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懒虫把读书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强迫式阅读,这种阅读方式从六岁一直到二十二岁——自认为是结束了吧,不知今后是否还会出现这种阅读模式。另一种是自主式阅读。从八岁到了二十一岁,已经将这种阅读模式升级为习惯性阅读,具体表现为不同的时间对于读书的种类的要求不同。对我来说最适合阅读话本拟话本的季节是夏天,加上年纪大了,短篇就成为了首选。虽然读过多遍,但是不时翻翻也很有感觉。
《熊龙峰刊四种小说》《清平堂话本》《三言》《二拍》《无声戏》都是不错的选择,每每捧起它们,彷佛置身于荷花池边的小楼上,耳边是蛙声虫鸣,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清风拂过纱帘,带来泥土青草的香味,月光如水泻下,地面清影婆娑……
张浩于暮春邂逅莺莺,秀秀在春天向崔宁告白,吴清与卢爱爱亦是相逢于清明。如果说春天是相爱的开始,那么夏天就是进入热恋的时期,回首是暮春相识的甜蜜,往前看不到未来的艰辛。似乎永远也过不完的夏天,以至于王娇鸾的长恨,杜十娘的投江……看起来是那么遥远——这些也是只能发生在肃杀冬天里的事。
在长长短短的篇目中和年代或近或远的故事里,有些如同兰花般小巧精致,清香四溢,虽无大不列颠玫瑰的艳丽,亦无法与扶桑樱花的绚烂相提并论,而它们给我带来的感觉正如看见春天的第一片嫩芽。
《醒世恒言》中的《十五贯戏言成巧祸》(三十三)从阴差阳错开始,事情后来到了一些糊涂的官僚手上,冤情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又是个阴差阳错才了结。《一文钱小隙造奇冤》(三十四),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口角,到后来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直到遇上贤德府尹,如同剥茧抽丝般理清这一团乱麻。《汪大尹火焚宝莲寺》(三十九)的故事后来为高罗佩所用。《警世通言》中《乔彦杰一妾破家》(三十三)《况太守断死孩儿》(三十五)却也还是有点社会派的感觉,一些作奸犯科之人,为了逃避罪行,转而嫁祸他人……
《警世通言》的《三现身包龙图断冤》(十三)和《喻世明言》的《藤大尹鬼断家私》(十)都出现了死亡留言。
《三现身》是一个典型的公案小说,即:神鬼+名臣+断狱。这篇最大的亮点在于它不仅出现了死亡留言,还有出现了死亡预告和不可能犯罪的影子。虽然如此,但是让人觉得无法自圆其说的是:包拯如果是一个信鬼神的人,但是他为什么没有中了凶手的计谋?包拯如果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他又为什么会相信那个鬼说的死亡留言呢?何况这些是双方各执一词,全不是包拯亲眼所见。包拯是个被神话了的人物,正如海瑞施仕纶一样,他们端坐在公堂上,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渐渐的就成为庙堂上善男信女香火供奉的人物了。
《藤大尹》这篇却很生动的刻画了藤大尹,他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官。可以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但是他却是个贪财的人,一番装神弄鬼之后,案子了结了,自己也抱着一坛子黄金走人了。其实真正让人喜欢的如福尔摩斯和波洛,他们的故事里不仅仅有精彩的案件,更多的还是人物的塑造,是活生生的人,就在我们面前,彷佛看见波洛整理自己的小胡子,福尔摩斯说:“我亲爱的华生……”
人不是完美的,完美的是神,神离我们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