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聊斋外衣下的文化悬疑雏形

——蔡骏《荒村公寓》书评

华斯比

谈到中国当代悬疑文学，蔡骏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就像提到华文科幻不可不提倪匡一样。而若要列举二十一世纪前十年中国悬疑小说的典型作品，作为蔡骏早期代表作的《荒村公寓》（2004年11月由接力出版社首次出版，但小说完成于当年6月）则是必须要提及的一部。若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写于六年前的作品，它未必出彩，但若将它置于近十年的国内悬疑文学发展长河中，它却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起初，中国当代悬疑小说的概念其实是很模糊的，很多读者甚至作者将它等同于恐怖血腥的鬼故事，这是因为对中国文学来说，悬疑是舶来品，而若在中国传统文学中寻找与之类似的小说的话，恐怕就只有以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和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为代表的古典志怪小说了。

所以，在二十一世纪初，中国原创悬疑刚刚兴起的时候，不少作者写的都是现代聊斋的故事，即故事中出现了所谓的“真鬼”，而许多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的悬念则推给冥冥之中的“怪力乱神”，也就是所谓的“灵异”；而现在大多数作者和读者普遍认同的关于悬疑小说的观念是：悬疑小说给读者留下悬念，然后引领读者以逻辑推理的形式一步一步地揭开悬念，是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的。

蔡骏《荒村公寓》的故事虽缘起于其中篇小说《荒村》，可以说是对《荒村》故事的补完和延续，但究其本质，依然摆脱不了聊斋聂小倩式的“人鬼恋”的故事模式。小说中身为作家的“我”爱上了那个来自于古老的荒村却不幸死于地铁事故、幽魂徘徊于地铁站中的女鬼欧阳小枝。从这一角度看，《荒村公寓》的确是上述前一种模式的代表。

但如果《荒村公寓》只讲一个简简单单的现代聊斋故事，只是单纯想向《聂小倩》致敬的话，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悬疑小说。这个现代聊斋的故事虽然凄婉动人，但却只是披在核心故事上的一件外衣。作者真正要揭开的是埋藏在荒村老宅地宫之下的那有关古老良渚文明的不为人知的千年秘密。而且你会惊奇地发现，那时的《荒村公寓》竟然已经具备了当今文化悬疑小说的雏形。

所谓文化悬疑，也称知识悬疑，是将丰富多彩的东西方文化知识（或常识）作为构建其文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传递文化知识的同时，为读者揭开一个个历史文化之谜。2004年2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引进美国畅销书作家丹·布朗（Dan Brown，1964-）的成名作（也是代表作）《达·芬奇密码》（The Da Vinci Code），随后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场文化悬疑的风暴，而直到2007年那多在著名纯文学杂志《收获》的长篇小说专号（春夏卷）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非“那多手记系列”的悬疑小说《百年诅咒》之后，原创文化悬疑才真正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充斥着整个悬疑图书市场。对比一下时间，不难发现，蔡骏的原创文化悬疑的创作还是走在了前面的。

相信很多读者在读《荒村公寓》的时候都会不停地追问，《荒村》里到底有多少未告诉读者的秘密，荒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荒村公寓》中，四个大学生因为小说《荒村》而冒险去寻找现实中的荒村，他们在进士第的地宫里发现了许多精美绝伦的玉器，这些玉器竟然来自古老的良渚文明。蔡骏在现代聊斋的外衣下构建了这个关于荒村、关于古玉国、关于良渚文明的文化悬疑故事，从而揭开了荒村隐藏的秘密，而荒村的终极秘密竟是良渚文明的秘密。小说里既有对良渚古玉精准的描写，又有对良渚文明从兴起到衰落的缘由的想象与推演，既有丰富的文化知识，又有对历史文化的探究，有真实也有虚构，当真已经具备了文化悬疑的诸多要素。

《荒村公寓》既有现代聊斋的诡异，又具备文化悬疑的雏形，它的诞生标志着国内原创悬疑正在从具有中国特色的“灵异”朝着欧美正统悬疑靠拢和过渡。作为中国当代悬疑小说的研究文本，《荒村公寓》是不应被忽略的。

2011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