头才能看见高高挂着空中的轨道,左边是江流,月光洒在江面上,停泊的渔船好像画中的景色,师吴才忽然来了兴致,拿起纸和笔开始对着夜景写生。

  四十多分钟后,男人北京现代在铁轨某处的天桥前停下,道路被围观的人堵的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卜算子喃喃道。

  “看来是真的出大事了。”师吴才搁下进行了一半的创作打开车门,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明亮的光线里,远处可以隐隐看见山峦的轮廓,横亘在山前的铁路是一条地方铁路,主要是作用是短途的货物运输,天桥的基台上,因为长久的荒芜而长满了芭茅,现在已经枯萎,随风飘荡。

  四周被拉起了警戒线,噪声沸腾,抬头可以看见三四个穿着制服的刑警行走在铁轨上,此时通往铁轨的水泥阶梯上,工作人员正抬着两幅担架往上行走。

  “不会是临时有事吧,就不能多等一会儿吗?好烦啊!”卜算子百无聊赖,靠着汽车抽烟,师吴才则重新取出一张画纸,快速的画下了眼前的场景。

  “快看,色魔在铁轨上。”卜算子捅了捅师吴才的腰,用下巴指着铁轨上来回走动的男人说。

  “他在认真的处理案件,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啊,毕竟工作认真,说来就来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吧,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自己身为警察还被人跟踪,想起来感觉挺悲哀的。”卜算子一支烟抽完,感到了一阵寒冷,“现在回去吗?”

  当侧过头时,师吴才已经不见了,女人的熟悉的背影隐没进人群中后消失不见,此时卜算子看得一清二楚,方才空空的担架上此时似乎裹着什么,鲜血染透白布,跟在第一幅担架后面的担架也是如此……

  忽而,嘈杂声中一道凄戾的哭声划破天际……

  卜算子迟钝的神经为之一震,因为哭声而含糊不清的话语刺入心间,此时此地,两个世界的临界点,生着的,失去的,都各自在不同的时光轨道上远逝,卜算子闭上眼睛,默默的做着祷告。

  今夜,一对情侣在此殉情,任由疾驰的火车在自己身体上碾过……

  卜算子深吸的了口气,又点上一支烟,那担架里裹着的大概是情侣的尸体吧。

怨鬼的传言

  将近凌晨,夫妻俩拖着疲惫的身体拥入房间,女人没再打来电话,睡眠很沉重,卜算子梦见了火车在自己身体上轧过的情景,奇异的是,一点疼痛感也没有。

  三天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此时卜算子正构思着新小说的情节,方投入进去,又似被吵醒一般的。

  心烦意乱……

  门外站着三个人。

  Ada和刑警,还有一名陌生的女人,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短发,皮肤颜色较深,手掌粗糙,应该是个乡下女人,女人眼神空洞,似乎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没有抬眼看卜算子,只是跟在两人身后,时长叹息。

  “请坐。”卜算子抖擞了精神,不明所以,女人这次把丈夫一并带了过来。

  刑警表情礼貌,不着制服的时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并不像那种出入可怕场合的警察。

  师吴才照例奉上清茶,Ada不喝茶,师吴才换了咖啡。

  “卜算子先生你好,西山派出所张綦毋。”男人伸出手来,手指颀长且漂亮。

  “你好。”卜算子望了一眼女人,Ada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卜算子又问,“张警官有什么事情吗?”

  “卜先生应该听闻前几天在县铁路上的情侣自杀事件吧。”张綦毋说。

  “新闻上有说过。”卜算子点点头,回想起那天夜里跟踪至铁轨附近,当时还听见家属的哭声,现在看来,眼前呆坐的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死者的家属。

  当张綦毋提起此事时,一旁的女人又静静的啜泣起来,氛围忽然间变得尴尬。

  “有些事我要与先生单独谈谈。”张綦毋站起身道。

  “书房吧。”卜算子跟着起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窗帘被拉上了一半,远处是高耸的天塔,天空一碧如洗。

  “早闻卜算子先生的名字了,与想象中的样子出入还真大。”张綦毋笑着说。

  “可能是名字太老气了,或者姓氏偏僻的缘故吧,没人会觉得我就是卜算子,而且它还是一个词牌名,被叫名字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不过在学生时代,我还是引以为风雅的……”卜算子道。

  “听说卜算子先生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作家。”张綦毋礼貌的打断卜算子话道。

  “是的,不过只是挂个虚名而已,很久没有创作了。”

  “哦哦。”张綦毋说暖氛围的话时漫不经心,“自谦了。”

  “没有。”卜算子深吸了一口气,“张警官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

  张綦毋点点头问:“卜算子先生对案件的调查有兴趣吗?”

  “看情况,一般不插手命案。”卜算子知晓张綦毋来意,与其缄口不言,不如直接声明自己的立场。

  张綦毋眨了眨眼睛,又说:“这件案子您可能感兴趣呢,不过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卜算子向来没有惧怕的东西,如果硬说有,那便是夫人师吴才。

  “我想委托大理寺帮忙做一件事情。”张綦毋开门见山的说。

  “这就是可怕的事情吗?”卜算子喜欢随时随地的调侃,“好吧能够帮忙的我们尽量。”

  “是这样的,二十九号七点左右在长犁县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对青年情侣,男的是长犁木材公司老总刘常有家的公子,女的是长犁县斗山村的,现在在大学教书,两人大概在一年前开始恋爱,这会儿是正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不巧遇上这么件事情。”张綦毋表情凝重。

  “嗯嗯,这个有所耳闻,几天前就在新闻上看到过,听说是殉情。”卜算子假装那天不在场,一脸事外人的表情。

  “但是事情看起来并不是我们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情侣没有任何理由自杀。”张綦毋道,“而且奇怪的是,案发现场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自杀前喝过酒?”卜算子问。

  “可以这么说,但是如果是喝过酒但酒瓶在哪里?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与酒有关的东西,如此说来,只能是他们在别处喝了酒然后才上了铁轨的”张綦毋道。

  “嗯嗯,然后呢?”卜算子把身子靠在椅背椅背上。

  “后来我调查过双方的家长,中间有两件十分奇巧的事情,这让我怀疑是一起谋杀案。”

  “什么事情?”

  “这是一个巧合,或许是死者刻意要给我们传递一些信息,那对死去的情侣正好有酒精过敏的症状,换句话说就是平时不可能有饮酒的习惯,另外尸检报告出来,情侣的死亡原因是遭受火车碾压致死,虽然尸体很不完整,但还是能够在脚腕处能到有明显的捆绑痕迹,但是现场以及周围却找不到任何绳索之类的东西,如果说他们决定要死,害怕临时反悔捆绑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按照这样来说,脚腕上一定还留着绳子,死者不可能时候自己解开绳子,唯一的可能就是身前遭受绑架。”

  卜算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有疑点,那为什么不介入调查呢?”

  “这只是我个人的怀疑,现在死亡结果已经确认为自杀。”张綦毋接着说,“而且案发当天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的诡异的事情。”

  “……”

  “有目击者称当晚在铁轨上看到了一只披头散发身穿绛红色衣服的女鬼。”说到这个的时候,张綦毋的话语里多少透着些神秘。

  “开玩笑!”卜算子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完全没想到身为刑警的张綦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因为涉及命案的缘故,卜算子不打算接触,于是说,“不过我是听过自杀的人都是被怨鬼所纠缠,会不断的产生自杀的念头,因为怨鬼缠住他们俩,然后他们殉情自杀,如此说来也挺合情合理的。”

  “……”张綦毋一脸茫然,“但是正常人都会怀疑这种说法啊。”

  “离奇死亡的事件多少都有点传奇色彩,说鬼狐之类的不足为奇。”

  “卜先生好兴致,直接说吧,这件事情定论是自杀,因此警方无法介入调查,但是虽然如此,但那些可疑的地方真的没办法解释。”

  “有什么好可疑的?”卜算子尽量规避话题的继续。

  “这次我是想请卜算子先生协助我调查,另外我可以用警察的身份为你提供便利。”张綦毋突然开门见山的说。

  “……”无路可退了。

  “这是命案啊!”卜算子很有分寸,虽然大理寺是侦探事务所,但是成立之初就立下门规,绝不接手命案,“张警官你很清楚我们的实力,我们只是调查一些零碎的事情,命案之类的虽有委托过,但我们是一律拒绝的。”

  “可是。”张綦毋语言缓慢下来,“警察不能基于一个空洞的联系去胡乱调查和审问,这件事谁都会以为是殉情自杀,包括我在内,然而事实可能与我们所想的有一些偏差。”

  卜算子立即想到张綦毋带来的那个女人。

  “猜的没错的话,这个请求是那个女人提出来的吧。”

  张綦毋点点头道:“同是斗山村的,说上去还有一些亲戚关系,死者之一就是她的女儿,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而且两家结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反对,他们根本不存在自杀的动因,于是找到了我,如果卜先生不信我的话,可以听听那位母亲的话。”

  卜算子立即伸手阻拦:“不需要!那种苦痛我大概能体会到一些,尽量别让家属提悲伤的事情。”

  张綦毋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卜算子接着说:“张警官的意思就是要我们在暗中调查,找到证据还有凶手咯。”

  “是的。”张綦毋点点头。

  “可是,如果事实就是自杀,那不等于在演戏吗?”

  “不是。”张警官坚决的说,“卜先生不会相信那个红衣女鬼真的是鬼吧。”

  “可能是看错了,或者真的是鬼。”卜算子最开始以为张綦毋只是开玩笑,不想此时他又提起怨鬼的事情。

  “我是不会相信有鬼魂杀人这件事的,如果目击者没有看错的话,凶手就一定是假扮成鬼魂的样子以掩人耳目,而且那样的装束可以巧妙的避开被一眼认出。”

  “我怎么觉得打扮成鬼杀人更招摇过市呢,完全没有必要,还有那个说看见鬼的人,八成就是在胡说八道。”

  “那卜先生的观点是什么呢?”

  “如果硬说他们是被杀的话,那就是被鬼魂迷住,自杀身亡,现实不是故事,张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做那样的事是很无聊的,而且……”卜算子突然想起那天夜晚在铁轨边听见的凄戾的哭声,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那位母亲的哭声吧。

  “卜先生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帮忙。”张綦毋呷了口茶,神情不悦。

  “等一等,如果师吴才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卜算子想起方才看见的女人眼神,不明所以的,突然的想改变主意,只是不知道师吴才会不会答应。

  “要征求夫人的意见?”张綦毋问。

  “例行公事。”

  张綦毋点点头,而后与师吴才重复了相同的话,卜算子原以为调查打乱了旅游计划,师吴才一定会立刻拒绝。

  没想到师吴才用无比坚定的口吻道:“如果有凶手,哪怕是鬼魂我也会把它揪出来,张警官请放心,这件事情交给大理寺。”

  “你……”卜算子呆呆的望着师吴才。

  “毫无同情心的男人,你可以理解一个母亲的痛苦吗?刚刚在大厅,那位母亲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我也相信她女儿不会自杀。”

一筹莫展

  张綦毋兴奋的点点头道:“根据现在手上的线索,这很可能是一起报复性的杀人事件,据调查,男性死者刘厥的父亲刘常有为发迹之前是一名货车司机,后来依靠赌博发迹,坊间传言刘常有曾利用假骰子等赌博工具在四下的乡县行骗,期间一个名叫曲长吉的年轻男子因为输钱欠债太多而与妻子双双服毒自杀,曲长吉的父亲在知晓事实之后曾扬言要报复刘常有,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刘厥还在上小学。”

  “张警官的意思是,你怀疑是曲长吉的父亲因为怀恨在心,也要刘常有尝一尝丧子之痛,经过充分的准备之后杀害了刘厥。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这个动机不是说不能成立,只是我觉得曲父杀人的动机虽然强烈,但是根本没有必要等到十几年之后,而且报复的对象也应该是刘常有本人,退一步说,如果凶手是想让刘某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的话,杀掉刘常有的儿子不足为奇,但是为什么还要连同女子一起杀害了。按照张警官你的思路,曲父是假扮成鬼魂然后在铁轨上杀死两人,然后伪装成殉情的假象,这样一来就可以的逃脱罪责是吧,而且还能让刘常有终日生活在鬼魂的恐惧之中,这虽然是一个大胆的怀疑,不过不合理的地方有很多……”卜算子冷静的分析道,但是案子的疑点重重,可以说现在都无法确认死者是否为自杀,完全凭借推断去拟定凶手。

  “可以说是这样的,现如今也只有这么一条线索了。”张綦毋道。

  “曲长吉的父亲。”卜算子扣着脑袋说,“十几年后才想起来要报复,真是谜一样的动机啊。”

  “有没有可能是曲长吉的后代,儿子或者女儿?”师吴才问。

  “曲长吉的确有一个儿子,叫做曲硕,但是现在在S市上大学,我有调查过,期间曲的儿子根本没办法这么快的来回,事件发生的当晚曲的儿子在大学上晚修,两市之间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高铁,当日最末一张票是下午一点,目击者看见鬼魂的时候是在当晚的七点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曲的儿子此时要杀人的话,那就不可能出现在大学的晚修课上,但是据当日学生的回忆,曲儿子晚修整个过程都在,根本没有时间杀人。”说着张綦毋递出了曲硕的照片,“这是他们导员在电脑上传给我的,军训时的照片。”

  卜算子接过照片,这是一张全班的照片,曲硕的位置被张綦毋标了出来,身材稍胖,还留着男孩最开始的胡子,戴眼镜。

  “好吧,下午我去拜访一下曲父,但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感觉是自杀,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劳张警官带我们去一趟案发现场。”卜算子仍旧不能把这些因果联系起来,曲父十几年后才想起报复刘某,这始终不能让人信服,联系十分的牵强,如果只是自杀,那意思就是说,一群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如此说来有些可笑。

  长犁县铁轨。

  火车呼啸而过,芭茅随着火车带出的风而朝火车经过的方向呼呼的飘动着,这样巨大的钢铁碾过身体,生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卜算子点起了一根烟,随张綦毋走上铁轨。

  “就在这里。”张綦毋站在枕木上,四周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当日调查提取指纹的时候只在周遭提取到死者的指纹,而且在死者体内发现酒精超标,也就是说当时两人是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走上铁轨的。”

  卜算子递给张綦毋一支烟,向四周望了一眼,四周没有居民,边上只有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很有有人经过,这一段有三处天桥,只有这一处比较隐蔽,而且长满了芭茅,在此地杀人的确是很难被发现。

  “死者生前喝过酒?”卜算子吸了一口烟问,“是的,而且还喝了不少。”

  “能知道是什么酒吗?”

  “说笑。”张綦毋说,“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如此说来,怨鬼杀人倒还真是精心策划的杀人事件呀!”卜算子长长的叹道。

  “怎么说?”张綦毋的个头比卜算子高一个食指指甲的长度,但是因为刑警的气势,卜算子有些压迫感。

  “如果将死者灌醉然后放在铁轨上,天黑以后让火车碾过,就可以造成自杀的假象,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很高明啊,难道就没有监控吗?”

  “地方铁路,货运为主,监控一开始是有的,后来就废弃不用了。”

  “真是一点也不让人轻松啊。”卜算子挠了挠头发,已经两天没洗头了,头发开始瘙痒起来,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只能凭空推测,卜算子口头虽然表示案件并无奇特的地方,但是根据张綦毋所说的,一些蹊跷的迹象可以表明这可能是一件精心策划的凶杀案。

  “先灌醉然后把人抬上铁轨?”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在铁轨上逼迫他们灌酒就是,喝多了自然会醉。”卜算子道。

  “如此一说,就是可能存在杀人的可能性,曲父也有杀人动机。”张綦毋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表情来,“我是不相信两个人都在谈婚论嫁的年轻人会突然自杀,唯一的可能就是曲父出于报复心理杀了刘某的儿子,但是因为女孩发现,因此一同杀害了,这个逻辑还是可以成立的。”

  卜算子没有发表意见,只有见到曲父本人才能知道是否有此可能,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两人立即退到天桥的围栏边,火车速度很快,卜算子想象着当时两人被火车碾过的情景,随风而动的巨大芭茅一下子引起了卜算子的注意,其中铁轨右侧的一处芭茅尤为的茂盛,卜算子走近一看,发现有一些奇怪的痕迹,芭茅有一些断裂的痕迹,似乎有人曾经钻进来过,接着卜算子蹲下身子,想看看一个人能不能隐藏在里边的时候,突然看见芭茅丛里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自己的这个角度,躺在丛中的一把小钥匙的反光正好照射到自己的眼睛里。

  “这里有一把钥匙,根据磨损程度来看,似乎没有怎么用过,能检查指纹吗?”卜算子直起身来说,“这里还有一根铁丝,还有布条,都带回去吧,也许能找到点儿信息”

  “可以。”

   接着卜算子蹲下身子,从自己的视线里看正好能够看到张綦毋。

  “张警官,请你下到天桥下边,然后看能不能看到我。”卜算子蜷缩着身体,躲进芭茅内。

  “完全看不见。”桥下传来张綦毋的声音。

  “这样呢?”卜算子站起身来。

  “能够看见左侧的身体还有头。”张綦毋回答道。

  接着卜算子又在其他几处芭茅内躲着,即便是蜷缩着身子躲起来也能被人看见。

  “假设凶手躲在此处,而且那时候是七点左右,当时视线不清晰。另外对于一个酒精过敏的人而言,一瓶酒足以灌醉,如果凶手躲在此处要求坐在铁轨上的情侣喝酒……”

  “难道他们不会反抗吗?”张綦毋问。

  “一般情况下肯定会,但是如果我拿着刀或者枪指着你的头,你会不会喝呢?”

  张綦毋一时想不出来要说的话。

  卜算子继续说:“在死者不知道凶手的意图下可能会按照凶手的指令去喝酒,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假设我一开始要杀你,但后来突然放松要求,只要你喝完酒就可以走,你会喝酒吗?再或者就是直接给他们灌酒,凶手反正相出了让他们喝酒而又不发出声音的办法,不管怎样,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醉。”

  “如果不知道凶手的意图,我可能会喝酒,应该自以为得到某种宽赦,在有巨大威胁的情况下的确会做出这种傻事呢。”张綦毋开始认同卜算子的观点了。

  “可能凶手就是利用这一点逼迫本不能喝酒的他们喝下烈酒。”卜算子自言自语。

  “唉!如果一开始就当做杀人案来调查就不会漏掉很多有价值的证据了,现如今什么都没了……”张綦毋道,但语气里不至沮丧,因为案件似乎被撕开了一角,头绪也因此出来了。

  “现在就去拜访曲父吧,他的嫌疑大的很呢。”张綦毋接着说。

  卜算子点点头,也渐而的怀疑其曲父杀人事实了,然而……

  令两人失望的是,曲父年迈身患肝病,现在由同样年迈的妻子照顾,莫说能够相出那样的杀人方法,就连站起走路都是十分困难的,两人事先未曾预料会如此,只是单纯的进行推理,没有考虑道曲父已经是步入年迈的行列,如此一来,唯一的一条线索中断,曲氏夫妇不具备杀人能力,而曲长吉的儿子曲硕在S市上大学,案件发生当晚还在上课,不可能存在杀人的可能性,张綦毋为此还以警察的身份调取了学生曲硕当天的出行记录,案发当天,曲硕没有购买任何车票。

  案件掉入深渊,似乎原先想好的东西到此戛然而止,原本扑所迷离的事情又忽然变成一起没有丝毫怪异的自杀事情。

  “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去大学调查一下曲硕,问出一些东西也好。”回来的路上卜算子忽然说。

  “去吧。”张綦毋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似乎也不怎么赞成。

 第一次调查

  第二天,两人驱车去S市大学。

  以防曲硕撒谎,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曲硕,而是打算先询问同班同学,两个都穿着便服,这样子的三十左右的男子在学校很常见,并不会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卜算子上下总透着学究风,走在教学楼的过道上的确有几分大学教授的感觉。

  “那天曲硕没有离开学校呀,一直都在,大概是早晨八点从宿舍出去,说是去图书馆,第二次见到就是在晚修课上,那天白天没课,只有晚上有一节晚修课,当时已经上课了,我听见后面有开门的声音,一看是曲硕,他坐在最后一排。晚修是六点半开始九点结束的,晚修下课后我看见曲硕在教室自习,不过感觉好像身体不舒服,直到我们离开教室的时候他还在最后一排趴着睡觉,那天晚上也没有回宿舍。”被盘问的学生说如是。

  “夜晚没有回宿舍,也就是九点之后你就没有看见过他了。”卜算子抚摸着下巴的胡茬,案件发生在当天的八点左右,曲硕一天不在同学的视线当中,然而在案件发生的时候却出现了,完全逃离了嫌疑。

  继续盘问的几个同学也是如此的说。

  下午一点,S市大学英语晨读教室。

  因为是午休的时间,教室里没有其他人。

  此时,曲硕就坐在两人的对面,短发,皮肤较白,清瘦,面容姣好。

  卜算子拿起先前张綦毋收集到的照片,那是大一军训的照片,当时曲硕身材还比较胖,现在看来完全换了一个人。

  “现在的大学真的是整容院啊。”卜算子自我打趣着说,同时也为了缓解氛围。

  “十月二十九号的白天你去哪了。”

  “我在家乐福超市打零工。”曲硕不假思索的说。

  “但是你的同学却说你去了图书馆。”张綦毋立即说。

  曲硕用右手食指擦了擦人中,脸上诡异的笑容出现又消失:“我早晨出去的确是跟他们这么说的,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打零工,肯定会让我请客。”

  “原来如此。”张綦毋点点头。

  两人先前了解过,曲长吉夫妇死后,曲硕是由爷爷奶奶养大的,现在爷爷卧病在床,曲硕勤工俭学不足为奇。

  “十月二十九号,你几点到的教室,哪一个教室,上什么课,你们班有几个同学当晚去了。”

  “六点半过后的样子,405教室,当时已经上课了,我从后门进去的,是西方文学史,这是选修课,我们只有七个人选了,跟我同宿舍的有三个人,他们都去了,当晚没有点名,在超市站了一天十分的累,因此我坐在后面就睡着了。”

  卜算子与张綦毋相互望了望,曲硕没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人不想对曲硕造成什么阴影,随后只是零碎的聊了一下,半小时后,曲硕离开。

  “没毛病。”卜算子走出教学楼便掏出了香烟。

  “我一开始就没怀疑他。”张綦毋从卜算子手里夺过烟。

  “大学真是整容院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照片上完全看不出来啊!”卜算子感叹道。

  “到了大学多少都会改变的一点的。”张綦毋说着朝学校的湖边走去,风吹在湖面上,太阳的倒影在水面上奇异的扭曲着。

  “现在算是走进死胡同了。”卜算子将双手搭在湖边的围栏上,湖对岸有个上了年纪的人在打太极拳。

  “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呢。”卜算子自言自语着。

  下午三点,两人失望的离开了S市大学。

  而后两人兜到曲硕所说的家乐福超市,调出二十九号的职员表,奇怪的是没有曲硕的名字。

  “他撒了谎。”张綦毋道。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总之在挣钱。”卜算子道。

  “还需要去问一下吗?”

  卜算子挠挠头说:“我觉得没必要了,问多了会给孩子照成不好的影响。”

  张綦毋点点头,曲硕在案发当时正在教室里睡觉,这是毋庸置疑的,完全没有作案的可能。

  调查搁浅,两人失望而归。

山重水复

  率水街四川火锅店。

  一头是张綦毋,一头是卜算子,两人沉思着抽烟,话题沉默已经半个小时了,嘈杂的声响像是在梦中一样的,卜算子感觉四周的世界很不真实。

  “曲刘两家有矛盾,这条线索看似有力,其实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卜算子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利用曲家明显的动机去混淆视听。”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利用这条很明显的线索来误导警方的调查,这么说来,凶手简直是非常的狡猾啊,不仅伪装成自杀,而且连动机也引向别处,我们随着这条线索走到了一条死路上去了。”张綦毋说。

  “伤脑筋。”卜算子不想在做任何的思考,“对了,那些在铁轨上发现的东西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其余东西都没什么价值,单是那把钥匙,不过也有几个指纹而已。”

   卜算子深吸口一气,一个钥匙上有多个指纹不足为奇:“能不能假设一下钥匙是凶手的呢?钥匙会不会对凶手来说很重要……”

  “不会的,这样的钥匙很常见,一般一把锁都有三个钥匙,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只有一把钥匙。”张綦毋道,“或许就是一般的钥匙,这种东西很常见。”

  “也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卜算子闷下一口酒道,“那只能说是怨鬼作祟,杀死了情侣,如果真的有凶手,那么这个杀人计划是在是太完美了。”

  “卜先生现在还相信鬼魂杀人的说法?”

  “不相信又能怎样。”

  “……”

  酒馆放着九十年代的闽语烧酒歌,很是怀旧,卜算子跟着吟唱起来,毫无头绪,卜算子甚至都怀疑是否是自己一时兴起,而做了这么多夸张的联想,如果事实就是很正常的自杀事件,那么所有的推断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现实永远不等同于故事,卜算子想起自己经常说的一句话,也许太过的渴望平常的生活波澜四起,才会自我代入的去扮演一个侦探的角色吧。

  “好可笑。”月光黯淡,街道三三两两的人来往,一只被系在门前的萨摩耶无端的乱叫。

  “怎么了?没信心了吗?”张綦毋丝毫没有警官的架子,这是源于对卜算子侦察能力的肯定,卜算子在刑侦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

  “没有,我在怀疑案件本身的性质,是不是杀人案。”卜算子自我怀疑起来。

  “卜先生,我承认你有敏锐的洞察能力,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没有侦探该有的直觉,十几年的刑警经验告诉我,这绝对是一起设计完美的谋杀案件,只不过凶手用了某种障眼法,他躲在了所有矛盾的背后。”

  “躲在所有的矛盾的背后?”卜算子喃喃道,窗外是仿古的建筑,飞檐上停着一只叫不出来名字的鸟,“矛盾的背后……”

  “接着刚刚的思路走下去,能不能排除是仇杀的可能呢?或许案件本身与曲刘两家之间的矛盾根本没有关系。”张綦毋道。

  卜算子沉思一番点点头道:“这个思路可以要,可是谁又有可能会去杀他们呢?案件的纠结之处只能在男性死者,或者女性死者,还有男性死者父亲身上,现在男性死者的父亲身上的线索断了,仇杀的可能性被排除,也就是说曲长吉的父亲与他的儿子曲硕的嫌疑基本可以被排除。现在只能从两个死者身上找……张警官收集到什么线索吗?”

  “男性死者曾经有吸毒的经历,似乎后来痛改前非,据调查刘厥在认识女性死者以前,曾经有三段恋情,但是经过走访,结果发现其中两个人已经结婚,已经结婚的女子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感情的事情杀害死者,倒是另一个引起我的注意。”张綦毋分析道。

  “嗯嗯?”卜算子做出一个要张綦毋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另一个曾是刘厥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市晚报的编辑,现在还是单身状态,不过失望的是她也没有任何做案的可能性,因为当晚她正在报社加班,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不过这中间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张綦毋皱着眉头道。

  “什么事?”

  “当提及为什么要与刘厥分手的时候,女人一开始说因为刘厥没有生育能力,双方家长反对,因此分手的,然后又立马说刘厥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不是正常人?这个有意思。”卜算子道,“她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因为嫌疑已经排除,因此我没再多问。”

  “不是什么正常人?”卜算子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如果女子有话外之意的话,那很有可能能够找到一条十分有力的线索,“明天我们再去会会那个女人吧,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张綦毋没有反对,卜算子坚定的眼神让他看到了希望。十点,两个人喝完最后一杯酒,相互道别。

  翌日九点,市晚报大楼。

  一位身着西装西裤的高挑女性,头发高高挽起,淡妆,身上透露着那种独立女性的优雅气质。

  “你好!”

  “你也是警探?”卜算子的打扮让女子感到奇怪,这样一个留着丸子头的男子能混迹于那种严肃的机关之内,简直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不是,怎么说呢,算是协助调查的吧。”卜算子摸摸下巴,朝张綦毋看了一眼。

  张綦毋点点道:“是的,卜先生是我们特别邀请来调查此事的。”

  “难怪,我是说怎么会有这么时髦的警察。”女子轻笑,身材很好,嘴巴很是漂亮。

  “好了,闲话一会儿再聊,接下去希望王女士回答我几个问题,不会涉及隐私,你可以放心的说。”卜算子可能是受到女子的影响,也不由自主的把语气变的优雅起来。

  “嗯嗯。”女子点头,露出漂亮的微笑。

  “你与刘厥曾经是情侣关系。”

  “是的。”

  “因为什么而分手?”

  “上次说过了,刘厥没办法生育,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女子睁大眼睛,丝毫不避讳的说。

  “上次你说刘厥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刘厥有哪些地方不正常呢?”卜算子敏锐的双眼试图通过女人的眼神来读取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然而,这似乎是徒劳,女人的语气,眼神还有动作都透着不可摧毁的自信。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说:“我也是与他恋爱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其实他是一个双性恋,这点让我一点也不能接受,我一想到与我在一起做的那些事情他还能与男做一遍我就觉得十分闹心,我不能接受双性恋,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后坚决分手的原因,如果你是女子你也一定会明白这种痛苦的。”

  “双性恋?”卜算子一下子来了兴致,“你确定刘厥有……有这样的……癖好?”

  “嗯嗯,确定,他在女人这方面虽然花心,但对男人似乎用情专一,这是我十分不理解的,我也承认曾经因为这样的事情妒忌过那个男生。”女子脸上浮现出一点不明所以的笑容。

  “那你见过刘厥男朋友的样子吗?或者有他的照片。”

  “没有照片,但见过一面,中性化的打扮,长头发,总之看上去也不像个正常的男人。”

  “知道名字吗?”卜算子追问。

  “似乎是一个英文名,好像叫Barry,中文名就不清楚了。”

  “还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住在哪儿之类的。”

  “这些都不知道了,刘厥本来行踪不定,社交范围及其的广,他的很多朋友我都不认识。”

  “是这样,好吧,那就到此为止吧,感谢王女士的配合,谢谢。”卜算子起身握手。

  “没事。”女子表情正常,并没有因为刘的死去而露出丝毫悲伤的情绪来,这点让卜算子有些不能理解。

俱乐部的调查

  “那个叫Barry的男子嫌疑很大。”刚出晚报大楼,张綦毋便忍不住说。

  “的确,可是现在我们连对方的照片都没有,可以着手调查死者的资料吗?”卜算子问。

  “完全没问题,刘某的父亲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自杀,深入调查应该没有任何的难度。”

  “那就有劳张警官了,务必要找到那个男人,也许他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大理寺。

  卜算子摊开收集到的线索,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曲父卧病在床没有作案能力,卜算子点起打火机将曲父的照片烧毁,拾起曲硕的照片,案发当晚,曲硕在上晚修课,没有作案的可能,卜算子摇摇头,烧掉了第二张照片,刘某的三名恋人因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照片也被百无聊赖的卜算子烧毁。

  现如今,只等张綦毋的最后一条线索的,卜算子长叹一口气,无聊的翻阅了师吴才的漫画,凌晨三点,沉沉睡去。

  三天后,张綦毋送来男子Barry的照片,而且带来一个好消息,能够随时找到Barry,他就生活在H市。

  “说来好笑,你知道吗,H市居然有BL俱乐部,刘厥和Barry都是俱乐部的成员,而且这个Barry同样有吸毒史。”张綦毋摊开收集来的资料兴奋的说。

  “啊呀!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卜算子叼着烟一张张的浏览着收集而来的资料,Barry身材极瘦,与市晚报编辑王女士所说一致,头发很长,服装怪异,“这就是刘某所谓的男朋友吗?的确蛮闹心的。”

  卜算子看完所有的照片发现每一张照片似乎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Barry的站姿总是很奇怪,似乎左侧的肩膀会比右侧的肩膀高一些。

  “现在要去调查这个Barry吗?”张綦毋问道。

  卜算子若有所思,但是不论怎样,只有找到Barry案件才有可能突破。

  然而卜算子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推断,直到现在,自己仍旧在案件的外围徘徊,似乎永远找不到那个神秘的突破口。

  尽力而为,不算子摇了摇头,把脑子里整理清晰的思路全部忘记掉,再也不去思考关于案件的任何事情。

  师吴才近来被趣漫公司聘为漫画老师,在某小班教课,一个人在家无事可做,侦探的名号,有名无实,卜算子不算一个有追求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抛开所有的道德理念不去管,现在似乎单纯的想与背后的凶手较量,他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呢,卜算子脑海里浮现出女鬼杀人的画面,那只绛衣女鬼忽而的咧着嘴对着自己笑……

  下午三点,时空数码广场大楼。

  卜算子与张綦毋乘电梯上了十一楼,楼道昏暗潮湿,楼道尽头能看见闪烁红绿色灯光,门上是英文,卜算子看不懂。

  “应该就在这里了。”张綦毋说。

  “贸然进去会不太好吧,怎么说我们也不像是……”卜算子说。

  “那就以调查的名义,只要问出Barry的行踪就行了。”说着张綦毋在门板上有礼貌的扣了三下。

  几秒钟后一个身材纤细的女生打开门。

  “欢迎。”对方看似不像卜算子想象中的那样具有攻击性。

  是男人的声音,卜算子十分惊诧,再仔细看时,对方眉眼之间的确透着少年的清秀。

  “真是搞不懂,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卜算子在心里嘀咕着。

  而后两人被请进了屋内,黑色的沙发上,静坐着一个服装时髦的男人和一个半裸上身的男人。

  可能还是白天的缘故,这个BL俱乐部只有三个人,屋内打扮以暖色调为主,墙壁上贴满了诡异的画,那些有深度的化作充分的展现了他们不一样的世界观,虽然不能理解,但两人还是做到了起码的尊重。

  进来之前还以为会有一窝蜂的男人,然而事实正好,如此调查没有任何的压力,卜算子放松了心情。

  “你好,我叫Vincent。”方才开门的男生十分热情,递来两瓶啤酒。

   “喝酒吗?”Vincent摇晃着手上的啤酒。

  张綦毋接过啤酒道:“我叫Bob。”张綦毋临时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字。

  “我叫SuanZibu,谢谢。”卜算子接过啤酒。

  “好奇怪的名字。”Vincent说着坐到了卜算子的身边,似乎对方不是陌生人一样。

  各自沉默五分钟后,张綦毋对Vincent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叫Barry的男人吗?”

  “你找他?他已经很久没来了。”Vincent回答。

  “以前每天都会来吗?”张綦毋接着问。

  “也不是,经常来,但不会每天都来,自从跟Charles分开以后就不常来了,现在Charles离开了,他不会再来了。”Vincent说到这里时,露出忧伤的面色来。

  “这个Charles就是照片上的人吗?”张綦毋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刘厥的照片递给Vincent。

  “对,他已经死了,Barry的男朋友,Barry肯定很伤心吧,真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Vincent接着说,“Barry与Charles非同一般,简直像连体婴儿一样,说老实话,很羡慕他们。”

  “……”

  卜算子与张綦毋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很……很恩爱吗?”张綦毋不知道用什么词好。

  Vincent用力的点点头说:“特别特别特别好。”Vincent一连用了三个特别。

  “但是听说Charles在意外的前几天在打算结婚,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张綦毋说。

  话刚说出,Vincent就用力的拍着自己大腿说:“是啊,好不能理解,Charles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乡下女人,Barry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他没办法接受Charles要结婚的事实,两个人没少为这件事情争吵。”

  “是吗?”

  “那是去年年关的时候,我记得那天还在下雨,两人大早晨一来就喝闷酒,我就听说Charles说自己的生活要回归正轨了,要继承家里的产业,必须要结婚,而且说过,结婚以后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当时Barry大发雷霆,还在Charles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两人因此大打出手,然而结束后又奇异的缠绵在一起,没办法Charles与Barry是真心相爱的,不过最后Charles还是十分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副必须要分开的样子。”沙发上那个衣着时髦的男子回忆说,“当时氛围搞的很僵,我们根本插不上话,Barry咬牙切齿就像一个妖怪一样,他说如果Charles真的要狠心与他分开的话,那他就会杀掉那个女人,真是好奇怪啊,男人竟然对女人起来这么大的妒忌心,不过当时Charles也十分的坚定,不论如何,他们之间的事情就此要结束的,Charles最后还是为那个女人说话了,这让Barry伤心透顶,那一天Charles走了以后,Barry没再说过一句话,我们也不敢去打搅他,唉!后来Charles就再也没有出现过,Barry也时常不来了,直到前几天新闻看到Charles出了意外,我们生怕Barry会自杀,联系过几次,但是可惜都没有联系上他。”

  “他多久没来了?”张綦毋听完男人的叙述后问道。

  “你说Barry吗?大概快两周多都没来了。”Vincent说。

  “不对,他在十月二十七号的深夜来过一次。”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说。

  “什么?”卜算子内心忽然找到灵感似的,十月二十八晚上八点左右就是意外发生的时候,Barry忽然在前一天出现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当时你们都不在,就我一个人,那天我失眠特别无聊,就想过来玩玩,结果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就在准备走的时候,听见房间里有响动,我生怕有小偷,就打开门,结果发现Barry就在里面,手上拎着一个黑袋子。”

  “他在干嘛?”张綦毋问道。

  “不清楚,我问他袋子里什么好东西,他说明天要去S市参加什么什么聚会,想不到带什么好,就过来取几瓶好酒,我一看柜台上的威士忌都不见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大家出钱买的,那几瓶酒十分名贵,一般俱乐部没有活动是不会喝的,我当时就有点不开心,但是他这样做我也没有办法。”赤膊的男人现在说来似乎还有点愤慨,“他已经很久没来了,不是说别的,一过来就取走好东西,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大概当时也是听见我来了才躲进房间的吧,生怕被我看到了。”

  “酒?”卜算子在心里默念着,而后轻轻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取走了几瓶?”张綦毋问。

  “最少有五瓶,我没仔细数,但绝对不少于五瓶。”

  “对了,你说他要去S市参加什么聚会?”卜算子追问。

  “对,他是这么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呢?”

  “他没有说谎,的确是去了S市,你看这是Barry发的动态。”Vincent点开微博,一张聚会的照片,下面的状态定位是S市凤九假日酒店,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这就是Barry,十月二十九号,Barry的生日。”Vincent指着照片中一个身穿刺绣棒球服的男子说。

  卜算子闻到了Vincent身上浓浓的香水味。

  “那Barry住在哪里你能够相告吗?我有急事需要找他呢。”张綦毋说。

  “不是不说,而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真的,他从来不泄露自己的背景,还有Charles,我也是在新闻上看到原来他是木材大亨的儿子,难怪每次出手阔绰。”Vincent说,“不过我有他的号码,我帮你打个电话。”说罢Vincent拨打了Barry的电话,但是通话显示是关机。

  “关机了。”Vincent同样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能把号码给我吗?”张綦毋问。

  “当然可以。”

  “谢谢。”

  而后,两人询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

  卜算子与张綦毋大概明白了,动机还有酒,两个十分明显的苗头都露出来了,二十分钟后,两人离开。

扑朔迷离

  “案件已经很明了了。”出了大楼,张綦毋语气轻松的说,“大概就是Barry因为刘厥要结婚而心生嫉妒,然后设计杀害了刘厥和他的未婚妻。”

  “照理说杀了刘厥的未婚妻一个人才对,没必要连刘厥一块杀害啊。”别的事情可以顺理成章,但是唯独这个问题卜算子想不明白。

  “可能Barry心理扭曲,知道不能挽回刘厥,因此将他一起杀害了,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张綦毋道。

  “有可能,这个问题先搁下,下一步就去凤九假日酒店调查一下Barry的行踪,你能调取他的出行记录吗?”卜算子问。

  “可以。”

  “等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就去S市走一趟吧。”卜算子说。

  “没问题。”

  西山派出所门前,正在车内安静的思考,一阵铁门开合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卜算子立即摇下车窗,张綦毋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卜算子朝张綦毋招了招手。

  “怎么样?”卜算子问道。

  “很奇怪啊。”张綦毋突然如此的说,顺便递来一根烟道。

  “案发当天Barry乘高铁去了S市,可是他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也就是案发当天他根本不在H市。”

  卜算子接过张綦毋递过来的出行记录,潦草的看了一眼道:“早晨八点乘高铁去了S市,翌日早晨第二次乘高铁回来,按照正常情况是不可能有作案的时间的,但是如果他乘高铁到了S市以后就立即用其他方式回来了,比如开车,这样就可以很顺利的伪装成不在场啊。”

  张綦毋努了努嘴,不断的轻轻的叩击车身道:“有道理,先去酒店问一下,有必要还可以调取监控。”

 “暂时只能如此了。”说着卜算子从下车,钻进了张綦毋的车里,

“你开车,我掐时间,看看最快需要多久。”

  四个小时十五分三十二秒。

  S市,寒风吹过,卜算子衣着单薄,两人一刻不做耽搁,下车之后直奔酒店,十五分钟后,酒店前台服务员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由于相隔时间不久,而且Barry衣着奇怪的缘故,服务员看了照片立即就认出是他:“对,他来过,大概十点多的样子,办完入住手续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大概十点半不到,但很快就回来了,一点左右几个同样衣着奇怪的男子要求进入他的房间,我都让他们出示了身份证,他们是三点多离开的,然后晚上他一个人出门的。”

  服务员如此一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头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晚上几点。”

  “六点出头的样子,当时有顾客开房,我特地看了一眼时间,记得非常的清楚,大概是六点五分左右。”

  “六点多离开的。”卜算子喃喃道,两市之间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高铁,从S市到H市最快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假使Barry六点从旅馆出发,赶到高铁站然后乘高铁到达H市,然后在从市区赶到铁轨去杀人,如果刨去路程中完全不耽搁,到达铁轨正好是八点左右,这与案发时间基本吻合,但是张綦毋只调取出了Barry的两次出行记录,一次是二十九号的上午,一次就是三十号的早晨,Barry几天内总共买了两次车票。

  “你确定看到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吗?”张綦毋问。

  “确定,就是他,而且好像腿脚不便,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他。”服务员十分肯定的说。

  “能调出监控吗?”不算子问。

  “这个需要问经理。”服务员面露难色。

  半个小时后,监控录像被调出,与服务员描述的并无二致,Barry出现在监控下的时间是十点十三分,五分钟后办理完入住手续,上午十点三十六分第二次出现,半小时后回来,下午六点六分出去,夜晚九点二十三回来。

  “这个Barry是个瘸子呀!”卜算子看着监控中Barry行走的方式,很明显右腿比左腿会稍微的短一些,无怪在看照片的时候,会觉得Barry左肩比右肩膀要高。

  “是的,很可能是天生的。”张綦毋道,“很难想象他能制服身体正常的刘厥。”

  “……”

  S市食品街。

  灰心丧气的两人沉默不语,两点以后天空昏暗下来,不久雨滴落下,空气也更加的寒冷了,卜算子将双手抱在胸前,前额落下的头发遮挡住了视线,如今,所有的线索都通往一条死巷,但是越是扑朔迷离,卜算子对于此事是凶案案的预感便越是强烈。

  “不可能,Barry完全来不及,如果不是乘坐高铁,假如是自己开车,那最少需要四个小时,案发时间是八点左右,那Barry至少要在当天的三点多动身才能够按时赶到铁轨,但事实上他是六点多离开的,而且另外一点他似乎也没有作案的能力。”卜算子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那凶手只能是其他人了。”张綦毋道。

  卜算子努力着回忆着服务员的话和监控的画面,Barry有明显的跛脚,下午三点那几个参加聚会的男子离开……

  “有没有可能Barry假扮成三点多离开的那些人中间的一个,趁混乱离开了,看他们的打扮,很难区分,如果此时Barry鱼目混珠离开的话,服务员根本没办法发现,监控中就出现了这么几次,猫腻一定出在这中间。”

  张綦毋把刚发动的车子熄火:“这样说监控画面里六点多离开的人就不是Barry了,难不成这是一起合伙的谋杀案。”

  “再去看看监控,如果与我们的猜测一致的话,可能就能破案。”卜算子有些激动,案件离水落石出似乎不远了。

  第二次,张綦毋直接亮出了警察的身份,要求提取监控,十月二十九日,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监控的画面。

  上午十点左右,一个跛脚提着皮包的男子出现,此时在办理入住手续。

  十点半左右离开,很快回来,一点左右一群男子出现,而后上楼,三点左右……

  两人睁大着眼睛在人群中辨认,没有跛脚的人,卜算子心里一沉,要求重放一遍,一群人相互拍打的离开,没有跛脚的人,卜算子盯着那些人的脸看,竟然没有一个是Barry,虽然打扮的雷同,但仔细看能明显看出差别,卜算子前后看了四五遍,确定进入酒店与出酒店的是同一拨人。

  “奇怪?”卜算子喃喃道,事实推翻了两人的推理,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先回去吧,也许睡一觉就想明白了。”

  “……”张綦毋愣在原地。

  “有时候问题没有解决,那一定是觉睡的还不够多。”卜算子调侃着钻进车里。

  璇玑,张綦毋调转车头,雨势加大,卜算子盯着来回的雨刮,视线渐而模糊起来,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车子行驶在临崖的公路上,往前不远是风景区。

  “你的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啊。”卜算子打了哈欠道。

  “过奖了。”

  “其实,在你找我之前,你妻子托我办过事情。”

  张綦毋立即放慢了车速。

  “你说我妻子?”

  “对。”卜算子盯着前面行道树说,“你还蛮感兴趣的。”

  “她托你做什么事情了?”

  “说来好笑,可能是你妻子的一番话让我搞懂了这个费解的案件。”卜算子的声音变的深沉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你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啊!张警官。”卜算子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张綦毋。

  张綦毋看了照片大吃一惊,立即停下车子……

柳暗花明

  “你跟踪过我?”张綦毋瞪着眼睛道。

  “是的。”卜算子在照片左下角点了删除,“不过可以完全隐瞒这件事情。”

  “好啊,我被蒙在鼓里,一定是一个误会,那是我大学同学,当时只是约好了看电影,卜先生想多了,如果这个照片被她看到了,我就百口莫辩了。”

  “这个理由我相信。”卜算子笑着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跟踪你一个月了,的确没问题,是你夫人想多了。”

  张綦毋松了口气,从新点火。

  “我觉得卜算子先生做跟踪这种事情埋没才能了,以后暗中协助我吧,我觉得很多我想不通的事情,只要经过你一点拨就完全明白了。”

  “说笑吧,你可是专业的警探啊。”

  “有时候会被自己身份迷乱,而且调查太过的显眼,就如同这样的案件,说不定凶手正在背后嘲笑我。”

  卜算子点开音乐,躺下身子。

  “这可是我第一次插手命案啊,想不到这么曲折,这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侦探了。”

  “是吗?”

  “是的。”

  两小时后,大理寺,师吴才提前做好了饭菜,因为太忙的缘故,厨房已经一个月未开火了,师吴才今天的兴致很高,满满一桌菜,然而卜算子却没有什么胃口。

  “还是没有突破吗?”师吴才问。

  “没有,很明显是一起凶杀案,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头绪,可不要变成悬案才好啊!”

  “有没有被自己的惯性思维困住了呢?就像密室杀人案一样,往往都会忽略最明显的地方。”

  “想喝点酒了。”

  “白酒喝完了,啤酒可以吗?”

  “可以,对了,亲爱的,我需要把脑海里的东西呈现出来,麻烦一会儿你帮忙画一下行吗?”

  “完全可以。”师吴才拎来两瓶啤酒,一个大号的扎啤杯。

  “按照我们的推理,凶手让刘厥还有他的未婚妻喝下烈酒,等他们醉了以后,解开他们手脚上的绳子,然后放在铁轨上,任火车轧死。”卜算子喝下一大口酒,轻轻的敲着桌子,“Barry在案发的前一天在俱乐部拿走了好几瓶威士忌,然后第二天去了S市过生日……”

  卜算子回想起Vincent给自己看的那张Barry生日宴会的照片,加Barry一共六个男人,身后是蛋糕,这是在吹蜡烛前的合影,人群左边是一张白色的桌子……卜算子回忆断断续续,桌子上有酒吗?身后是床,卜算子的回忆越来越具体,床上有东西吗?那个Barry提进旅馆的包似乎在床上又似乎不在床上,桌上的酒似乎是威士忌有似乎不是威士忌,三点多陪伴过生日的人离开,Barry一直到晚上六点才独自离开,手上提着包吗?卜算子的记忆又模糊起来。

  “我还是欠缺洞察能力,这些都是很容易遗漏的细节。”卜算子摇了摇头,想起了闵斯特博格《心理学与犯罪》里《证人的记忆》这一章中的一句话:人类的观察力与记忆里其实是相当不可靠的。

  “我要给张警官打个电话。”说着,卜算子拿起手机拨通了张綦毋的电话,响铃三次后,电话那头传来张綦毋的声音。

  “你还记得Vincent那天给我们看的照片吗?”

  “记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记得很清楚。”

  张綦毋的回答让卜算子一下子兴奋起来。

  “照片里左后方是一面桌子,我记得上面有酒,但是不记得是什么酒了。”

  “威士忌。”张綦毋很肯定的说。

  “几瓶?”

  “照片中只看到一瓶。”

  “那右边的床上有Barry最开始拎进去的包吗?”

  “没有,床上只有几件外套。”张綦毋回答的很肯定。

  “还有一个,就是Barry在六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拎着包的。”

  “并没有,他是拎着包去酒店的,十点多那次出去是拎着包的。”

  “Barry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拎着包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还真是这么回事,第二天Barry离开的时候手上就没有东西了,里面很可能是酒,照这么说,他很可能是把酒交给其他人,然后委托其他人杀人了,天呐!这样就……”张綦毋在电话那头声音特别大,间可以听到Ada不耐烦的要求他声音小一点。

  “嗯嗯,我知道了。”卜算子等对方挂了才从耳边拿掉手机。

  不愧是干刑侦的,居然把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卜算子暗暗敬佩张綦毋的观察能力与记忆力。

  “现在似乎可以理顺了,Barry极有可能雇佣他人来杀死刘厥夫妇。”卜算子盯着师吴才的眼睛,师吴才也盯着卜算子的眼睛,而后两人神经质般的各自笑开了。

  “干杯!”卜算子精神高昂,“吃完饭就开始工作。”

  师吴才高高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饭后,两人一刻不歇,卜算子开始梳理案件,师吴才则按照卜算子的描述画下案子前后的经过。

  “亲爱的,按照我说的一一画下来,这样改编成故事肯定又能挣不少钱。”卜算子稍微有些醉,理智还有一半,大声的指挥着师吴才画画。

  半小时后,师吴才潦草的画完了第一个片段的底稿,一字张开的铁轨上,女鬼静立于月光之下,铁轨上是醉倒的情侣,远处的火车正呼啸而来。

  “现在是从头开始的嫌疑人,分开画,曲长吉的父亲,卧病在床的样子,曲硕……”卜算子在书桌上找到曲硕的照片递给师吴才,“照着这样子画。”

  “市晚报单身女子,还有他。”卜算子又掏出Barry的照片。

  “太多了,只画出嫌疑最大的那个吧。”师吴才不耐烦一把扯过Barry的照片。

  “可是Barry不是直接的杀人者,只能说他是策划者,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呢?”

  “你都画上吧,故事里也都需要这些人的出现,虽然他们都被排除了嫌疑,但是只是简单的描述案件过程就会很无聊,你要一个个的怀疑,然后一步步的排除才显得真实,观众也看得过瘾不是。”

  “凶手你直接问Barry就是,既然你们怀疑了。”

  “证据呢?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先休息两天吧。”

  这时卜算子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张綦毋的电话,对方的声音既迫切又兴奋。

  “喂!”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张綦毋问。

  “不猜。”

  “还记得上次你在芭茅里捡到的那枚钥匙吗?”

  “记得。”卜算子对着空气点点头。

  “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就是Barry的,这跟先前的猜测就对上了,如此看来Barry真有很大的嫌疑。”

  “果真是雇凶杀人,百密一疏。”卜算子彻底清醒过来了,“那是一把新钥匙,我看过钥匙的表面,几乎没有摩擦的痕迹,这么说那两个指纹就很可能是凶手的,两个之一必定有一个是凶手的。”

  “是的,现在只要找到那个直接动手的人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张綦毋话语里透露着兴奋。

  “那就相互比赛吧,看谁先揪出那个女鬼……”卜算子向张綦毋发起了挑战。

  “那一定是我。”

  “指不定。”

  深夜,卜算子在书桌前盯着台灯下自己的影子,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分析资料。

  “到底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卜算子无聊的翻阅着师吴才方才画的手稿,按照卜算子的吩咐,师吴才整整花了三个小时把设计整个案件的场景和人物简单的画了出来,卜算子一张张的翻阅,同时回忆着现实中的场景。

  “如果是雇凶杀人,凶手可能是任何人,这样的话思路只能向外拓展了。”卜算子自言自语的站起身来,俯视的角度下,几张手稿连贯在了一起,一边是Barry的画像,另一边则是曲硕的画像,Barry的画像师吴才是根据照片画的,而曲硕的画像则是自己描述,师吴才画下的,卜算子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呷了一口茶……

怨鬼的穷途

  “张警官,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凌晨一点一刻,卜算子拨通了张綦毋的电话。

  “真的吗?不会又是开我的玩笑吧。”巧的是张綦毋现在也在绞尽脑汁的反复琢磨着案件。

  “没有,你立即过来一趟,你肯定会很兴奋呢。”卜算子说完便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解开了那些恼人的谜团。

  半小时后,张綦毋敲响了大理寺的门。

  “请进。”卜算子立即拉开了大门。

  “落雨了?”看着张綦毋水流入住的雨伞,卜算子问。

  “刚出门就落了,先说说案子吧,你真的找到凶手是谁了,我刚刚还在想呢,雇凶杀人,凶手可不是一般的难找。”张綦毋双手放在茶杯上取暖。

  “凶手不是别人,就是曲长吉之子曲硕,虽然这是一个推断,但是我绝对相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卜算子胸有成竹的说。

  “可是,我们也调查过,曲硕案发当天根本就没有在H市,根本不可能。”

  “对,他就是利用这个假象伪装成不在场,让我们无从下手,特别的聪明。”卜算子饮下一口茶,缓缓的说出自己推论的前因后果。

  十二点出头,卜算子从俯视的角度正好看到了Barry与曲硕的画像,忽然发现两人在身材上极为的相似,按照先前提供的照片,曲硕身材发胖,与Barry完全不同,但是瘦下之后不论是脸型还是身材都有几分相似了,卜算子呷了一口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Barry假扮曲硕去了晚修课……

  想到此处时,卜算子立即用橡皮擦去画像中Barry的头发,再对比曲硕的画像,令人失望的是,两人并不相像。

  “能不能倒过来呢?”卜算子兴奋的冲进卧室,此时师吴才正发出细小的鼾声。

  “亲爱的。”卜算子抓住师吴才的胳膊摇了摇,旋即,师吴才一脸不满的醒来。

  “有苗头了,请在给我画一些头发,这里,他们要一样的发型。”卜算子指着画像中的两人兴奋的说。

  十五分钟后,师吴才潦草的为两人画上同一种发型……

  两幅画像上的人竟然十分的相似。

  卜算子心跳开始加速,双手颤抖的拿着两幅人物画看了半天。

  “像吗?”

  师吴才立即明白了卜算子的用意。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真的很难看出差别来,可是现实中可能有区别。”

  “人的观察力与记忆里往往很不可靠,当你不关注一件东西的时候,就如教室里的一把椅子,当它换掉时,你是你不可能发现的,因为你根本不关心它是否被换了,同样的,当一个熟悉的但是你不关注的人出现的时候,即使他是另一个人假扮的,你也不会发现,这个道理你明白吧,相反,当你关注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反复的出现,这不代表在你关注之前他就不存在,这些东西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你没有关注而已。”卜算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可以这么说。”师吴才回应说。

  “我想起来上次调查曲硕时,他的同学说他进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于是他就坐在了最后一排,然后一直到九点下课还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可不可以大胆的想象一下那个人不是曲硕,而是别人假扮的呢?”

  “如果不交谈,穿着同样的衣服,而且还是趴着睡觉的话,的确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异。”师吴才说。

  “哈哈,他们就是利用这个障眼法瞒天过海的,我要立即打电话给张警官。”

  大理寺,窗外雨声加大,听完卜算子的推理过程之后,张綦毋恍然大悟,先前一直被两人不在场的假象所迷乱,这个杀人计划简直太过的巧妙了。

  “这样一来就合情合理了,Barry当天十点半左右把包里的东西给曲硕,然后曲硕驱车到H市,这时最多下午三点左右,此时在学校里同学根本不知道曲硕去了哪里,然后Barry假扮曲硕上了晚修课,他是趁上课去的,而且从后门进,只要动作不大都很难被看到,然后Barry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这样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这样就完美的让曲硕有了不在场的证明,而且自己也完全与杀人事件不沾边了,最重要的是设计怨鬼杀人的办法,让人觉得是鬼魂的报复,这个简直太完美了,就是玩了一个小把戏,结果把我们都蒙骗过去了。”张綦毋分析说。

  “这还要归功于妻子大人的画功,真的是一件巧妙的事情,Barry的画像是她照着照片画的,而曲硕的则是我描述的,因为曲硕本人与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样了,结果发现画出来的两个人居然有些相似,加上同样的发型以后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凶手就是利用人们最熟悉的视觉盲区,只要一件习以为常的东西不被关注,即便是换了一个也很难被发现,大学里,一个班上谁会关心谁坐在哪里,谁来了,谁没来,他们也真是高明,设计出这样的杀人计划,如果没有这个偶然,那根本就没有破案的可能性。”卜算子道。

  “的确如此。”张綦毋说。

  “没猜错的话,那把钥匙上一定有曲硕的指纹,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钥匙的用处,但我能肯定钥匙一定是曲硕丢的,或许在假扮怨鬼时穿衣脱衣的过程中不小心遗漏了。”

  “嗯嗯。”张綦毋点头说,“明天我们就去S市大学在走一趟吧。”

  “行,成败在此一举了。”

  两个各自兴奋的看着对方。

  翌日,三人清早驱车至S市大学,小雨。

  九点,S市大学音乐厅前,曲硕的舍友被盘问良久。

 “十月二十九号,也就是你们上西方文学史那天,曲硕进教室时是在上课铃响了之后,你看见他从后门走进来,他走路是这样的吗?”卜算子说着,在学生面前一瘸一拐的走了起来。

 “有点,但幅度没这么大,好像的确有点跛,我就看了一眼,没看特别仔细,上课的老师应该看见了。”学生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那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改变,最近一段时间,或者一年内。”卜算子接着问。

  “他刚进大学的时候就一直拼命的挣钱,平时比较节省,也不会多花钱,说是家里的爷爷病重,自己要给家里减轻负担,就是大概今年年初的时候,突然在健身房花了几千块去健身,本来看起来胖胖的,健身之后就瘦下去,而且很奇怪的是好像是拼命的减肥,这是最大的变化,我亲眼看见他从一个胖子减成一个瘦子,也开始养长头发了,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时候,服装也开始改变,现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学生道。

  “对了,在十月二十九号之前是不是长头发,第二天立马剪了对不对。”卜算子问。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那天夜晚没回宿舍,第二天看见他就已经是短发了。”学生瞪大着眼睛说。

  卜算子靠在柱子上点起一根烟,同时递给学生与张綦毋一支,现在是在音乐厅大门前,面前是湖,微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道波痕,卜算子理清了思路后说:“曲硕会开车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来这也是一件怪异的事情,年初就突然学驾照,并且很快拿到了。”学生似乎找到认同点般的说。

  “我猜的,好了,没事了,谢谢你。”卜算子又给学生递了一根烟,  “事关重大,务必要保密,不然他会让你不能毕业。”卜算子指了指张綦毋,张綦毋立即睁大了眼睛,挺直腰板。

  “好了,谜底终于解开了。”师吴才着黑色徽章的短夹克,双手插在裤袋里说。

  “风落了……”不知为何,当揭开最后一道谜底的时候卜算子居然有些失落,大概是情绪高昂后忽然跌落到平常生活的感觉吧。

  张綦毋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结果不知道是好是坏呢。”接着落雨的阴天望了一样。

罪恶者的自述

  第二天,Barry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卧室内……

  三天后,西山派出所,张綦毋面前一张落魄哀凄的面孔,此前曲硕交代了一切。

 以下是犯人的自述。

 今年年初,我忽然收到一封来自H市的信,里面有两封信与两把钥匙,和一个小纸袋。

  第一封信:你好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谁,但是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给你爷爷治病,同时还可以替你了却一桩心头憾恨的事情,如果你爷爷知道,他一定也会同意的,好了,废话不多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送上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拿着钥匙中比较小的一把,去你们学校的室内体育馆,男更衣室最下边一个箱子,那是废弃不用的,我上了锁,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拿了东西在看下一封信,合作愉快,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完全可以,但是你得把我的东西如数奉还。

  收到这封信之后,我只是感觉有人在恶作剧,但是信中的人言语诚恳,犹豫再三我还是去了体育馆,当我用钥匙打开箱子的时候,发现里边有一个小纸箱,打开小纸箱,看见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密码写在卡的背面,小纸箱里还有个报纸包着的小盒子,沉甸甸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还是带走了,我先去了银行,按照密码输入,卡里有五十万元,真的,当时我都快要激动坏了,我第一时间就是想到把这笔钱打给家里,为爷爷治病,但是这样打过去的话,奶奶一定会怀疑,于是我决定每个月定期为家里打钱,如此打定之后,我打开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你应该已经拿到钱了,好了,取出小纸袋里面的照片,他们的信息我都写在照片的背面,说出来你肯定会觉得我疯狂的呢!但是,不这样我又能怎么办呢,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我知道我会死,但是在我自杀前我一定要他陪我一起,我知道你很惊讶,我求求你,另一把钥匙打开的箱子就藏在别的地方,里面也有一张卡,那是剩下的七十万。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啊,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了,如果你肯定帮我把照片上的人杀掉,我就告诉你铁盒藏在哪里,我已经为你设计好了杀人计划,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绝对没有人会怀疑是你杀了人,他们顶多怀疑到我,而那时我大概已经死掉了吧。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对方是一个疯子,他详细的描述了杀人方法,看上去十分的可靠,但是我怎么能为了钱去杀人呢?或许……是注定的事情吧,接下去我好像着了魔一样的,我决定要杀掉这两个人。

  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完全不会被发现,而且,他们是被火车轧死的,你只是逼迫他们喝了酒而已。说来很巧,为什么找到你呢,你大概还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吧,那个男人,那个人男人就是你的仇人刘常有的公子,当年刘常有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你父母自杀,那是多么一件悲痛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在父母的欢声笑语里面,这个世界上充满着意外,但是绝对不能忍受这种人为的破坏,你爷爷为此憾恨了十几年,是失去儿子的痛苦和无法手刃敌人的悲愤让他一病不起的呀,你难道忘记了吗?这种仇恨能够放下吗,一定要让刘也尝尝丧之之痛!我并不是在刻意的揭开你心底的伤疤,很明显,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可以为你爷爷报仇,为你自己报仇,剩下的七十万足以医治你爷爷的病痛,如果你愿意,请你立即联系我,对了手枪你拿到了吧,千万不要被发现,如果你不打算与我合作,请你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

  我快要忘记我自己的仇恨了,多少年了,我在孤单与嘲讽之中,呵呵,那个可恨又可怕的杀人凶手,他(Barry)说的对,我也要让他(刘)尝尝丧子之痛……

  因为仇恨与诱惑,我几乎没有犹豫就与那个人合作了,我们为了避免通话记录被发现,都是采用最原始的书信方式进行交流的,他寄过来照片,要求我减肥,要求我打扮,要求我学习开车,我不停的锻炼,每隔一段时间我便将自己模仿的照片发过去,直到后来我们在外形上几乎看不出来区别,那是我已经急不可耐了,他说要等到一个特殊的日子,我越来越兴奋,似乎杀掉他们是我整个人生的目标,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可以开始行动了,早晨他约来刘厥,到达见面地点的时候刘厥并未一样认出我不是他,直到我掏出手枪他才看清楚我,但是为时已晚,我用刘厥的电话拨通了他女朋友的手机,冒充我是他朋友,并发去我与刘厥的合照,这个可怜的女人,其实我在内心里是希望他不要来的,但是她还是出现了,没办法到了这一步,我只能狠下心来,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我才驱车到长梨县的铁轨那里,真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假扮成厉鬼,封住他们的嘴巴,押着他们兜了一圈确认四周没人的时候,才上了铁轨,说老实话,当时我一点也不紧张,就像在做游戏一样,然后我用吸管往他们里面灌酒,真是讽刺啊,他们没喝完一瓶就倒下了,我当时真的感觉十分的巧妙,一切都是与自己想的那样,十分的顺利,没有任何的差错,我躲在一边的芭茅里,一直等到火车碾过他们,确认死亡以后,我才解开他们脚腕上的绳索,而后不紧不慢的沿着铁轨走到下一座天桥,下了天桥以后,立即换掉衣服,驱车赶到S市,我连夜写信给他说事情办妥了,让他告诉我银行卡藏在哪里,三天后他告诉了我,但是我却发现钥匙不见了,我当时也记不清钥匙放在哪了,你们捡到的那把钥匙就是第二个箱子的钥匙,那应该是躲在芭茅里时,因为植物缠住了衣服,我掏出放在口袋里的刀去拨开,可能就是在拿刀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被抽出来的吧,我当时不以为意,甚至记不清我又没有带钥匙了,第二天我重新写信给他,但是他从此再无音讯,直到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他在计划成功以后就自杀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其实在在行动之前,我们通过写信的方式反复研究过好久,觉得万无一失之后才决定下手,我觉得若非你们中间有一个刑侦能力超群的人是不可能发现这其中的秘密的,哈哈,不说了,不过告诉你们,我真的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哪怕明天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嘲讽这个丑恶虚伪的世界,哪里有对和错,都不过是胜利者的谎言……

尾声

  “早安。”系着围裙的师吴才在拉开了窗帘。

  朝阳照射进来,温暖而舒适,卜算子从床上坐起。

  “早安。”顺带打了一个哈欠,“兴致很高啊。”

  师吴才难得在脸上露出贤妻的笑容,而后轻轻的凑在卜算子的耳边说:“……”

  “真的吗?”卜算子掀开了盖在脚上的辈子,一跃而起,紧紧的抱住妻子。

  “真的。”师吴才声细如蚊。

  昨天下午拿到的结果,卜算子快要做爸爸了。

  “啊呀,忽然就来了,让我手足无措,简直太让人兴奋了。”

  “以后你早起做早点好不好。”

  “没问题。”

  “还有,能不能不留长发了,我想看你干净利落的样子。”

  “没问题。”

  十点,张綦毋与Ada敲开了大理寺的大门,今天休假,四个人计划好去半塔寺还愿,然后去半塔寺后山的湖边野餐。

  “这样的生活是极好的,希望以后不要再接触那些黑暗的事情了。”卜算子在寺庙的石佛前说如是。

  “卜算子先生想急流勇退吗?”张綦毋不信神佛,但也很敬畏,“这就是使命,总要有人阻挡在黑暗的最前面。”

  “那是你,我是平民老百姓。”卜算子说。

  “你现在已经不是了,大侦探卜算子,社会名流都开始称赞你了,这样一来,作家的身份也相应值钱了吧。”女人们去庙里还愿,两人在寺庙外高谈阔论。

  “好像是这样的,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还是要依靠质量取胜,刑侦与写作我希望他们能分开。”

  “真是羡慕。”张綦毋放低了声音。

  半塔寺的湖水平静安宁,四周青峦环抱,对岸的山头耸立着一座塌了的石塔,此时阳光正好搭在石塔上照射过来,这个季节的阳光正好,温暖但不热烈,明亮但不刺眼。

  这就是光明吗?卜算子喃喃道。

  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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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节奏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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