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暑假,一年中最漫长的假期,特别是在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作业也写完了,玩也玩够了,而开学又好像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在这种百无聊赖的时候沈暮水怎么也不会想到彭晖会找到自己。彭晖是他的表哥,也是高两届的校友,现在已经是警校大一的学生(没有作业的假期一定更无聊吧)。
彭晖一见沈暮水劈头盖脸的就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诅咒吗?”沈暮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他递过一封已经拆开的信:“这是刘文佩的信,你可以看看。”
沈暮水接过信,信中写道:
彭晖:
你好,代我向暮水问好。
你记得我曾经说过刘家的诅咒吗?我觉得它缠上我了,就像恶魔一样,逼得我无处藏身,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揪出来,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发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他无处不在。他是恶魔,我什么也做不成,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文佩
信的最后是一行潦草的日期。“为什么找你不找我?”沈暮水一脸郁闷,还同桌呢。
“也许因为我是警校的学生吧?”彭晖眉毛一挑。
沈暮水突然间来了兴趣:“我们就去看看吧。”彭晖愣了一下。
沈暮水笑笑说:“文佩还是和以前一样粗心,没写地址,不过现在是暑假,他应该是呆在乡下老家的吧。”
彭晖微笑着说:“我的判断方法是:他是写信而不是发E-mail给我,应该是人在偏僻的乡下。”
沈暮水心中不详的预感,仿佛平静水面投入石子引起层层涟漪荡漾开去……刘文佩是沈暮水的初中同学,还是他的同桌。文佩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还有两个哥哥,但是都死了,他就靠着父母留下的大笔遗产生活,大家现在在不同的学校,平时不常联系。“难道真的是诅咒?”沈暮水看着一副塔罗牌,想了想,还是把它收进了行李。
彭晖大叫道:“你还带这个?”
“万一真的有诅咒,它可以辟邪的。”沈暮水小声说道。
“我才不信呢。”彭晖的这句说得很没底。
屿垟村刘家,沈暮水来过一次,他极其讨厌这里。刘家的别墅有一定的历史了,与整个屿垟村格格不入。在沈暮水看来,这里就是一个雕花大棺材。欧式风格的别墅,散播着一种腐烂的味道。周围种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啊,这花是……)妖艳诡异的花朵让沈暮水的心猛然一跳……
“你们来了,请进。”刘文佩亲自出来开门。
并没有沈暮水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场面,还是同桌呢。刘文佩眼神空洞,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像死过一样。沈暮水感觉愈加难受了,走在铺着发黑的红地毯的过道上,如同走在怪兽的食道里面,领路的还是个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僵尸……
“这别墅有年头了吧?”彭晖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别墅。
“我太祖父盖的。”
“噢……”彭晖轻轻赞叹,他瞟了一眼身边一脸郁闷的沈暮水——沈暮水知道他又在鄙视自己的欣赏能力了。彭晖继续问:“你太祖父是在欧洲留学的那个?”
刘文佩 “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厅,沈暮水惊讶的发现这里都是老相识:叶莹,宋帆,孙宇,林璇——除了彭晖高大家两届以外,其他都是文佩初中的同班同学了。也许是因为大家都阴着脸 “诅咒”这个词像贞子一样爬进沈暮水的脑子里。
为了缓和气氛,彭晖夸张地冲叶莹扮鬼脸:“弟妹,文佩待你还好吧?”叶莹初中就是刘文佩的女朋友了。沈暮水觉得找女友是一种负担,但是,这个年龄越是禁止的事情,越多人希望尝试(还是跟自己的推理书呆在一起比较有趣)。
“咳咳咳”一旁的孙宇挤眉弄眼的咳嗽起来。
“彭晖……”沈暮水想阻止他,可已经来不及了,沈暮水拉拉彭晖的衣角低声说:“你惨了。”
“叶莹是我的女友。”宋帆脸色由白变青。
沈暮水偷眼望去,林璇的脸色同样由白变青。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要把这出诅咒的闹剧演多久?”彭晖得意洋洋地坐下,用了一个最舒服的方式靠在古董沙发上,嗅着沙发淡淡的霉味,“什么诅咒,都是你们中间的某人凭空捏造出来的吧?如果文佩死了,你们谁都有动机!”他得意的瞟了沈暮水一眼,却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怔怔的盯着孙宇手中玩弄的一把藏刀,上面的红宝石如同鲜血。
走进房间的时候,沈暮水感觉自己走进了怪物的胃袋,对于彭晖的做法,沈暮水非常不赞同。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对着敌人大吼:“向我开炮!”(我可不想为这个傻瓜行为陪葬)沈暮水撇撇嘴:“事情真那么简单么?”
彭晖信心十足的看着他:“很简单,叶莹和宋帆带着情侣项链,肯定是一对。”
沈暮水摇头:“我说的是……”
彭晖眯起眼睛:“诅咒,貌似说屿垟刘家,没有人活过三十三岁的……在我看来这只是巧合而已,我始终觉得有人要谋害刘文佩,而且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动机:叶莹,刘文佩的前女友,据说是被刘文佩甩掉的,如果因为这事怀恨在心也说不定;宋帆,叶莹男友,老公帮老婆,天经地义;孙宇,虽然跟文佩关系很好,后来为了林璇的事情闹翻了;至于林璇嘛,林璇那时是我们班班花,文佩追求过她,不过她当着全班的面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还记得吧?现在他们居然在一起了,真奇怪,难道是因为钱?我们要防着这些人……”
沈暮水终于知道了彭晖“地保”的外号不是虚的:“不过,彭晖,你想过没有?如果是文佩要杀他们呢?”
沉默……彭晖身后的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与天空交界的地方已经模模糊糊了,乌云翻滚,夹杂着阵阵雷声,正向这里涌过来……不祥预感的涟漪又在沈暮水心中荡漾开了。他明白自己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句话给彭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淡淡的看着彭晖的表情变的僵硬,之后木然的跌坐在沙发椅上。
“有这样的兄弟……”沈暮水轻声嘀咕道。(同学之间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晚饭时间,这是沈暮水吃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餐(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沈暮水感到一丝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厌恶自己会产生这种兴奋感。风卷着雨水和砂粒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闪电更亮了,雷在不远处炸开。各怀心思的几个人人正在慢慢地吃着晚餐。
“通常在暴雨夜里,呆在这种建筑物里面,是可以看到房子主人的幽灵的。”沈暮水用一种死一样平静的声音说。
“沈暮水,一点也不好笑!”宋帆冷冷的看了沈暮水一眼。
沈暮水丝毫没有理会宋帆带着敌意的目光:“三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也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看见刘叔叔,也就是文佩的父亲,全身湿透,站在那里。”沈暮水指了一下门口。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啊!”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恐怖的表情,那门口出现一滩怪异的水迹……宛若有浑身湿透的人在那里站过。
“我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的……”刘文佩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调,“溺水身亡……”
沈暮水不再开口,整个房间寂静的像一个墓地,窗外划过闪电,天地万物变成黑白,朦胧中,众人似乎感觉有东西正在逼近这里……黑白的,模糊的……
果真死人了,看到尸体的时候,沈暮水的表情如同石头刻出来的一样,仿佛已经预知了事件将会发生。沈暮水轻轻的叹息,看着彭晖的脸上既愤怒又得意的古怪表情。(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至于吗?)死者只有一个:刘文佩。沈暮水只记得昨晚大家喝了点酒,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也说不清了。空杯中的残酒,还遗留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人顾及那些了。刘文佩死在客厅正中间,血,异常鲜红,带着妖艳,媚惑的鲜红色,身旁散落的文件亦沾染了鲜红……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透视了时间(凶手是谁呢?答案在哪里?)……他的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刀身完全没入尸体,刀柄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指纹!犹如一个标志,挑衅的标志!短暂的沉默之后,叶莹发出尖锥划过瓷器般的尖叫声……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诅咒……
坐在沙发上,没有人说话,叶莹一直在哭,宋帆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会是小莹,绝对不是她!”换来的还是鄙夷的眼神和浅浅的冷笑。沈暮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风吹的四处摇晃的花儿,它们像一只只细小的手,随风摇弋,以至于沈暮水觉得它们如果抓住了什么就会立即拖到地狱里面去一样。
彭晖仔细的看着尸体上的伤口,他轻轻把刀抽出来……彭晖又一次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沈暮水心中的隐也又一次浮现了(真的这么简单吗?)
沈暮水下意识的掏出带来的塔罗牌,不紧不慢的开始洗牌。彭晖瞥了他一眼:“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声音不大,但是很有震慑力。包括正在哭泣的叶莹也看向他这边,他对自己带来的效果很是满意。沈朝阳看沈暮水依旧不为所动的洗牌,他干咳一声提高了嗓门:“凶手不是叶莹……”宋帆冷冷的接话:“谁都知道:一个女人不可能把刀插的这么深。”彭晖没有理会他:“虽然刀柄上有她的指纹,但是杀死文佩的并不是这把刀,杀死文佩的刀的宽度大约有这把刀的1.5倍,长度大约比水果刀长出6厘米。”彭晖比划了一下,“那么,在我们中间有这样的刀的只有你了!”他看着孙宇和那把有着鲜红如血的宝石的藏刀,“死者的血液和尸斑呈现鲜红色,是因为血液含氰化血红蛋白。刀上涂有氰化物吧?怕一刀插不死吗?还故意放出诅咒的谣言!还有……”他转向暮水,“文佩给我的信纯粹是他的求救信,也许是因为我警校学生的身份让他感到可以信赖吧,他已经预感到自己要遭人毒手,而向我求救。你所说文佩要杀死大家,完全是一个错误的命题。”
与众人惊讶的神情相反的是:依旧一脸严肃在不紧不慢切牌的沈暮水——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彭晖看着沈暮水抽出三张牌,从右至左,排好。彭晖向来只把塔罗牌看作消遣,自己的白痴表弟却颇有研究——看你能算出什么!
沈暮水用的是英格兰塔罗牌,第一张:权杖5(逆位);第二张:圣杯3(正位);第三张:圣杯Ace(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