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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 夏理雾棋 “我们刚出来。”张允一面对着手机说道,一面环顾了一下他两边的电梯,在他左侧的那部此刻停在7楼,而右侧的那部则定格在3楼。他理所应当的摁了左侧电梯向上的按钮。 李西达站在张允的旁边,他看上去已年过五旬了。他身着一件浅蓝色的T恤,两只手的手指做着无规则运动。电梯的门徐徐打开,发出不悦耳的“吱吱”声。 当他们步入电梯内时,张允突然轻呼了一下,他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连忙抓住电梯的内壁,总算人是没有摔下来,但却恰巧揿到了电梯内“15”和“16”两个按键。 “没事吧?” “呃,踩到自己的鞋带了。”张允挠了挠后脑勺。 李西达瞟了张允一眼说:“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张允耸了耸肩,接着揿了他们所要到达的楼层-20楼。 他们两个在电梯间内默默的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增加。 “你觉得今晚谁会赢?”李西达问。 “啊?哦,国安吧。”张允像刚回过神似的说。 电梯在15楼停了下来,非常凑巧的是,正好有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内,眉头紧缩的走了进来。 张允向外看了一眼,然后连着按了好几下“关闭”键。 电梯重新启动,但马上又像被人硬生生按住一样,停了下来,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16,门再次不紧不慢的打开。然而对面的一部电梯也停在这一层,并开着,里面站着一位身材瘦高的人,他穿着灰色横条衬衫,双手插在口袋内,脚前放有一个登山包,他的头微微低垂,靠在电梯壁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张允不耐烦的摁着“关闭”键。 对面的那个人身体稍微向左侧了些,接着嘴里发出了一声古怪声音,整个身体像脱了线的木偶似的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去的瞬间,张允他们所在的电梯,门正好合上。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过了几秒后张允把头偏向李西达,带着古怪的表情问:“喂,刚刚那个不是顾晨博吗?” “应该是的。” “他倒了?” 李西达像傻子一样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电梯已经抵达到了20楼。他们三个出来后连忙向对面的电梯望去。上面依然显示着“16” “可能出事了。”李西达说。 张允转过身想重新回到电梯内,但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一把搭住张允的肩说:“还是用跑得比较快。” 楼梯内那带着霉味的空气黏着而闷热。所以才4层楼的功夫却已经让他们的身上布上一层汗珠了。 李西达最先冲到那,但之后却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其余的两个随后到来,接着他们的反应也和李西达如出一辙。 “这,怎么…” 电梯处于关闭的状态,这不是指门关上,而是说整个电梯被关闭了,屏幕上既没有表示楼层的数字,也没有任何方向键。门上还贴了一张纸条。 “开玩笑的吧。” 那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眯着眼睛看完后,撸了下头发,说道:“谁有手机?快报警。” 凌晨两点半。 在这个时间段醒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那场上海申花对北京国安的比赛了,但现在几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此刻却没端坐在电视机前而是围在K小区的一号楼,由此看来,好奇的人们对于呼啸而至的警车和救护车有着更大的兴趣。 杨城从警车内钻出,然后重重甩上车门。这一甩充分表现了杨城此刻的不满。 杨城今年40岁,但看上去他却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他穿着一件米色的汗衫。迎面而来的热浪让他一下子有点喘不过起来。 “见鬼。”他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一位干瘦的人走了过来,他是这里的物业管理员。名叫绍泉,几近谢顶的他,只有几缕头发还“坚守”自己的“阵地”。 “警官,是这样的。”绍泉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有几个人在乘电梯,正好对面的电梯也停了,然后看到那电梯里…” “停,停停,”杨城不耐烦的摆着手,打断了绍泉的话:“过程不用你说了,直接讲结果。” 他们两个走进电梯内,绍泉的手多多嗦嗦的摁了“16”楼。 “结果?嗯,好好好,现在有个人被锁在电梯里了,而且…” “被锁里面了?” “是啊,而且…” “你不是物业吗,难道没钥匙吗?” “钥匙?有,当然有,但…” “有你干嘛不用它打开?” “这是因为…” 电梯已经到了16楼了,狭小的走道内此刻挤满了人,杨城推开了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部电梯上贴了一张纸。他走向前去,迅速看了一遍,然后他大声问道:“刚刚是谁报的警?” “呃,是我。”张允说。 “你在电话里干嘛不把的纸条说清楚?” “那是因为…” 杨城已经将头偏向一边说:“小陈,马上联系拆弹组,现在疏散楼内的居民。” 那张A4纸上,简短的印了一句话:“最好别开门,门上连了一颗炸弹。” 场面一度变得很混乱,整幢大楼变得极为喧闹,充斥着各种声音,兴奋的谈论声,尖叫声,呼喊声,甚至是辱骂声。拆弹组很快到达现场,但疏散却遇到诸多的麻烦。毕竟在这个时候要把人叫醒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几乎每位警察在叫醒一户人家,在向他解释情况之前都先要接受一顿臭骂。 警方联系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暂时安顿他们。 “把你们所看到的说一下,尽量详细。”杨城掏出工作手册问道。 胖胖的张允推了下自己的眼镜说:“当时我和李西达,去王也家看球赛。” “你家住哪儿?” “也在那幢大楼,住在7楼。王也家在20楼。” “接着说。” “电梯正好在16楼停了下来,对面的电梯停着,然后我们就看到顾晨博站在那。” “你是说你认识死者?哦,不,是困在电梯里的人?” “是的,他和我们是同事,都在T医院工作。” 杨城看到在张允的身边还站着五个人,让这间双人标准房显得十分拥挤。 “他们都和你一家医院的?” “没错。今晚我们都相约去王也家看球赛。” “都住在那幢大楼?” 众人点了点头。 “这倒是相当的巧合啊。” “这是医院分的房子,所以自然有很多医生了。” “是这么回事啊。”杨城点了点头,接着他注意到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他一个人闷声不响的站在角落里,杨城问:“喂你也和他们一块儿的吗?” 那人正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过了几秒他才注意到有人叫他,“呃,你问我吗?我不和他们起的,只是正好坐了电梯。” 杨城又注视着他一会儿,微微皱皱眉。 “突然他就一下子倒了,但那时电梯的门已经开始关了起来,我们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张允继续说:“等到电梯在20停住,我们立刻就跑到16楼,然后的状况就像你看到的了。” “你们看到顾呆在电梯时,大概是几点?” “1点40,我特意看了下手表。” “还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吗?” 张允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又把头转向李西达,李西达摇了摇头。 “你呢?”杨城问穿黑衬衫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同样摇了摇头。 杨城搓搓手说:“等你们到16层已,经发现电梯被锁上,并且有纸条了,对吗?” “是的。”, “那你们刚到20楼,还没下去之前有没有注意到在那是对面电梯的状态?是被锁上了,还是有显示?” “有显示。”张允肯定的回答“那时电梯还没锁上,屏幕还有一个‘16’。” “从你们到16楼,一直到我们来为止,电梯内有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没有任何声音。” “顾晨博有没有什么疾病?例如心脏病之类的。” “没有吧,他的身体一直不错。” 一个警员走了进来,杨城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来一时半会是弄不开那门了。” 杨城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说:“今天暂且就这么多了,如果你们想到什么联系我,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和姓名就可以散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杨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试图对于目前所发生的情况给予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当他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遍后,门铃响了起来。 “你是…” 门外站着的是刚才那穿着黑色衬衫的人。 “好久不见了啊,杨城警官,你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啊。” “呃,我就觉得你看起来很面熟,但总想不起来在哪碰到过你。” 那人笑了一下说:“4年前,S山。” 杨城的脸一紧,然后慢慢的缓和下来,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说:“哦…是你啊。” 他拿出刚刚记有和联系电话的本子:“呃,陶川,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想起来了。” 杨城突然意识到陶川还站在门外,连忙示意他进屋:“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的确很巧啊,又见面了。”陶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在这不同寻常的场合下见面了。” 杨城嘴角上翘了些说:“最近忙什么了?你们的杂志现在怎么样?” “你是说《黑色》吗?” “呃,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陶川坐在软椅上向窗外的黑夜看了一眼,“那件事之后,我就辞职了。” “这是为什么?” “只是想做点有趣的事罢了。” 杨城歪着头看着陶川,正等着他对于自己所说的“有趣的事”进行解释。可陶川也没在说什么了。 “介意我抽支烟吗?”陶川坐在软椅上问。 “不介意。” 陶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他用一个银色的,面上以花体刻着一个字母“R”的打火机为香烟上火。 “我记得你上次还不抽烟的啊。” “上次?”陶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吐出一股浓烟说:“那会儿我正好在尝试戒烟。” “尝试戒烟,有趣的说法。”杨城揉了揉眼睛说:“陶川,你对今晚发生的事怎么看?” “一团乱麻。” “我也是这个感觉,炸弹,被锁住的电梯,莫明其妙倒下的人,感觉彼此之间完全没关联啊。” “对了,我想和你说个情况。” “什么?” “当我们从20楼出来是看到对面的电梯上只显示了一个‘16’。” “嗯,刚刚张允也是这么说的,那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电梯内还有其他的楼层是被按过的,那电梯不可能没有箭头,同样如果当时有人在电梯外摁过‘上’或‘下’那上面也会有箭头显示。换句话说,16楼是顾晨博的目的地。”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16楼呢?” “这就不清楚了,只是刚刚想到就过来告诉你。”陶川搓搓已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们现在所不知道的因素太多了,电梯内是否真的有炸弹?门上的纸条是谁贴的,贴它的意义又何在?顾晨博还活着吗?若是死了是怎么死的?” 杨城像是抓狂般的弄乱自己的头发说:“看来现在只能干等那边的情况了。” “嗯。”陶川一面吞云吐雾,一面把眼睛眯成了缝说:“我觉得事情会向复杂的一面发展。” “已经够复杂的了” 次日 S市XX报: 本市K小区的电梯内惊现一具男尸 本报讯 记者AAA 今日凌晨2点,警方接群众举报,来到K小区内,发现电梯上贴有炸弹威胁的纸条,拆弹小组火速赶到。警方马上对小区内的居民进行疏散,由于当时居民大多都入睡,因此疏散工作遇到了众多阻力,一位居民说:“这太难以置信了,本来睡得好好的,硬是被重重的敲门声吵醒,门外的一个警察对我说:‘这幢大楼可能存有爆炸物质,请立即离开。’我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在恶作剧呢。” 直到今天早7点,拆弹小组才将电梯的门打开,里面并无任何爆炸装置,但有一具男尸,死者是本市某医院的新任院长,身上并未发现外伤,死因尚不清楚,目前警方对于此事正加紧调查。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三天了,结合尸检以及我们在被害人家中所发现的东西,终于确定这是一起毒杀。 此时是下午2点,正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时间,更何况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过,我仰着头望着这在K小区内唯一的高层建筑,灼目的阳光让我不得不眯起了眼,晃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掏出那本已经带有褶皱的工作笔记,上面记录着他们的住址。 “就按楼层开始吧。”我自言自语道。 摁响了201的门铃不久之后,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开了门,一眼便看到吴文棋正儿八经的端坐在沙发上。 “你好,杨警官。” 我注意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了两杯新沏的茶。 “无需那么紧张。”我把包放在茶几边上对他说道。 吴文棋耸了耸肩,待我刚一坐下,他就把头凑过来了:“顾晨博是怎么死的?” “被谋杀的。”我看到吴文棋愣了一瞬间,接着嘴巴微微张开,就在他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我打断了他:“就不必知道了。” “哦,嗯。” “我问几个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 他狠命的点了点头。 “你们一起相约去看球这点顾晨博知道吗?” “他知道。” “他说他准备去吗?” “他说不去。” “为什么。” “一方面他刚担任了院长,他说有很多事要忙,也不想熬夜,另一方面他自己本身对足球就不是很感兴趣。” 我用手托着头,问:“据我了解,他那天下班后就离开医院了,可是他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为什么不呆在医院呢?” 吴文棋品了一口茶后说:“他应该是在家里吧,我记得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过他。虽说顾晨博已经是40来岁的人了但却还是一个单身汉,对于这种人而言再家里办公和呆在医院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原来是这么回事。”尽管他所说的我早就已经知道,但我还是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下。 我拿起面前的那杯茶,和了一口,是最近很流行的普洱茶,但坦白的说我并不怎么喜欢。 “你能说一下当天的行踪吗?” 吴文棋的脸色明显一变他坐直了身子,盯着我看了会,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你门难道认为是我杀了顾晨博吗?” “不要那么敏感。”我说“目前嫌疑人人有,这都是每个人要问的。” “呃。”吴文棋放下心来:“让我稍微回忆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 沉默了半分钟左右,他开口了:“那天我一下班就回家了,回家之后几乎是到头就睡,不仅因为工作了整整一星期,而且由于晚上要熬夜所以要‘补补觉’” “这么说你一直呆在家里?” “是的。” “有人能证明吗?” “我的妻子当时在家,她能证明。”他将目光投向那位女子,那位女子冲我点了点头。 “你的妻子啊,除了她呢?” “这就没有了,但我当时真的在家睡觉啊。” 我摆了摆手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下表正好是12点。” “然后你又干嘛了?” “醒来之后我觉得有点饿,我的妻子已经完全睡熟了,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菜,所以我就想到外面去吃点。” “等一下,”我打断了吴文棋的话“为什么你不直接去王也家吃呢?” “王也在之前就说过,让我们回来后先睡上一觉恢复体力,同时他自己也说要这么做,还特别嘱咐我们别来的太早以免打扰到他。” “这样啊。” “那个时间没什么餐馆还开着,所以我就去了一家酒吧,那家酒吧正好也通宵直播那场球赛,所以还没关门。”吴文棋抓着头说道:“我在那里吃了些东西,差不多在1点30分回来了。” “那在这段时间内有人能证明你所说的话吗?” “哦,对了。”吴文棋的语调很夸张:“有一点忘记说了,我早那家酒吧里遇到了王也,他的状况和我一样也是一觉醒来肚子饿了来这里吃的饭,比我来的早点,最后我们也是一起回来的,他能为我作证。” “还有人能证明吗?” “吧台的侍应生或许还能记得我们,另外王也似乎在酒吧新交了两个朋友他们应该也能证明。” 我感到一阵阵的倦意,觉得该将与吴文棋的谈话结束了,“酒吧的名字叫什么?” “C路上的‘蓝品酒吧’” 我略微点了下头,合上了记录本,立起了身子说:“谢谢你的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吴文棋的眼睛说:“你觉得在你所认识的人中谁可能会杀了顾晨博?” 他顿了片刻,双眸中掠过了一丝犹豫,说:“没有,至少我是不知道。” “讲一下2月10号你的行踪。”我对李西达说道。 “呃…”李西达想了一会儿后说:“下班以后我就直接回家,到家差不多6点20分,我吃过晚饭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几点起来的?” “八点,正好张允约我去他家下棋,然后我就去了。一直下到一点40分左右,我们就去王也家那,结果就看到…” “也就说在8点到1点40分之间你一直和张允呆在他家吗?” “是的。” “有人能证明吗?” “张允和他妻子能。” 我用笔的末端顶了下下颚说:“你能够肯定当时在另一部电梯里站得是顾晨博吗?” “确定,当时他是正对着我们,我不可能看错。” “最后一个问题,”我说道:“你觉得出这样的事可能是始于什么动机吗?” “抱歉,我不清楚。”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然后是7楼的张允,我心里默默的想着。我乘着当时陶川他们所乘坐的电梯看着数字徐徐上升,尽管现在并不是电梯的高峰期,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其实对面的那部已经重新运作,但毕竟那里出现过一个死人,多少还是会忌讳一些的。 张允和他的妻子一同为我开了门,并连声说着:“请进,请进。” 我门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张允以探寻的目光看着我。 “今天我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那天你的行踪。” “我的?”张允皱了下眉,但很快就回答道:“下班之后我就直接回家,睡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觉得没什么事做,就约李西达来我家下棋,直到一点40分我们去王也家,结果就发生了这件事。” 张允的妻子为我端上刚砌的茶,居然又是普洱茶。 “李西达是几点到你家的?” “大约是八点吧。” “中途没有出去过?” “没有,” “有谁能够证明你说的?” “我妻子当时也在家。” “是的,”他的妻子对我说:“那天晚上我家张允和李西达一直在下棋。” 我下意识的举起茶杯,但马上又放下了,我清了清嗓子后说:“你能肯定当时你看到的人是顾晨博吗?” “这怎么会看错?”张允反问:“我同他共事那么多年了,即使背对着我都能一眼认出他,更何况当时他是正对着我,决不可能看错。” “那你知道谁和顾晨博有深仇大恨吗?或是他的死能给谁带来益处?” “想不出。” 当我来的时候,住在1705的吕汉峰似乎刚刚睡醒,他搓着睡眼惺松的双眼,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身子一侧,算是示意我进来了。 “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说一下上周五,也就是2月10号,你去过哪里?” 吕汉峰并没有迟疑,很快回答:“下班后就回家了。” “一直呆在家里?” “也不是,晚上出去过一次。” “干什么?” “去朋友那取回我前些日子借给他的吉他。” “几点出去的?” “12点10分左右。等我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期间你没离开过朋友家?” “是的。” “还有谁能证明?” “我去的时候我朋友那已经聚了不少人,可能也是为了球赛,他们都能证明。” 我撕了一页纸推给吕汉峰,说:“那请麻烦写一下你朋友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 吕汉峰很快就将纸递还给我。 “你是否知道谁和顾晨博有比较深的过节?” “对不起,我不太关心他的事。” 最后只剩住在20楼的王也了。目前为止,我们依然无法将现有的线索合理的联系起来,感觉就像几块毫不相连的拼图。而如果刚刚那几位的口供是真的话,事情就更复杂了,我想到陶川那天在最后同我说的话,不禁苦笑了一下。 王也1米9的个子,站起来让我很有压迫感,他粗声粗气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要知道的是案发你的行踪。” “回来以后我就睡了一觉,11点左右去了C路上的‘蓝品’酒吧。1点半回来的。” “有证人吗?” “在酒吧那我结交了几个新朋友他们应该能,除此之外我后来了还遇上吴文棋,并和他一起回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遇上吴文棋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不会晚于12点半。” “能给我你那新交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 “你知道顾晨博可能会因什么而被杀的吗?” “不知道。” 离开王也家后,我又一次翻看了他们各自的口供,并将他们的行踪制成了一张时间表。我仔细比对之后,痛苦的按了下太阳穴。 8月18日,我们的调查依旧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突破,我驱车来到K小区,想次从顾晨博家中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在走道那我遇上了陶川,他穿着一件米色的衬衫,手里大包小包的拿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尽是一些速食品和啤酒。 “哦?杨城警官,你好啊。”他注意到我后向我热情的打招呼。 “你好。”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但我想原本愁眉苦脸的表情突然变成笑脸的样子一定很古怪。 “怎么?案情进展不顺利吗?” 我点点头。 “上我家上去坐会儿吗?” 虽说我来是想到顾晨博家找一些线索的,但原本我就对找到新线索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因此当陶川邀请我时,我也就欣然应允了。 陶川扭开铁门后说:“家里比较乱,别介意啊。” 我是第一次到陶川家,一进门我就注意到那个客厅了,呃,或许并不是个客厅,并没有客厅内常见的沙发或软椅,取而代之的是两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藤椅。然而原本应该安放电视机的位置上却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油画上是一艘气垫船。 陶川正将他采购的东西一个个塞进冰箱,“你喝点什么?”他的声音从冰箱门后传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别是普洱茶就行。 “冰啤。” 陶川拿出一瓶百威和两个杯子,并将他们倒满。我拿起一杯狠狠的灌了一口。 “能和我说说那起案子怎么样了吗?当然,如果不能说就算了。” 我擦了下额上的汗珠说:“坦白的讲,现在的调查已经陷入僵局了。” “为什么呢?” “唉,”我叹了口气说:“还是从头说起好了。” 陶川从裤带里摸出一包烟,用他的打火机点上。 “顾晨博是死于一种延迟性的毒物,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了,总之很名字很长很复杂,并且这种毒物也不常见。后来我们也在顾晨博家的一杯茶种找到了相同的物质这也和尸检的结果相吻合。” 陶川抽了口烟,聚精会神的听着。 “当时那几个去王也家看球的,也就是住在这幢大楼和顾晨博一起共事的几个人是我所怀疑的。” “为什么呢?” “从那种不常见的毒药来看这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而作为医生的他们自然更有机会接触到,其次这个K小区不大,只有一个门,这里的门卫说如果有陌生人进入他们必会询问一番而当晚他们并未发现有这类人,虽然存在翻墙的可能,但至少门卫的话也不能完全忽视。” “不过仅凭这些,这么断定恐怕太…” “当然不只有这些。”我回答:“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个都具有作案动机。” “是吗?” “顾晨博这次得到T医院院长职位,并不是通过实力得来的,而是一些比较卑劣的手段取得的。” “卑劣的手段?” “是的,这一点在他们的医院可谓人尽皆知,而这五人中其中的三位原本是院长的有力候选人,因而,他们几个的反应尤为激烈。” 陶川很有技巧的吐了几个烟圈说:“这倒是充分的动机啊,不仅是情感上的宣泄,顾晨博的死也意味着又有了一个新的机会成为院长。” “还有两人,他们倒是和院长一职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其中之一却和顾晨博在经济上有瓜葛。” “什么瓜葛?” “他因为赌球而向顾晨博借了一笔钱。” “数额是多少?” “大致有10万元。” “这不是小数目啊。”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其实原本借的没那么多,大部分是高利贷的原因。” “剩下的一个人呢?他有什么动机?” “另一个倒是没直接动机,至少我们尚未发现。” 我想到当时听他们口供的情况忍不住说:“我真的不喜欢这帮子医生。”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在询问他们杀人动机时他们居然都给我回答‘不知道。’” 陶川听后笑了起来:“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接下来是投毒方面的问题。”我撸着头发说:“那种毒物呈晶体状,且若是想置人于死地量还不能算少,因此事先将毒物放在杯子内的可能就几乎不存在了,出于同样的道理,茶叶被下毒也不太可能,但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取了在顾晨博家剩下的干茶叶回去化验,并未发现毒物,他家是用饮水机里的水泡茶的,经过检查,饮水机内的水并无任何问题。这么看来只可能是茶被泡好后被下的毒。” 陶川认真的听着,接着点了点头说:“分析的有道理。” “而茶这玩意儿,可都是先泡先喝的,所以投毒的时间和顾晨博喝下毒茶的时间应该很贴近,很可能当时凶手就在顾晨博家,然后乘其不备投毒,然后才离开,换个角度来看凶手也应该亲眼看到顾喝下有毒的茶才能放心的离开。这毒物的发作时间在20至50分钟,结合你们的证词,也就是说顾晨博是在11点50分到1:20分之间喝下毒茶,也就是投毒的时间,换而言之,在那段时间凶手应该在顾家。” “对于你的推理我完全认同。”陶川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点头。 我舔了下嘴唇继续说道:“于是在昨天我对他们的行踪进行了解,结果令我大失所望。” “怎么?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有两人当时在一家名为‘蓝品’的酒吧,他们可以互相作证,并且其中一人新结识的朋友也能作证,包括当时酒吧的侍应生对他们也有印象,另外的两个就是当时你在电梯内遇到的,他们从8点开始直到事件的发生都在一块儿下棋,其中一个的妻子可以证明,另一个个则称去了朋友家,他朋友证实12点40分到1点20分都在他家,并且从这里到他朋友家所需的路程是30分钟,也就是说12点10分到1点50分之间他都不在K小区。” 陶川抓了抓头说:“还真棘手啊。” “我们现在正调查其他可能作案的人员,不过至今无任何头绪。” 陶川站了起来,在屋子内抽着烟来回踱步,末了他站定后问我:“在你所说的不在场证明中我觉得有一个比较可疑?” “哪个?” “就是下棋的那一对。” “此话怎讲?” “既然他们都有理由杀害顾,那不得不考虑合谋的可能,另外的三个都有与顾无关的人为其作证,唯独那对是互相作证,哦,还漏了个妻子,但我想连他妻子一起串谋也并非不可能吧。” “关于这点。”我晃了晃手中的啤酒说:“我刚才不是提到一个没动机的吗?那两个下棋的人其中的一个叫李西达,他马上就要退休,没道理犯着这么大风险去做伪证啊。” “哦。”陶川应了一声,接着又在屋子内兜起圈子,最后像是走累了似的回到座位,说:“其实即使出现时间上的可能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这个,我也知道啊,其余的疑点都无法解决。” “关于门上的炸弹威胁你怎么看。” “这个我认为可能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为了制造混乱,另一个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听。” “那又为什么制造混乱呢?是想趁乱开溜?可这只是普通的居民小区,想离开很简单的,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混淆视听我认为也说不过去,事实上这反倒加强了警方对此案的注意程度。” 我无奈的摊摊手。 “还有一个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使用延迟行毒物?那些即死的毒物效果不是更好吗?”陶川没有停下来继续讲道:“而顾晨博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去16楼?” “呃…”关于陶川的疑问我也无从得知。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扣了扣桌子说:“还有关于钥匙的问题,我们后来了解到,这幢大楼的门卫在那天的下午就发现自己开电梯的钥匙不见了,由于他平时都是随手把钥匙放在桌上,所以谁都有机会偷。除此之外我们在死者的口袋里没有发现他的家里钥匙,后来小区内的一位居民在小区的草垛里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正是顾的房门钥匙和开关电梯的钥匙。自然上面只有那位居民的指纹。” 陶川像是根本没听我说话一样,像一台玩具火车,自顾自的围绕着房间做有规则的运动。直到他手中的香烟烧到了尽头他才停了下来,他从桌上拿起那包烟,但里面已空无一物。 “刚刚忘买了。”他自言语自语的说。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嗯,正好我也下去买烟。” 我和陶川并肩来到走道,等待着电梯,坦率的说,我有点失望,原本我是希望陶川能给我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的,但他似乎也和我一样是一头雾水 我们两个一言不发的步入了电梯内,电梯的门缓缓关上,开始下降,中途在3楼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出了电梯,阳光投射到门厅内。陶川突然站定不动,那样子像是在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一样。只是此时的他表情严肃,嘴里还念念有词。 “喂,你怎么了。” 他对我不加理睬,而是转过身折回到电梯内,我也疑惑不解的跟着他,他把手上的电子表摘了下来,搁到了秒表状态,接着他摁下了“7” 当电梯抵达7楼后,他又摁了“15”,“16”,门开了,又关上,刚开始关的时候他的秒表开始走动。 到达16楼后,他注意了一下秒表的数字然后又清零。接着又乘电梯来到3楼。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并在同一时机开始计时,只是这次他只按了“16”。电梯在运行的途中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陶川带着不满瞪了他一眼,然后又退回到3楼,重头来过。 就这样折腾了近十分钟,我们又一次回到了一楼的门厅。 “你刚刚在…” 他打断了我的话说“上次和我一起乘电梯的的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回忆了一会儿说:“李西达和张允。喂,你刚才到底在…” “能给我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你要干什么?” “确认一个东西。” 我满腹狐疑的看着他,但最终还是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 陶川立刻拨了过去。 “喂,请问是张允医生吗?” “呃,是的。” “我是杨城警官的副手。我要问你一个情况。” 我皱起眉看着陶川。 “请你回忆一下那天你乘电梯的情况,有没有注意到当你们在7楼是对面的电梯是几楼?” “这…”张允迟疑了一会儿说:“实在想不起来了。” “请你仔细回忆,这可能会很重要。” “抱歉,我实在没印象。” “如果想到什么,请务必联系我们。” 他刚结束和张允的通话,立刻就又打了一个。 “请问你是否是李西达?” “是的。” “我是杨警官的副手,向你打听个事。” “嗯。” “那天你们在7楼等电梯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对面电梯是在几楼?” “过了那么久了…” “请仔细回忆一下,这可能会很重要。” “好像稍微有点印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好像是3楼吧。” “非常感谢。” 我知道陶川一定是有什么想法了。我问:“怎么,你想到点什么了吗?” “是的,想到了点东西。”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慢慢的摇摇头说:“没有,反而我发现的东西使这件事更混乱了。” “什么意思?” “那天我去楼顶透透风,走到过道前,我还看到两部电梯一部停在7楼一部停在3楼,并且上面只显示这两个数字,当我走到电梯前的时候,7楼和3楼几乎同时启动,往上来的方向,我是住在15楼的,所以我只摁了7楼那部的‘上’。那部电梯那会儿是在7楼这我可以确定,但令一部是否在3楼我就有点模糊了,刚才我打电话是确定我的记忆。” “可这究竟是几楼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做了一个试验。” “什么试验。” “从7楼开始算起,中途在15楼停住,再启动,再到达16楼所需时间是37秒,而从三楼直接到16楼的时间是34秒。” 我托着下颚思考这个时间的意义,侧着头问:“这有什么不对?” “我们到达16楼时,对面的电梯已经到了,并且门还开着。” “对啊,这也和你的试验结果相吻合啊,不是本来就快3秒吗?所以门也开了。” 陶川抹了抹唇上的汗珠说:“你觉得顾晨博是什么时候进入那电梯的?” “是在…”我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吞了吞口水。 “电梯停下来,再启动大约要话7,8秒的时间,如果电梯在中途停下过,那我们抵达16楼时,对面的电梯是到不了16楼的,可能只在15或14楼。因此顾晨博不可能中途进入电梯的,也就说一开始,电梯在3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我跟着陶川的思路走,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不仅如此。”陶川看了眼我说:“顾晨博还一个人呆在3楼的电梯里什么都没做,并且这状态持续的时间还不短,他一个人在电梯里究竟干什么?” 我努了努嘴同时也看着他,摇摇头。 “先陪我去买烟,回来再接着讨论,你看如何?” “不错的提议。” 我们一路无话,陶川眉头紧缩,双手插在口袋内。我想我的表情应该也差不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不得不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原本的一点非但一个没解决,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根据目前我们推理的状况我们可以知道那天顾晨博的行动情况:一开始他就呆在3楼的电梯里,直达16楼,然后到了16楼正好毒发生亡。可问题是他为什么在3楼?又为什么去16楼? 原本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顾晨博是自杀的,并且还想自杀的与众不同,那张炸弹威胁的纸条也是他自己贴上的。或许对于一个自杀的人而言,他临死前的行动就没什么逻辑性可言了。可这种疯狂的念头我自己都不信是真的,况且刚当上院长的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什么理由自杀呢? 不知不觉中,陶川的手中又多出一支烟,回K小区的路上,陶川问:“我记得当时顾晨博的脚边还有一个登山包的,里面装得是什么东西?” “医院的文件。”我回答。 “用登山包装文件,你不觉得很怪吗?” “或许是个人爱好吧。” 一面走,我继续分析着,为什么要用延迟性毒物?无论凶手是外面的还是就在那几人中,似乎都没有理由用到它啊,为什么不用常规的砒霜,氰化钾之类?反而要弄这种很难弄到的毒药?难道说是嫁祸?真正啊的凶手或许正是想通过这种“很难弄到的”毒物以此来让我们怀疑那五个人?可还是说不过去啊,若是想嫁祸有比这好的多的方法啊。 “你能否用车载我到T医院?”陶川的话把我拉回现实,我发现我们已经回到K小区了。 “你去那干嘛?” “想问他们点情况。” “问什么?” “关于他们那天乘电梯的情况。” 我不再多问,和他钻进警车内发动引擎驱车前往T医院。 看得出,陶川对于电梯非常在意。其实我也觉得电梯在这起案件中起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作用,可是具体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抵达T医院后,我们顺着咨询台所说的方位去张允和李西达的办公室。我们最先找到的是李西达,他清闲的喝着茶。 “李西达先生,你好。” 李西达诧异的看着陶川,但他看到我站在陶川身边后也就什么也没说。 “我们想了解一下那天你和张允乘电梯的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说你和张允在7楼乘电梯时的前前后后。” “没什么情况啊。” “一点没有吗?你们就这么走进了电梯什么也没发生?” “真要说得话,就是张允进电梯的时候倒是被自己的鞋带绊了一跤,还因此不小心摁了‘15’和‘16’两个楼层。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张允当时是否还在打手机?” “对,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陶川意味深长的笑了,又问:“他在和谁通话?” “吕汉峰。” “说了些什么。” “张允就问吕‘你现在在哪,我刚出来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陶川说:“谢谢你的信息。” 我是一头雾水,难道着就是他要问得?有什么意义吗? 接下来我们来到张允的办公室,他见到我们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笑着说:“是你啊,杨城警官。” “你好,张允先生。”说话的是陶川。 “你不就是那天在电梯上的人吗?” 陶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他蹲下身子,非常专著的看着张允的皮鞋。张允则疑惑的看着我像是在说:“这家伙精神不正常吗?” 我也无法理解陶川的行为,我不认为他的皮鞋有什么特别的。 陶川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问:“案发当天你也穿着这双皮鞋?” “唔,是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这皮鞋的鞋带很短,即使鞋带完全松了也不会拖在地上,不管怎么想都不至于失去平衡,要摔跤啊。”陶川慢条斯理的说。 我注意张允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原装,他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那天乘电梯时,不是就就险些摔跤吗?为了避免摔跤,你还扶住电梯内壁,由此摁下了‘15’和‘16’两个楼层。” “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能摔跤吗?” “当然能,我只是说说罢了。” “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张允此刻的口气已带有了敌意,他说:“没事的话就离开这,我还很忙。” “你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打手机?”陶川用严肃的口气问,他的眼神也变得很犀利,双眼死死盯住张允。 张允吞了吞口水说:“抱歉,我忘了。” “你的记性没那么差吧。” “过去这么多天了,这种细节谁会记得。”张允带着火气说:“还有,如果没别的事,请别再打扰我工作。” 陶川又恢复到原先的表情了,他说:“总之谢谢你的配合。” 离开医院,陶川一脸的轻松,他又点上一支烟,吸了起来。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差不多了。”叼着香烟的他含含糊糊的说。 “究竟是…” “回去再同你说吧,现在我自己也要整理一下思路。” 回去的路上,我感到急不可待,陶川在医院问的问题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依旧无法理清事件的关系。 终于我们又一次回到陶川的居所,他倒上两杯啤酒,自己又掏出一支新的烟,我和他坐在桌边。当陶川吐出一阵烟圈后开口了。 “先声明一下,我要说的只是我自己对这件案子合理的解释,并没有证据作为依托。” “嗯,这我知道。” “其实一开始我就对这事件有一个明显的感觉。” “什么?” “不真实,像在演戏。” 我轻声笑了,我想碰到这种事,换作是谁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怎么说呢?有个人突然在对面的电梯倒下了,而倒下的瞬间恰巧电梯的门关上了。这也太巧了吧。” “是很巧,但也并非不可能。”我喝了口啤酒。 “而接下来我们发现的线索,也越来越证实我的感觉没错。” “有这样的线索吗?” “先想一下那天顾晨博的行动轨迹:他一开始就在3楼,并在里面呆了段时间,接着当7楼的电梯一启动,他也立刻启动并直达16楼,最后两部电梯都在16楼‘见面’, 给人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先约好了一样。 我全神贯注的听着陶川的分析,而他也停了一会儿,像是在给我时间让我也“感觉”,“感觉”。 “当然,电梯自己是不会相约的,必定是有人控制,而控制电梯的人必然也呆在电梯里。” “你的意思是说李西达或张允?” 陶川点了点头:“确切的说就是张允,而控制另一部电梯的人就是张允当时在用手机联系的人。” “吕汉峰?” “是的。”陶川答道:“还记得李西达是怎么说的吗?‘张允就问吕你现在在哪,我刚出来什么的’,你难道没觉得这话很别扭吗?再过10几分钟就都到一起看球去了,而他们几个每天都见面,有什么必要问对方的行踪,而且还将自己的位置说得那么清楚,这么做的意图无非就是让彼此了解自己的动向,可以掌握好时机来启动电梯以达到在16楼‘会面’的目的。而张允‘不小心’踩到鞋带并摁了‘15’和‘16’也正是在控制电梯。”陶川仿佛说得口渴了,灌了口啤酒:“原本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但当时却很快给否定了,原因正是在于我自己的出现。” “什么意思?” “因为我当时认为,电梯在15楼停了下来是我在外面摁过的原因,这是个意外状况,因为他们是不可能控制我的行为,换句话说如果那天我没进电梯那么电梯就不会停下,也不会在16楼和另一部电梯相遇,所以我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但没想到的是,张允那天触碰到的楼层也是15楼,所以尽管我的出现是个突发事件,但却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等,等一下。”我拍拍脑袋,感到已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问:“你的意思是说吕汉峰在对面的电梯中?” “那你们怎么会没看到?” 陶川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着说:“电梯内有两处地方只要紧紧贴着,外面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的。” “我还有疑问,按照你的意思,那两部电梯一部在7楼,一部在3楼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喽?” “是的。” “那他为什么不索性让两部电梯都停在7楼,或同一楼层呢?” “假设两部电梯都在7楼,那么当李西达和张允出来的时候,万一摁电梯的是李西达怎么办?他很可能去摁吕汉峰所在的那部电梯,虽然张允可以编个理由阻止,但必会招致怀疑,而一部在3楼一部在7楼,这就没问题了,因为当时在7楼的他们,摁的必定是停在7楼的那部。所以后来张允必须在到16楼前再摁一个楼层,为的是等从三楼上来的那部。” 我吸吸鼻子说:“明白了,继续讲吧。” “这个事件就像拍戏一般,导演兼演员是张允和吕汉峰,李西达是观众,我则是个未经邀请的意外观众,电梯便是整出戏的舞台。而他们究竟像让我们看到的‘戏’是什么呢?毫无疑问,正是顾晨博的死。”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其实顾晨博早就死了吧。” “是的,如果他没死,他怎么可能像个道具一样任人摆布呢?” “可是当时他是站在那的!” “是靠在电梯壁上的,还有他脚边不是有一个登山包吗,你们检查说是装着医院的文件,可我觉得用登山包来装文件实在不合理,我认为当时可能里面装的是个重物,或许是铅块什么的。作用就是为了顶住脚,靠在电梯壁在加上脚边的重物这足以让一个死人在短时间内处于站立状态了,至于为什么包里的东西后来变成了医院文件?从我们看到顾倒下,再到我们返回16楼,这期间花了好几分钟,吕汉峰有足够的时间换个包。”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如果顾早以死了,那声音是怎么发出的?而他怎么就那么恰巧倒了下来呢?” “声音的问题好解决,可以是录音机之类的,反正当时那种情况,也没人会特别注意声音,至于为什么他会倒下来呢?我认为是吕汉峰推的。” 我扣了扣桌子,拿过刚刚那张纸说:“你前面还和我说,电梯内唯一可以不被看到的地方只有这两处,但看顾的站位,若是想推倒他,必定会出现在这块区域,那你们怎么会没看到吕汉峰呢? 陶川像孩子一般笑了,他挠了挠头说:“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说实话我的推理到这也给卡住了,原本我考虑的是用绳子来拉,但这么做有两个很大的问题,第一很容易留下痕迹,第二,即使用绳子,那受力状况也很不理想,未必能在第一时间让尸体倒下,而本来,给予他们‘表演’的时间不过就这么几秒,万一我们的门关上了,尸体还没倒,那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我伸了个懒腰说:“你讲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成立啊。” 陶川还是面带微笑,说:“我们终究还是忽略了电梯的作用啊。” “什么意思。”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当时的细节都记不清了,在研究电梯视线之类的问题我们通常都把电梯想象成一间小房间,就像这样的。”他指了指那张图:“但是我们却忽略了电梯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电梯的门。” “我还是没明白。” “电梯的门若是没有人为去关闭,那么过了5秒左右门就会自动开始关闭,原本对面的电梯就比我们早到几秒,所以当我们开始关门后,对面的电梯也差不多开始关门了,换而言之我们的视线被一点点压缩,一开始电梯内看不到的地方只有那么两小块,但随着我们视野的缩小,看不到的地方则慢慢增大,也就是到了某一程度吕汉峰完全可以到那块区域,而不被我们发现,因为视线已经被门挡住了。”陶川吐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顾晨博倒下去的动作是连贯而自然的,并且我们的注意都集中在他本人身上,过了那么多天,又会有谁会注意到当时我们的视野正在一点点变小这一细节呢?” 我闭上眼睛,试着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沉默了近1分钟我说:“实际上顾晨博在倒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那相对的投毒时间也要提前对吗?” “没错,实施杀人的应该是吕汉峰,那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没意义了。” “那张炸弹威胁的纸条呢?” “为的是阻止我们过早的发现尸体,否则会和法医所检查出的死亡时间有很大的出路,在那种时候说楼内存有炸弹,之后所出现的混乱是可以预见的,拖延几个小时不成问题,再加上高温的天气使密闭的电梯更为闷热,这对于死亡时间判定的精确性都有较大的影响,那么就能够掩盖这一时间差,偷管理员的钥匙,将门锁上也是出于同一理由。” “偷走顾晨博的钥匙是为了便于将已死的顾晨博从家里拖进电梯对吗?” 陶川笑着点着头说:“至于为什么要用延迟性毒物,这就不用说了吧,没有它根本无法误导我们投毒的时间。” 我喝了一口啤酒,却险些把我自己呛到,我苦笑了下对陶川说:“只可惜没有证据。” “是啊,没有。”陶川把香烟掐灭说:“对我而言,只要找到一个能让我自己感到合理的解释就可以了,即使它并不是真相。至于破案?哦,那是你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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