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回忆录
by 谷雨
小白刚来我家那会，也就刚两个月大。瘦小的身体，无辜的眼神，稚嫩的声音，就那么可怜巴巴的蹲在我家门口。
我妈早上起来上班，开门正好看见他，又怜爱又心疼，就不顾我爸的反对，把他接进了家。我妈就是这样，心肠软，电视剧一演到煽情戏就泪奔，就是偶尔见了路边的流浪狗也要难受半天。过于感性这点我很受我妈遗传，所以我自然也想把他留下来。我爸倒也不是坚决反对，不过他告诉我们要养就好好养，到时候他闹猫你也别嫌烦。
于是，小白很顺利的寄宿在了我家。
那时候刚刚高考完，考试前拼命盼望着能快点解放，可真等到考完了，才发现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好。于是，我整整三个月几乎每天都面对着这小东西。
他是只纯白的波斯猫，一蓝一绿的眼睛很漂亮，虽然不是纯种，但刚好是我喜欢的形貌。而后很快我们就发现他是个聋子，因为人从后面走过来他根本没反应。
他刚来的时候很淘气，每天上窜下跳的，孜孜不倦。我呢，也觉得无聊，于是总是抓他来玩。父母上班都不在家，我俩就这么一追一逃地折腾。
他机灵，会往床下面跑，我就心想：小样儿你跑床下就以为我拿你没辙了？于是气呼呼的，趴到地上往床下蹭，出来时候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当然，他也被我俘虏了。我把他扔到床上，他还想跑，我就摁住他让他卧好。他很不耐烦地撅起胡子，尾巴不停扫来扫去。我听说这是他生气的表现，于是慢慢抚摸他的头，想让他安静下来。结果他尾巴还是不停甩，还越甩越狠。我皱眉，握住他的尾巴不让他甩。他瞪我，看我不放手就一爪子挠过来。我大怒，不由分说就一巴掌拍过去。他受了惊吓抱头猫窜，躲在某个角落里。我再看看手，几条并不是很红的道子，虽然有点疼，但应该没有我打他的那么重。于是又有些后悔。
其实我抓住他，不过想好好看一看抱一抱玩一玩这个可爱的小白球罢了；而我握住他的尾巴，也只是不想他再对我生气而已。也许我是太专横了吧。结果不欢而散之后，他见了我就怯怯的要跑。
也许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明明想要得到什么，想要保护什么，却由于过分执着和任性，反而把心中的美好弄得支离破碎，什么都再也不能奢望了。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后来上了大学住宿，只能每周回家一次，忙的时候几周才回一次。见他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我想也许什么时候他就把我给忘了，当然也就可以不再怕我了。
我妈说小白特别淘气，总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啃她的手咬她的脚趾头，在家里还老左抓抓右挠挠的。寒假我家搬了家，木质装修环境成了他利爪下的牺牲品——几乎所有门框都被他蹂躏的斑斑驳驳沟沟壑壑。为这个我也没少打他，我爸我妈那种过于柔和的训斥方式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心想多打他几次他就会条件反射了吧。结果条件反射是有了——他每次挠门看到我就跑，不过门还是照挠不误。没办法，谁让我们家人都懒得给他剪指甲呢。况且每次想给他剪指甲他都拼命尖叫挣扎，我妈也会不舍吧。
我妈很宠小白，每天放两次猫粮，每次还放满满一盘子。我爸说你给他吃得越多，他拉得就越多，到时候你还得给他捡屎倒猫沙，还不如少喂点省事。我妈就说他歪理邪说。估计她都快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了，没事在家时候还和他唠两句嗑，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其实想想，我爸上夜班的那些夜晚，也只有小白陪我妈在家，让她不会那么孤单寂寞。
有一次我妈发现他不见了，想是我爸出门时候没注意让他溜了出去。于是我妈就让我去找找。我心说这大晚上十点的让我到哪找去啊？何况都跑出去那么长时间了。结果我还是拿着个小手电出了家门。据说猫一般先往高处爬，于是我从3楼就找到顶层（不高，6层而已），未果。于是又向下走。结果走到楼门口往一楼楼梯拐角下的旮旯里一照，他就那么可怜兮兮脏兮兮的躲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我心想原来他一直就没敢出去，胆小鬼。不但胆小，还笨，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后来我把他抱回去，他居然很亲昵的在我腿上蹭来蹭去，估计是把我当成危难之时拯救他的盖世英雄了吧，哈哈。小笨猫还有点良心。
从春到夏，小白很快就长大了，身体变壮了，皮毛变靓了，个性好像也变得沉稳成熟了一些，但依然可爱。每天安安分分的，总是在床上找个角落静静休息。
不过我一看到安静的他，就想上去揉一揉他的耳朵，揪一揪他的胡子。也许是因为他太可爱了，总忍不住想要欺负。每次我接近他，他都会很警觉的瞥过来，但依然静卧不动。直到我蹭到他跟前用胳膊搂住他开始装作要睡觉，他才开始要挣脱，不过只要他伸出一只小脚想要溜走，我就用手把他的爪拨回去。他很无辜的低声哼哼我也不放开。直到我玩得失去了耐心才放他走。于是渐渐的以后我抱他，他就会乖乖的不跑，因为他知道一会我自然会把他放掉。
随着他变得不那么折腾，他睡觉的时间就大大加长了。我想他是有些嗜睡。
小白的睡姿一直是千变万化匪夷所思的。有的时候甚至能保持小半个身子悬空在窗台外睡着，就更不要提那些稀奇古怪的扭曲姿势了。直到他稍微长大一些才有所改善，虽然只是相对的。
他睡觉时候的表情很享受，偶尔还会蹬蹬腿抖抖肩，我估计他是作梦梦见在追什么美味的猎物吧……这个又懒又馋的家伙。
到了冬天，我妈说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能发现小白在被被窝里偎在身旁安睡。可是我在家的时候他就从来没钻过我的被子，唉谁让我凶神恶煞呢。
就这样，小白在这个几十平米大小的家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柜子顶、床底下、洗衣机后、阳台上，这个家基本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但走出了这个小世界，却是他从没接触过大世界。
他总是蹲在窗台上，以斜向上45度角的姿势望着窗外的景色。楼群、小鸟、天空……也许仅是一只飞蛾从旁闪过，也能引起他很大的兴趣。所以，他能在外面的窗台上一卧就是一个下午。我想，他是不是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呢？
现在他两岁多了，由于当初没有绝育，进入了发情的年龄，他每天都会嗷嗷大叫，就像当初我爸说的那样。他说放掉小白让他出去配种，我妈不同意，说怕他回不来，况且他还是个聋子，万一在外面出了事怎么办。
看来小白也许离不开这个家了（算是一种双关吧）。而它有没有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呢？抑或是束缚自由的桎梏与枷锁？
每当看到他在窗台上眺望的眼神，都会觉得里面掺杂着几缕落寞；每当听到他发出凄厉的叫声，都会臆想其中隐含着一丝悲哀。
小白还在窗台上，我走过去。他发现了我，回头和我对视。看了一会，也许是发现我不会欺负他，就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眺望。
我便轻抚着小白的头，和他一起看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