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级台阶》是目前我所阅读过江户川乱步奖获奖作品中最为出色的一部,高野和明手中的福尔摩斯像无疑是最具含金量的一尊。
江户川乱步奖对于日本推理小说的影响力是难以估量的,它激励、培育、引导着一代又一代的日本推理小说创造者向着更高更远的里程碑迈进。当然,江户川乱步奖旨在提携选拔新人,获奖作品不一定精彩绝伦,令人拍案,但是其独特的意义却另众多无缘此奖的推理巨匠遗憾不已。
《13级台阶》能够摘取桂枝绝非侥幸。我们知道,优秀的推理小说除了具备独特巧妙的诡计与跌宕起伏的情节之外,还应当有能够指引阅读者反复思索咀嚼的真实与讽刺的社会现象。记得高中时代偶然读起川端康成《雪国》,后反思“以非凡的锐敏表现了日本人的精神实质”兴趣盎然,凡有着崇高成就的优秀小说必然具备能够引发人不断深思其意义的独特因素。《13级台阶》则完全符合,小说中从多种视角描述着日本法律中关于死刑制度、假释人、死刑犯、司法者的生活状态与地位现实。尽管我们无法深切理解小说中所提到总总关于司法程序的内涵,但也能够从作品中大量的心理描写中体会出涉及死刑人的恐慌与无奈。
小说从因伤害罪被判刑后回归社会的假释人三上纯一与狱官南乡一同为拯救因冤案被判死刑的死刑犯树原亮,而接受陌生人委托重新收集证据开始。这是一个清晰且寻常的开篇方式,树原亮案件中显然存在重大的难以解释的疑点,但由于其作案手法残忍,性质恶劣,影响深远,而直接证据也足够充分,因此不幸伴随着树原无法回忆的那段时间一起降临在他的身上。那么为了拯救树原亮,最为关键的就是找回那段空白的回忆与真实的现场。
小说前半段的阅读会显得有些吃力,最大原因大概是字里行间充斥着对于日本死刑制度的讽刺与讨论。作为剧作家的高野和明巧妙的将小说主人公山上纯一在案情发生地周围意外受伤、来源不明的巨额现金、与当时女友同被教育这些看似与寻找证据完全无关的情节插叙其内,让作品顿时充满悬念且看来自然。至此小说结构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主线与纯一在案发地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件与神秘的委托人重合在一起,情节突然扣人心弦,紧张得令人窒息,这总状况直到小说结局也难以控制。
尽管高野和明的叙事技巧与逻辑方式无法称奇,但是作者有意的通过大量心里对白与演绎,让主人公的行动结果难以平衡读者意愿的手法却是匠心独运。显然,剧作家出身的推理小说作者在处理意外性的技巧上是得天独厚的。我相信,所有读过这部作品的人都会为小说的结尾感慨万千。主人公在陷阱中挣扎与思虑中慢慢接近事件真相,而最后结局的意外却难以让其平静的承受。推理小说的结局总会伴随着意外的惊奇,通常作者会选择拉大反差距离的方式来让读者感受主人公的执着或者突变,这样的处理效果会使得作品更加富有层次感。然而高野和明的方式却更加直接,颠覆性的独白让我们在掩卷之后唯一能够去做的事情就是叹息中的反思。
我想这才是《13级台阶》最终想要表明的主题,在司法制度下,所有与案件相关人员各自不同的思考与行动最终导向与之本身意愿相反的结果。高野和明用真相述说着现实的总总不平衡的无奈,苦尽换来的也许并非是甘甜,而是深埋在社会沉淀物下的痛苦,这便是真相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