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坐在一张桌子前，身上裹着毛巾，瑟瑟地发抖。

桌上，放着一杯冒热气的可可，飘来阵阵香气。

桌子对面，坐着两个冷着脸的男人。

“我再问你一次，”其中一个说，“你当时在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我觉得很冷，是由内至外的冷。

“今天傍晚时，有证人说你曾经对安迪·科姆使用了威胁性的语言，而刚才我们又在他的尸体旁发现了你。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我摇头。

坐在一旁的那个人有点不耐烦了。他前倾这身子，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听着，小子，或许你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那我就告诉你。你很有可能会被控告谋杀。注意了，是谋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劝你最好合作一点。

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我不知道的事，要我怎么跟你说？”

“不知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咆哮道，“我记得发现你的巡警说，当时你在挖着什么东西。你先前就知道哪里有尸体吗？”

我直视他。“是的，我知道。”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人是你杀的吗？”

“不，”我静静地说，“我只是……知道。”

房间中一片安静，那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下。

门外传来一阵争吵声。我听到有人在说：“不，太太，您不可以……”

门被推开了。妈妈向我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入怀中。

“哦，上帝啊！萨姆，你一定吓坏了，看看你，抖成这样……”她说，不停地抚摸着我湿淋淋的头发，“妈妈在这里，没事了……”

那两个男人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显得十分不满。其中一个人恼怒地瞪了门外的下属一眼。下属则耸耸肩，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请您注意一下，太太，审问还没结束。”

妈妈还在抱着我，但把脸转向了他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她生气地朝他们大叫，“萨姆是个病人，你们不可以这样审问他！”

“我很抱歉，太太。但我还是得告诉您，您的儿子是这起谋杀案的主要嫌疑人。”

“不！萨姆从来不伤害任何人！”

“可是，”那个男人翻了翻笔录，“他刚刚承认了，他知道那里有尸体。”

“难道这就说明他是凶手吗？”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知道坟场有尸体，难道大家都要对那里安息的人负责吗？”

我扭头朝门边望去，看见了傍晚时遇见的那个矮个子神父。布朗神父。

“神父！”那人恼怒地说，“我想这里所发生地事和宗教扯不上关系吧？”

“当然没有。”神父说，“但如果你们要将这个孩子污蔑成一个杀人犯，这就和我有关了。”

“我知道您对侦探小说有一定研究，可是这……”

神父打断他的话：“你们找到尸体的头了吗？”

“什么？”他眨了眨眼睛。

“报告上不是说是无头尸体吗？你们找到尸体的头了吗？”

“不，”那个男人有点不安，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们在很努力地找……”

“那么，”神父又打断他的话，“也就是说凶手把死者的头拿走了。你们假设这个孩子——塞缪尔是凶手或和凶手是一伙的，那就是说他杀了人以后，拿走尸体的头，藏到某个地方或扔掉，然后回到行凶现场把尸体挖出来。这你们要怎么解释呢？”

那个男人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个一点，我们还得深入研究。”

有人敲了敲门。“博尔德探长，这是刚出来的验尸报告。”他说。

那个男人——博尔德探长拿过来，看了两眼，说：“死亡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左右……似乎是原本打算举行的露天派对因为下雨被迫取消所以提前回家，然后在路上遭到袭击。今晚八点半时你在什么地方？”他看着我。

“那时萨姆在他的房间里，他从六点多回来以后已知道十一点多都待在那里。”妈妈说。

“还有什么人能证明？”

“尼尔，萨姆的继父。还有一个新认识的邻居，菲丽丝·韦德。”妈妈边想边说，“早一点的时候，我们邀请她来吃饭。八点半开饭前，我还去敲了萨姆房间的门，问他想不想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可是他说不想。邻居走后，我和尼尔就一直在楼下的客厅看电视。”

“那时你躲在房间干嘛？”他问我。

“我头痛，我在睡觉。”我说。

神父听完后，露出一丝微笑：“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再加上刚才的疑点，你们是没有办法拿到逮捕证的。”

“是的，”博尔德探长不悦地说，“不过前提是邻居的证词能够支持这位太太的说法。现在，”他转向妈妈和神父，“请你们离开。这里是拘留室。你们可以到外面去等消息。”

“不！”妈妈把我抱得更紧了，“萨姆需要我的照顾。”

“太太，”神父说，“我们最好照着他说的做。留在这里，对整个事件没什么帮助。而且，我想塞缪尔是可以照顾自己的，对吗？”他朝我眨眨眼。

我说：“我没事，妈妈。你就出去等等吧。”

妈妈看了神父一眼，又不放心地望了望我，最后还是跟着那些审讯我的男人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安迪·科姆那无头的尸体。

门被打开了。博尔德探长走了进来，神父和妈妈跟在他身后。

“我们刚刚查证过邻居的证词了，就像这位太太所说的。”探长说，挥了挥手，“你们可以带他走了。如果还有疑问，我们再来找他。”他的眼睛紧盯着我。

妈妈快步走到我身边，把我扶起来：“走吧，萨姆，可怜的小家伙……”

我们走出警局，希望不要遇到任何记者。妈妈一直在絮絮叨叨。

“请留步，太太。”身后传来神父的声音。

我们停下来，回头看。

布朗神父走到我们身边，朝妈妈伸出了手：“您好，太太。我是维尔蒂教堂的负责人，布朗神父。”

“您好。”妈妈握了握他的手。

“很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神父说，“但我想问问塞缪尔是否愿意到我这里来小住几天？”

妈妈诧异地注视着他：“什么？”

“我有些事想和塞缪尔谈谈……是的，一些比较私人的事。可以带上柏拉图吗？我挺喜欢它的。怎么样，塞缪尔？”

“不，神父，谢谢您的好意，”妈妈拒绝道，“萨姆他……”

我打断她的话：“不，我想……”

“别出声，萨姆，这件事由我来解决。”

“太太，请容我提醒您。这个决定应该由塞缪尔来做。”

妈妈刚想开口，我抢先一步：“是的，神父，我会去的。但我要先回家收拾一下，顺便带上柏拉图，您可以等等吗？”

妈妈惊讶地看着我，又转头望了望神父。她不明白。

事实上，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