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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1951年的冬天,一个依稀飘着雪花的季节。 深夜的街上,行人总还是少的,只是偶尔可见几个黑影晃过,然而却又转瞬消失了,仿佛夜的幽灵一般。路边的灯都已熄了,只有在烟酒店铺那并不牢靠的铁窗缝隙中,还得见一丝光亮,似乎是对这无边漆黑的抗争,不过终究还是弥散在看客睡意朦胧的眼眸中了。视线的渐渐模糊,给过去的一天画上了句点,也为新的一日到来埋下了伏笔,但睡去毕竟是睡去,时间的脚步还是那么拖沓地前行着。 少风从窗子里翻出了房间,来到院子的正中央,抬头看看时隐时现的月亮,再不舍地打量几眼自己的家,迟疑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一路上,他放在衣袋里的手都紧紧握着手中的那把枪,手心甚至出了不少冷汗,可是那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却始终没有变过。就这样,他悄悄地到达了目的地——城郊的粮食仓库附近,终于将提到了胸口的心暂时放下了。看看四周无人,他小心翼翼地开始靠近粮仓的门口。 “不出所料,果然来了。”看到粮仓虚掩的门,少风心里暗想。他用鹰一般犀利的眼神环顾四方,确认毫无异动之后,从衣袋里掏出枪来,将子弹上了膛,目光专心地注视着那扇虚掩的门。 夜里的凉意似乎比白日更多几分,微风阵阵袭来,将少风的头发吹散,还有几缕扎刺着他的眼睛,他没有分心,静听着逐渐想起的脚步声,心里开始倒计时。 门开了!看清之后,少风飞一般瞄准目标扣动扳机,一瞬间,一个黑影倒在了仓库的门口。他没有丝毫的松懈,赶忙上步分别冲着头部与心脏的位置补了两枪。确认目标必死无疑后,少风托起枪转身进了仓库,他拿出微型的手电筒,朝着四下看了看,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纸包,他快步前去,弓下身子,将它打开了。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惊骇了,可就在这迟疑的刹那间,一切都化为乌有。 粮食仓库突然间爆炸了,熊熊大火开始蔓延起来,少风连最后的呼喊,都淹没在了那隆隆声中。
“晚0点,东郊仓库,除掉出门人,进仓取货。”“晚11点三刻,仓库安放炸药,留此物于库中,不得翻看。”看着手中临摹的字条,江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她模仿台湾在大陆的潜伏特务“上弦月”的字体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此刻,身为中央特勤人员的她,听到上级部署的任务执行完毕,除了愉悦之外,也松了几口气。 就在不久前,上级人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特务“上弦月”的笔记一份,了解到此人与两个下属的任务部署方式的特殊性以及下属间从未谋面的特点,决定将计就计,给敌特一个惨痛的教训,于是才想出了让江晨临摹其字体导致其内部相互残杀的计划。一方面,让特务甲接到杀人的命令,另一方面,却安排特务乙提前安置好炸药,并引燃导火索(时间之前经过了计算),除了给予特务乙炸药之外,还托付其一件物品用以引诱特务甲,保证了其最终被炸药炸死的必然性。更何况,特务甲乙平日互不联络,必不相识,更有利了计划的实施。 江晨除了临摹字体外,还焦急地在工作单位等候了几个小时,得知特务都已魂飞魄散,大功告成了,她愉快的背上包,准备回家。 “大姐,回去慢点啊,路上小心,有积雪,地滑啊!”同事小李嘱咐道。 “我可不敢慢点,孩子还等着我做饭呢!”江晨答道,不再管小李回答什么,就跑出了单位的大门。 回家路上,她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不知怎地,不由得逐渐加快了脚步。 推开家门时,地上的几排杂乱的脚印让她的不安加剧了,她开始呼喊儿子少风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声。于是她想起了丈夫,又开始叫丈夫,却依然无人。 回想起院子里的那些脚印,她开始任由自己的想象力驰骋,最终终于不敌,瘫倒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月亮还没有离去,迟迟依恋地挂在天边,转达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思念。
为了不让组织为难,葬礼举行的很简单,两幅黑白照片的下面分别写着陈炯和陈少风的名字,没有祭花,没有悼词,只有江晨流下的千行血泪。她看着相片里微笑的丈夫和儿子,自己也傻傻地笑了起来。她掏出一件纸包的东西,慢慢打开。那不过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头,但是上面却写着几个有力的字:孩子,爸爸爱你。这是丈夫最终的遗物,就死死地攥在孩子的手心里,经过爆炸烧伤的焦炭般的手,还紧紧地握着。 “该走了。”领导提醒江晨,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是特务,她必须回去接受审查。 江晨痴痴地望着他,心里却在杂乱地思索着。原来丈夫早就看过了纸包里的东西,而且晚上孩子出门的足迹也一定被他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命不久了,但是还是完成了上峰的命令,就如同她自己害死自己的丈夫孩子一样。的确,她顾全的是大局,是这个大同的世界,但是她的世界却从此不见了。 丈夫没有留给她什么,她知道他的意思,她决定追随他,哪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政治夺去了她的世界,可她不能去抗衡,只好离开。 枪声很沉闷,但血却溅地鲜红,洒在皑皑白雪上,分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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