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女
1
110接到报案称,自己的女友被杀了,陈尸在齐门桥北滨河公园的树林里,报案人名叫索强,正在现场等候着警察。 齐门桥下是一河两路。路边是街头公园。凉亭、假山、草坪、树林、花径……,景致十分幽雅。纳凉的老者,嬉戏的儿童,谈情的恋人,都喜欢到这里来。 我和熊菲立即赶往现场。 车过齐门桥,突然听见有个男声喊“警察同志”,那声音来自路边的林荫下。 下车一看,一男一女站在路边。 “我叫索强,”男士自荐,而后指着身旁的女士,“这位是贾云萍,是白梅的密友。” 和他们二位一一握手之后,熊菲问:“死者是谁?” “喔,叫白梅,是我的女朋友,”索强说明着情况,“我俩说好,今天晚上在这里相会,我来迟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祸事。” “死者在哪里?” “北面的树林里。” 我们随他而去。 索强向我们嘟囔着:“她说与别人合作,要拍一部言情题材的电视连续剧,要我资助她,前天,我给她划拨过去一百万……” 来到公园边缘一处偏僻的角落,索强把我们引进了昏黑的树林,向里走了大约30多米,他突然停住脚步,定在那里,浑身哆嗦着,就象触了电一般。 “怎么没啦?死尸不见啦,”他蓦然转过身来,情态十分恳切,惟恐我们不相信,“刚才还躺在这儿呢,真的!” 我怀疑他在捣鬼,两眼直瞪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也不知道。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杀了。” 死亡鉴定、死因分析,是很复杂的事,他怎么能一口咬定白梅已死,而且是被他人所杀?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人杀了?” “她脸色煞白,死人相嘛。胸口上有大片血迹,白衬衫撕了个口子,显然是被人扎了一刀。我叫她,她不应;拉她,她不动……” 如果所说属实,倒也是他杀致死的尸征。 “你离开这里有多长时间?” “大约有20多分钟吧,”他用着表白的口吻,无非是想消释我们对他的怀疑,“我没去其他远的地方,一直在路边等警察。” “索强也给我打了电话,”贾云萍补充说,“我比你们先到也就两分钟吧。” 是索强杀了白梅,移尸灭迹,而后假装报案? 我打开强光手电筒,照着地面,查看着。尸体躺卧的地方,的确有一片杂草被压倒。除此而外,一无所见。
2
被世人视为神秘世界的“影星楼”,其实无一堪称“影星”,这里聚集着全国各地来北京“打工”的电影演员,人称他们是演艺圈的“北漂一族”。 白梅和贾云萍就住在“影星楼”里。白梅是演员,贾云萍是化装师。 访问贾云萍,她总是强调白梅的交际广泛,行为不轨的未必没有,可又提不出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来。唯一的收获,是她让我看了白梅的影集,熟悉了白梅那多姿多彩的芳容。 隔天的下午,贾云萍给我来了电话,说白梅的姐姐来收拾她妹妹的东西,问我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被害者的家属来到,我们总该去慰问一下。 门开之后,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来开门的姑娘,相貌与白梅酷似!只是娇媚的嫣姿妍态全然不见。她身着碎花小衫,黄格长裤,一双单袢黑布鞋。面皮清癯、粗糙,是个经受过多年风吹雨淋的农村女孩儿。 “我叫白菊,是白梅的姐姐,孪生的,从老家秭归来,”对方开了口,操着浓重的鄂西口音,“贾大姐,给我家打了长途电话。说我妹妹病重,没想到……” 话没说完,她就抽泣起来。面对陌生人,还很难为情,她背过脸去,掏出一团手绢,擦着眼泪。 哭了一阵,她又扭回身来,低着头,继续收拾着床上的衣服,借以掩饰着难于抑制的悲情。她把叠好的衣服装进了牛皮衣箱。尔后,把白梅的化妆品,一瓶一瓶地码在一块,嘴里还唠叨着:“这就留给贾大姐用吧,我们那边用不着。” 虽说是同胞姐妹,可她与白梅大为不同,终究是来自山区,多少有些呆头呆脑,口齿也显笨拙。 气氛已渐自然,该提起正事了。 我说:“我们是警察……” “知道,贾大姐说了,警察在查我妹妹遇害的事,”她腼腆地望了我一眼,央求着,“我妹妹死的不明不白,托付你们,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 “最近,白梅向家里透露过什么情况或者想法吗?”我想从她那儿获得些线索。 “唉!什么音信也没有,”她叹了口气,“我是她的姐姐,只能说她不好。小梅就是不听话,从小就叫我妈劳神着急。我妈不让她来北京,可她死活要来。她死了,我妈还不知道呢。临来的时候,我妈说了几遍,要我把小梅劝回家去。” 这次,她再也抑制不住,悲恸之情终于爆发,用手绢捂着嘴,号啕大哭起来。 看来,她是什么也提供不出的。 “离北京之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提出个要求。 我们来得仓促,惟恐回去以后,又想起什么别的事要说。 “我认识火车站,不用你们送。坐地铁去,一会儿就到。” 她竟不理解我的意思,可我又不好说得太明:“请记住我说的话。” “你说什么来着?”她拧眉瞪着我,“这半天,不都是我在说吗?” “我说的,是打电话的事。” “我们老家没有电话,我不会用。”她嘟囔着,“再说,也用不着打,再过两个多钟头我就走,9点的火车。”
3
自从作侦查员以来,我第一次这样狼狈。然而,我还有自信力,还有思考的时间,尽管只有两个多小时。一遍又一遍,我周而复始地回忆了数十遍,终于获得了突破。 “衣箱!衣箱!”我疯狂地呼喊着,惊动了四座的人们。 “有了突破口?”队长十分关切。 我道出了自己的思考:“我注意观察了白梅的衣箱,那是意大利‘路迪卡登’牌的,密码十分复杂,除了主人,恐怕谁也打不开!可我亲眼看见,那个连电话都不会用的白菊,竟能自如地又开又关……” 熊菲补充着:“对,动作非常熟练。” “她是白梅?”队长将信将疑,“白梅演白菊?” 内勤小艾十分好奇:“那起凶杀案也是假的喽?” “当然,那只不过是一场戏。”我循着已有的结论推断着,“那‘死者’,肯定也是由白梅假扮的,趁着索强去找警察的时候,溜掉了。” “演员的天才,可是派上了用场。”队长打趣地说。 熊菲说:“何只如此?还有化装师的天才呢!那白菊,真象是白梅的孪生姐姐!没有化装师的高超技艺,能那样维妙维肖吗?” 为证明贾云萍的“功绩”,我列举了另一个情况:“白梅被‘杀’那天,我们在路边遇到了贾云萍,和她握了手,回来后我发现我的手指沾上了颜色,那是油彩,化装用的油彩,哪儿来的?是贾云萍手上的。她肯定是刚给白梅化过装,化的是死人装!在树林里化装,是没处洗手的,所以只能带着油彩,还没来得及回住处,就被索强的电话叫回了现场……” 小艾问:“白梅干吗要这样煞费苦心,演这场戏呢?” “绝对划算,一百万啊,索强前天刚划拨给她的。”我道出了根底,“一走了之,从此人间蒸发。” “罗平,你又上当了,”队长举着一本列车时刻表,“往秭归去的车是8点05分,不是9点。” 我一看表,已经7点24分,忙招呼熊菲:“走!去车站。” 赶到入站口,我和熊菲正好遇见那个憨态十足的白菊。 我们上去截住了她。 她一惊,脸部肌肉抽搐着,骤然变得煞白,颓然地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