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和众多黑客最大的不同点就是,李永远不会在同一处停留超过一周。唯一和李保持联系的人就是蒂莫西了。从某个角度看,李只忠于蒂莫西,而非组织。当然了,这都是在老爷子的默许下进行的。
就连我顺利在这行站稳脚跟,比老爷子请来的好老师更重要的是,从入行的第一单生意起,他就将我推荐给重要的客户——不像其他行内人,都有一段心惊肉跳的黑历史:给街头混混做打手,暗杀某家不听话的超市老板之类。其实许多高明的杀手最终就栽在刚下海的那几单上,或许两三年东窗事发,或许十几年几十年后秋后算账,就因为早期客户的素质。重要的客户,正相反,对行内的规矩清楚的很,花大价钱买的就是互不相干。
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凭蒂莫西替我瞎折腾,我实在很感激。毕竟,我一直以为,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为组织做一杆好枪。现在看来,我大概也会成为李那样的、直接对蒂莫西负责的未来高级成员。
蒂莫西为李很贴心的置办了一辆二手的电视台直播车,把他的所有家当——各种电子设备——囤积在上面。又考虑到李不见生人的特性,他还抽了我的稿费又在直播车后添了一截房车。所幸李自己倒也是个驾驶爱好者,所以不用蒂莫西抽出自己的时间替他开车转移。
我们见到李的时候,他正围着围裙,弯着腰在电磁炉旁忙活——忘了说,烹饪才是李的本业,在国内时李上的是一所烹饪学校。
“唔唔,好香!”蒂莫西夸张的以手作扇扇着风,“知道吗,每次来找你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吃一顿地地道道的中国菜!”
李头也不抬的顶了他一句:“你丫的根本没去过中国,还能知道地地道道的中国菜是啥味儿?下次要能带点正宗的八角我就谢天谢地了。”语气平和,使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电子仪器同化。不过李的话总能戳中蒂莫西的痛脚,倒也十分有趣。
“八角?那是什么?”蒂莫西扭过头来,饶有兴趣的问我。
“香料的一种,”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洛芝城大少爷,如果你的东方文化思维能跟得上你的普通话水平就更好了。”我的中文总有些英语国家的生硬,然而他的中文却是字正腔圆,有种“新闻联播”的感觉。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蒂莫西对祖国的思维习惯和文化传统的知识几乎为零。
李听了,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立马低头摆弄着他的那盆看起来很辣的水煮鱼。
倒不如不笑呢,我腹诽道。本以为是座冰山的帅哥李,其实内心闷骚得很,只可惜回眸一笑总有种面瘫的错觉。
围坐在小小的房车的餐桌旁,蒂莫西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倒是没什么胃口,把那枚徽章递给李。李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起来,对着灯光看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的把徽章甩给我。
看着李慢条斯理的拿出消毒筷和青花瓷的小碗准备添饭的动作,我实在有些难以抑制内心的焦虑。而李似乎也感知到了如果再不解释就有被掀桌的危险,耸耸肩说道:“嘛,徽章本身倒是件文物——纳粹十字勋章,如果没有那几个激光刻字,想必还是值些钱的。可惜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徽章上的几个字符是后来刻上去的?”我顺手接过李手上的青花瓷小碗,替他盛饭。
李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当然了。而且这串数字也很眼熟。不过,你们就打算用这个玩侦探游戏?”
我把盛满饭的碗还给李,顺手又接过蒂莫西的碗,“怎么可能。除非是我不要命了。不过鉴于我的职业性质,我从来不会将客户的资料保留时间超过一周——李,删除系统是你安装的,你能不能找回来?”
“刚删不久的倒还可以找出点碎片。不过这恐怕没什么用,既然你说资料是被那个杀手带走的,”李的嘴里含着一口米饭,又挑了一筷子水煮鱼放进嘴里,“这花椒还是不正宗。还有没有别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我的建议是,先调查下徽章是谁的,徽章上的字符是什么意思;之后再看看FBI的档案里有些什么,唔,你懂的。”蒂莫西呶呶嘴。
李慎重地点点头:“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就是真的文件并不是被那个杀手带走的?”
我点点头:“我有这种感觉,毕竟杀手把所有的文件都带走了能说明一些问题,可是也不能证明文件就在别处啊。”
“等等,当初约瑟夫雇你解决的那个人,手里是什么样的把柄?”蒂莫西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回答:“约瑟夫似乎把他的竞选资金流向的文件弄丢了,而猎物恰好就是拿走这些要命文件的人。而且,猎物和约瑟夫之间有过一段婚外情。”
“约瑟夫雇你是什么时候的事?”蒂莫西追问。
“一年以前。他很早就给我预付金和猎物的资料,要我一直保持关注,但要等他的电话下手。因为是个长线任务,所以30万美金里的15万一直以月薪的形式打给我。一直到八月底,八月二十七号……猎物的行踪就是从底特律的那家小酒馆开始暴露的,第一次侦察到时已经是9月3号了。”看着蒂莫西脸上渐渐泛滥的笑容,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