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要说的就是首先你所说的死者肥胖，酗酒，抽烟等人体自燃条件特征死者确实都具有，但是你还是应该去好好地研究下‘人体自燃’现象！人体自燃现象有一个和普通火灾最大的区别：普通火灾中的遇害者，一般只会是外层皮肤及皮下组织烧焦炭化，即便是在猛烈的大火之中，而人体自燃的死者却是脂肪完全燃烧化为灰烬，严重时连骨头都一点不剩，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已经成为目前判别普通火灾和人体自燃的重要依据。而本案中的死者属于前者！”
我再次被白凌的分析给震住了，没想到我的想法这样经不起推敲。
“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他动了动歪着的嘴唇看着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首先我要说一下‘燃烧’的概念。燃烧俗称着火，指可燃物与氧化剂作用发生的放热反应，通常伴有火焰、发光和发烟现象。引起燃烧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可燃物、燃点、氧化剂。缺少其中一条燃烧都不会发生，而出现火灾的前提就是必定要发生燃烧。因此本案中的现场浴室必定发生过燃烧，而且我可以断定那是人为的！”
“你前面已经提到此次事件是一起谋杀。”
“不错！”
“但是有个问题我不得不说，现场的房门、落地窗、洗手间的门全部都是反锁的，也就是说现场是一个密室！凶手如何接近死者？如何纵火？根据这些情况怎么看都对结论是事故或是自杀有利。”
“错！就是因为这些让我看到了谋杀的影子。门毫无疑问都是死者锁上的，因为当时他的朋友就在客厅，他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开着门来洗澡吧！而他的朋友在外边恰恰又成为了凶手用来嫁祸的最好目标，我想凶手完全没有想到死者会把门全都反锁，这是他的重大失误，如果门都没上锁的话那么此案就定了，蔡峋做班房将成为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这样的话不是就出现矛盾了吗？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入浴室杀死死者的？”
“凶手并不需要进入浴室就能杀死死者！”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邻居，他唾沫横飞地继续侃侃而谈。
“这个方法等会我会告诉你，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说那燃烧三要素吧！先从简单的开始，可燃物，也就是能与空气中的氧气或氧化剂发生燃烧反应的物质。从表面现场来看，能作为可燃物的除了死者就只剩下毛巾肥皂之类小面积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是无法引起或持续火灾的，所以凶手必须在现场布置能够完全烧死死者的可燃物……”
“那是浴室啊！凶手布置了燃烧物，难道死者会毫不知情？”
“你问到点子上了，凶手精心的布置了他的陷阱，而且是个万无一失的陷阱！看着浴室你能联想到什么？”
我摇摇头。
“水啊！浴室离不开水啊！”
“水？怎么会是可燃物？”我提高嗓门诧异地***。
白凌大笑起来：“你真老实啊！有一种液体它与水就象双胞胎姐妹一样用肉眼看根本无法分别，两者甚至可以相溶，但是这种液体却是火的最佳搭档，它们能手舞足蹈地引起燃烧。”
“乙醇！”我脱口而出。
“通俗地说就是酒精。另外你有没有发觉现场的浴缸烧毁的最为严重，因为它是那个黑洞里最黑的物质……”
“你是说凶手在浴缸里灌满了酒精？！”
“恩，满满一缸。而且不单单是浴缸，整个浴室地上、墙壁都被酒精所包围，包括空气里也因为它的挥发充满了可怕的气体。我们可以假想一下死者当时是多么悠闲地坐进浴缸里泡起澡，也许他还哼着歌呢！但随后的一瞬间整个房间变成火的海洋。”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白凌的推理。
“尸体全身被烧焦，只有头部所烧伤的程度最小。那是因为任何人坐到浴缸里泡澡的时候头总是露在水面外的！还有死者在日本生活了将近十年，据我所知日本人都有每天工作回来后为了祛除疲劳泡澡的习惯。而且这公寓里的浴室也是日本式的浴室，浴缸也是那种直接将水放入设定温度自动加温的那种，这样就更能方便凶手，他只要将酒精倒入按一下按钮即可。”
“但是……但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气味吧！乙醇虽然无色形同与水，但是它有一股特有的气味，凑近闻非常刺鼻。更不用说整间浴室里充满了酒精后那是多么强烈的气味吧！”
“恩。”我重重地应了一声。
“你是否记得我在翻看死者梳洗柜时发现的一些物品？”
“毛巾，牙刷，肥皂等，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之类的。”
“水杯、牙刷、梳子、发胶膏、润肤油、生理盐水、口罩、毛巾、维生素片。你注意其中的三样，它们有着很大的联系，而且它们不应该出现在梳洗柜里。”
“是哪三样？”
八
白凌喝了口茶继续分析道：“生理盐水、口罩、维生素片这些能让你想到什么？它们并不是寻常的日用品。”
我挠了挠头，一片茫然。
“这些说明死者患有某方面的生理疾病。为此我委托麦洋调查了死者的病历，今天一早当我拿到病历时真的是大吃一惊，死者患有萎缩性鼻炎！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疾病，临床的表现是鼻塞，鼻咽干燥，鼻出血、鼻腔恶臭，嗅觉障碍，严重时嗅觉完全消失，并可伴头昏头痛，而且这种病目前为止无药可治。注意其中一个症状：嗅觉障碍或消失。毫无疑问死者他已经丧失了嗅觉，他闻不出任何气味！柜子里的三样东西，生理盐水是用来清洁鼻腔的，口罩是缓解鼻咽干燥的，维生素片则是用来预防感冒，这三件事是死者每天一早起来后必须要作的功课，所以它们才会不和谐地出现在梳洗柜里。”
太令人惊讶了！
“凶手非常地了解死者，他知道死者的病情，知道死者的生活习惯和生活规律。”
“凶手是死者身边的人！但是她是怎么引燃浴室的？她不可能进入房间！”
“你想说是他的情妇吧！其实想想案发时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明白了，首先她离开的恰到好处；其次她回来的又是那么及时；最后她拼命地阻止蔡先生闯入浴室，为的只是不让他发觉浴缸中还在燃烧着的酒精。”
“可是……可是她是怎么杀死死者的？”
“别急，我这就解释第二个要素：燃点。也就是火源，它从何而来？其实很简单，只有一个地方它能进来……”
“难道你是说浴室里的通气窗？它可是关着的啊！而且这是在六楼啊！再说通气窗又是那么的小，从楼下不用说是不可能的，顶上的话天台旁全部围上了栏杆，凶手根本无法用绳索吊到通气窗旁。”
“打开那扇窗不就行了嘛！凶手利用通气窗的自动关闭功能，事先已经打开了它并且用冰块顶住它，然后借助火的温度融化冰块，弹簧启动窗户自动关闭。很简单的方法。”
“但是凶手是怎么把火源送进来？”
“谜底就是我捡到的那样东西，”白凌故做神秘地看着我“一张蓝色的印有‘魔术’字样的碎纸片，那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一样东西的一部分。”
“不明白。”
“每年一到过年我们都要玩啊，现在因为政府的干预它已经不怎么出售了。”
“……”
“它的名称叫‘魔术弹’，一种烟火，民间俗称‘夜明珠’。它就象呼救的信号弹一样可以射出几十米以上的距离，一支这样的烟火一般都有二十发以上，射出的则是不同的颜色的火焰，有黄的，红的，蓝的等等……”
一瞬间那晚的情景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噗－噗－噗－，红色、绿色、黄色……
白凌还在不停地叙述着他的想法，而我已经是头晕眼花，站立不住。
随着我脑海里不停转动的颜色，我想象到那个宁静的夜晚凶手为死者准备好‘热水’以及他朋友的准时到来之后，来到了赤橙公寓的天台，她取出早以准备好的魔法之棒点燃引线，美丽的火花四溅，瞄准对面六楼半开着的窗，‘噗－’一道美丽的颜色滑破天空，然后一道又一道诅咒地落在它们的目的地上，一瞬间窗户里发出耀眼的光芒，可是夜依然沉睡着。
九
案发第五天，死者的情妇意料之中地被带到了警察局，在那张蓝色的小纸片上验出了她的指纹，且案发前几天她购买大量乙醇的事实也得到了证实。
她出人意料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并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行凶的整个过程。至于动机，是怨恨和嫉妒。她在三年前认识了死者，死者对她隐瞒了他有家庭的事实，两人谈起了恋爱。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知道实情的她充满怨恨的实施了可怕的行动。当警方问她还有什么话好说时，她冷冷地说道：“并不是因为你们聪明，而是我不想让那异想天开的杀人方法永远地沉没在历史的海洋里，我选择了诅咒死者并留下了魔法棒的一部分。”
B
我和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森林里走了快一小时了。一个并不广阔的湖泊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森林里的寒冷气息侵袭着我们，我边打着哆嗦边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又冷又暗！我好害怕！”
他摇摇头说：“还没找到它呢！”
“找到了打算怎么样，你不怕吗？”
他拍了拍背上背着的红色罐子。
“我们有这个，怕什么！”
“可是已经有人被它带走了。”
他提了提手中连着红色罐子的喇叭形铁制管子。
“它一来我就干掉它！”
忽然间，我隐隐约约地看见湖对面有一团红色光点在慢慢地移动。
“啊……”我失声地叫了出来。
他兴奋地抖动起双手，并紧紧地握着铁制喇叭。
“来吧！”
红光越来越近，它跃上湖面。突然间它分散开来，湖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我用手指着数起来。“一，二，三，四，五，……，十，……”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